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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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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到的比斋藤顾问要早,靠在电梯旁无聊地玩手机。地下一层大半是车库,不时有工作人员楼上楼下地忙,提车还车修车洗车,还碰到了穿着Leaf-“星德”战队制服的几个人,领头的人高鼻深目金发碧眼,像是混血儿,见到佩着星与花领章的不二也不敬礼,只高傲地点了点头,不二微微颔首,并不在意。
据他所知,S式战士的国籍归属按出生地划分,在东京都第三训练基地的时候也见过几个外裔的孩子。这些孩子最后几乎全部进入了名古屋的Leaf-“星德”,这个主要成员全部由外裔日籍战士组成的战部。
说起来,也是爱知县的一大特色了。
不二盯着已经跳过14时的腕表漫不经心地想,这支从上到下都自视颇高的战队,其他人说起来都是嗤之以鼻,仗着“特殊”的人员组成心比天高,实际上季度对抗赛——也就是那么回事,几年前还曾被幸村率领的Leaf-“立海”在半决赛里打了个惨败。
正回忆着当年幸村故意安排几名新入队的战士上场当诱饵把“星德”的主力引进埋伏围歼的场景,远远的如移动晾衣杆的斋藤至小跑着赶了过来:
“抱歉啊不二君,”斋藤一边跑一边热络地招手,在不二面前站定,弯下腰抬手——不二立刻闪避,护着额头如临大敌,他只好遗憾地收手,“让你久等了,快快,跟我来。”
他仗着身高优势揽着不二的肩往车库另一边的过道拐,不二心里犯嘀咕,脚下也有些不情愿。眼看着绕进了无人的角落,不二不禁把右手里的手具攥紧一点。斋藤却在此时推着他转了个身,面向灰扑扑的连廊灯都没有装的墙壁站住:“到了。”
不二默然不语,看着斋藤用手机背光照着在白大褂口袋里东翻西找,总算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遥控器,对着只是草草粉刷过的墙按了一下。
不二面前的墙壁滑开了一道门,然后,室内灯光渐次亮了起来。
“啊……”
不二这才发出一声惊叹。
他被斋藤推了下,跨进了这间长近百米,宽也有五十米的大厅,和一个标准规格的综合厅相近的大小,铺着长绒地毯的地面上却没有综合厅标配的地形转换装置,只有门口右手边摆了台单人控制台,屏幕休眠。不二抬头,约二米高的位置挂了数千个单管风铃,黑白相间,呈一个同心半圆形,整齐地布满了大厅近五千平米的天花板。
“不二君,”斋藤笑眯眯地低头看他,“听说你的生日在二月底?”
“是,”不二还望着对面双向可控玻璃墙惊叹,原来这个大厅紧靠着车库,透过玻璃能看到他刚才等待的位置,一辆白色的中型特殊勤务车正开出去,“2月29日,今年没有。”
“正好,”斋藤愉快地说,“不二君,今天中午切原君的情况你看到了,安全起见,白石君必须继续跟进他的训练。我也看到了你的恢复情况,对于算上你仅仅出现了三个世代的‘瞬杀’而言,你的发展相当乐观啊,假以时日超过越前南次郎不成问题。”
“谢谢。”不二客气地答。
“所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斋藤长臂一挥,“只属于你的训练厅。”
“……只属于我——训练厅?”
面对满脸疑惑的不二,斋藤露出恶作剧成功一般满足的神色,一扬手拨到了好几根风铃,顿时叮叮当当乱响成一片,他连忙举起遥控器,数着按键按了一个,这才重归安静。风铃不同寻常的低频率声响令不二有了猜测,遥望了一下这几千个由长至短由近至远排列的黑白风铃,不禁惊叹:
“难道——”
“对对,”斋藤轻快地点头,“我看了些资料,不二君你音感不错对吧?钢琴也学过?”
他向训练厅深处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张开双臂:“这些风铃,是我特别定制,一只一只亲手挂上去的。从你现在站的位置左右180度,每一行88个,放射状排列,每行内每一只间隔都是0.5米——不二君,我为你铺了18台钢琴,黑白键都有,你要不要试一下?”
他举起胳膊随便碰了个白色的风铃,低沉厚重的音符落下,不二本能地反应:“G2。”
“我看看——”斋藤抓住风铃翻看标签:“没错就是这个音——这个呢?”他向后退了几米,碰响了另一只白风铃,稍微清亮些的响声,不二立刻答:“E4。”
“这个也对了,忍足君的资料果然没错!”
斋藤看起来特别高兴,低着头避过成串的风铃跑回来,拉着不二晃开了门口休眠中的单人控制台给他示范:“我让技术部专门编了个软件,能把每次响的风铃记录下来,点这里还能根据地板感应算出你当时的站位和那个风铃的距离,这样你自己就可以掌握‘瞬杀’的有效范围了。这个遥控器是这间训练厅的总控,开门的灯在这里,这个按键可以让风铃全部静止,对了还有延音、顿音和弱音功能,还能单排控制——怎么样?”他把遥控器塞进不二手里,垂头热切地问,“喜欢吗?”
不二抬头,迎上斋藤期盼的目光,用力点头。
——简直太美妙了。
“那么——”斋藤看起来比不二还跃跃欲试,“‘Flower-FS’,连结准许!”
“收到,‘Flower-FS’,‘瞬杀’已连结。”
不二扬起双手,沉心静气,手指轻轻勾起来,先试探着释放了一下,满屋半数的风铃顿时嘈嘈切切,低音高音乱成一团。
——材质解明,意识已附着。
手里遥控器按了下,万籁俱静,不二曲了曲手指,左手边第二排的风铃飞快地滑了一行音阶。
然后是右边第三排,跳动的琶音。
正中的一行——不二向前走,他头顶悬了一串和弦,随着他向深处响着如歌的行板。不二转身,几个不协和音跳出来,他皱眉按了遥控器,重新计算了一下距离,风铃跟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奏起了简单悦耳的《小星星》。
先是单手和弦,继而双手伴奏,随后四手联弹,18排键盘甚至可以凑一个交响乐团。不二的眼睛亮着花火,他在大厅中央旋身,大幅度的动作带起了成片的混响。汗落了下来,不二浑然不觉。
他得到了最适合他的玩具。


“22.5米,目前不二君你能保持控制的最远距离。”
直到斋藤提醒已到晚饭时间不二才醒过神来,这间风铃屋太合他的胃口,不觉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竟然都没有觉出肌肉超负荷的酸痛和心脏的剧烈鼓动。斋藤成功地敲到了不二的额头,提醒他每天训练不能超出三个小时,然后指着控制台记录的音波给他看。
不二大口喘气,玩得太高兴,停下来才觉出特别的疲惫。他俯身看电脑里的数据,波动一下午都很稳定,但精准性数值惨不忍睹。
的确长时间的“瞬杀”控制是他要克服的难关,一直以来卡着临界线追求高效瞬时发动,如今得到了系统支持,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22.5米,比起前两代,这个数字不错了。”
斋藤翻着资料夹公事公办地说,“但是实战里,还不够啊不二君。”
他又看了眼表,“哎呀哎呀”叹了一声:
“我先走了不二君,你差不多也可以回去了。从明天开始,下午的训练自行安排吧。”
他匆忙离开——在门口又撞了头——门滑上了。
“实战中么……”
不二站在控制台前,盯着上下浮动的曲线,微微蹙眉,然后关闭了电源。
他向着正中的一排风铃微笑,轻轻勾了勾手指。
密闭的大厅里,空气泛起轻微的涟漪。
从最靠近他的那一只白色风铃开始,振动一路向深处传去,一直响到了最远处的那一只,连续不断流畅稳定,剔透凛冽的一串音阶。
“可是实战中,和‘S’式一样,有很多可能性呢。”


“破晓之程”室外泳池碧水中开始浮动樱花瓣的时候,这一年第一期季度对抗赛也开始了。
不过这一期比赛照旧和不二没有关系,Flower今次列席的是白石和切原,不二乐得清闲。他一向对季度赛兴趣不大,在“六角”的时候也只有最后参加了那一次,到了“青春”倒去过几次,总觉得无论是单人赛还是团队赛都是切磋表演重过实战。倒是技术比武值得一看,有时能淘到各战队新奇的发明,或者陪着手冢大石去讨价还价买卖几项专利。
今年到了总部,自然不需要不二再去操这个心,他也乐得待在自己的训练厅里玩风铃。
手冢作为Leaf级战部长兼队长当然不可能像他一样偷闲,不仅要带队出赛,商谈技术引进出售,还要借比赛留意Root一级有没有好苗子能提上来补不二离开的空缺。连续一个星期手冢都忙得邮件都没空发,不二除了三月的第一天有些郁郁外,翻了翻每天的简报也理解释然了,自己每天一封邮件报个平安开开玩笑,不去等回复就睡了。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河村倒是扛着一保鲜箱的寿司过来送录像带了。
“前几天太忙,日子倒是都记得,就是顾不上,英二还提过几句抱怨手冢呢,Fujiko离远了就忘了当心被甩什么的。”
河村把寿司搬到公共休息大厅,擦了擦汗笑:“这算大家补给你过生日啦,不二。”
“英二?”不二早已迫不及待,一边掀盖子一边还不忘问。
“是啊,英二,”河村大概并不知道菊丸宣称和不二决裂的事,掰开一次性筷子点着几个寿司,“这几个就是他卷的,这个是手冢的,捏了一个就接电话去了……啊这个散掉的是越前做的,这个是大石的,海堂和Momo倒是意外地做的很好看——乾我们一齐把他赶走啦。”
“是吗……”
不二特别的高兴,好久没有这么又温暖又柔软的感觉了。他招呼大厅里轮休的工作人员都来分食,把印着“青春”队徽的保鲜箱盖摆在显眼的位置,还把河村介绍给每一个人。大家正乱哄哄地吃得热闹,冷不丁不二被人从身后绕过肩膀捏住手腕转了个方向,正准备放进嘴里的寿司就这么落入他人之口。
不二倒也不急不恼,笑眯眯地转过身去,正对上幸村咀嚼两下当即被辣出满眼泪的精彩表情。
“‘青春’特制生日芥末寿司,”不二抄手看热闹,河村连忙递了杯水过去,“非寿星享用不起的呐,幸村。”
幸村咳着,被称为“花一样”的脸呛得通红,狼狈地又点头又摆手:
“不、不错,咳咳……我也、是今天、生日、咳咳咳……”
他背过身去抓着水杯一饮而尽,喘了口气擦把泪,整理回最高战士的风度后才回过头来,故作凶狠地对不二和河村张牙舞爪:
“在非餐厅地点吃东西违反队规第——总之不二,罚你交出手具跟我走!”
河村有点紧张,不二知道幸村只是说笑,笑着拍了拍河村的肩示意他没关系。
“没有开玩笑,Dawn-FS,”幸村绷起脸,“交出你的手具,跟我出任务去。”
这句听着倒是认真的,不二便收了玩心,向河村道了别,跟着幸村往四楼的瞬移点走,拐弯还不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剩下的半箱寿司:
“出任务,还要交出手具?”
“某个要员的贴身保护任务,”离开大厅,幸村有些厌倦地皱眉,“要求我们不能以‘S’的身份执行,混进去当两名安静的保镖就好了。”
“那也没必要出动我们吧?”
如果只是做保镖,完全不需要出动Flower级别,尤其还是队长幸村,Root级别就完全可以应付——加上“交出手具”的要求,S式战士在现场还不一定能比得上普通人的专业保镖来得靠谱。
毕竟习惯了依赖手具,突然要求徒手战斗,就好比蒙住眼睛的健康人和习惯了黑暗的盲人比探物,怎么都不占优势。
幸村抬起食指虚虚比在不二嘴唇前:
“——执行就好了。”
他率先把自己的手具交给了在瞬移点旁候着的工作人员,连带通讯器、耳机、反探测仪、随身录像机什么的都卸了出来,只留下手机和手表,握在手里对不二扬了扬:“像个普通人一样,把多余的都放下吧。”
见不二还在迟疑,幸村摊手:“怎么?队长都亲自上阵了,信不过我吗?”
“信……还是信得过的。”
不二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只犹豫了一下,就也像幸村一样把身上的单兵装备除了个干净,连一直随身的短剑也从袖口取了出来。不管怎样,论纯体术战斗能力不二自信不输给别人,何况还有“瞬杀”,这项能力是不需要依附手具才能执行的。
不知道幸村的“Flower-重筑”又是怎样呢……
Flower-重筑,不局限于手具的原子驱动能力,由上代公主竹内伦子孕育。
所有Flower能力因为都存在进化的可能,所以记录都是很泛泛的定义。比如不二的“Flower-瞬杀”,文字记载的定义仅仅是“对无生命体的非接触可操控能力”,但操控时间、范围、距离都是可以通过训练持续进阶的。再比如忍足侑士的“Flower-视域”,也早已从单纯的“对电磁波可见波长超出正常人眼范围”进阶成“通过对电磁波的扭曲屏蔽达到一定范围隐形”的程度了。
那么幸村究竟又多强?不二不禁开始期望等下的任务出点状况了。


“看来这里的确需要好好‘护卫’一下。不过我们需要用这种方式么?”
不二前半句指的是方才,他和幸村轻易地便以记者的身份混进了新闻发布会现场。而后半句指的则是现在,两个人打昏了两名警卫拖进厕所隔间注射了麻醉剂,正在剥他们的制服往自己身上套。
“这个人个子矮一点,你穿他的。”
幸村丢过来一条裤子,不二忿忿地横了他一眼,把颈上挂着的戒指藏进衣领。两人麻利地换完衣服,从扮记者背进来的相机包里拿出变装工具简单地易容,很娴熟地修肤色贴眼睛打阴影,发色稍作掩饰,帽子低低压下遮住不及改变的瞳色,只要光线暗一点,看起来和地上躺着的这两个倒霉蛋已经相差无几。
“为什么明明是保护任务,我们走的却是暗杀的流程?”
不二随口抱怨,也不指望幸村会解释。这次任务目前看来并不容许他自由发挥,不二便安心听从队长的指示。
幸村先行出隔间望风,不二留后细心地用手表抹除两名警卫的记忆。他们留意听着外间的动静,故意拖到不得不归位时才从洗手间出来,刚刚站到指定位置目标要员已经满面春风地招手上台。
位置不错。
不二把帽檐压到极低,盖住一双沉静的眼。他和幸村分站在休息室通向台上靠近演讲台的通道口,一左一右距离不过一臂,视角也很好,幸村向台下微侧身便可以将记者们的动静一览无余,而不二直视前方,从台上连带对面通道和门口都能观察清楚。若有人试图上台接近目标,就要有穿过两名最高阶“S”式战士的身手——至少在国内,恐怕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任务简单到不二开始思维放空,双眼程式化地来回扫视,脑袋里已经漫无边际地从早餐一路想到上次和手冢去音乐厅,不知道这边的音箱会不会藏炸弹,官员们的讲话果然都好无聊啊,讲了十多分钟都言之无物,不知道这些记者都在记什么……
“不二,”幸村的声音低低响起,被音响里令人昏昏欲睡的长篇大论盖住,有些模糊,“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你要来执行这个任务吗?”
不二用眼神表示疑问。
“……最后,我要向大家,在这里,揭露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实!”
“因为今天,”幸村的声音愈发模糊,不二不得不通过口型来辨别,“这里会有一场针对目标的谋杀。”
“……这件事,是一个世界级的秘密!并且据我说知,至少已经被掩盖了一百年!……”
“杀手是谁?”
不二稍稍抬头,目光锐利起来,重新细致地扫视遍场内每个角落:“哪边的人?”
“……是一个违背人权、违背《和平宪法》的秘密,也是我此次访日的目的之一!……”
“杀手是,”幸村顿了一下,在台上人停顿的瞬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清清楚楚地落下几个字:
“——我和你。”
然后,幸村稍稍抬起右手,微弱的橙光在他掌心亮了一下,被台下的闪光灯掩盖,无人察觉。
他空荡荡的掌心忽然自虚空中浮出一个圆锥形,起初只是一个稀薄的骨架,飞速加厚充实饱满,尖端锐利线条流畅,一个呼吸间已然成形,被幸村握进手里。
是一枚子弹的形状。
“Flower-重筑”,不局限于手具的原子驱动能力,不二这才清楚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凭借这种能力,幸村可以任意地剥离提取调配他所处环境中的原子,驱动排列组合成他需要的任何东西。他甚至不需要手具,因为任何物品都可以成为他的手具。
不二尚在思考,幸村一扬手,果决地用握着子弹的右手抓住了不二的左手,两人掌心相对,那枚子弹冰凉坚硬地硌在不二手心里。
“——现在。”
不二没有问,也没有犹豫。
被包覆在幸村手指里的左手同样亮起微光,在“Flower-重筑”的波动中,“Flower-瞬杀”的波动也隐约激荡起来。
“……这个秘密就是!在世界上,有——”


数百名记者同时目睹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没有枪声,没有火药硝烟,一枚泛着银光的子弹就在此时从空中坠下,如被无形之手操控,奇迹般地在台上正准备揭露惊天秘密的那人面前停下,然后闪电般射入他的喉咙,直接爆炸!
要员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颈部已血肉模糊。尖叫声、快门声、错乱纷杂的脚步声中,未竟的话语永远不可能为世人所知了。
有反应迅速的记者已经通过网络传出新闻稿件,顿时霸占了头条,除了“秘密”“刺杀”的字眼外,那枚轨迹不科学的子弹也占据了大半篇幅,尤其是警方迅速封锁现场初步搜查完全找不到枪支和火药痕迹,而现场的初步尸检中,那枚在众目睽睽之下夺去生命的子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层男洗手间两名昏迷不醒的警卫被送往医院,几乎同时醒来的两人都出现了记忆空白,就算测谎专家也挖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在彻底混乱的现场正上方,两名始作俑者已经第一时间趁乱离开,没有跑向必定会封锁的楼下,而是避开监控用消防梯直接攀上楼顶,俯视着楼下重重包围的警车。
“我赞赏你执行任务的果断和战士的素养。”
愈高处愈寒,楼顶大风呼啸,幸村摘掉帽子,用队长的口气对不二说。
“现在我想行使战士的知情权。”
不二淡淡地答。
他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经历过临时更改任务的情况。他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他觉得自己和刽子手没什么区别。
“知情权?”幸村唇边浮起一抹笑,“那我可以行使拒绝权吗?”
“‘S’不参与政治是原则,”不二并不愤怒,依然淡淡地陈述,“我听到那个人说到《和平宪法》,虽然不知道他打算揭露什么——但刺杀外国政府官员,不应该是我们的任务。不,‘S’应该避之不及才是——”
“他要说的秘密,就是‘S’。”幸村打断了不二的话。
“——!”
“这正是我们的任务,再合适不过了。”幸村望着不二震惊的双瞳,“保密任务。这个任务的要求就是,那个人不说则罢,一旦有泄密的可能,直接处决。”
“……你一个人明明就够了。”
片刻,不二别过头,目光投向渐渐西沉的夕阳。
幸村苦笑:
“不二,我的能力看起来很好用,实际上也要遵守《S式之不可能定律》的,我所重筑的非手具构成物同样不能离体,所以需要你的协助,你刚才也应该感受到它一离开我的手就开始消散变小了吧——先代王子和公主的战斗记录,据说有很多次就是这样合作的。”
“合作谋杀么?”不二嗤笑。
“别闹小脾气,虽然很可爱。”幸村表情纵容,不二完全不去看他,“我知道你下次依然会执行任务的。”
“是的,”不二冷笑,“并且依然不会问‘为什么’,不会拒绝——说到底,我们也只不过是被神遗弃的人而已。失去的东西够多了,谁还会去在意弃子的想法。”
“不。”幸村温和地否定了他。
他将不二拉到楼顶的栏杆旁,带着他向下看,看城市的血管流淌着车水马龙,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我们不是被神遗弃,也不是被神恩赐,”幸村用手抚住额发,在猎猎风声中缓慢而坚定地说,“我们不为人知,却依然默默地守护着芸芸众生。不二——我们就是神。”
他抬手扪心,以庄重的姿势和略带玩笑的口吻道:
“此心即圣心,此言即神谕——我们不需要信徒,不需要拥护,只需要存在下去。”
不二默然不语。
他注视着幸村抚在胸前的那只手,从藏蓝色警卫服袖口露出来的手腕苍白到耀眼,有一块浅浅的淤青。
“——接应来了。”
幸村忽然道,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忍足在楼下,已经准备好了。不二,新任务——那个人的大使馆有暴徒闯入了,你和忍足立刻过去,趁乱把他可能留下的涉密文件全都带出来。”
“Got it。”
不二当即应下。两人一起翻过护栏,打开足底的缓冲气垫,纵身从十几米的楼顶跃下,转瞬间身形一起消失在扭曲的电磁波里。
消失在燃遍天空的晚霞中。
当局者迷是因为不得不迷,旁观者清是因为事不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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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所以,幸村那个混蛋——他最后和我说‘抱歉,不过很好用’我还不太明白,今天早上洗完澡才发现啊啊啊!!”
手冢听着手机里不二难得抓狂的咆哮,无奈又好笑:“怎么?”
“戒指,你送我的,”不二闷闷不乐,“细了一圈,花纹都没了,至少被幸村吸掉了一半。”
“……所以才嘱咐你,和幸村一起的时候小心一点。”
“那个时候我哪里想得到是这个意思……”不二委屈地扁嘴。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昨晚在大使馆的不期而遇,不二一开始还有点怕手冢会追问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如果用“无可奉告”回答势必会伤感情。
好在手冢非常有职业素质,只安静地听不二碎碎地抱怨:“我都要怀疑他能从钥匙孔把金库一个原子一个原子地搬空——要不是他不能离手控制,解除控制原子就散掉了,我一定让他还回来,铂金好贵的——”
“——还好,不贵。”手冢抽空安慰了一句。
“……”不二没词了。
“下次,重新买一个,”手冢想了想,补充,“一起挑。”
“买一对,”不二稍心安,抽抽鼻子,咬牙发狠,“买玉的——不,买塑料的。”
防火防盗防幸村,只要是手冢送的,纸糊的都行——务必要逃过“Flower-重筑”的魔爪。
手冢轻笑:“不说这个——你回头。”
“啊?”
不二正绕过拐角,闻言本能地转头。他刚刚从三楼2号健身房出了一身汗,正准备上四楼回宿舍冲个澡。拐角处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需要警戒的迹象,不二正要问,手冢的下一条指令又来了:
“退回来点,绕回来。”
不二往回转了90度,从墙根探出脑袋,正看到一个人逆着光快步赶来,见到他之后扬了扬左手,挂断了电话。
好熟悉——
不二还没能回过神来,已经被一把揽进怀里,前一晚刚刚见过的原队长大人按着他的发顶在耳垂边低低地笑:
“让你退就退,也不确认环境——被我一枪爆了头怎么办。”
“你的指令嘛……”不二还愣愣得不敢相信,反手先抱上去,“Te、Tezuka?你怎么——”
“部长会议,季度赛的总结表彰,很无聊。”
手冢简练地答,揉着不二细软的发旋。不二眨眼,喜悦一下子从眼底漫上来,张了张嘴,先问了句:“赢了吗?”
“赢了,险胜,你不在有点艰难。”
手冢身后有人重重地咳了声,不二顿时尴尬,想要从手冢臂间钻出来,手冢先把他抱离了地面,紧走几步转进不二方才停留的转角才把他放下来:
“真田。决赛输了,他嫉妒。”
咳嗽声更重,不二越过手冢的肩,果然看到一个穿着杏黄色Leaf-“立海”队服的高大男人黑着脸走过来,阴沉地瞪了手冢的背一眼,转头走了。
不二想笑,手冢用食指抵住他的唇“嘘”了一声,侧耳做了个倾听的姿势。
“——赤也!!太松懈了!!!”
“啊啊啊啊真田老大——”
远处想起真田的怒吼和切原的惨叫,不二彻底笑倒,感觉到紧贴着的手冢的胸膛也止不住地震颤,笑得更开心了,偏头去迎接亲吻。
“我还以为要很久才能再见——”不二轻喘,把手冢往监控死角拽了几步,“几点走?”
“今天休假,‘青春’全员,优胜队三天假期。”
“三天?”不二又惊又喜,“那任务怎么办?”
“‘冰帝’代班,差点没进半决赛的惩罚。”手冢理所当然地答。
“——景吾一定气疯了。”脑补了下青梅竹马此刻的表情,不二失笑。
“差不多,不管他。”手冢摆手,“大石带大家去大阪玩了,我休一天,留两天等你这个月。”
“一整天都是我的?”不二眼睛亮亮的,整张脸都泛起了温柔欢喜的光。
手冢闻言皱了眉,沉默了几秒才不情愿地答:
“越前也来了,说是昨晚任务的补充汇报,开会的时候他自己去玩了。”
“越前?”不二愈加惊喜,“他去哪里了,我没见——”
手冢反应极快地把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找人的不二捞回来按紧:“他运气不好。不用管。”
为了转移不二的注意力,手冢伸手探进他领口,温热的手指游移过脖颈,碰到的皮肤都红了。他用小指勾出纤细的链子,戒指坠子晃悠着荡出来,被不二托住,小心翼翼地碰到手冢面前。
“——是变细了。”手冢包着不二的手指一起捏住还带着体温的戒指,指肚摩挲着内圈,“K to S”四个字母也模糊不清了。不二满脸不甘,手冢吻吻他的眼睑,把链子塞回去:“我问幸村多要些预算,战斗损耗补助。”
想象幸村焦头烂额的样子,不二气都消了,埋在手冢怀里蹭了会儿,眼睛一转,捏住手冢的脸左右扯了几下。
“……怎么?”手冢任他扯了一会儿,好笑地覆住手背。
“上次也是,第二天就又见到你了。”不二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
“抱了好久才发现,”不二闷声,“是‘立海’的仁王变的。”
手冢的脸黑了,他不由分说掉头就要去追同样黑着脸的真田,这次是不二搂紧他扯回来,不紧不慢地补完:“然后,我就吓醒了。”
“……”
“醒来之后,特别难过,”不二依着手冢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诉苦,“特别想去找你,特别特别——想哭。”
手冢面色稍霁,抚上他的背,轻缓地顺。
“——做到哪一步了?”安抚了一会儿,他突然问。
“啊?”
“在梦里,抱了,”手冢顺着不二的颈窝埋进去,声音含混,“然后做到哪一步了?”
“别,都是汗……”不二被手冢的呼吸弄得酥痒,小声笑着挣脱,拉起他的手向电梯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地下一层车库的另一边,灰扑扑的墙壁滑开一道门,灯光渐次亮起,黑白相间的风铃在半空静止无声。
“这是哪里,周助?”手冢踏上长绒地毯,目光逡巡过宽大空荡的训练厅和门口孤零零的控制台,不禁发问。
“只有我可以进来的地方。”
不二关上门,把手冢一路推到大厅正中央,然后立正,足跟一磕,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青春’战部‘破晓之程’分部交响乐团指挥不二周助向您致意,请问今天想要欣赏什么作品?”
手冢还诧异着,见不二一本正经,他便配合着抬了抬手,摆出尊贵的架势沉声道:“挑排练得最熟的奏一首吧。”
“谨遵所愿,”不二右手贴上左胸,躬身致了个优雅至极的欧式礼,“My prince。”
紧接着,他如同一名真正的指挥一样抬起双臂,静止,掌心上翻轻轻地托起一串清冽流畅的音符。不二退了几步,再度挥臂,手指如按键一样曲动,右手边的风铃音色如水晶钢琴,左手边和弦跟上,缓慢而温柔地流淌出旋律。
是连手冢都耳熟能详的爱之歌,舒伯特的《小夜曲》。
前奏响过,不二绕过手冢的身边奔向高音区,指尖弹出一缕风,远处的风铃落下几片碎响、不二又退回几步,微微仰头,嘴唇抿紧,神色谨慎而专注。
最左边的那两排是小提琴的音色,抖出几个丝绸般的合音,紧靠着的中提琴排和大提琴排承载起了厚重醇美的低音。最右边的八音盒风铃适时敲出明亮的乐句,不二似乎弹过了最难的部分,稍稍放松了神色,低低地哼了起来:
“……Do not fear the evil spying of the betrayer,my dear……”
寻找下一个音的不二退了一步,背撞进了手冢怀里,手冢顺势搂住他转了半个圈,托起他的右手循着他指示的方向进了一步,一串滑音结束了短暂的片段。不二右手搭住手冢的指尖轻巧地旋了个舞步,面对面双臂搭上手冢的颈,空出双手随意地拨了几下,换了首老旧的舞曲。
“这是什么?”手冢眼角唇边都是极温暖的笑意,双手搭在不二腰间,带着他随着旋律小幅度地摇晃着。
“‘瞬杀’音乐厅,”不二任手冢掌控舞步,勾动手指弹着单音,“喜欢么?进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在想,要演奏什么给你听……”
“喜欢,”手冢垂头,贴在不二耳边吐气,“喜欢这曲子,喜欢这里——”
牙尖衔住耳垂摩擦,湿润的吐息扑向鼓膜:“——喜欢你。”
不二仰起头,拉直了白皙修长的脖颈,眼前的风铃晃着白灼的灯光在他视网膜上晕成一片,他恍惚着眯起眼,跟着缓慢的旋律模糊地咬着歌词:
“Tonight we will both discover how friends turn into lovers……when I make love to you——”
手冢忽然卡住不二的腰,用力把他举离地面,稍稍一抛,手掌滑到他的膝弯把他高高地举起来紧紧抱住。不二手里的旋律立刻散了,他一扬手直接碰上了此刻与他同高的风铃,一整片各种音色都凌乱地响。手冢抱着他跑了几步,带出一串杂音,不二大笑了起来:
“——那边!”
手冢看不到不二的手势,抱着他原地转了几圈,不二努力去够自己所能控制到最远的风铃,跟着手冢随意的步子变着调,乱七八糟地敲轻重音,杂乱吵嚷的风铃声引得训练厅外去车库取车的人纷纷驻足,有几个刚开完会的部长凑过来,贴在双向透明的玻璃墙上好奇地看了几眼,当即就有人暴走了:
“我要杀了他——手冢国光!!给本大爷滚出来!!!”
Leaf-“冰帝”部长迹部景吾暴跳如雷,扑到玻璃上连拍带踹,掏出手具就要开连结直接撞进去,立刻被SDR-“六角”副队长死死架住:
“安啦景吾——别、别打我,喂,我要动手了啊——景吾!被周助看见你就惨啦!她现在是‘Flower’你打不过他——”
“我要弄死手冢国光——”迹部被佐伯从背后锁住双手,只能徒劳地抬脚疯狂地踹,在地面上滑了好几步,“滚回‘青春’出任务去!别动本大爷的白菜——”
“景吾你在说什么啊……”佐伯腾不出手扶额,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把迹部从玻璃上拖开。幕墙的另一边,不二拍着手冢的肩极力向车库的方向探身:“那边,Tezuka,我要碰最高音那根——”
手冢抱着不二奔向训练厅的尽头,不二大笑着,背对着迹部被拖走的方向张开双臂胡乱地划,满屋风铃叮咚乱响。其他的几个战部长“哎呀哎呀”笑着走开了,不二浑然不知,成功碰到了最高音的白色风铃,顿了顿,在最高的八度弹出几个音,满意地抱着手冢的头,弯下腰吻他的发旋。
手冢躬下身,把不二放下来靠着玻璃墙任他滑坐到地毯上,将他按住,单膝跪进他双腿间,额头抵过去,在极近的距离里,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望进他的双眼。
不二合着风铃音低声唱出最后的一句歌词:
“This is my perfect moment……with you——”
齿间的气息和风铃音一起乱了序,不二的手伸进口袋摸索,按下了遥控器。
满屋静谧。


越前龙马有点不安。
一个半小时前他被自己的战部长派去向一名看起来像个音乐教师的中年顾问汇报前一天他和战部长一同正面突入三楼房间的情况。虽然之前手冢嘱咐过尽量避免提及炸弹遥控器的异常飞行,但——
但顾问先生的钢琴声有如魔音贯耳,堪比吐真剂的精神攻击令越前招架不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浑浑噩噩地全招了。
一定是迷药!幻术!结界!从顾问室走出来脚下还打软的越前悲愤地瞪门牌上硕大的“榊”字,委委屈屈地按部长的通讯器,被挂断。
再按,再断。
第三次按……越前自己切掉通讯,想了想,编辑了邮件发出去:
“部长,不二前辈暴露了!”
十五分钟后回信姗姗来迟:“哦。”
哦……哦?!
“部长,现在有什么指示?”
这次回得很快:“自己去玩。”
“那部长,你知不知道不二前辈在……”
这条还没发出去,新的邮件追着上一封的尾巴来了:“到楼外玩。”
好吧……
越前忿忿地收起通讯器,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了,一脑门青筋不甘不愿地往外走。
春光正好,坐落在郊外山中的“破晓之程”总部精心打理修剪的花坪争奇斗艳,赏心悦目。越前围着室外游泳池绕了两圈,顺着花径漫不经心地走了一会儿,一回头,满目陌生。
迷路了……
越前非常冷静地掏出手机查平面图,发现整个“S”总部的地图都是屏蔽状态。
——这下玩脱了……
越前盯着手机心有戚戚,想着要不要打电话求助,又觉得这件事简直丢脸至极,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尖叫自远而至:
“超前——!!”
声未绝人已至,跑得简直比音波都快……越前一脸黑线,瞪着满头红发精力过剩的怪物少年活蹦乱跳地扑过来,黄绿色的队服上衣敞着拉链,露出豹纹背心和黑色短裤,“四天宝寺”四个大字环绕着队徽亮晃晃的。
“超前!怪物!”少年兴冲冲地手舞足蹈,“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远山金太郎,对抗赛上刚刚打过的!”
我记得你,我还记得你从来不记得我的名字是什么……越前面无表情地腹诽,开口:“找我有事?”
“啊——超前好冷淡!人家好不容易从大阪一路跑过来才碰到你!”金太郎直着嗓子大声抱怨。
我凭什么不对连我姓什么都叫不对的人冷淡……“跑过来?”
“是啊,”金太郎理所当然地点头,“又不让瞬移,就沿着路跑过来了!”
这个人是白痴吗……Leaf-“四天宝寺”在大阪,这里可是东京啊!不让瞬移也可以搭电车啊!
纵是越前也被震惊了,感觉训练基地培育出的战士果然世界观有点不正常。
“超前超前!”金太郎还在兴致高昂地招呼,“打一场打一场吧!我一直想和超前君好好打一场!”
“打一场……”越前着实有点心痒,“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金太郎大包大揽地拍胸口,“反正我也找不到白石住哪里,他说在门口等我,也没找到门口——”
等下——“你从哪边过来的?”
“那边翻山啊!”金太郎指了个和正门相反的方向。
越前想捂脸,又多了个迷路的,一点忙都帮不上。
“怎么样怎么样?打一场吧超前~”
“哦……好像有点意思。”
越前状似漫不经心,实际已经握着手具跃跃欲试:“各找部长开连结?”
“唔,白石原先说过,总部是屏蔽下级S式的,”金太郎抵着额头努力想,“要不,要不我们不开连结打一场?”
“纯体术吗?”越前更加有兴趣,搭手望了望,蓦然瞄见不远处的一片空场地,“啊,那边不错。”
两人跑过去,意料之外地看到一个设施齐全的室外训练场,有维护得很好的塑胶跑道,场内是三合板搭建的战术模拟场,窗框铁门上都布满了弹痕。场周是琳琅满目的器材,有健身设施、障碍墙、五层高的攀爬训练楼、十八层的电梯井,还有一座近二十米高的人工岩壁。
像是把健身房和综合厅拆解开一样一样布在室外,比起“S”式战士,更像是普通军队或警察的训练场。
越前和金太郎倒是都没想这些,少年争强好胜的心气涌上来,两人径直奔向了岩壁,对视一眼,齐刷刷一抹鼻子。
比这个?
好!
两个自恃技高胆大的小孩直接达成共识,也不管没护具和安全绳危不危险,一左一右同步快手快脚就向上攀。攀岩极其考验臂力和平衡感,同样身轻灵活的两个人不分上下齐头并进,偶然抢踩同一块支撑点互相踹一脚——
刚踹出去,两人同时感觉领口被什么人一提,身子重心一空,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提溜了下来。
“——!”
双脚落地时越前才悚然一惊,猛一回头,面无表情地把他们揪下来的人穿着烈火色的队服,没有队徽和队名,个子极高,黑色短发下锐利的灰色眼睛冷淡地俯视着他们。
令越前震惊的是,作为一个好歹也是Leaf级的战士,加上旁边野生动物一样嗅觉灵敏的金太郎,两个人竟然都对这人的接近毫无察觉!
要是实战偷袭,够死几十遍了……
越前背脊不由滑下一滴冷汗。
“哪里来的?”高个子用冰冷的嗓音发问,“怎么在这里?”
不等越前和金太郎答话,他一手一只,拎住两人队服上的队徽看了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就像是,被猛兽盯住一般。
冷汗涔涔而下,越前感觉自己被压迫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德川君。”
身后有人唤了一声,越前循声望去,一个同样高挑瘦削的中年男子稳步走来,及肩长发泛着深棕色的光圈,白色的修身西装,眼梢收细嘴唇抿直,看起来冷静而优雅。他身后带着两列十几名同样着火色队服的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领头的那个圆框眼镜棕黄卷发笑容无害,旁边队伍排头空了一个,大概就是拎越前他们下来那个德川的位置。
“黑部顾问。”
德川和也松开手,默然归队。越前大松一口气,这次换黑部过来俯视两个小个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开口:
“‘青春’和‘四天宝寺’的么?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啊,我们——”
“没有理由,”黑部截住了金太郎的话,“入江君,带他们去那边压杠铃,压到有人来领为止。其他人,热身慢跑五公里。”
“我吗?”
圆眼镜笑眯眯的人点了点自己,转头看德川,后者点了点头,他便上前来亲热地左右揽住两个小孩的肩,半押半推地把他们带到跑道一旁的沙坑边上。
“嗯,我想想要怎么压比较好~”
其余队员开始在德川带队下上跑道匀速跑了起来,入江咔咔活动手腕,表情非常愉悦地把两人拎到沙坑沿上,脚跟悬空站,每人肩膀上各横压了根铁杠,自己蹲到一边开心地挑杠铃片。
“喂,”越前撑着杠铃,“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入江咬着根什么,越前注意到是和Leaf级类似的笔状手具,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我叫入江奏多,嗯……”
他拎起四片写着“10KG”的杠铃片给少年们左右套上,很满意地看到两人身子顿时矮了一截,拍了拍手,埋头继续挑。
“呐呐,”金太郎晃悠了一下,讨好地套近乎,“入江大哥,为什么你不去跑步啊?是不是你是队长?”
“嘛,大概因为我是特别的吧?”
入江轻飘飘地答,又拿过四片五公斤的铁片来挂上,金太郎险些向后仰进沙坑里。入江扶了把金太郎的肩,笑眯眯地给他压结实了一个马步。
“为、为什么特、特别?”
越前咬牙撑着杠铃摇摇欲坠,这人看起来和不二前辈一样,笑得好看切开都是黑的!
“我记不起来了。”
入江十分无辜地眨眼,又端了四片杠铃过来。越前快哭了,他悬空的脚跟连带着小腿腓肠肌不住地抽搐,视线放空无助地丢出去,蓦然捕捉到救星的身影,当即一个激灵精神起来,身边的金太郎已经喊出声:
“白——石——!快来救——我——!!”
被撕心裂肺地呼唤,白石扶额,他旁边的手冢和不二报以同情的目光。越前简直想跪在自己的部长和可爱前辈面前抱住两条大腿痛苦,他的双腿已经筛糠般不住痉挛,眼看就要废了。
我再也不说你魔鬼了,部长大人。
不二望见越前和旁边的孩子欲哭无泪的表情,好笑地摆了摆手。他是被黑部由纪夫顾问的通讯呼叫直接揪过来的,在“破晓之程”这么久从未碰过面的顾问冷淡有礼地自我介绍后直入主题,你原先战队有个队员闯到我的地盘了,麻烦过来处理一下,顺便联系一下战部长好把人带回去。
很不巧正在身边的战部长手冢:“……”
两人跑出车库正碰上也从大门口被叫回来的白石,在他带路下三人匆匆奔过来。白石二话不说去找黑部问情况,手冢黑着脸快步赶到沙坑边上,不二跟过去,瞥了眼已经压了40KG的杠铃片,微微叹气,向还在摆弄其他钢片的入江求情:
“入江君,这两个孩子还在长个子呢。”
“咦,你认识我嘛。”
入江闻言站起身,搭手向黑部那边望了望,见顾问颔首,就干干脆脆地跑开,加入了慢跑的队伍。
不二松口气,和手冢一起一左一右先搬起了金太郎的杠铃,金太郎一松劲儿立刻惨叫一声向后仰,倒进沙坑摊开个“大”字一动不动地装死。两人又放出了越前,杠铃砸到地面上重重地一声响弹了一下。越前差点扑倒,撑着膝盖起身,腿一软又险些跪下去。这次他学聪明了,先乖乖向手冢低头:
“部长,我迷路了,对不起。”
不二发出轻微的“噗嗤”一声,捂住了嘴,越前真想在金太郎身边刨开沙子把头埋进去。
好容易争取到机会到总部来一趟,虽然见到不二前辈也算是如愿以偿……但是和计划好的,完全不一样!
口袋里还揣着对抗赛最佳新人和团队冠军的奖牌,越前本来准备好“不经意”地把它们掉出来,再“不在乎”地提一下比赛的辛苦,最后“不是很情愿”地请前辈看录像指导一下实战——
眼下什么都没了,不二前辈已经被部长先捕获到了。
手冢沉着脸瞪越前,他实在消不了被打扰的气。
但越前已经摆出了诚恳认错的可怜姿态,又是自己安排他“自己去玩”,说起来还在假期——
在不二面前着实不好骂,何况还有一个“四天宝寺”的队员,人家原战部长也在,估计也等着自己先摆出态度来。
“越前,”他最终还是喀拉咬了下牙,仰头见场地上的队员们已经结束了跑步开始拉伸身体,决定道,“私闯总部禁入场地,绕场跑二十五圈!”
越前蔫了。
二十五圈并不算多,但他的小腿至今还转着筋一抽一抽地疼,抬脚都费力。
“不二前辈……”他可怜巴巴地向说话很有分量又很照顾自己的前辈求救,这里好歹也是“Flower”的地盘,前辈不要让“Leaf”的部长太嚣张压过你啊拜托了!“我真的不知道,只是迷路了——”
“越前,”手冢蓦然低声喝令,“敬礼!”
“?”
“向上级战士敬礼!”
越前当即挺直身体“啪”一个立正敬礼:“Leaf-Seigaku-越前龙马,向Flower-不二周助战士致意!”
不二温柔地笑了。
他抬手回礼,用疼惜的目光看自己又成长了的后辈,和缓地点头:
“乖,去跑圈。”
守着黑部顾问和这支烈火色的“王子亲卫队”,怎样也要做出点样子来。
“……”
越前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目送着越前悲壮地踏上跑圈之旅,远远地白石也快步过来,不二不由得面露惊讶,从没见白石的表情如此阴沉肃杀过。
“金太郎!”白石厉声喝道,见沙坑里小怪兽还在直挺挺地装死,他直接跳进去飞起一脚,金太郎连忙大叫着狼狈滚开,吃了一嘴沙子,“呸呸”地吐。
“怎么了,白石?”
沙坑边上手冢不二两人连忙退开几步,手冢不虞地扬袖侧身遮住沙尘,不二躲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白石明显气得连礼节都顾不上了,“你们知道这两个混小子干什么好事了吗?没系安全绳,徒手攀岩!倒是爬得挺快啊,要是德川没动手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爬到顶?!——说话!”
他又一大脚踹过去金太郎灵活地窜起来,扑到沙坑边上叫屈:“才十几米!五层楼而已,白石——”
“这里是哪里?”白石怒极冷笑,“这里是‘破晓之程’!‘四天宝寺’的S式,你在这里开一下试试?!我当初都是怎么教给你的,金太郎!”
白石的拳脚劈头盖脸地砸过去,金太郎抱着脑袋哇哇叫着满地逃:“永远!不要!太依赖!S式!要是没人发现,你们打算怎么下来?!五层楼?五层楼要不要关了连结跳一跳,啊?!屏蔽了S式,你还能干什么?!”
手冢和不二的脸也彻底阴了下来。
“见笑了手冢部长,”白石抽够了,站定,非常诚恳地向手冢躬身,“都是我们家金太郎不懂事,连累了越前君——请问罚了越前君多少圈?”
“25圈,”接话的是不二,远远注视着越前跑步的身影,蓦地冷哼:
“……轻了。”
每年,无论新人还是老战士,都会出现因为习惯了S式而忽视了危险造成的伤损甚至牺牲。S式对于战士来说方便万能,可攻可守,既刷高了体能又加固了防御,总有人忽视掉这只是附加于身体外的一项“武器”,会因为干扰屏蔽而失灵,也会因为系统故障和体力不济而无法发动,并不是随时从高空跃下都能发动足底气垫,也不是随时抓握高压线掌心都能生出绝缘层。
因为这个而留下终身遗憾简直太憋屈了,必须在一开始就强化概念,哪怕用体罚也在所不惜。
白石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深深呼了口气,对金太郎吼:
“50圈!跑不完不许吃午饭!”
“唉唉?”显然“四天宝寺”平常并没有罚圈的习惯,金太郎大惊失色地抗议:“我和超前刚才已经——”
“50圈!不然——”白石恶狠狠地咬牙,“——我就要解开绷带了哦!”
“啊——白石你吓不到我了!”金太郎直着嗓子叫,“谦也他告诉过我!我知道你绷带下面是什么了!”
“哦?”白石高高挑起眉,申请异常鬼畜,“你以为你知道——?”
他作势松下左手绷带一圈,不二立刻面露惊恐地退开,右手心里手具都亮出来了,摆出时刻戒备的姿势。
“呜、呜啊啊啊啊——超前等等我——”
金太郎甩下一长串泪飞奔着去追越前了。手冢看起来也动了给越前继续加量的念头,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场地中央已经分成两队开始打团队对抗的烈火色战士们吸引了。
第一枪是入江开的,枪声一响手冢的脸色就变了,当即把身侧的不二按跪,目光飞速一巡,一把将他扯向沙坑旁的树后:“实弹?!”
“我听说是的,”白石站在原地,示意手冢细看,跑道内侧一层透明的防弹光壁已经激发了,将在操场中央战术模拟场对射的战士们包裹在内,跑道上还在你追我赶的越前和金太郎偶尔惊跳几下,都没有受到流弹影响,“‘王子亲卫队’经常会装实弹打模拟,只靠战斗服的防弹,有的时候连S式都不开。还有的时候搭A式弹,就这么对射……”
他绷起脸,回忆:“这两年我偶尔也会被喊过来帮忙抢救,黑部顾问的训练方法,其他顾问都不太敢推广,虽然听起来会很有效。”
“疼痛记忆?”手冢已经明白了。
“没错,比起彩弹、空包弹、激光,黑部顾问认为实弹钻入血肉的疼痛才够刻骨铭心,而这只是第一步,”白石淡淡道,“中过弹后再上战场,至少我当初听到枪声都会条件反射哆嗦一下,这是训练的第二步——”
不二不由自主地抚上右腰侧的旧伤。
“作为医生,我觉得这种方法不太人道,但是的确有效。”白石注视着场内激烈对战的战士们,坦承道,“并且对于‘那位殿下’来说……”
不二凝神,锁定看起来打得很愉快的入江那颗毛茸茸的棕黄色脑袋,看他洗练的动作,刁钻的走位,和时不时露出的无辜神情。十八个小时的记忆——他会记住“痛”吗?
“白石,这些人,”不二一瞬不瞬地盯着战况,“莫不成当真是……?”
白石闻言耸肩,做了个通用的“不明白”的手势。
“谁知道呢——‘前世代’也好,‘秘密战队’也罢,我和你——”他用大拇指点了点不二,“我们几个才是这一世代的主角,正统的‘骑士’。”
——就是这种“任风吹雨打我自无愧于天地”的气魄,让白石藏之介这个人,分外地令人激赏。
他技战术优秀扎实,为人坦诚开朗,从不过分好奇却保有适度的热心,曾任战部长又有卓越的眼界和判断力,加上令人绝对可以放心托付背后的一流战斗力,无怪乎“破晓之程”上下都对他非常倚重。
就算是数次被警告“要小心”的不二,也直觉对白石不需要抱以戒心。
通讯器反复震动了几次不二才觉察到,他向手冢打了个手势,退开一步,背过身去查看。任务的图标跳出来,不二有点沮丧,滑开详情后怔了一下,慢慢沉下脸。
“有任务了,可能要好几天,”他收起通讯器,抱歉地对手冢笑,“难得你有假,我这边却……”
经常因为任务把人丢下的手冢当然表示不能更理解,两人轻轻拥抱,浅吻一触即分。不二向白石招呼了一下,顺手到操场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向跑道上掷过去。
带着“Flower-瞬杀”精确控制力的矿泉水径自飞进越前手里,大汗淋漓的少年转头,立刻露出雪白的牙,回手把一瓶水扔给追在后面的金太郎,自己拧开另一瓶仰头喝了几口,举过头顶往身上浇了半瓶,一甩头,墨绿的发丝散开一片晶莹的水珠。贴身的队服湿了一片,混着汗液的水顺着拉长的脖颈淌进领口,将一束明亮的阳光折进不二眼里。
已经走开的不二不禁又回头,扬起手机,把逐渐由任性稚嫩蜕变成熟的战士青春的剪影留在镜头里,垂眼含笑欣赏了一会儿,又拿出通讯器,和屏幕上五官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对照了一会儿,渐渐敛起了神采。


东京成田机场。
“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乾……”
坐在机场大厅的长椅上,不二向后疲乏地靠着冰凉的椅背讲电话。穿着黑色暗纹西服套装的他稍稍易了容,发尾用发胶拢了拢,颧骨下打了些阴影,用有度数的黑色隐形眼镜修正瞳色,又架上一副金属窄框来调整视力,简单地打理成随处可见的白领。
他左腿旁靠着个简易的接机牌,印有公司LOGO的塑料板上用记号笔写着端正的“Rhys Eddy”,随着不二有点烦躁地伸直又收腿的动作滑倒到地上。
“啊,不二,手冢大概应该提过吧,今天是‘青春’的全体休假——”
“所以给你五分钟而不是一分钟,”不二抬头看电子板,他在等的航班已经准点到达,估算上取行李的时间,五分钟足够了,“只是让你查个东西而已,又不是出任务。”
“不二,”乾干巴巴地答,“我在大阪——嗷!菊丸!不要抢——”
不二把手机拿远,等听筒里惨叫声消失,他才眯起眼继续讲,“我知道哦,大阪‘四天宝寺’金色小春的情报据说比你要——”
“别用激将法,不二,”乾挣扎,“我也接受过反诱供的训练。”
“我并不是你的敌人呐,乾,”不二压低嗓音,声线柔软诱惑,“我是你的上级。”
“唔……”
“你已经调查到的,有关前一世代竹内伦子公主以及南次郎前辈,还有这个人——”他顺手把任务下达的目标人物照片传出去,“今天之内全部给我。另外——”
“嗯?”
“欲迎还拒的戏码演几次就满足了吧?我知道你明明兴奋得不行。”
在乾吃瘪之前掐断电话,对于不二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无伤感情的恶趣味他不介意满足一下。
他抬眼,迎上正站在一旁低下头打量自己的男子饶有兴致的目光。
“Excusu me,I think this is for me.”
来人只背了个黑色的双肩包,运动服网球帽,墨绿色的短发金黄的眼睛,十足的亚洲长相却操着一口地道的美式口音,指着不二脚边摊在地上的接机牌问。
“Mr. Ryhs Eddy?”
不二跳起来,一眼便任务这正是自己的目标,此次任务将要保护并监视的美国AC生物公司赴日考察技术专家。
“Call me Ryhs,”Ryhs Eddy很热络地同不二握手,他看起来不过比不二大几岁,年轻而活力十足,熨斗服下显露出长期运动才能保持的健康肌肉轮廓,“So…girlfriend? Boyfriend?”他用促狭的目光投向不二的手机,问句暧昧不明,“Sounds…hot.”
回想了一下自己挂断电话前最后一句,不二尴尬地沉下了脸:“Mr.…Ryhs?I didn’t not you can understand Japanese.”
“我生父是日本人,我母亲告诉过我,”Ryhs Eddy突然讲起了不太纯熟的日语,发音怪异却清晰,倒是毫无差错,“听说他姓‘越前’。”
我知道,不二微笑着眯起眼,打量过这个人酷似长大成人的越前龙马的脸。我的上级给你的代名是,越前龙雅。


Ryhs Eddy——不二更习惯称他为龙雅——大概算是不二所有任务目标中最省心省力的那一类了,行程明确,身份清白,任务内容也只是接待保护并监视而已。
——虽然需要动用“S”中“Flower”战士来保护监视的人本身也不可能会省事就是了。
作为保镖,不二陪同龙雅到订好的酒店办了入住,并按照要求订下了他隔壁的房间自己住进去。飞机抵达时是午后,入住手续办完已近晚餐时间,在等待龙雅洗澡更衣的时候不二用通讯器接收了他的详细资料,一目十行地浏览。
Ryhs Eddy(曾代名越前龙雅),22岁,出生于美国洛杉矶,毕业于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科学系,供职于AC Biological公司,大学期间曾在欧洲六个国家旅行,此次赴日是初次入境,端起商务签证,目的是对日本分公司进行设备技术支持培训。
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不二不得而知,这家子公司迹部景吾“正好”持有股份,所以替换掉之前安排的接待人员轻而易举。至于为什么绕过了“冰帝”而派出“Flower”-不二周助,就不是不二所能知道的内容了。
“Hey, Syu,”裹着浴袍擦着头发的龙雅从浴室出来,自来熟又自作主张地把不二“太难念”的名字简成了一个音,“这附近有推荐的bar吗?普通的就行。”
“附近有23家酒吧,”不二迅速搜索了一下,“您说的‘普通’是指?”
“Hey, no offence, you’re pretty but I’m not gay.”龙雅暧昧地笑了下,举起左右两根手指弯了弯,“‘普通’的。”
“明白了,排除关键词后附近有16家酒吧,”不二面不改色地看手机导航,“您喜欢哪一种风格?”
“你和Siri说的一模一样,有推荐吗?”龙雅剥了个橘子递过来一半,被不二婉拒后大口吃得满手汁水。
“抱歉我从不饮酒,没有参考经验。”
“Come on~”龙雅含混地叫,“Syu,年轻人应该有丰富的夜生活——哥哥请客。”
“……倒是有一家听说口碑不错。”不二顿了下,盯着熟悉的名字,改口道。


同样姓越前,比起在门口缩手缩脚抱着柱子被不二拎着领子拖进去的龙马,站在同意家门口的龙雅就熟门熟路多了。
作为“Leaf-冰帝”秘密投资的这家酒吧完全没有铁血背景应有的阴森血腥或者机械风格,就如同其他怀旧风格酒吧一样,灯光昏暗装修复古中规中矩。对于不二他们“内部人员”来说,这里除了偶尔会当做情报中转站或者“坐标原点”外,不是还能捕获一点惊喜。
比如——不二双眼噌地一亮,招手叫了一杯啤酒,这一次亲自端着玻璃杯蹬蹬跑过去送到钢琴旁“咚”地一放,毫不违和地从冷静帅气小保镖切换成黑社会暴发二世祖:
“哟,美人,给本大爷弹首野蜂飞舞。”
被捕获的一只野生钢琴师迹部景吾面带职业微笑,眉毛却脱离自身掌控地痉挛了两下,牙缝里咬出咝咝声:
“给——本大爷——滚——”
“别这样嘛,”不二一双眼笑成小狐狸,变本加厉地蹭上钢琴凳把迹部挤到一边并排坐,“我明明听说某个战部差点没进半决赛,被罚代班来着……怎么,今天整个东京都这么太平?清闲得连战部长都亲自跑到酒吧拉生意了——这边小朋友们知道你就是大老板吗?”
“滚回——Flower——去!”
迹部把不二的脚跺到延音踏板上,砸下一个颤悠悠的F6。
“本大爷就不该操你这小混蛋的心,”不二抱着脚伏到钢琴键盘上无声地颤抖着,迹部心满意足地起身,站到不二身后双手狠狠一压他的肩膀,“被手冢国光那家伙带歪了,到‘Flower’也正不回来——老实呆着!本大爷忙着呢先放过你一马,这些客人点的都弹完,砸了招牌看本大爷回头怎么收拾你!”
“喂景吾——”
不二还来不及应,迹部已经扬手一个响指,一束聚光灯“刷”地扫过来,在全酒吧的欢声雷动里大少爷施施然退场,扔下不二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钢琴凳上。
“这家伙……”
不二认命地从西服内袋里摸出迹部不知何时塞进去的纸条,揪着谱架上的小台灯正着倒着研究半天确定这真的只是一张潦草的点歌单,瞟了眼吧台那边跟黑衣美女聊得兴起的龙雅,抬手放到琴键上。
“Hey, Syu!”
待不二耐着性子弹完那十几首流行、爵士、演歌,龙雅已经喝得半醉,乐呵呵地从不二使劲挥胳膊,转头对身边的红衣美女用音调诡异的日语炫耀:“看,就这钢琴师,长得好吧……我朋友!”
不知什么时候变成目标“朋友”的不二扬了扬一边眉毛,不打算戳穿他,要了杯冰水安安静静地润喉咙。
“日本姑娘真温柔啊,Syu~”龙雅靠过来,揽着不二的肩膀大发感慨,“我老妈说我有日本血统,所以学日语学得特别快——Syu!我日语说的好不好?”
“非常好。”不二顺着龙雅按自己后脑勺的力度点头。
“是吧?呃……”龙雅打了个嗝,伸手端不二的冰水,被不二眼疾手快地夺回来,换上他喝了一半的蓝色夏威夷。龙雅攥着杯子举起来,透过蓝色的碎冰眯着眼盯住不二的脸,又放下杯子继续直直地盯,不二不动声色地喝水。
“Syu的眼睛真好看,变成蓝色的了……”龙雅嘻嘻笑着又举起杯子看,不二连忙摸了一把金框眼镜,眨了下眼确定黑色隐形眼镜还在,顺手拨开龙雅在面前划拉的五指,“Syu有白种人血统吗?”
“不知道,大概没有吧。”
“我这次带来一种试剂,能分析血统的,做做看吧Syu——呃,”龙雅又打了个嗝,丢下杯子咕哝着趴下去,“刚才说,说啥?对,血统……我是100%的亚洲血统,奇怪,我妈是美国土著,外加犹太血统和芬兰……我还见过我的出生,呃,证明呢……”
“Syu,”龙雅醉了,直勾勾地望着不二,金色的瞳孔映着转过来的球灯缩了缩,又散开来,“我想找到那个人,那个‘越前’……去查,呃……查查看,能找到吧——你说?”
“你找不到的,Mr. Eddy.”
不二静静得看着龙雅闭上眼睡过去,轻声答。


“……就是这样,幸村。”
被不二扛回酒店得龙雅大字形瘫在床上打着呼噜,不二把他推成侧卧,挂着耳机向幸村汇报当天的监视情况,着重提及了在酒吧里的对话,“需要消除记忆么?”
“我去请示一下……”
幸村的声音有点喘,他深呼吸了几次才回答,随即挂断了通讯。不二把龙雅的袜子拽下来,调好空调盖上被子,坐在沙发上慢慢地转着手表等待指示。
几分钟后幸村回了电话:“暂时不必,继续监视,随时汇报。”
不二收了线,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洗澡休息。正在擦头发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按下免提,乾的声音传了出来:
“唔,不二,我用你给我的名字查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我来不及分析,不过好像挺了不得的——”乾的语气有些讳莫若深,“我传给你。”
一封转发的邮件落到不二邮箱里,乾匆忙之中连原发件人都没有删,简单的一个大写字母:
Y.
当局者迷是因为不得不迷,旁观者清是因为事不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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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1# 池面酥


    谢谢谢谢~这篇会尽量加快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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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2# 空水

www四个月登不上春日今天总算来补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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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6# 冰之灵-CC


大大竟然回复我的留言了~   好感动!一定坚持不懈继续追文!
哈哈,其实我也有在神界那边留言的说 第一次看是在春日泽看的,后来发现神界更得比较快
大大这篇文是我最喜欢的文之一!首先叙述的方式感觉看起来很舒服,还有里面的部长和不二子的互动超级喜欢(番外小剧场什么的要萌哭!)除此之外还有部长的情商进化之路,总觉得终于成长为一个可以压住调皮又别扭的不二子的好男人了!啊啊,还有小龙马,一家三口萌萌哒!当然小景的情节不能更好玩!最最最喜欢的不二子的路痴属性好可爱,嗯,哪里有有爱!! !!必须表白!最重要的是大大我好喜欢你呀  
其实都是一堆废话啦。主要是表达我的喜爱之情,以此弱弱地求更文。
这里是空水
咸鱼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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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又到了‘天天跟我做,女孩看过来DOKIDOKI训练操’时间!我是‘SDR-六角’的葵剑太郎!今天我们要做的是——”

忍足摘下耳机,抬眼望滴滴鸣响的健身房门口,不二正把识别卡仔细地收起来。

“是我改的你的日程。”在忍足发问之前不二率先开口,“我觉得偶尔健一下身不错。”

忍足低笑一声,嗓音沉在胸口震动着。

“剑太郎的视频吗?”不二自然地凑过来看了眼忍足手上的平板,然后开了他旁边的跑步机,调了个中档游刃有余地跑起来,“通讯器借我看看吧。”

忍足把自己青蓝色外壳的通讯器递过去,不二没有接,只是用自己深蓝色的通讯器碰了一下对接上,划了下屏幕将一个文件丢了过去:

“这份表是你发给乾的吧?你们,什么时候……?”

忍足只扫了眼文件名便心下了然,沉默片刻,嘴角斜勾:

“比你想象的要早。”

他也踏上跑步机,开最低速不紧不慢地走,侧眼瞟不二,似乎是看他还会说出什么。

“这个东西我自己看不懂。”

不二双臂架在跑步机屏幕上,空出手一点点翻通讯器:“不过这几天我接的任务正好一直在生物公司跑来跑去,就顺便请教了一下专家。”

他用手指点住表上的一栏,稍稍滑动:“这是一份试管受精植入子宫后的观察记录,受孕者是Renee Eddy,精子提供者是042363。我查了下识别码生成记录,在这个时间内对应的男性战士只有一名,越前南次郎。”

“哦……?”忍足镜片后细长的灰蓝眸子颇有兴趣地眯了起来。

“这位Renee Eddy当时27岁,美国土著混犹太和芬兰血统,完全的白种人。她的独生子名叫Ryhs Eddy,刚刚被我送上回美国的飞机——或者称他为‘越前龙雅’?表上看起来明明应该是混血的他,前几天倒是亲口告诉我他是100%的亚裔呢。”

“所以说——”不二把通讯器塞回口袋里,直起身跑步,“卵子并不是Renee Eddy本人的,她只是名代孕者……为什么上一世代‘王子’会有个代孕的儿子呢?还作为机密档案收起来,不知道伦子公主和龙马知不知情呐。”

“忍足君……”不二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在跑步机上散步的忍足,“解密游戏的确挺有趣的,我查到的这些档案都是你开放权限的吧?授权人‘Y’,我不信那是幸村。差不多,也该过剧情了吧?”

“……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看到‘Y’想到的除了‘Yikimura’,还有‘Yushi’。”

在不二执着的目光里,忍足微微垂头,镜片上映着跑步机跳动的红字。他拿出手机,调出内部邮箱系统,切换账户,发送给“S.Inui”的邮件正在第一行。

“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就bloom编进‘破晓之程’了,那个时候的邮箱签名可以用名字的首字母,改用姓氏首字母还是幸村来之前一两年的事了。所以连同本世代第一个‘Flower’的权限,这个账户一直被保留了下来——还不错,大部分时候会被当成幸村队长的邮件,能绕过监控过滤。”

他随手删掉了这封邮件,把手机和通讯器都收了起来:“这件事,乾贞治的‘Leaf’权限不适合获悉。本世代的七名‘Flower’里,只有我参与了本世代‘王子’的身份认证。你看到的这份表,就是上一世代,越前南次郎‘王子’认证档案的一部分。”

“‘王子’的,认证?”

“你知道多少,关于‘王子’和‘公主’?”

不二思索着,脚下步子慢了,在跑带上一滑,连忙跟了几步,“‘王子’和‘公主’是命中注定的恋人,‘公主’孕育新生‘Flower’技能,‘王子’拥有仅对‘公主’特效的疗愈能力。封印仪式的执行需要‘王子’、‘公主’、六‘骑士’八人齐全,并且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世代成功封印……就这些?”

“哪有什么‘命中注定’的恋人,都是女孩子们传起来的,”忍足嗤笑一声,“‘王子’和‘公主’之类的称呼也是这样叫起来的,只不过给婚礼一个听起来美丽的梦而已,哪里需要爱情。”

“婚礼?”不二不解,“什么婚礼?”

“还有两个月,我们都在等公主殿下五月满十六周岁,”忍足神色讽刺而锐利,“然后在那一天,让她和永远不会记住她是谁的王子殿下举行婚礼——因为封印仪式需要的,是公主殿下自然受孕于王子的那个胎儿。”

不二脚下一个趔趄,狼狈地摔了,从跑步机滑到地上,连保护动作都忘了做,膝盖手肘火辣辣地疼。

“所谓的‘封印’,是在‘公主’自身受孕12周以后执行的,因为孕育着‘Flower’的特殊体质,只有‘王子’的精子能够让公主成功受孕。所以,‘王子’的认证,是用试管婴儿来确定的。‘公主’性成熟之后取出几十个卵子,同初步筛选过的可能对象精子一一结合,再分别植入代孕子宫,看能不能着床,活到最后的那一个……”忍足似乎觉得这十分可笑,轻轻哼了一声,“就算能成长到十月怀胎,也没有哪个代孕的生下来不是死胎。不过……‘越前龙雅’,应该是个例外。”

“Renne Eddy,总部曾经下达过她的通缉令,后来取消了。她似乎对肚子里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胎儿有了感情,不惜一切逃回了美国,那阵子我们和那边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这也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总之,越前龙雅就是越前龙马的生物学哥哥。”

“但他的S式我扫描过是阴性。”不二有点难以置信。

“‘王子’和‘公主’的孩子,这么多世代下来也只活了这两个,”忍足答,“也没有‘S’会遗传的论证。也幸好是阴性,不然早就被追回了吧,哪会只是被监视着长到这么大,还能被派回日本公干,过海关的时候才通了个气。”

“可是久美才十五岁,”不二算了下,悚然,“而入江君‘王子’身份七八年前就确定了,那个时候久美才——还没有性成熟吧?”

“伊集院久美和入江奏多的认证是例外,我只知道这次受精实验只采用了入江奏多一个人的精子,一次成功,所以在此之前应该有什么……斋藤顾问负责的。”

“试管婴儿技术不过才几十年,”不二愈想愈觉得不寒而栗,“那在此之前——”

“谁关心呢,”忍足淡漠道,“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Flower’之花,从来都是最容易被凋落的。”

他跳下跑步机,关闭了店员,然后收拾起毛巾水杯向门口走:“所以才让你,不要来。”

“——等一下,忍足。”

在忍足出门之前,不二追上去喊住了他。

忍足单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好整以暇地侧过身,垂下视线默然注视着不二。和手冢太过相似的身形和神情让不二的语气不自觉陡然软下来:

“为什么——这些都可以告诉我,没关系吗?”

忍足耸了耸肩:“你知道又没什么影响。”

“谢谢你忍足,”不二诚恳道,“从一开始。”

“没什么。”

忍足顿了下,刷卡出门,在玻璃门合拢前再一次看向不二,眼神沉沉无光:

“只是还个人情。我的部长——迹部景吾托我照顾你。”





“不、不二前辈!”

越前龙马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喘,不知是累还是激动,刚接起来的时候似乎还手滑了一下把手机掉到了地上,闷闷地一声响。

“啊,龙马,休息了吗?”

“没有,不,就要睡了,还没睡——”越前语无伦次地讲,“刚——刚洗过澡。”

不二依着飘窗漫不经心地看窗外,楼下花园里的喷泉时断时续,水池旁一圈小灯映着朦胧的水雾,他探出一只手,指尖蓝光流动,一点一点勾着细细的水柱越喷越高,再淅淅沥沥地洒下去:“上次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走了,怎么样,最近累吗?”

“不累,”越前本能否认,想了想,又揉揉鼻子小声承认,“呃,有点,部长这两天一直罚我绕楼跑……”

不二噗嗤笑出声:

“本来还想教训你一下,看来Tezuka已经做过了呐。”

“切,”越前嘴硬,“跑圈什么的还差得远呢。”

“千万别让Tezuka听见,他会当真的。”不二乐道,“最近战部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么?我蛮想念大家的。”

“哦~”越前挑着尾音,“不二前辈还会想大家啊?明明走的那么干脆。”

“嗨~嗨~当初是我不对~”

两人絮絮地聊着,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不二随意逗了几句越前就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话匣子,连带着之前盘算着想对前辈炫耀求表扬的事都顺口说了。不二失笑,一边听一边顺口安抚,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

大概真是累得狠了,越前讲到最后已经哈欠连天,还抱着电话含混不清地念叨着副部长和海堂前辈什么的。不二耐心地听着电话那边逐渐响起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竟是连手机都没有放下就睡着了。

“越前,”不二对着话筒轻声道,“你的哥哥……长得像你爸爸,也像你……他过的很好。”

“晚安,龙马。”

他挂断电话,搭在窗台上的手掌轻握又张开,挥去了一片碎光。窗外已经攀到五楼高度的喷泉这才陡然塌下去,水池旁的草地上均匀地湿了一片,灯光已经暗掉,原来早已关了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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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愤交加的幸村精市咬牙切齿:一个两个都只想着原来的部长,劳资忙死忙活的算个球啊!!
当局者迷是因为不得不迷,旁观者清是因为事不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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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两地的TF什么时候能在一起呀 哎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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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在LOFTER看到淩晨4點多也捨不得睡
TF雖然在一起了,但前方好像還有很大挑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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