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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
完了。
对着车窗里做了个泄气的手势,男人猛地拉开车门蹿进来,但裹挟着细密雪花的北风还是快了他几分,突如其来的寒冷让车里的人狠狠打了个喷嚏。
Atobe瞪着身边用近乎夸张的声音往手上呵气的蓝发男人。细小的冰霜在他的头发上结成薄薄的一片晶莹,被车里的热气融化成水滴,顺着深蓝色的发丝断续滑落。他呼出的气息形成淡淡的白雾,缭绕在他们周围,慢慢上升,最后凝固在镜片上,本来就看不真切的双眼,这下更是无法窥及了。
不行。引擎完全废了,我叫了拖车,可是这么大的雪,他们根本开不过来。况且……顿了一顿他补上一句:今天是圣诞节。
听着Oshitari的抱怨Atobe突然觉得好笑。也许是因为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而觉得可笑起来。12月24日,圣诞节,两个大男人被暴风雪困在斯堪的那维亚半岛最北端的盘山公路上,引擎彻底坏掉,拖车遥遥无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没有火鸡大餐,老天爷把他们塞进一个装满暴风雪的袜套。
Atobe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所幸车里的空调运转正常,否则他们在圣诞节被冻死的消息明天一定会成为头号新闻。他侧过脸看着车窗外渐渐深邃的黑,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路边的枞树上,像是撒满了晶莹的糖霜。Atobe眼睛的余光瞥到一只手正横亘过腰际,是Oshitari。他正伸手去方向盘下面找香烟盒,手在半路Atobe被抓住,“要抽去外面。”
Atobe语调冷冷,表情显然在说:要么冻死,要么毒死。
Oshitari无奈地耸耸肩。Atobe松了口气似地抽回手,却发现被对方牢牢攒住,正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仔细打量。
空气里弥漫的诡异气氛让Atobe警惕地挺直了背脊。说实话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但男人那一切了如指掌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好象扎在身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刺,异样的感觉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浮上来。
干嘛?
暖手。
指尖传来的冰凉暖意让Oshitari微笑,他把那双手拉过来,嘴唇轻轻碾过,感受着青玉色皮肤下细微的颤抖。从国中的时候起他就无比在意这双手,由它们做出的几个简单的动作便能驾御两百人的冰帝军团,在球场上又变成摧枯拉朽的利器所向披靡。而这双手的主人总是让人目不转睛,那是美丽与强大的完美结合,足够让所有人去膜拜。十五岁的少年们依然信仰梦想与荣耀如同生命,Oshitari也曾为它们努力拼搏。国三时与青学一战打得无比的惨烈,所有人在那场决赛中知道了Tezuka的悲剧也知道了Atobe的名字,Oshitari不掩饰自己的瞠目结舌,那被掩盖在柔软的白色毛巾下汗水淋漓的脸上表情如何他却无从得知。败军之将一无是处,冰帝的铁则让输掉了D3的他不得不思考在网球部的前途。然后他们知道了Tezuka即将出国疗伤的消息。那天傍晚Oshitari路过学校的网球场,熟悉的喘息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起头,隔着铁丝网的果然是Atobe。看见他朝他望,Atobe抬起手,球拍指着Oshitari。
喂,和本大爷来一场。
Oshitari无奈耸肩。遵命。
校园里的路灯一盏一盏温柔地亮了起来。
满头汗水的Oshitari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Atobe隔着球网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习惯性地用球拍敲着网的边缘,一下,一下,又一下。
Oshitari摘下眼镜用手挡住眼睛,努力平复呼吸挤出一个微笑:
Atobe……你……
Atobe没有说话。许久之后Oshitari听见一声轻轻的冷笑,接着是远去的脚步声。再那之前似乎还有一句模糊的谢谢,但Oshitari把那归结于自己的错觉。
他根本记不得那次比赛的分数。不停的奔跑,击球,再奔跑,身体在一次次的拉伸中几乎分崩离析,但又是如此快意,血液燃烧至沸点,神经末梢火花四溅,体内潜藏的动物般的本能被一一唤醒,如同初次体会杀戮的幼兽,无心旁骛只想把对方撕成碎片。在急速的奔跑中他只记得Atobe的眼睛——那是他和Tezuka比赛时的眼神,灼热,高傲,看不到尽头的弥望,恍惚是拿着黄金弓箭的阿波罗,散发的光和热意图吞噬一切。
他知道他输掉了比赛,掉进一个眼神,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人类总会无可救药地,爱上神祗。
车里的空调发出柔和的低鸣,窗外的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竟然分外的清晰。Atobe挺直了脊背,看着他们的身体接触由手扩大到整个上半身,很长一段时间男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他,发出愉快而低沉的鼻吟,如同安抚着警惕的小兽,他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形状优美的下巴抵住他的肩窝。
喂……
我困了。
白痴,不想第二天变冰雕就给本大爷起来!
之后他们的生活回复如常,比赛,训练,学习,和女孩子约会,偶尔逃掉部活出去疯——当然这仅仅指Oshitari。全国大赛再次止步于青学之后网球部仿佛突然松垮下来,年轻的生命并非只等于网球,升学考试很快成为三年正选们头上高悬的宝剑。顺利拿到保送名额的Oshitari乐得清闲,除了偶尔去网球部指导一下日吉凤他们他开始尝试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和高年级的学生组织乐团,在自家医院参加急救培训什么的。这段时间里Oshitari很少看到Atobe,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光头宣言是个笑话。他们的部长Atobe永远是最强大的,就算是BT的作者也不可以改变。
到了毕业典礼那天,上衣扣子被悉数扒光的Oshitari一头扎进他的地下乐团驻扎的仓库,那里早是人潮涌动,几个高潮被掀过就等着他一首《眼鏡をはずす夜》达到顶点。Oshitari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蓝调风格的曲子能被他唱得比摇滚还让人心神迷醉。台下的女生们连尖叫都忘记,念叨着Oshitari的名字涕泪齐流。
就在连Oshitari自己也沉醉于这样婴粟一般的气氛里时,一个熟悉的响指在耳边炸裂开来。
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条件反射般地停下了动作。
Oshitari看着Atobe在Kabaji的保卫下自人潮中开辟一条血路杀到他所在的台上——事实上就算没有Kabaji其他人也自动让出了道路——他走向Oshitari,一把摘掉他的眼镜,抢过麦克风,手伸向颈部的领结,扣子劈里啪拉掉落的声音刺激了Oshitari的耳鼓。
俺様の美技にブギウギ。
之后的现场已经成为冰帝那一年的传说,Atobe唱了什么Oshitari又做了什么他们完全不知,到最后他们被一双双疯狂挥舞的手托起来,从这一边,从那一边,交汇到正中央,衣衫破烂,汗水淋漓,嗓音嘶哑,十指相握。
他们用这样疯狂的方式告别青春年少。
而Oshitari唯一的遗憾就是丢失了那双眼镜。关于它的去向,Atobe一直不告诉他,除了给他送来一车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眼镜。
衣服剥落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来分外绵长,意识睡了,身体却很清醒。不知道是谁的手碰开了雨刷,小小的杠杆嘎吱嘎吱地工作着,把覆盖在玻璃上薄薄的积雪一点点刷去,露出前方迷惘的夜色。拖车……Atobe模糊地想着,眼睛突然被一团小小的火焰灼到——Oshitari靠在他的胸口,嘴里叼着的东西让他突如其来红了脸。
真怀念。
……怀念什么?
那时候如果我真的死了,Keigo你还会不会戴着这个。
……你还是先想想今天会不会冻死……
高中和大学的七年乏善可陈,Atobe众望所归继承家业,日渐忙碌的他和老友们难免生疏,但是每年的生日,二百人的冰帝网球部从不曾忘记那个无比华丽的部长。他和Oshitari的关系却因为这个而变的暧昧,两人生日过于接近造成彼此的名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其实还应该有一些别的理由的,但Atobe懒得去想Oshitari懒得认真。敢于登出他们接吻照片的小报很快就会倒闭掉,事实上他们除了这样的接触也没有其他,乱嚼舌根的人都该下地狱。Atobe有事业,Oshitari有理想,男人执迷于卿卿我我只会被人鄙视,他们用无可挑剔的业绩与行动努力消退蜚短流长。
那一年Oshitari在非洲某个旮旯角里做无国界医生,抱着先天残疾的小女孩嘴对嘴喂鱼肝油丸的照片被选上当年十大感动世界图片。看到报纸上头条大号照片的时候Atobe正在斯贝塞Flying Fish,身下的河川清澄明净,钓饵色彩斑斓,沉沉浮浮如看不见的喋喋私语。他瞥一眼报纸上那个即使是黑白照也让半个世界的女性疯狂的家伙,嘴角微扬,一条鲑鱼应声跃起,卷起半天晶莹水花哗啦啦全部落在那张脸上。
而三个月后的报道才叫风云突变,他们卷进了当地部族的冲突,这个时代武器永远比医疗器械先进半个世纪。载着武装分子的卡车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开过,一阵枪声和粗鄙的土话,路边的帐篷顿时飞溅血红片片。人们从瓦砾堆里扒拉出Oshitari的时候他居然还没断气,胸口的伤也运气好得没出什么血,被他死死压在身下的小女孩只是失去了半条腿。
真糟糕,我想至少要等她学会跳舞的。Oshitari后来这么解释。
十月四日,Atobe接到不知哪个角落寄来的歪歪扭扭的小包裹,打开来,是一条有点发黑的银链,下面的吊坠是一枚精巧的黄铜子弹。
包装纸上,潦草却依然不失优雅的字迹正如某人带笑的诡谲眼神:
它曾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生日快乐,Atobe。
Atobe把纸揉成一团。
这个矫情的混蛋……
这个矫情的混蛋。
这个矫情的混蛋现在就坐在Atobe身边,吐出的气息都是一朵一朵小小的蝶,落在Atobe赤裸的身体上,开出一片一片的火焰。Atobe听见他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Atobe还是Keigo,他突然觉得烦躁,拉住他的头寻找那两片温暖的唇,狠狠压上去。
Atobe....
在流言终于成为无耻的中伤与家族倾轧的工具的时候Atobe不再保持沉默。变相的相亲早让他烦腻,老辈的保守谨慎让他无处伸展拳脚。年轻的放肆要的是结果而非理由,于是他在众目睽睽的冷场下摔门而去,在黎明时分一脚踹开Oshitari租用的地下室。
Atobe永远记得那个清晨。突然泻入的光线让四周的一切将明未明,描绘出柔和的轮廓仿佛一副老旧的油画:微微摇晃的白炽灯,些微的尘土扑簌簌下落,凌乱的衣物,来源不明的香水瓶,封面暧昧的杂志肆虐整个地板,墙上堆满了胡乱的涂鸦和照片,而在狭小空间的正中央,Oshitari正揉着眼站起身,脸上带着半睡半醒仿佛初生婴儿般的懵懂表情,看见他之后却没有一丝惊讶的微笑了起来。
有车从天花板边匆匆滚过,他们在几乎把屋顶掀翻的轰隆声里静默对视。正上方唯一一个透气的小窗里有些微的晨曦透入,洒在下方裸着半身的男人修长宽厚的背脊上,Atobe有一瞬间的错觉那是两片轻薄而透明的翅膀。
走吧,Atobe。他说。
Oshitari带着Atobe逃到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Atobe家开往北极的捕鲸船。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Oshitari如是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微笑,船长叫亚久津仁,一个银白色头发长相凶狠的男人,叼着手制的粗大纸烟冲Oshitari嚷:我不管你带的是谁,上了我的船就他妈的得给我守规矩。之后他狠狠瞪了一眼Atobe,浑身发毛的感觉让Atobe想着上了岸之后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家伙给开掉。
然后他笑起来,高傲而冷淡。某些东西一旦离开地面,就再也回不去了。
上船后的半个月,在Atobe的记忆里只剩下阴沉的海水灰暗的黑,海风的咸湿里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马达轰鸣里鲸群缠绵的悲唱。Atobe在狭小的舱室里裹着被子吐得死去活来,青白的脸色让他想到家中温室里钠光灯下观赏植物宽大的叶片。炮手们劈劈啪啪把前端绑有弹药的捕鲸叉发射向天空,震的窗户乒乓作响,之后就会有一阵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上面,多半带着浓重浑浊的猩红——海上横行的庞然大物,有时只能在一粒小小的银色金属之下屈膝臣服。
等到某一天他终于能踉跄的走出舱室,一眼就看到对面的Oshitari。海蓝色头发的男人随意靠在甲板边的护栏边,目光游离神情淡漠,看着海上游弋的巨大鲸群若有所思。甲板上堆放着刚刚切成块待冷冻的鲸脂和碎肉,肉体鲜活的热气尚存,黏腻凝滞的味道四散漫溢。
然后Oshitari转过头。他看着Atobe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踏着那些碎肉和鲜血——他伸出手,用力扣住蓝发男人的头,和他接吻。
唇舌交缠的气息让人沉醉,鼻腔中充斥的咸涩气味不知是来自彼此蓬勃的生命还是身边逐渐死去的肉体。Oshitari任由Atobe把腿插进他的两腿间,顺势扣住他的腰,自说自话般喃喃自语:
心自由了,身体却未必。
Atobe笑起来。那是久违了的阳光般的颜色,云层中苍白微弱但显然已经有了生机的阳光。
被进入的时候Atobe整个上半身几乎都探出栏杆外,充斥整个视野的黑蓝色海水让大脑微微眩晕,他恍惚的想着几千英尺的水下是不是有憧憬王子的美人鱼在偷偷向上窥探,男人有力的手托住他,如同快要溺死的人在最后一刹那被托出海面,灼热的疼痛自腰际而上,贯穿整个肺部,挤出的空气在变为呼喊的一瞬又被那人温柔而霸道的双唇反压回去。Atobe喘息着,努力拧过身子,手抚上男人挂着汗水的脸——那张脸无论何时都是琢磨不透的表情,只想让人一把掐死——于是他把头抵住他的肩窝,在最后的高潮来临时狠狠咬上他的锁骨。他们身后是苍茫的海水,无穷无尽的黑蓝深邃,一条鲜血做成的红色丝带飘荡其间,如同残破的咏叹。Oshitari抚摸着Atobe被汗水浸透的烟灰色头发,任他的手深深扎进自己的背,轻柔的吐息在他的耳际厮磨:Keigo你知道吗,如果鲸鱼会尖叫,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存在捕鲸这个职业,因为没有人能忍受它们慢慢死去时,绝望的悲鸣……
那就远远跑开,再也别回来,顺着本格拉寒流去赤道,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是的,有什么东西死去了,又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生出来。巨大的鲸群如浮动的堡垒在他们身边环绕,唱着悲惨的歌谣,几世几年,光阴流转。
而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他们被暴怒的亚久津仁赶下了船,乘着一辆租来的老爷吉普车,在斯堪的那维亚半岛漫无目的的流浪,然后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圣诞节被困在盘山公路的正中央。
少年的放肆要的是结果而非理由,恋人……也是。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Atobe的背整个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他浑身猛的瑟缩,男人灵巧的手一一带过敏感部位,又掀起无可遏制的热浪。在冰与火的缠绵中触觉意外地变得敏感,他可以感觉到窗外雪花一片片簌簌下落的声音,它们飘落在车窗上,融化进无机质的玻璃,浸透进肌肤,五脏,骨骼,身体似乎也随之一起融化,耳边除了彼此有力的心跳听不到任何声音……
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车窗才被摇下来。有着红色卷发的少年快乐地把头探进去,鼻头冻得通红:您好,这里是XXX拖车公司,是您打电话要的拖车吗?
………………
然后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呃,我没有打扰到您吧?
Atobe别过脸去。Oshitari脸上的表情只能用苦笑来形容。
啊,当然……没有。
少年愉快地笑了起来,接着是填单,签名,一些必经的手续,以及附加的絮絮叨叨:
真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会有人开车外出,今天可是第一个极夜,你再等也等不到天亮,多危险。要不是公司多付加班费,谁会在这种要命的鬼天气里出来。
啊……对了。红发的少年突然叫起来,转过身去,等他再次把头探进来,手上多了一张鲜红的卡片。
圣诞快乐!他把那张卡纸递给Oshitari,接着敬了一个礼,快活地往拖车跑去。很快的,那边就传来他大惊小怪的惊叫:“啊呀,Akaya你这家伙,怎么又睡着了!”
Oshitari转过身来,嘴上叼着那张硬纸片,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弧度:
圣诞快乐。Keigo。
12月24日,圣诞节。太阳光直射南回归线,北纬23度26分以北,是没有尽头的极夜,适合逃跑,幻想,做爱和睡眠。
To 16号:雪地H和冰地H我都写了(北极不是冰地么- -)合不合要求大人看着办吧。
至于马甲,知道的就表猜了,不知道的请随意,顶锅盖爬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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