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TF/all半架空玄幻】神弃·下·The Lost 10.15更新11.2

本帖最后由 冰之灵-CC 于 2015-10-15 21:53 编辑

上部首楼实在长到浏览器崩溃……新开贴=w=

神  弃·The Lost

CP:TF

Word by 冰冰


   我在腥风血雨中挣扎沉浮,只为抓住连神也无法改变的,我们的未来。

   ——题记

(一)

   “嗞——嗞……国大使馆于19时——嗞——潜入,至少十名警卫被害……大使于刚刚来访的公主……嗞嗞……介于使馆的领土主权……无法强制进入的警方……”

   夜空被闪烁的警灯照亮,横七竖八围在大使馆四周的数十辆警车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车灭掉车灯,车载广播在干扰下时断时续:

   “……要求释放——嗞——大使与公主身上均绑有……滋滋滋——如不按时释放犯人,将引爆炸——”

   “任务下达。”

   关掉广播的人抬了抬手,车厢里的人都无声地凑过来。车窗外警灯杂乱地交互闪烁着,车厢内一片昏暗,唯有这人的眸子在不时晃过蓝红灯光的镜片后深深地亮:

   “警方无法提供两名人质被关押的具体房间,只确定是这栋楼的三楼。做好其他人员均已遇害的准备。大石菊丸东路,桃城河村西路,打开热源探测。”

   “收到。”“Got it。”“明白。”“明白Nya。”

   连菊丸的尾音都严肃地压下来,手冢国光目光沉了沉:

   “我从正门,不,正前方吸引火力,不二——”

   他习惯性地安排,然后,自己意识到了什么,顿住了。

   “部长——”

   黑暗里不知是谁动了动,低低唤了一声。

   “——海堂,狙击掩护准备。”

   “Target in sight,嘶——”

   早已埋伏的海堂熏在远处的楼顶平缓地吐出一口长气。

   “然后是……”

   手冢的神色略微一动,伸手到内袋摸出手机,屏幕正亮着新邮件的提示。他打开粗略扫了一眼,抿唇,把手机关掉重新放回去。

   眉心微微松开了一点。

   “越前和我一起走正面,能行吧?”

   “Usu。”

   车厢最深处的人动了动,沙哑的少年音闷闷地传出来。

   “目标的解救人质,无力化炸药和敌人,必要时允许击毙。两分钟内各自就位等待信号。问题?”

   “手冢,”驾驶位上的大石试探地问,“如果只能解救一个,大使和公主谁优先?不——放弃谁?”

   “……”

   虽然光线很暗,大石还是能感觉到手冢异常严厉的目光扫过来,比车窗外的警灯还要令人惊慌:

   “——不允许失败。‘S’不参与政治,绝对不能留下把柄。”

   

   

   “收件人:国光

   标题:今天也很闲呐~

   正文:最近一直是恢复训练恢复训练恢复训练,好几个月了,就算是我也有点烦躁了呢。好像最近一直在抱怨没事做(>w<)Tezuka一定没有这个烦恼吧?上次你说的那个不错的餐厅,有空的话一起去吧?今天也早睡了,晚安,不用回复了~”



   点亮的手机屏幕上,“已发送”的字样闪了几下,不二盯着邮件重新看了几遍,切断手机电源回手一丢,被另外的人稳稳接住,慎重地收了起来。

   “差不多了吧,不二?”

   扩音器里响着警方极有耐心的反复喊话,两人的对话不得不通过隔音耳机来进行。用小指按住耳塞,不二点头,两人一同伸出左手,确认手表上时间分毫不差,然后同时按下倒计时。

   “记住,保持在我的视线之内。”

   把颀长的身形隐藏在浓密的树荫里,男人低声嘱咐:“离开视线不要超过1分钟,这是极限。”

   “明白。”

   “初次合作愉快,不二。”

   “我们会配合很好的。”

   嘈杂的喊话和满世界刺眼的警灯中,不二微微笑起来,唇边简单清浅的一弯弧度恬静而令人安心:“忍足。”

   两人不再交谈,忍足低头看表,伸出三根手指倒数。

   三。二。一。

   “Dawn-204813,Oshitari——”“——Fuji Syusuke,Flower连结启动!”

   忍足取下眼镜,四周的数十束探照灯与他瞳仁里青色的火焰一并骤然亮起!照向使馆正楼的强光造成的片刻失明中,身着黑色战斗服的六人在胡乱扫射的弹雨中从三个方向极快地徒手攀上墙壁。而整楼背面,踩开鞋底喷气垫的不二轻盈地纵身跃起,在他抓住三楼空调架的瞬间忍足一扬手,棕发青年亮着琉璃般厚重蓝光的身形扭曲,下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局者迷是因为不得不迷,旁观者清是因为事不关己

   左右侧翼破窗的声音在中控台的音响里几乎同时响起,双眼紧盯六个屏幕的乾丝毫不乱,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敲击着控制板。探照灯骤暗,刚刚适应强光的瞳孔再度失去视力,而“青春”的Leaf战士们依靠夜视眼罩趁机侵入,大石河村同步甩下烟雾弹的同时菊丸桃城一左一右飞掠过“C”字形的长廊,按着腕表上的生命体征探测仪快速地毯式搜索。

   “Sa……再热闹一点吧。”

   用余光瞟了眼表盘上标示生命体的红点,不二在使馆主楼背面墙上如履平地腾身飞奔,在接近目标地点时左手单臂抓住空调架稳住身形,右手轻轻附上窗锁位置,掌心微微亮过锁钩已无声弹开。推开完好的窗扇,不二跳入走廊时向楼下扫了一眼,树影微动,是忍足在与他平行移动。

   浓重的烟雾从走廊一头一路漫过来,不二足跟一旋侧身避过扛着火箭筒猛冲的桃城,对方紧咬牙关气势高涨,完全没有注意到被扭曲的光线遮蔽住的上级战士。

   “真精神啊,Momo。”

   不二用唇语赞了一句,贴上走廊内墙,抬头确认了一下正对的办公室门边的名牌。用双语标注“大使办公室”的门侧安装着指纹锁和虹膜扫描仪,而不二对这些高科技的装置一概无视,目光左右一瞟,没有执手具的左手隔着黑色的手套按上门把,数道机械锁舌登时一重重摊开,眨眼间逾越物理障碍的不二闪身入门,轻轻掩上门扇。

   “一分钟,不二。”

   “我知道的,忍足。”

   轻声回应耳机里同伴的提醒,不二抬手按开眼罩,瞬间冷静的目光透过浅蓝色的光层逡巡数十平米的办公室,然后大步上前,直接取下办公桌后偌大的世界地图,露出看似空无一物的墙壁。

   “Rebuild。”

   右手一甩,手具化作薄刃,不二沿着墙砖的花纹似是随心所欲地划了几刀,指尖抚过,一块完整的钢板弹了起来,露出隐蔽的电子密码盘。完全没有钻研破解密码的兴趣,不二屏息,单手贴住密码箱。

   ——只要是机械的构造,怎么可能挡得住“Flower-瞬杀”的去路。

   耳机里忽然响起轻微的蜂鸣,正在潜入意念的不二警觉地抬头,右手里枪已瞬间成形。

   “砰砰!”

   办公室的门锁被两枪击坏,紧接着一人破门而入,高大健壮的身形,肩上扛着冲锋枪,是河村。

   “举起手来!Burning——”

   架起枪高喊的河村怔了怔,室内空无一人。

   “错觉么……”

   明明显示有人——这样嘀咕着的河村丝毫不拖拉,转身出门。不二松口气,顺便看了眼表,隐形还有十秒不到。

   “足够了。”

   指尖“咔嗒”一声,密码箱门已弹开。不二抽出箱内薄薄的数张纸粗略瞄一眼,慎重地贴胸藏好,然后后退两步,随意地对着密码箱和墙壁扫射了整一夹子弹,确保现场被彻底破坏。

   “不二,快一点。”

   “已经结束了。”

   门边的书柜玻璃门上映出了棕发青年颀长清俊的身形,不二对着自己的影子微微一笑,推开被河村破坏了的们,从容地走出大使办公室,向窗边迈了一步,再度消失在浓重的烟雾中。

   

   

   “左右两边都已突入,手冢。”

   耳机里传来乾的汇报,手冢却听不太分明。使馆主楼的正面,从三楼正中并排的数扇窗内齐刷刷伸出十数挺机枪,子弹伴着巨响如暴雨般倾泻下来。手冢甩绳到楼顶,双脚借吸盘固定在墙壁上,在弹雨中稳稳地架住左臂瞄准窗边的射手连射,弹无虚发。而他的上方,越前凭借自己过人的敏捷身手,单手架盾灵巧地左躲右闪,顷刻间已掠至三楼一扇窗前,面对惊恐地喊叫着异国语言的射击手露出雪白的牙齿,直接用泛着银光的圆盾把他砸昏了。

   “我抢先了哦,部·长。”

   越前略带戏谑的报告在手冢耳边响起,手冢不为所动地继续射击。失去射手的枪有数挺从窗边坠下来,手冢紧一把手里的绳索,纵身攀上三楼翻入窗内,越前正高高跳起,一个旋身把三名扑向他的绑匪踹倒。

   “炸、炸药——引爆了,再、再、再过来!”

   慌乱而蹩脚的日语响起,手冢和越前一同抬头,却看向了不同的方向。左手边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强自镇定,右手边年轻的女子漂亮的脸已经害怕到扭曲了。两人身上都绑着看不清是什么的方形物体,身边各有一个蒙面的男子,手里都捏着长方形的遥控器。

   大使和公主,相距七米。

   房间内另外尚有五人向他们举起枪来。

   “只能救一个的话,”对威胁毫不在意的越前动作快到几乎看不见,对方子弹尚未出膛他已击落一把枪,曲肘撞向那人侧肋,回身一刀刺透另一人的右肩,而他的询问气息丝毫不乱,“部长,救谁?”

   战前就被询问过一遍的问题,手冢依然没有迟疑。

   “两个,”抬枪准确射倒另外三人的手冢沉声命令,“一个也不能放弃。”

   “——遵命。”

   应答的同时越前纵身向右扑向公主那边,把正在后退的蒙面人手中的遥控器一脚踢飞,顺势足跟一转旋身一肘击在他太阳穴上。而大使那边的绑匪惊恐地瞪着刚刚跳进来的指挥者手里的手枪突然不可思议地银光暴涨,眨眼间伸展成细长的投掷枪,直接穿透他的肩窝,遥控器重重落地,他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被牢牢地钉在墙壁上。

   从威胁到结束,不过30秒。

   

   

   “看起来那边也结束了。”

   一直仰头望向大楼的忍足按住耳机听了一下,转达:“不二,在被发现之前赶紧回来。”

   “……就一下。”

   未料,一直安分配合的不二迟疑了一秒,低声道。

   “不二?你在哪里?”忍足皱眉,“要是你被别人看到——”

   耳机里突然响起另一人急促的声音,忍足不由一惊。

   

   

   “只能救一个的话,怎么办呐~”

   正在为公主解炸药的越前听到了这句话。重归平静的屋子里,这句温柔的女声虽不高却分外响亮。

   越前警惕地一抬头,眼睛突然一痛,他本能地抬手一护,向后连退数步,但还是沾上了一些辛辣的液体,闷哼一声不胜痛楚地捂住了双眼。

   “越前?”

   刚刚为大使松绑的手冢闻声望过来,却见方才还吓得面无血色的公主从容地站起来,右手握着小巧的防身喷雾,而左手里赫然竟是刚刚被越前踢飞的遥控器!

   “答案是,一样的哦~”

   公主微笑着偏了偏头,月色里竟有些某个人的影子,手冢不由一怔。

   “因为这两个开关,两个都是大叔身上的呢。”

   ——情况不对。

   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公主会突然演这样一出,也无暇确认公主与绑匪是否有关系,这是已经昏过去了的大使要操心的事。手冢只注意到他刚刚从大使身上解下的炸药还在他脚边,而公主显然也没有要拖延时间说明的意思,很优雅地扬手,就这么微笑着按了下去。

   炸药威力——大概,半间屋子?

   ……越前应该会是安全的。

   就这么一闪念间,手冢甚至想到用身体去压住那个炸药包。而他刚刚弹起来,就见公主的眼睛倏然瞪大了!

   手冢狭长的凤眸,也稍稍张大了。

   本应被扳下的开关卡在原位纹丝不动,公主正要再度施力,遥控器却突然脱手飞出,浮空而起。手冢身侧另一个遥控器也一并浮了起来。

   “等、怎么……”

   公主顾不上去想,伸手去抓灵异般飞出的遥控器,却扑了个空。两个遥控器一左一右同时高高飞起,笔直地射向窗外,然后忽然像是失去了托住他们的无形之手,遵从重力直坠了下去。

   “这是——唔!”

   越前忍着痛飞起一脚撂倒了公主,极力睁着模糊的双眼向手冢看过来。

   “部长……”

   两个人都沉默了。

   

   

   “不二?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

   门外的Flower战士松开紧紧贴住门板的双手,听着耳机里同伴一叠声的问话,轻轻地笑了:

   “在我亲爱的王子这里。”

   他无声地嚅动双唇,向窗边走了几步,重新消失掉身形的同时左右两边都有人以他熟悉的步子急促地奔来。不二轻盈地避开曾经的战友们,稍稍侧身注视着四个人破开他刚刚抚过的那扇门,注视着跑在最前面的菊丸突然驻足,蓦然回头瞪大一双与之前无异的猫眼直勾勾地向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又在大石的催促下晃晃脑袋冲进房间。不二温和地向菊丸行了个看不见的礼,确认四个人都进入房间后跳上窗台,打开窗锁推开玻璃纵身跃下,落地时足底喷出气垫,猫一般无声无息——

   “——!”

   不二差一点惊叫出声!

   他刚刚落地,本能的觉到身后有危险的气息,立刻扬起手具折身先行攻击。握着锋利短剑的右臂被人紧紧握住,力道大得无法挣脱,对方却也没有进一步攻击,只是一把将失去平衡的不二扯进浓密的树荫,强烈的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堵住不二的半声惊呼,把他整个人都按进一个坚硬结实的胸膛里:

   “恢复训练?没事做?”

   沉沉如水的嗓音听不出是恼怒还是埋怨,在分辨出情绪之前不二双眼已迅速泛上潮气:

   “Tezu——”

   呼唤的名字被所属人炙热的唇打断,惊喜与思念一并涨满不二的胸口让他双腿发软。他只能拼命抓紧手冢的衣襟,一再地抓紧更抓紧,任由他热烈地辗转地在自己唇上攻城略地。清凉的夜的气息与浓重的火药味一道充盈他周身,不二迷蒙地想这样的一次回忆又足以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温暖自己。

   “Tezuka……你怎么——”

   终于舍得稍稍分开,不二神色飘忽游离,喘息着问。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手冢的眸光比记忆中还亮,怀抱比梦里还温暖,面容比照片上还深刻俊美。不二看得着了迷,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执起手冢的手,虔诚地轻吻手背:

   “骑士应您的召唤而来了,”他微笑,声音如洒满月光,温柔而深情,“My prince。”

   碧蓝的瞳仁流光溢彩,满满地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手冢不禁把他拥得更紧,紧到几乎不分你我。

   “不二……我简直,不能更想念你。”

   他们在树影里静静地温存,直到两人的耳机此起彼伏地响起各自队友的不停催促。

   “照顾自己。”

   在乾和大石轮番呼唤中,手冢又吻了吻不二的额头,嘱咐道。

   “你也是。”

   按掉忍足的询问,不二柔声应。

   “出任务之类的——”手冢忽然说,“告诉我。会担心,但是不知道会生气。”

   不二笑而不答,在手冢挑眉想要进一步要求的时候探身含住他的耳垂,轻轻用牙尖磨了磨。

   “如你所愿,我的殿下。”

   不出所料觉到贴近的侧脸泛上热度,不二满意地站直,两人最后拥抱了一下。

   “Tezuka——”

   正要离开的手冢闻声回头,不二站在树下,表情沉在深海般的叶影里,只是声音清亮地扬起来:

   “还有两个月。”

   “……?”

   手冢还等待着下文,不二却没再说下去,顿了顿,稍稍欠身,转眼便不见了。




   还有两个月,我就回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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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数月前——

“我本以为今天是来参加授衔仪式的。”

电梯门徐徐滑开,正对的墙壁上液晶屏闪动着“13:20:46”,绿荧荧的数字映在两人的脸上,浮出森然的轮廓。不二有些不适地皱眉,明明是晴朗的下午,地下二层的走廊里却阴暗得如同深夜。

“我也确实记得是这样通知你的。”

幸村精市悠然道,走在不二身前半步,从容地伸手示意他左转,绸缎质地的白手套分外显眼。

两人都穿着雪白的礼服,极为修身的式样,金色的袖扣刻着Flower的星与花纹章。幸村的肩章是深紫蓝色的,压嵌着磨砂般的暗纹,缀了整圈金灿灿的穗子,一条长穗系到胸前的双排扣上,垂出一个饱满的半圆形;而不二的肩章正相反,金色闪亮的弧形合金板下缀着深蓝色的流苏,左肩扣住浅蓝色的丝巾垂到胸前,用金色的胸针别住一角,简单地理出一个漂亮的花。

“队长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不二盯着幸村在阴暗的灯下仿佛发着微光的手套,有点恍惚:“这么深的地下,难不成是怕我反悔逃跑么?”

“真巧,”幸村理解地笑,“两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这样想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幸村宁静地笑,“我再也没来过这里。今天是第二次。”

他在一条狭长孤单的走廊尽头停下脚步,按了门铃,在等待应答的空隙里忽然开口:

“不二,你知道公主的Flower能力吧?”

“略有耳闻。”

“那么你就应该明白了。记住,什么都不要想,放空自己。”

“……?”

不二一怔,幸村微笑着抬起食指竖在唇边。

他想起两年前,被华村顾问带到这里时,自己的授衔仪式。

……“我不喜欢你。”

面对直截了当地甩出这句话的少女,幸村不动声色地行礼,含笑道:

“真遗憾,我本来想给公主殿下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呢。”

“这种全世界都无所谓了的灰蓝色,太让人不舒服了。”

幸村已经记不起那天少女的装束了,只记得咄咄逼人的视线和那干脆地一甩头,嫌恶拒绝的姿态表露无疑。

“——不要再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叫‘幸村精市’的这个人。”

……“放空?好难啊。”不二苦笑,“理由呢?”

幸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因为——”

足有十五厘米厚的门轻轻弹开,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幸村为不二推开门板,不二愕然发现包裹着棉垫的门内夹层竟然是灌铅的:

“——因为,这里住着一名小恶魔。”

紧接着,不二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破晓之程”总部驻扎在一座庄园里,依山而建的四层古老别墅,历经数个世代,在原有的欧式风格上大刀阔斧地改建成集训练、生活、科研于一体的现代化基地。不二没有想到,在平面图上标注着原本是酒窖的地下二层,竟是别墅内隐密嵌套的洋房结构。迎门玄关之后是宽敞的客厅,室内螺旋楼梯漆得雪白,雪白的地毯雪白的家具,墙上挂着数幅价值不菲的画作。天花板吊线装饰着浮雕,是花和天使的形状,硕丽的水晶灯一环一环垂着晶莹的珠串散着璀璨的光,亮如真正的太阳。背对着门雪白的沙发上窝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电视里的偶像剧,极长的紫色发散乱地披得到处都是。

是童话里缩小版的宫殿,除了没有窗。

一扇窗都没有。

墙角有个小小的排气扇,四面墙都钉着厚厚的天鹅绒垂幔。完全没有窗。

没有比这套房间更唯美更令人恐惧的牢狱了。

不二微微抿直唇线压抑不由自主涌上的逃避冲动,抬手屈指,用指节礼貌地叩了两下墙壁。

厚重沉闷的声响,墙里似乎也夹了铅板,不二震惊地猜想。

“——我听到你们了。”

第一次叩击没有反应,幸村也只是沉默着垂手而立。正当不二打算再敲一次的时候,一直窝在沙发里的那个人稍微动了一下,一个清凌凌的、却无精打采的女声响了起来:

“在门口就听见了呀,第二次见面半点没有长进的幸村精市和——啊呀,新的客人啊。”

“看到您依然健康我感到非常高兴,”幸村这才开口,唇边噙着礼节性的淡笑,客套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暖意,“按照24小时前的通报,最后一名骑士‘不二周助’前来接受您的授衔。不二,这位便是公主,Flower-IK,伊集院久美殿下,15岁。”

“我不知道。”

被称为“公主”的少女一点爬出沙发的意思都没有,漠不关心地说:“电话啊任务平台啊我才懒得去管,什么事你们自己都会处理对不对,通报什么的……又不是我不同意不喜欢就能把他赶出去。‘不二’是吗?不二——”

她的声音忽然冻住了一般戛然而止,披着散乱发丝的小脑袋向上探了探,似乎仰起了脖子耸了耸肩,如同察觉到风雨前低气压的水鸟。

“不二……”她猛地转过头攀住沙发靠背,一蓬紫色的发丝里露出苍白的小脸和圆滚滚的大眼睛,视线准确地钉在不二身上,失语一般含掉了咝咝的气声,几秒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加了两个音:

“……先生?”

“初次见面,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不二已经沉静下来,向沙发走了几步,欠下身,用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温和地执起女孩抓住靠背的手,恭然一吻,嘴唇在冰凉苍白的手指上轻轻一触便离开,右手改执为托,用捧起泡沫般轻巧的力度引导着女孩的手重新放回沙发上。

公主忽然反手抓住不二的手指,直直地、把不二的手向他的胸前按过去,细弱青白的手指紧紧地压在不二的手背上。她在沙发上跪起来,越过靠背在很近的距离里笔直地盯着不二,仰起的脸完全露了出来,是绝少接触阳光的极度苍白,唇色都是浅白的,极大的深蓝色眼睛专注地瞪着他:

“这是什么……”

少女用近乎迷醉的神清看着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青年,隔过他温暖的手,隔过崭新笔挺的雪白制服,仿佛能直接触碰到他温柔的心跳:“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心情,钟点工也好,华村小姐也好,每一个来过这里的人都没有——这种甜美的白色,就像鲜奶泡沫那样的心情……我从来没有在这里的哪一个人身上读到过……”

不二轻声笑了。他记得本世代公主的能力,面前这个乖僻瘦小的女孩孕育着此代超能力,Flower-读心。

“这是‘恋爱’哦,”他用力反握了下公主如墙角枯黄的植物一样几乎没有生命力的手,让她更贴近自己饱涨着思念这种温暖爱意的心脏,“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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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TF/all半架空玄幻】神弃·下·The Lost 7.26更新2.2

“恋爱……是吗?”

少女用梦呓般的声音重复,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恋爱……”

她茫然地转回头去,占据了大半面墙的液晶电视上,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特写镜头几乎同她一样大小,正羞怯地吐露着千篇一律的滥俗台词:

“喜欢你……”

“——恋爱……”

小公主又重复一遍,似乎要把这个词刻进声带里。

“啊!那个……”

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死死按着不二的手,惊跳起来,连忙收回手臂,动作太大险些向后摔倒,尖叫一声,细长的胳膊翅膀一样扑楞几下,直接跳到地上站直。

不二这才看清少女的全身。许是缺乏运动,公主比不二在战队见过的同龄女孩都要矮,刚刚发育,随便穿了条粉色的吊带裙,裸露的胳膊和小腿纤细柔弱,没有一点肌肉的线条。她赤裸着脚踩在地毯上,长长的紫发快要垂到膝盖,凌乱地散了一身。注意到不二的视线,少女十个脚趾不安地动了动,足弓绷起来,努力试图藏进地毯的长绒里。

不二什么也没说,保持着右手抚在胸前的姿势,俯首欠身再次行礼。

“公主殿下,”一直垂手在一旁看戏的幸村适时发话,“不二战士的授衔——”

“啊,对,授衔,对……”

公主慌慌张张地念,从幸村手里接过天蓝色缀着金色长流苏的丝绸绶带,在不二面前踮了踮脚。不二按照礼仪单膝跪下,感觉到公主的手指在左右两肩各触碰了一下:

“以本世代公主伊集院久美之名,”少女用与相貌不符的严肃口吻念,“授予Flower骑士之衔,Flower-不二周助。”

她抽掉不二左肩的丝巾,在原先的位置别上绶带,示意不二起身,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把绶带末端绕上不二襟前的第二颗纽扣。

“谨以此身起誓,”不二流利地背,“Flower-瞬杀-不二周助定将竭力护卫公主殿下——”

“——久美就可以了,”公主忽然尖声打断,自知失礼般顿了顿,用越来越细微的声音含混道,“我的……名字……”

不二失笑。

“谢谢你,”他也不再去背冗长的答谢辞,单手抚顺凉滑如发的流苏,“久美。”





“真难得啊,‘那位’公主殿下也会像个女孩子一样。”

直到电梯门关闭,幸村才开口。不二抬眼,他新任的顶头上司背靠着电梯厢,抄着手交叉双腿,终于放松下来的姿势。


在地下套房的幸村肃穆庄重,冷漠如变了个人,现在才重又回到不二熟悉的样子。


于是不二也松了口气,手指无聊地绕上胸前的流苏:


“小恶魔吗?公主的话,不过是个刚刚出生的小天使吧。”

“哦~”电梯到了二层,幸村意味不明地挑起眉,“我倒不知道不二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算,”不二摆手,“只是尽骑士之礼罢了。”

两人在走廊里穿梭,二楼是办公区,不时有脚步匆匆的工作人员经过时向二人敬礼,投向不二的目光多是新鲜好奇的。幸村只是点头,见不二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礼,有些好笑:

“会这样恪尽礼节的,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了吧。”

“原部长家教严格,改不掉了。”

“手冢国光么?倒像是他的作风。”

不二怀念地笑了:“说笑罢了。我家里有姐姐和弟弟,倒是没有妹妹。公主的年纪跟第一次见的裕太差不太多——”

“啊啦,不二君已经见过久美了吗?”

身后响起女性成熟的低笑,两人一起转过身去。看不出年龄的美丽女性从刚刚滑开的办公室门内缓步走出,酒红色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珠链眼镜后一双杏眼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自上而下打量过不二全身,目光落在他左肩的绶带上,满意地颔首。

幸村和不二一同致礼:“华村顾问。”

“辛苦了,幸村君。”华村点头回礼,“不二君,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过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不负盛名,真是位优秀的战士呢。”

“幸村顾问过誉了,”不二客套道,“您的美貌才是不负盛名。在Root的时候就承蒙您关照了,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曾听佐伯提到过,三年前自己在“六角”失控的那一次,现场第一手资料就是华村葵提供的,也是她第一个控制的现场。那时还在“Root-城成湘南”任职的她,一年多后随“Flower-极速”梶本贵久一同升入总部,与原属“Leaf-冰帝”的榊太郎一同担任“破晓之程”战队顾问。

“我有点事,先走了。”

幸村忽然道,转头对不二温和地嘱咐:“有空来我的办公室一下,还有几分表格需要你填。那么回头见。”

他向华村冷淡地欠了欠身,沿着之前的方向加快步子,没几秒钟便绕进了拐角。

“队长真是忙啊,”华村似乎毫不介意,望着幸村消失的方向感慨了一句,“有幸村君在,真是安心不少。”

她重又看向不二,珊瑚色的唇泛着珠光:“不二君一定对公主的住所有些疑问吧?”

不二没答话,疑问倒真是多得快漫出来了。华村看穿了他的心思,侧身,做了个请他入房间的姿势。不二踌躇着没有动,华村也没有劫持,轻笑着扶了扶眼镜化解了尴尬:

“这是在保护她啊,公主。久美那孩子,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断断续续的吧。”

华村用怀念的口吻低声道:“‘读心’——为什么这一位公主会孕育出这样的能力呢?对她来说,我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看到。也忘了是几个月的时候了,在训练基地就哭闹不止,抱她的训练员情绪稍稍不好她就大哭大叫,不断发烧……这么毫无用处的能力,居然发展得那么快,从她四岁的时候起,不需要接触就能感知他人的情绪了,现在已经没办法估测她的感知范围半径了……任何负面的情绪都会感染她,真担心总有一天会疯掉……”

不二暗暗震惊,克制着一言不发。华村怅然轻叹:

“那孩子从小就没出过门,除了钟点工清扫和送饭,跟谁都不太接触,一直一个人住,难免乖僻些……要是有得罪不二君的地方,还请不要在意。”

“没有,”不二立刻答,“久美公主很热情,还盛情邀请我再去拜会。”

“盛情邀请”是美化过的形容,事实上送不二和幸村出门的时候公主只是扶着半掩的房门,局促地一直盯着不二看,看得他都不知该如何道别了。

“你——还会来吗?”

还未变声的公主用介于儿童与少女之间的声线怯怯地问了一句。

“啊,”面容俊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白衣骑士微笑着允诺,“如果久美愿意的话。”

“是么?”

华村闻言表情一松,是很真诚的宽慰神色:“真是罕见,久美她对其他Flower都不太喜欢的,尤其是忍足君和幸村君……不二君有空可以多去看看她吗?在她十六岁之前,不到半年而已,有空的话。”

“——不会妨碍到任务的话,我很乐意。”不二怔了下,应允下来。

“很好,我代表总部感谢你,不二君。”出乎意料,华村双手抚住胸前,弯身行了个很正式的屈膝礼,“我会为你准备通行权限的。那么就这样。”

她立刻折身回了办公室,如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不二还因为她那个戏剧般的致礼而惊讶,甩甩头,这位顾问应该会和观月初很投缘。

说起来,那家伙似乎是调去山形了……有空的话用权限查一下。

不二左右张望,寻到了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设置在墙边的自助政务终端。他把识别卡贴上读卡区,键入了自己的本周识别码,在触屏上点开了“个人日程表”。



Flower-FS  今日日程安排(下午):

授衔仪式   (已完成)

恢复训练   即刻-18:00   第三综合厅



不二选中标着下划线的“第三综合厅”字样,弹出了三楼“训练区”平面图,在左右交叉编号的各综合厅和对战室之中,“第三综合厅”高亮显示着“预定地点”和“使用中”字样,房间内一个蓝点缓慢地闪着,手指按上去,跳出了“Flower-SK”的字样。

白石——吗?蓝色,意思是“搭档”?

真是方便的设备,下次要建议Tezuka也安一个——

一想起手冢,不二顿时觉得呼吸都重了,心脏紧张地战栗着,疼痛而甜蜜地缓慢收缩舒张,把渴望拥抱的思念随着血液散遍四肢百骸。

好想他……

不二摸出手机,还不太适应新手机的操作,登录邮箱刷新了一遍,今天还没有特定新讯息。他一边翻着邮件一边向电梯的方向走,随手删着无聊的战队动态通报和任务信息——

“不二,周·助……”

名字每一个音节在舌尖转过,意味深长。不二停步,侧身瞟向阴影里颀长的身形,听到那边淡淡地念,声音低沉辨不出情绪: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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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听过的声音,少了分慵懒多了分淡漠,一如既往的关西口音。不二站直了身子,向藏在阴影里的人平静地回:

“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吧?”

“你不应该是这么迟钝的人,不二周助。”

那人推了下眼镜,音调与表情一样捉摸不透。他穿着日常的制服,背靠着墙,双手插回长裤口袋里,冷淡地瞥向不二,有一瞬间不二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敌意:

“原来的样子不好么?友情,爱情,亲情,你已经拥有一切了——我们无从选择,你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放弃了已有的生活,再一次把我们推上末路。”

“你又知道什么——”

怒意袭来,不二不自觉提高声音吼了半句,生生克制住。什么啊,他不解又委屈地隐忍着捏紧拳头,只会在这里说听不懂的埋怨,就好像他是自愿主动的一样——我忍受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你又做过什么?!

“——呵。”

轻微的嗤声,不知是嘲弄还是叹息。那人直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来,显露出的面容锐利冷峻,还是有几分像思念的人。

只是手冢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神情,唇边笑得若有似无,眼睛却冷若寒冰:

“就算是寂寞,也不要因为谁对你亲切就随便放下戒心,”他在不二面前站定,稍稍弯身,不二意识到两人连身高都如此接近,不由自主绷紧了背脊,“自己一个人到陌生的地方,很容易把哪个看起来好脾气的人当成伙伴吧……”

他直身,擦肩而过时,用耳语的音量落下沉重的告诫: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了——不要轻信任何人,你只有你自己。

“包括我——任何人。”

似曾相识的语句倏然唤起不二的回忆,他握紧左手里的手机。两个月前的街心花园,那个漫长的冬日午后,同样署名的消失邮件。

“Y”——Yushi?!

“等一下,忍足!”

不二立刻返身追上几步,忍足却头也不回地折进拐道,深蓝色的发像是要化在拐角窗后透进的灿烂阳光里。





“我真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啊,不二。”

比起隐藏在商厦两层楼内的“青春”,“破晓之程”四层加地下二层的结构要宽敞得多。一楼是非战斗人员值班宿舍,二楼是总部办公区,四楼是包括了宿舍、公共休息室、餐厅、医院和室内泳池的战士生活区。而整个三楼都被划成训练区,包括了三个综合厅,五个对战室和两个健身房,作战指挥室和顾问室、队长室在侧边的走廊上,庄园内另外设有室外泳池和大的射击场。第三综合厅面积最小,仅有五十平米左右,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和“青春”相差不大,玻璃墙同样是可控的双向透明。

不二按照指示换过新发的训练服,循着指引刷开第三综合厅门的时候,白石正坐在一台奇怪的机器前对着说明书上上下下地研究。听到蜂鸣音,他抱怨着回头,对不二露出一个毫不介意的笑容。

“抱歉——找了有点久。”

不二搪塞道,白石倒是信以为真地点头:“我听说过了,幸村说有人特意打电话嘱咐过他要带你认路……还好,也没有无聊。坐吧。”

他随手拖了把折椅给不二,放下手里的册子端起一本厚厚的文件夹打开。身为最高级S式Flower战士的他没有穿制服或战斗服,却套了件白大褂,不二有种又回到东医大附院的感觉。

“再次自我介绍一遍,Dawn-SK,白石藏之介,本周识别码301598,能力是‘疗愈’,对S式伤情尤其是A式伤情的特别治愈能力。”

白石扫了眼文件夹,抬头,用非常正式的礼节道。不二也同样回礼:“Dawn-FS,不二周助,本周识别码617932,能力是‘瞬杀’,对无生命体有限度的离体控制。”

“我看过你bloom的录像了,”白石向前探了探身,“不过——”

不二明白他的意思,屏息,稍稍扬手。白石刚刚放下的小册子无声无息地浮空而起,在白石的啧啧惊叹中升到齐眉高,忽然“叭”地一声拍上白石的鼻子,软塌塌地从他脸上滑下来。

“呃,抱歉……”不二连忙摆手,忍笑道,“不连结系统的情况下,暂时——不是太顺手。”

“……我就当做是你故意的了。”

白石按着鼻子咬牙,不二大笑出声。他直觉白石对他没有危险,几次交道下来,他认定这个人干净坦荡。

哪怕刚刚被警告过……

“你的恢复训练主要是‘S’式的恢复,就如我之前说过的,被‘Flower’替代的原‘S’式波动的重唤起。”

玩笑够了,白石揉了下鼻子,重新严肃起来,刷拉刷拉翻动纸页的左手袖口露出雪白的绷带:“第一阶段暂定为一周,要用七天恢复到训练基地五年的成果,Seed级以上——”他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郑重地看过来,“听起来不难,但是从无到有……不二,你现在是不是完全无法重筑?”

“也不是……”

不二举起右手,Flower级的新手具和Leaf级并没什么区别,同样小巧的笔状,贴合的手感,握在手里的感觉却大相径庭。没有之前心随意动的契合,甚至连响应都很困难。

“如果这样的话——Dawn-FS,Flower连结启动。”

为了更准确地说明,不二松手,掌间细微的蓝光将手具托起浮空,缓慢地拉伸出一片叶子的形状,有纤细的叶脉和半透明的叶片:“在‘瞬杀’的时候,勉强能够解析原子。但是像原先那样单独驱动的话,全身都使不上力。”

“Ecstacy~”白石盯着浮空缓缓旋转的精巧叶片赞叹,“真想早点看到你恢复后能重筑出怎样绝顶的武器。”

他抓起一支笔勾了几项,待不二收起手具,公事公办地讲:

“本来应该由有经验的训练员来引导,可是斋藤队长带队出任务了,华村顾问也说与其交给训练员,不如同为Flower更了解一些,所以暂且由我来陪你做恢复。不介意吧,不二?要知道Flower入队引导一向由我担任,我很有经验的——”

“一向?”不二不信任地挑眉。

“啊,我之后是幸村和切原,幸村他……”白石卡壳了一下,“不过切原的确是我带的——”

“那就拜托了,”不二干脆地伸手,“白石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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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暴雨。

是热带雨林一日一次的雷雨,湿透了的衣料贴在右腰战斗服的破口处,浸透纱布拉扯得伤口一阵阵锐痛。虽然大雨倾盆,空气却半点没清凉下来,潮热让不二被战斗服紧紧包裹住的躯体不间断地渗出成股的汗,吸汗功能早已失效。

0.30-06步枪弹,以穿透力著名,因枪具不灵活而少用于S式战士实战中,却是连顶级防弹的战斗服都无法完全防御的子弹。虽然用手具及时挡了一下,还是击穿了防弹背心和战斗服的双重防护,甚至从不二身体里穿出去,撞到搭档的盾上才落下来。被搭档扯进掩体的不二徒劳地按住右腰,能感觉到战斗服自动消毒封闭带来的激烈疼痛,指尖有骨擦感,肋骨似乎也断了。

他们在雨林里且战且进行军了一天一夜依然没能抵达目标,不二却因闷热潮湿的天气加上体力耗损伤口发炎高烧起来。一贯精力充沛上蹿下跳的搭档也疲惫得话都不说。大雨中无法生火,压缩饼干和着雨水难以吞咽,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两人一同及时赶到解救目标。根据指示,不二留在原地掩护阻拦,而搭档独自前去,任务为第一优先级。

侧躺在搭档临走前用藤蔓编制的简易吊床上,不二想这次如果真有敌袭恐怕自己也抵挡不了了。大片叶子草草扎起的遮雨棚没多久就承载不住雨水塌散下来,不二索性借雨水降体温。雨渐渐小下来,不二昏沉中陡然警醒,盘树而上的蟒蛇嘶嘶吐着火红的信子,谨慎地对着他竖起上身。

手指甚至虚浮到握不紧手具,左手的短剑也变得沉重无比。猛然响起的枪声令蟒蛇震怒地大幅度挥扫长长的身躯,朦胧的视野里本应离开的搭档扑过来同蟒蛇缠斗成一团,头盔不知丢到了哪里,鲜艳的酒红色卷发在地上翻滚着,在巨蟒灰白色卷起来的躯干里忽隐忽现。

不二抬起手,在昏眩中瞄向蟒蛇碗口粗的头,抖颤着扣下扳机,火光中伤口的疼痛突然尖锐地刺穿他的四肢——

“——!”

不二全身剧颤,然后,缓慢地睁开眼。

摇晃的视野里是白亮的灯光,他看到自己身子上盖了件白大褂,身下是平整的地板,背后是光滑冷硬的玻璃墙。他半坐半卧地靠在墙边,抬头,不远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低声交谈,穿着同样训练服的矮个子一头漆黑凌乱海草般的卷发,是切原,而比他高一头多的白石单穿了黑色的衬衣和长裤,语调温和地讲着什么。

不二慢慢坐直,抬起手捂住额头。他记起白石将那台奇怪仪器的导线接在自己身上,手脚胸腹背都连得满满的,自己还笑说像长了巨刺的仙人掌。仪器看起来眼熟,不二还未及细想,白石已打开开关,然后——

他最后记得汹涌而来的波动冲击进自己全身的血管,没能痛呼出声便失去了意识。

“醒了?”

白石很快便打发走切原,过来弯下身看他的情况,好脾气地伸手:

“要是再晚两分钟醒,我就打算抱你回去了。”

不二抓住白石的手,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在他的帮助下站起来。白大褂滑落在地,白石拾起来抖了抖,搭在不二肩上:

“你出了好多汗……怎样?需要吗?”

白石做了个横抱的姿势,不二忙笑着摆手:

“谢了,没关系的,我自己歇一下就好了。”

“要我陪你吗?”

“不必了,”不二温和地拒绝,仰头望了下才发现“破晓之程”天花板并没有“青春”那样的显示屏,只好就着白石的右手看手表,“已经18时30分了,白石还是快去吃饭吧,我自己坐一下就好。”

“那你也不要太晚,餐厅只供应到19时。”

白石见不二确实没大碍,便没再坚持,把折椅和饮料拿给他便走了。不二目送着白石步伐敏捷地离开,慢慢抬手掩住双眼,全身虚软烧灼的痛和那一天那么像,但他没想到竟会又梦到那次失败的任务,那场淅沥的雨。

“英二……”

右腰的旧疤灼痛起来,因反复发炎感染而永远留下的枪伤是不二身上唯一一处非A式疤痕,就如同那天踢开蟒蛇尸体抱住他大哭的菊丸右脸上,那一道被不二的子弹擦出的一生都消不去的伤痕。

顶着放弃任务的重罚,宁愿回队关整整一周的禁闭也要折回来的,最重要的朋友。

……“你背叛了我,Flower-不二周助。”……

不二双手捧起细心插好吸管的饮料,加了口服钾的补盐液酸涩咸苦,他却恍若未觉。





好像来的有点晚了……

“破晓之程”的自助式战士餐厅里,面对数个只剩残羹冷菜的餐盘不二一筹莫展。幸好还有两三个口味偏重的菜剩了一些,嗜辣的不二如获至宝地取了份芥末青椒沙拉。

“刚刚训练完最好不要吃得太刺激啊,不二君。”

不二闻声回头,有一面之缘的战友从门口踱步过来,深邃的紫色瞳仁和左耳的耳钉一同微微亮着,温暖的棕发两边翻翘,白色线衫领口露出十字架形状的项链,是梶本贵久。他用熟稔又不致厌烦的口吻讲了一句,随手拿了份茄子和烤鱼摆进不二手里的托盘,抬头笑道:

“再次见面很高兴,不二君,自从上次见到你就很期待能与你并肩作战。”

“我也是,”不二连忙放下托盘,握住梶本伸过来的右手,“上次真是太感谢了,梶本君。”

音乐厅那次音箱爆炸,要不是有“Flower-极速”出手相助,受伤的手冢和控制不住“瞬杀”的不二还不知要如何应付。

“叫我梶本就可以了。”

“不二。”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觉得投缘。不二沿着桌子一路搜刮汤汤水水,梶本倒是什么都没有拿,闲散地陪着不二边走边聊:

“Flower这边工资虽然不高,伙食还是不错的,”梶本以前辈的姿态介绍,“这里就是领固定工资,平常任务不多,不像在下面任务补贴拿的高——不二你在‘青春’的时候怎么样?和这边差的多吗?”

“我还没有看过工资条,”不二怔了下,“平常也没太多用钱的地方。”

“忍足好像意见挺大的,”梶本耸肩,“虽然他一直是那张扑克脸……”

不二失笑,记得手冢也曾面无表情地这样评价过真田,真是毫无半点自觉。

“请给我和平常一样的。”

两人走到饮品区,梶本体贴地帮不二倒了柠檬水,然后扬声向工作人员招呼,很快便有人端给他一盘餐点,只有两样,灰糊糊看不出成分的一大碗水泥状混合物和一大杯绿色的乳浊液。

“……甜点?”

不二瞪大了眼,斟酌半天才找到合适的问句。

——他实在不想用贴切的“呕吐物”来形容。

“晚餐。”

两人就近找了张餐桌面对面坐下,梶本多拿了一把汤匙递给不二:“要试试吗?”

不二连忙摇头,这种看起来就能打消全部食欲的东西——梶本倒是很习惯地挖了一大勺,嚼了两下,露出满足的表情:“今天是巧克力口味的啊。”

他抬头,看见不二复杂的表情,露出轻松的笑:

“要素膳,吃久了就习惯啦……不像你和幸村,我和切原是靠体能决胜的,所以饮食是华村顾问特别关照过的——你看。”

切原正出现在门口,对扬手招呼的梶本看都不看,径自走到饮品区领了份一模一样的东西,独自端到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狼吞虎咽。

不二埋头看那杯似乎冒着雾气的液体,感觉和自己房间冰箱里那桶乾汁白金2.0版简直像得一塌糊涂。

“单纯补充人体必需营养的话,这些东西就够了,”梶本望着摆出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风卷残云扫荡糊状物的切原,自我安慰,“其他的饭菜,反正也会变成残渣排出来……”

似是意识到不二正在进行摄入“残渣”的任务,梶本很快地笑了笑转过头来:“每周我可以有一餐,随便吃什么爱吃的都可以,我经常发愁选周一还是周末呢——不二会怎么选?”他忽然问,“蛋糕的话,草莓什么时候吃?”

“我么?”不二想了下,“我会留到最后吧……在品尝蛋糕的每一口都想象着最后的甘美口感,最后回味的都是最喜欢的味道——不过我是美食至上主义者,享受食物的话不要太刻意比较好,心境也很重要呐。”

“有道理,”梶本又挖了一大勺白水泥,盯着汤匙做出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吃完这份——明天晚上我就要吃鳗鱼吃到饱。”

不二只是笑。他想起“青春”也有人曾经这样摩拳擦掌地宣告过,结果跟桃城因为一盘星鳗手卷从餐厅打到公共休息大厅最后打进对战室,大石端着自己那份拍着玻璃墙喊英二我这里还有,越前仗着年纪最小守着流理台盯着河村单独给他开小灶,乾拖着海堂灌增强体力的特制鳗鱼汁。而自己袖子里藏了管芥末,趁手冢不注意全部挤到队长最爱的鳗鱼茶泡饭上,兵不血刃缴械成功。

不二把烤鱼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才刚刚来到这里,他已经想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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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弃·下·The Lost
(三)

“……最后,之前手冢国光战部长向总部申请的是‘终身享有’,所以我也不会取消你的‘家庭日’,但还需要重新签一下保密声明和免责声明——”

幸村把最后一沓用回形针别起来的文件推到办公桌对面坐着的不二面前:“还是原来的规定:禁止私自通话;禁止邮件和一切信件来往;禁止透露其他战士身份和《保密规定》的一切相关内容。”

他捧起骨瓷茶杯,过分白皙的指尖从长绒的毛衣袖口露出来,满眼揶揄:“不过你要是打算把‘某个人’以其他你喜欢的身份介绍过去,我会假装不知道的。”

不二嘴角抽动勉强笑了一下,粗略一翻,确认和自己三年前签的那份除了战队和自己的职阶外没什么差别,便干脆地落了笔。

“友情提醒你一下,”幸村把全部一掌厚签好的文件理齐,缓慢地转动椅子弯身慎重收好,再悠然转回来,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电子邮件,偶尔是会被监控的。”

不二的表情一下子黑了。

他一下子想到昨晚临睡前发出去的几封邮件。另外的还好,只是报个顺利简单讲了下新战队的情况,而最后也是最长的那一封若是真让别人看到——

他窘迫地想起自己小心翼翼写在邮件里的“训练真的不辛苦,我还没有感觉到累就晕过去了”还有“要是Tezuka你一定不会像白石那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角落里坐两个多小时吧,亲爱的队长”之类的话。他们从没这样邮件来往过,素日同住在战部里时不时都能见到,开始交往后更是可以会把时间安排到一起,连电话都很少打。这样两地分隔只是寄托于文字与电波却看不到表情听不到言语时细微的呼吸音,纵是不二也觉得不熟练。

连标点都仔细斟酌,想着“要不要加表情符号才能传达我的心情呢”又纠结着“那么严肃的人说不定会不喜欢吧”,想要把一切都吐露出来又担心对方会嫌太碎碎念,写了又删反复推敲了很久才发出去。等待回信的十几分钟不断地按亮自动锁屏的手机,又怕打电话过去会影响那边任务,终于收到回信的那一刻大松一口气,简单的几行字读了又读——不二叹息自己真是没救了。

这样心绪敏感又弱势的自己——不二凌厉地剜了幸村一眼,他的新队长猫一样饕足地眯起眼,捧着被子把茶喝得点滴不剩。

“这么说,”不二忽然又笑了,把手里快要无意识掰断的钢笔搁下,“之前发邮件给我的时候,莫非也是冒着‘被监控’的风险?还是说署名‘Y’就可以免被监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幸村安静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还有,”不二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去,双手稍稍分开按在桌面上继续问,“‘青春’越前的随身录像,什么时候我挂念的厉害了,可以借来看看么?”

幸村不动声色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不二敏锐地感觉到气氛变了,他稍稍扬高了唇角。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二。”

幸村安然道:“也许你还不习惯,我不介意再次提醒你——就算现在你我同为Flower,我也是你的队长。我的决策,不需要向你通报,也不需要作出解释。”

许是发现这样的话对不二丝毫起不到作用,幸村复又倾身,瞳仁微微亮着玩味的光:“不过我希望你说明一下询问的用意。”

“单纯的好奇而已。”

不二支起下巴,用十八岁少年的神情轻巧地回答:“越前——‘青春’,应该也没什么值得幸村你关注的了吧。”

幸村盯着不二,片刻,深深地笑了一下,非常完整绽开的笑容,眉眼都深深地弯起来,肩膀也放松了。

“怎么办,”他声音里都染上了明亮的笑意,“我很喜欢这么聪明的你。”

“承蒙厚爱,队长。”不二也满意地笑,一模一样的神情。

“那么,赏光共进午餐如何?”

幸村好兴致地提议,按着扶手站起来快步绕过办公桌,搭上不二的肩膀出门:“据说今天有泰国菜,我出门的时候就闻到咖喱的香味了,听说你很喜欢吃辣——啊呀,真是巧。”

两人刚刚走到电梯前,正好听到“叮”的一声。幸村攀着不二驻步,笑盈盈地打量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两个人,手掌使劲按了下不二的肩膀:

“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带你见一下呢,不二……”

不二已经迅速把这两个人从头到脚观察过了。两人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不二从未见过的烈火色训练服,没有任何战队名和队徽,腕间却都绕着若有似无的银光,分明是S式战士。走在前面的那人个头和手冢相仿,高挑匀称,一头棕黄色毛绒绒的自然卷发看起来很容易亲近,戴着可爱的无框圆眼镜,红黑相间的长裤裹着他修长而肌肉分明的腿。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手舞足蹈地同身后的人说着什么,被幸村迎面拦住后只愣了一下,把左手里拎着的硕大旅行包轻松甩过肩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棕眼睛友好温和地眨了两下。

而他身后那人,不二只瞄了一眼就感觉心里一沉。是毫不掩饰阴郁的一个人,笔直的黑发,锐利的细长灰眸和抿直的削薄的嘴唇,连抱胸而立的姿势都摆明了拒人千里。他个子极高,比前面那人还要高出近十厘米,习惯性向下看的时候更显得威严而傲气。他沉默地跟在后面,不二敏锐地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训练服领口的金色纹章上,眉峰一蹙,越发显得不悦起来。

“介绍一下,”幸村站定,优雅地扬手,不二以为他要介绍自己,便收回目光微微颔首。未料幸村竟是先虚划一下按到自己胸前,稍稍躬身:“S式Flower战队‘破晓之程’队长幸村精市,Flower-重筑。这位是新近加入的最后一名队员,Flower-瞬杀,不二周助。不二,”他向前面那名卷发男子伸手示意,“这便是本世代的王子,入江奏多殿下。”

惊疑之余,不二当即立正行礼,对方却只是摆摆手,眯起眼大男孩一样爽朗地笑了下,开口,声线是极富特点的清朗沉静:

“不用这么麻烦介绍的,反正怎样我都会忘掉的啦。”

“没关系,”幸村别有深意地注视着入江,柔和道,“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重新介绍的。”

“是么?”入江侧头,轻笑着反问。

“我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殿下。”

入江大笑,转回去开心地用力拍身后高个子的肩膀:“这个人很有趣,我是不是之前也说过?——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身后那人面色更阴沉了一分,片刻,挤出几个音节:“德川……和也。”

不二挑眉,幸村分明不打算介绍德川,两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刻意忽视彼此。入江的来回打量着,也是不想帮忙的样子。不二摸不透,一边腹诽幸村一边忖度和王子穿同样服装还是什么职务,最后还是伸出右手:“我是不二周助,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德川居高临下地盯着不二,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一般纹丝不动。近距离看德川身高压制着实厉害,半张脸都在阴影里,异常的严肃凌厉。无奈不二太习惯这种类型的人了,丝毫不受影响,微笑愈发如沐春风。

“……请多关照。”

德川终于握住不二的手,两人同时用力立刻分开,隔着指尖同样的茧连彼此的体温都感觉不到。

“走了。”

德川率先抬步,从幸村身边擦过去,两人视若不见。入江跟上几步,左顾右盼,转回来对不二和幸村又笑了笑,大拇指越过肩膀向德川的背影比划了一下:

“他其实是好人啦,很害羞对不对?——那么再见啦,下次如果见面也要提醒我哦,幸村君,还有不二君。”

他又温和地点了点头,追着德川走远了。幸村轻轻叹了口气,按开了电梯。

“‘王子的亲卫队’”他鲜用如此郑重的口气,“见到这身制服最好留心一点,他们就是独立于‘破晓之程’以外,总部直属的秘密战队。不仅是我,除了一名‘幽灵顾问’之外,连华村顾问他们也无法命令。”

“我从没听说过,”不二惊讶,“类似的组织历代资料里都完全没有。”

“他们是上一世代最后诞生的战士——”幸村在徐徐上升的电梯里背对着监控向不二诡秘地眨眼,“——信么?”

不二“呵”了一声:“王子殿下?可不像个战士。”

虽然一眼看去便是经受了严苛训练拥有绝好素质的人,稳定的S式波动也提示了他良好的战斗能力,但那个神情太纯粹了。

那种沉静不是血雨腥风枪林弹雨中历练出的波澜不惊,更像是涉世不深的纯净,如同刚刚走上社会的新新人,因无知而无畏的坦然神色。但他每一步每一个动作又都洗练机警,是数以万计的地狱才能磨练出的战斗本能——这种明显的矛盾感,不二琢磨不透。

“王子么?”电梯到了四楼,幸村按住电钮示意不二先走,“他的记忆,只有18个小时。”

“……?”

不二听到了这句话,没有听懂,回身探询地看幸村。

“18个小时,”幸村低声重复,“他只能记住18个小时内的事情。我已经见过他不下十次——每一次,都要重新自我介绍。他连自己都无法记住。”

“真是奇异……”不二斟酌着用词,“本世代王子的特技?”

“很长的故事。没什么意思。”幸村一言带过,深深吸了口气,“——果然有咖喱。快一点,不然就抢不到了哦。”

不二站在原地没有动。

“其他人也是那么么?”他沉思着,慢慢问,“‘亲卫队’的其他人?那个德川,很明显对我有敌意。”

“他对我也有敌意,”幸村冷静地回答,“如果能宽你的心的话,他对每一名Flower都有敌意。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可以把这个当成他承认你的表现。”

幸村因为自己的最后一句话笑了一下,很快地又沉下脸,一丝狠厉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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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讲讲外面的事。”

不二在沏茶。

普通的伯爵红茶包,随着线绳的牵拉在热水里上下沉浮。不二在其中一杯里加了半杯热牛奶,浓郁的奶香伴着雾气蒸腾出来。对面的少女注视着他把小勺端正摆在杯托上,忽然开口要求。

“外面的事?——请用。”

无窗的客厅,排风扇没有开,茶香很快溢满了整间屋子。不二把红茶和糖一起推向对面,紫发的苍白的少女板着脸,出奇得大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不二保持着微笑,端起自己那杯略略抿了一口。

“——让我尝一下你的。”

伊集院久美突然说。

不二一怔,稍微有点介意,但还是依言把自己的茶杯推过去。久美盯着他始终镇定的笑容,慢慢捧起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下杯沿上不二刚刚喝过的地方,顿了下,扁扁嘴:

“……没有味道。”

不二失笑。

“你期待什么味道,公主殿下?”

“叫我久美。”

公主固执地要求不二改口,不二微微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

“我上网,看电视,也看书。”

久美又低下头去,小口啜不二那杯没有加奶的茶水,咂味着慢慢说:“但我不知道别人喝过的水是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没有特别的味道,”久美极认真地品着,“有温度,也被茶水冲掉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在意。”

“那杯太苦,喝这个吧。”

不二只是微笑,不动声色地再度把飘着奶香的茶向久美那边推了推。

既然答应了华村,不二自然会依约,晚饭后便来到了地下二层的秘密宫殿,识别卡果然一路畅通不需报批。按门铃后等待了有点久,还以为公主已经就寝的不二正打算离开便听到门那边一阵闷响,然后锁舌咔哒弹开,穿反了拖鞋的久美气喘吁吁地捏着控制器扶着门框,仰着头,蓬乱的刘海下大眼睛亮亮地看他。

真是寂寞惯了的孩子。

“中午的时候我碰到王子入江殿下了,”不二试着寻找话题,“想聊么?”

“王子吗?”久美无聊地玩着勺子,“我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了。”

“你们见过吗?”

“可能吧?很小的时候,记不起来了……”

对自己命中注定的恋人久美似乎兴趣缺缺,向后一仰大大咧咧地伸直了双腿:“虽然我没有太多要记的人,没见过多少人……再见到他,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记起来呢……”

“很高,很好看,很温和,”不二尝试着形容,“很好的战士。你应该会喜欢他的。”

“是吗……”

少女咬住勺子,转着滴溜溜的大眼打量着始终含笑的战士。

“我会喜欢他——的吗?”

她声音渐渐沉下去,眼神慢慢凝聚。不二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微微不解地扬起眉。

“恋爱是怎样的,周助?”

久美用朦胧的声音轻轻发问:“你说那个是‘恋爱’,那个时候,特别强烈的一瞬间……亲自感觉起来是怎样的?胸口会疼痛么?和喜悦一样么?幸福么?幸福是怎样的——和这杯茶一样吗?”

不等不二对这一连串的发问做出反应,她又忽地皱起眉,乖戾地甩下银勺:

“你在想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什么很纠结的事,我不喜欢——这也是‘恋爱’吗?”

久美倏然直直地探身,伸手去触碰不二扶住茶杯把手的手——

她扑了个空,指尖堪堪掠过不二的膝盖,擦过不光滑的亚麻布料,顿时一阵刺痛。她险些扑倒在两人之间的圆桌上,手肘撞翻了水壶。下意识躲开久美触碰的不二匆忙单手接住翻下来的水壶,另一只手挥开也想要补救的久美免得烫到她,稳稳搁下手里的东西,一抬眼,看到方才还灵活的深蓝色圆眼睛有些木木的,继而一丝阴霾迅速地笼了上去。

“抱歉,我不是——”

不二意识到自己躲避的动作大概伤到了少女。太容易感知别人思想,甚至不得不被禁闭起来的公主,自懂事以来读到最多的情感大概就是“畏惧”和“拒绝”了吧。

“久美,我——想让你试着做一件事。”

很好看的新晋Flower战士对十五岁的公主,露出了诚挚的笑容:

“让我们试着用其他的方式来了解别人。”

他伸手,温和地示意少女坐下来:

“看我的眼睛,我的表情,听我的声音。”

也许是催眠术?久美下意识地想要拨开她不熟悉的这种干扰去读取真实的感情,刚刚一动念,便看到不二竖起手指,轻柔地摇了摇:

“不要用‘读心’,你太依赖这个便捷的能力了。

“每个人都有需要遮蔽的念头,或者说——把自己不应该表露出来的想法掩盖起来,才是对别人的尊重。就好比人类在进化中学会了用衣物遮挡自己,就好比刺猬要亲近就必须避开一身尖刺……不要太了解别人,无论亲人,朋友,还是爱人 ……‘恋爱’也是这样的。”

他虚虚托起久美的下巴,久美顺着他游走的手势抬起脸,看向他柔和的面容:

“记住我现在的样子——这代表着,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让我们享受从交往中一点点了解彼此的乐趣,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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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梯里不二的手机就连串振动得快要从口袋里跳出来,到了四楼更是自娱自乐地响了足足有两分钟。不二甩甩被震麻了的手,定睛看一条条刷新着未接来电通知的屏幕,还没数清手机就再度一明一暗地亮起了来电,他迟疑了一下,接了起来:

“怎么一直是圈外?”对面的人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以为你今晚排空。”

“天……”

不二哭笑不得地抬手慢慢盖住自己的双眼,但是唇角无法抑制地扬起了这几天来最明媚的弧度:

“你竟然打了43个电话……该说‘真不愧是Tezuka’么?”

“我从政务平台下载了你的日程表,按那个重排了值班,”手冢的语气带了“控诉”的成分,“你上午是‘队长会谈’下午是‘恢复训练’,晚饭后明明是空白!”

“抱歉抱歉,”不二驾轻就熟地安抚,暗想首发熟练对象倒是第一次,“我刚刚在公主那里,那边大概有信号屏蔽——”

“公主?”手冢立刻反问。

“是啊,公主——”不二已经走到房门前,刷了识别卡进门落下夜间模式的机械锁,听着手冢的问句,忽地起了玩心,“长发,大眼睛,十五岁,可爱的女孩子——渴望但是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电波彼端沉默了几秒,呼吸音清晰地扑在听筒上,然后,手冢用低沉得近乎宣判的声音道:

“不二,不要让我因为你可能会爱上别人而分心——你要对‘青春’战部所有战队所有人——还有辖区平民负起责任。”

“唉?”不二愕然失笑,“这么多?光战部就两百多人了吧,我为什么要负责?”

“让战部长心情舒畅的责任,”手冢笃定地下结论,“只有你一个人能负得起。”

“我的天……”

不二难以置信地第二次感叹:

“Tezuka,你在——撒娇?”

手冢明显哽了一下,闷声道:“我认为不是。”

“神啊……”不二靠在墙边,轻声道,“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无赖也最甜美的责任了。”

甜美到,近乎表白。

“下午的训练怎么样?”

“好很多,”不二爽快地答,单手换掉鞋把自己扔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放松地叹了一声,“除了最后的十几分钟——差不多可以保持清醒了。”

“这么说还是昏过去了?”

“Tezuka,我不是因为逃避痛苦才晕倒的,”身为战士在战斗中无论何时都应该保持意识清醒来保护自己,面对曾经的队长不二下意识地想要解释,“我尽力了,只是最后真的负荷不住,并且白石也在旁边,是安全的——”

“我不是质问,”手冢安抚道,“我是担心你。”

不二静了一下,坦承:“对不起……在别人面前,我只是不想丢了‘青春’的面子。”

“我的恋人是‘Flower’,”手冢轻轻笑了声,“我已经很骄傲了。”

“知道么?”不二用脚一点勾床尾的靠枕,“我恢复训练用的机器,就是那次裕太用过的。”

“——那一次?”

一提起去年教堂里由“冰帝”战部Root-“圣鲁道夫”战队观月初引起的一重伤一轻伤一名平民涉入的案件,手冢就没有好脸色,声音陡然提高,路过公共休息厅的桃城慌忙狗腿地凑过来给部长添茶水。

“那一次,观月初试图对裕太进行人工诱导S式的时候,大概因为是血亲?用来适应植入的就是我的S式波动。”

不二长叹一口气:“怎么说呢?冥冥之中的巧合——或者当时就已经……有人知道了吧。”

激烈的痛楚切割四肢百骸之际,他迷蒙地忆起,自己心爱的弟弟是不是,也经受过这样的折磨。

“……一定很辛苦。”

片刻,手冢低声抚慰道。

“还好吧,”不二感慨,“承受不住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越前。”

“越、前?”

手冢的声音再度频临失控地拔高,莫名被点到名字的越前龙马正从房间踩着拖鞋出来,本能地刚要应答,抬眼看到茶座沙发里捧着手机的部长那张阴沉的脸,当即转头逃回屋子里去。

“不二,我们只聊了不到五分钟,你已经提到了第四个人,”手冢部长难得决定亲自说教一下刚刚调走就公然触“前”部长逆鳞的“原”队员,念了两句情不自禁开始咬牙切齿,“你和他——那种时候——越、前?!”

不二惊愕地盯着手机,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方才的发言有多么引人误会。

“不是,你想错了,”他徒劳地捂着额头,“我只是想……越前能在三个月内从普通人升到Leaf——我就能在三个星期内做到。

“最多一个月……先回到Leaf水平,再到Flower。南次郎前辈的儿子看着我呢——我一定,比他强。”

几次沉沉的呼吸后,手冢以指挥官的果断下令道:

“保持手机畅通,我来安排时间——我需要和你见面,好好谈一下无论哪一个‘越前’的问题。”

“是,”不二自然地应,“谨遵部长指示。”

又是沉默。不二不解,正想着手冢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便听到电波那边淡淡地说:

“很久没听到你的回答了,这样的……有的时候,真不习惯。”

不二把好容易勾到的靠枕垫在背后,用空余的右手臂环抱住自己,合上双眼无声地微笑。

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就好像能够记起拥抱的温度,就好像你在我手臂之间,在我耳畔发间,填补思念的空缺。

“有件事,想要问一下作为战部长的你。”

收线前,不二忽然想起来,匆忙开口:

“如果一个战士,合格的战士,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保有记忆,只能进行性记住很短时间的事……作为战部长,你怎么看?”

“你说‘合格的战士’是指?”

“战斗技巧合格,S式驱动也合格,并且——不影响执行任务?”

对于不二的问题手冢向来不会多问,不论他是突发奇想还是别有用意,手冢都会认真对待。片刻,他答道:

“我不会要这样的战士的,哪怕不影响执行任务也不会要。”

“理由呢?”

“没有记忆的堆积,就不会有情感,”手冢冷静地分析,“没有情感的人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人格是在记忆的积累中形成的,没有牵挂的人,不会坚强,没有取舍,也无所谓‘正义’。”

“……你是对的,Tezuka。”

不二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是因为“王子”的特异而震惊,想要听取手冢的看法。只能说从领导者的角度看果然高度不同:

“我就是因为你,才会来到这里。”

“我的恋人是你,仅仅因为是‘你’,”手冢低声道,难得有如此温柔的口吻,“我很骄傲,周助。”

被人呼唤名字不是第一次了,仅仅是今天,就有水鸟般可爱的女孩子执着地呼唤过。

但是唯有这个人的呼唤,能够直击胸臆,让整颗心都酥麻地暖起来呢。





临睡前不二冲了个澡,正在擦头发的时候,手冢竟然又打了电话过来。

“我又思考了一下你的问题,”他开门见山地讲,“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名战士——前提是足够做一名战士,交流、纪律、知识、战斗技巧、S式全都合格——”

他深吸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警告:“不二,接下来我要说的,不代表我个人的意愿,只是作为一名战部长的角度来思考,请你务必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对我的看法。”

“我不会的,”不二隐隐紧张了起来,“什么事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情。”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名记忆无法保留的战士,那么但是这样一项职务,再合适不过。”

手冢又顿了一下,冷静地说出一个词,不二顿时觉得寒意从耳边直通向脊背,一瞬间穿透全身冰冷了每一个细胞:



“——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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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倒数的电子音在耳边无感情地滴答计数。

三。二。一。

半合的一对深蓝微微荡漾了一下,然后,安然闭合。

零。

静静抚在胸前的左手自手腕处微微一热,熟悉进骨髓里的电流感霎时同乍然亮起的银光一道自左腕飞速放散至全身每一道最微小的神经,每一条肌肉都绷紧了最细的纤维。眼前一片漆黑,感觉分外敏锐起来,连每个细胞被充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右手在力量抵达的同时张开五指又紧紧一握,比标准尺寸还要细长的九节鞭已随着欺身而上的动作甩向前方,“锵”地一声缠上了什么坚硬的柱体,立刻软化,如绸如纱般轻软地滑下来,在完全脱离的前一秒倏地笔直成剑,狠狠地向前刺出,再度被挡住,陷进柔软厚密的护具里,剑尖削细试图再深入一分,阻力愈发大起来,只得缩短抽回,人也退了一步。

“再大力点也可以哦,不二!”对手高声叫道。

依然紧闭双眼的战士闻言,双手攥紧了太刀大幅度地拧转身体,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扫向发声的位置,重击迸溅的火花亮得透过眼睑烙在视网膜上,掌心都麻了一下。他趁势紧逼,上挥下扫,每一击都结结实实地砍在对方抵挡的防具上,有时是盾,有时是格挡的拐,有时是护具,他在心里暗暗描画出对手的习惯动作和闪避轨迹,手里的武器忽地分作二段,细得几不可见的链子相连,双截棍左右挥出恣意地攻向要害,却又被稳稳接住。他有些焦躁起来。

“这种技巧真是Ecstacy~”

对手招架间的感叹更显得游刃有余,攻击方只是闷不做声地将最顺手的短剑反持,剑刃平行附在前臂,在挥拳揍向下巴的同时猛地横臂割向咽喉,自居合演变而来力求一招毙敌的狠辣招式,还是被顺畅地格挡住了。

“好危险啊——不过多余的动作太多了,不二!”

一击失手的战士在顺势旋身时并没有趁机飞起一脚,明显他很后悔没有一鞋底拍上还在喋喋不休评点着的那张嘴。细长柔韧的金属绳在指尖泛着冷冽的寒光,绕上脖颈急速收紧,被抓住撑开也没有减缓缩短的速度——

“好——就到这里!”

对打两人的动作同时静止,不二喘了口气,睁开眼。他双手里的手具重筑出的锐利金属绳圈已收到足以断首的直径,而白石的双手绷紧十分的力道撑住内圈,头已经在第一下挣开的时候缩出绳圈,防护手套上勒出了深深的细痕。

“做得很好啊不二君,你真的只训练了两周半——啊好疼。”

坐在电脑后面的中年男子一边啪啦啪啦拍着巴掌一边热情洋溢地站起来,直直一头撞上天花板,哀叫一声跌坐回椅子,闷闷地一边揉脑袋一边敲着键盘调天花板高度。

“……我忽然不觉得个子高是件好事了,白石。”不二把手具收拢,搭上白石的肩闲闲地观望。

这位名叫斋藤至的顾问不二今天第一次见,几乎把脖子仰直了才能够和二米多高的他对视。本以为今天还是和白石搭档恢复训练的不二一大早来到第三综合厅,正热身时看到如套着白大褂的电线杆一样的斋藤在门外笑呵呵地冲他回手,然后刷开门——重重地撞在门框上——一边垂着脑袋揉额头一边轻飘飘地布置下“不二君全力地打白石君吧,怎么打都可以,往死里打,越集中越狠越好——”,并且没等他身后同样穿着白大褂闻言瞪大了眼的白石开口抗议就挥挥手,不知从哪里拎出个扩音器来高喊了几声清场,“对了那个谁——小黑把我要的东西拿来!我们五分钟后开始!”

没两分钟一名小个子穿内勤制服的男孩哭丧着脸抱了满怀特别加厚的护具跌跌撞撞地扑到白石面前往他脚边一丢,不二温和地笑着,望着认命地穿护具的白石咔咔咔捏手指关节。

只是“完美圣书”的美誉的确不是虚名,如果不是约定了只能防御的话不二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和白石对抗多久。

白石扶着不二的胳膊坦率地翻白眼。全身穿满护具,手肘膝盖还额外绑了厚垫的他活像老式机器人,不二看了他一眼就闷笑一声然后紧紧抿住嘴,白石简直要怀疑这家伙闭着眼打根本不是为了集中而是因为自己太像大白熊。

“斋藤顾问,虽然我的确是顶替带队出任务的您来带不二——”

“嗯?啊,做的不错啊白石君,”斋藤盯着屏幕随口道,“不二君的恢复速度真是快得史无前例。”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不二交还给您,专心去盯切原那边?”

闻言不二先似笑非笑地打量了白石一眼:“啊啦好伤心,白石这么急于抛弃我呐。”

“倒不是,”白石连忙摆手澄清,“单独做你这边也一样,但是两头兼顾——我最近都没时间照顾加百列了。”

不二分心回忆了以下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刚刚想到就见斋藤托着个文件夹站到他们面前,抬起手先不轻不重地一人敲了下额头。

不二大惑不解,条件反射地避让,竟然没能闪过,旁边的白石倒是一副“又来了”的表情。之间斋藤“哎呀哎呀”地在不二头顶上翻打印出来如心电图一样的长条S波图谱,举起手比划了一个大约十厘米的长度:

“这么宽,不二君,你一直在这么宽的范围内发动。”

不二沉默着转头看白石,这种形容方式他真的听不懂。

“‘Root’是这么宽,”斋藤捏了个半厘米的大小,“‘Flower’是这~么宽”,他伸直了胳膊风车一样比划了一圈,“而不二君你明明已经有了这~么大范围的后台支持,S式怎么还一直拘束在‘Leaf’的范围里。虽然说‘Flower’是独立叠加的S式,但你不要像白石君和切原君一样啊,应该像梶本君和幸村君那样才对。”

“顾问的意思是,”看出不二的茫然,白石解释道,“我和切原的‘Flower’像电灯一样,在需要的时候把开关扳到on或者off,不适合时刻发动;忍足是与生俱来暂且不算,而不二你应该像梶本和幸村那样,习惯‘Flower’和普通S式波动的‘共存’。”

“就是这个意思,哎呀不愧是白石君,”这次白石非常敏捷地躲开了敲头,斋藤有点寂寞地摆手,“‘Dawn’级别不仅支持你的‘瞬杀’,对于普通S式也取消了上限,无限支持——不二君,发动得可以不用这么克制,不会再爆后台啦。”

“是么,我会试着注意的。”

不二淡淡地应下,暗自叹气。

克制?

对于自己的身体,不二明白他的了解和控制能力堪称无人能及,bloom前的几年谨慎地擦着边缘玩火的感觉至今还不时怀念,紧张、危险、自我挑战与罪恶感糅合出的刺激让他乐此不疲,越是怕被发现,越能超乎常人地发挥出神乎其技的手法。

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状态,还远远没达到他想要的随心所欲。

“至于白石君嘛,”斋藤合起文件夹,“切原君那边最近状态很稳定,可以先放一放,我还有别的事要忙——看,这不就来了嘛。”

顺着斋藤挥手招呼的方向,不二惊异地看到了三个熟面孔,梶本、入江和德川正一齐向第三综合厅走过来,入江和德川在门外停了步,梶本耸耸肩,刷卡独自进了门:

“正好,给你们三个都有口信。斋藤顾问,德川君说华村顾问再找你,好像是高层会议,关于‘王子’的事情吧。”

“太好了,入江君可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呢。”斋藤连忙收拾起电脑和乱七八糟的纸张,笑逐颜开地答。

你最喜欢的孩子好像并不喜欢你……

不二正盯着入江看,照样一脸平和的王子殿下正东张西望,注意到不二的目光便不避让地望过来。记起入江之前的话,不二敛容点头致意,入江愣了下,立马挂出无辜的表情笑眯眯地回礼,分明是完全不记得他了。

但他接下来扫到斋藤的时候,明显沉下了脸,眉心困惑地皱成一团,挠挠头,表情简直和头发一样纠结扭曲。

大概斋藤在18个小时内敲过王子的额头吧……不二猜测着,又望向如将身边人形移动乌云般的德川,只一眼,就愕然了。

本已经很阴郁了的德川毫不收敛的敌意隔着墙壁都冰冷慑人,死死地瞪着斋藤的样子,不二陡然生出了“对比之下上次他简直是对我一见钟情”的错觉。

那种恨不能挫其骨扬其灰的杀气,不二只在一个时候体会过。

——当他看到观月初身后接满导线神志不清的裕太那时。

被两个人死瞪着的斋藤到是极为自然地利索整理好东西,用脚尖点点地上白石脱下的防具告诉他们放着就好不用管,临走前还不忘给三个“Flower”战士一人一下敲头告别。

“——你这家伙怎么比阿修还恶劣!”这次没能躲过去的白石大叫。

“哎呀,这是长得高的福利嘛~”斋藤回头大笑,不负众望地第三次磕到门框上,极其解恨地“咚”一声重响。

“个子高……的福利吗?”

白石捂着头忽然想到什么,和梶本一起慢慢转身打量比他们都矮了一截的不二,不二当即捏紧手具退一步,一字一句地警告:

“趁人之危是不道德的哦。”

从两个人眼里读出“不趁现在怎么能欺负到你”的神色,不二真想发动瞬杀召唤电源线把两个人都捆起来敲额头敲到够。

“说起来通讯器很方便啊,怎么梶本你还要亲自过来捎口信。”

不二强笑着转移话题,梶本不在意地摊手:“大家都认为用‘极速’跑个腿也算物尽其用,我倒无所谓。”

他面对白石,严肃道:“你的那个加百列——三世?四世?幸村说看见它不行了……快得话大概你还能赶上见最后一面,我来的时候正仰面朝天六条腿一起蹬呢。”

白石当即惨叫一声,连白大褂都没拿拔腿就跑。

“加百列——四世?”

“白石的宠物,”梶本估测着白石的速度,摇头,“不太明白把独角仙养在毒草温室里究竟是哪种爱……”

他又转向不二,笑了起来:“‘青春’来人送资料,在中央控制室,你要不要见?”

不二低低吸了口气。

“——来的是谁?”

想起上次在病房的误会,不二先问了一句。

“唔,”梶本斟酌着比划了一下,“头发是翘的,个子挺高,戴眼镜,身材不错,有点面瘫——”

不二极力克制住像白石一样飞奔出去的冲动,跑到门口发现落下了识别卡,匆忙折回来又发现正捏在手里,向梶本丢下一句“谢了”便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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