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TF]谁的情书

谁的情书

关键词:网球 更衣室 词典  晴天娃娃 小猪熏香 夏日祭的焰火



不二收到了一封情书。

这并不奇怪,他几乎每天都收到情书,文风各异,内容统一。在他来看收到情书有时候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当然如果其中出现了错字或是病句的话。

只是这次有点不同。

信纸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白色便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喜欢你。没有日期,没有署名,被一颗绿色的小小网球压在下面——网球也只是很普通的绿色网球,没有任何记号。

然而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晨练更衣的时候在网球部更衣室里发现的。

男子网球部的更衣室,不是随便就可以进来的,尤其女生止步。

所以,这不仅能说明给不二写这封情书得很可能是个男生,更有80%的可能是内部人员的作为!

——啊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个女生拜托认识的男生带进来的。

会是谁呢?不二好奇了。抛起绿色的网球再接在手中,他转向与正选短衫奋斗中的菊丸。

“呐,eiji,这是什么?”

酒红色的脑袋迅速从领口钻出,猫咪疑惑地眨眼:“网球啊,怎么了?”

“……没什么。”不二耸耸肩转过身体,继续做着抛接运动。

“呐呐,fuji,昨天的数学作业做了没?”猫咪闪亮着双眼蹭了上来,从背后环上不二的脖子。

——看表情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不二心里暗笑,面上却还配合着猫咪做戏:“嗯……很难呢……好不容易才写完的。”

“fuji~~~”撒娇般地在背后蹭,“拜托借我!”

“借倒是可以……”不二挑眉,“报酬呢?”

“呜嗯……一半的便当!”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菊丸一脸就义的表情。

不二几乎就要破功笑出来了——猫咪就是猫咪,果然比一般人有趣多了!微偏了棕色的脑袋,他微微一笑:“好吧。”

几乎是欢呼着把不二搂紧,菊丸笑着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呀呵!fuji我最喜欢你了!”

“eiji……很重啊……”不二苦笑着推开菊丸,光顾着闹的两个人谁也没注意身后更衣室的门被推开。

“你们俩在做什么?”手冢站在门口,英挺的眉毛不快地纠结着。菊丸和不二互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乖乖分开。

“菊丸。”手冢眼镜光一闪,寒气逼人,“换好了衣服还不赶快去练习。”

“嗨嗨!”猫咪俏皮地向不二眨眼示意,缩着肩膀向外溜。却在经过手冢身边时清楚地听见了“10圈”这个可怕的单词后灰头土脸地乖乖绕圈去了——手冢部长权威是无人敢挑战的,即使他把网球部变成田径部也是威风凛凛的部长。众人敢怒不敢言。

不过,意外——也就是敢挑战他部长底线的人还是有的。

眼前不二如往常一般笑容盈面,丝毫没有把部长和普通部员作丝毫的差别对待。

只是手冢的眉皱得越发紧了。

“fuji……”他目光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不二随着他的目光低头:校服的短衫还挂在身上,只是领口大开,从锁骨到胸腹,一路风光无限。长裤的皮带和两个扣子也已解开,松垮挂在细窄的胯上。

他毫不介意地顺手脱去上衣:“正如你所见,换衣服啊。”

手冢指了指墙上的钟:“从你进来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不二困扰地笑了:“今天的扣子很难解呢。”

“……”

“呐,tezuka不要介意吧。不过是几分钟。”

手冢左手推眼镜:“一分钟后到球场。”

说罢推门就要走。

“没有跑步么?”不二不怕死地在身后戏言。

手冢回头,寒光一闪:“你愿意的话。30圈。”然后坚决离开。

不二在身后嘴角几乎翘到了天上。

“很可惜,我不愿意呢!”





今天让不二周助最介意的事果然还是那封无名的情书。

他一个早晨试探遍了所有网球部的人,却没有一位有嫌疑。

单纯如菊丸桃城海棠小不点,只要拿出网球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是否有嫌疑;诚实的河村和大石被问到是否有帮别人带东西时都诚实地否定了;狡猾如乾的面前任何试探都没有用,不二索性说了真话,同样也消除了最后一个嫌疑,并且换来一杯黄金mix版乾汁。

剩下唯一一个没问的人是手冢。不二摇头,这是最不可能的可能性,问与不问都没有任何意义。

结果,情书的主人依旧没有头绪,反倒因为它不二在课堂上持续走神几度令猫咪陷入危机。

究竟是谁呢?

不二承认,这封来源不明、投递地点诡异的情书深层挖掘出了他潜伏已久的强烈好奇心。他想,如果那个人出现的话自己会答应同她(他)交往也不一定。

不过直到下午部活结束放学,他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反倒是乾一脸神秘地把他拉到校园后的树林中,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递给他。

“这是什么?”不二接过,发现上面整齐排列着一串人名——一个个熟悉而亲切。

“写情书的嫌疑人及其可能概率。”乾扶起反光的眼镜:“我基本否定了帮某人带情书的说法,因为那上面没有署名——不会有人费尽心思找人帮忙而不署名。而不署名的可能性也只有一个:他(她)是你认识……或者说,熟识的人。”

“哦……”不二笑,“好像很有道理呢。不过为什么几乎全是男生呢?”

“……那就要看不二你了。”乾眼角一闪,“我们是男子网球部……况且不二你……”他上下把不二打量了一遍,点点头:“嗯,很有潜质。”

“潜质?”不二微笑再微笑,灿烂可比阳光。

“……嗯,不二这只是一个参考。具体的数据我今天晚上会帮你做详尽的分析。”乾的脸旁落下一滴汗,“ 那……就这样。我先失陪了……”

“乾,难得看到你那么有兴趣呢。”不二叫住他,“有什么目的么?”

乾回头,眼镜光闪亮:“只是多积累些数据罢了。”

“是么?”不二并不生气,笑吟吟地挥挥手,“那么辛苦你了。”

“不客气。”

果然是件有趣的事呢。不二愉快地想,这下子不会无聊了。他低头扫视乾留下的纸条,目光一路落在最下方。

那里写着一个严谨的名字:

手冢国光 概率75%





手冢国光是什么人?

是他不二周助都没把握搞定的人。

不二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一排字陷入了极端迷惑之中:tezuka……不可能吧……不二想,想他紧皱的眉头;想他严肃的眼神;想他自我约束的作风;想他冰冷却英俊的侧脸,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看上去还有些性感,眉毛的形状极好,只是眉端常常纠缠在一起;想他眼镜下深沉的眼总是散发着灼人光芒,有时让人陷入如飞蛾扑火般的一瞬迷茫;想他固执坚持起来就连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认真……

这样的手冢,却会是那种恶作剧给队友写情书的人么?还是说……他是认真的?

不二发现,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就像在春天苏醒了的嫩芽,一点一点抽枝萌发。

只是他却没有发现,不二裕太站在他面前举起书,几乎已经忍无可忍了。

“笨蛋老哥!你要沉迷在自己妄想世界发呆多久啊!”双手高举,几个冲动就要把手中的书砸下去,却不知道顾及着什么始终下不了手。

不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对上的却是自家弟弟愤怒喷火的眼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笑容放送。

“yuta,怎么今天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早知道让我去接你啊!”

裕太听后几乎昏厥过去,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书奋力砸下去。

“混蛋老哥!今天开始是我们学校温书假,我在这里已经站了十分钟了啊啊啊!”

啪!

哗啦啦。

不二周助仍然好好地端坐沙发上,笑容未减丝毫。裕太手中拿的一大摞书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而头上多出一摞坚硬的陶瓷盘子。

“好痛痛痛痛痛!”

“笨蛋裕太,说过多少遍了,不许那样跟周助说话,更不许上手!还没吸取教训吗?”不二家的大姐——由美子气势汹汹地站在两个弟弟身后,身上挂着的粉红色围裙丝毫不减她女王般的气质。

“老姐你竟然那盘子砸我!很痛耶!”

“笨蛋,不痛砸你做什么?还不快去收拾桌子!”由美子姐姐把凶器盘子塞到裕太手中,然后向不二温柔一笑:“周助也快去洗手吧,准备吃饭了。”

“我知道了。”不二起身向厨房走去,顺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yuta,要加油哦!”

可怜不二家的少年不二裕太(14),今天也是饱经磨砺的一天。





第二天晨练过后,乾给了不二一份比之前更为详细的分析名单,包括那天谁什么时候进了更衣室,进了几次以及当时的状况等等全部罗列。

“经过我的数据详细分析,有嫌疑的人全部都列举过了。”乾翻开笔记本,“但是真正有50%以上嫌疑的只有六人——就写在数据的前几名。”

不二从头看到下:果真,人是不少,重点对象却只有六名,从上到下依次是:手冢、迹部、佐伯、菊丸、越前、忍足。

“呐,inui……”不二笑的危险,“我能再问一次么?为什么都是男生?而且还有外校的?”

“这是大势所趋,不二。”乾推了推眼镜,“而且他们实在是嫌疑太重了。迹部忍足在前天放学后来过,至于佐伯……听说他与我们青学某些部员很熟。”

“那么手冢的几率为什么升到了90%?”

“这是deta计算的结果。”乾翻开笔记本,“网球部所有活动室的钥匙都在他手中,每天也是他第一个到达这里的。就算没有犯罪动机也有犯罪的有利条件。我们不能排除——况且,”他眼镜一闪,“你又如何知道他没有动机呢?”

一句话真是把不二堵住了。

他真的有动机么?

三年前不二周助没看透他,三年后他依旧看不透。对于手冢国光,或许自己根本一点也不了解。

只是这令他又想起了那场比赛,那场谁都认为他会放弃的比赛。他宁愿毁掉自己手臂也要坚持下去的比赛。他知他固执,却不知他执著至此。

虽然没有胜利,但当时一定是他迄今为止最荣光的时刻。

不二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了,inui,我会好好调查的。”

“不必客气。我只是想多收集一些你的数据而已……”他嘴角翘起,一丝玩味浮上脸:“或许这也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不二笑了:“偶尔提供你一点数据也不错……反正很无聊。”





调查展开。

菊丸英二是最先被排除掉的人选,他似乎从头到尾都被不二吃得死死的,哪里来的本事瞒他。

午休的时候不二溜到了冰帝,正巧在华丽丽的网球场上遇到华丽丽的迹部大少爷。

“青学的不二周助……真是难得呢,呐,kabaji?”女王打了一个华丽丽的响指。

“usu”

“呐,我说atobe,”不二丝毫不为所动,笑盈盈地拿出手中的便条,“这个你认识么?”

“那是什么?”迹部皱了眉。

“情书,有人说是你写的。”

“本大爷怎么会用那么平凡而不起眼的纸条?”几乎是从鼻中发出的冷哼,迹部懒洋洋地双手抱胸,“宫廷高级便笺纸才符合本大爷的身分。呐,kabaji?”

“usu”

“也是……”不二想想,“嗯,两人排除……那么atobe,你知道oshitari在哪里么?”

“青学的天才不二周助……找我有事么?”

声音从背后响起,不二回头,忍足就靠在网球场的门口,脸上泛着戏谑的笑。

“他在找情书的作者,oshitari。”迹部替他回答,“这事与你这头狼有关么?”

“情书?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忍足帅气地把长发后撩,眼神似笑不笑:“我对感情的表达一向热烈而直接。”

“很好,三人排除。”不二也答得很干脆,“那么,我失礼了。”

直到不二的背影消失在冰帝门口,忍足才转过身来问迹部:“我说atobe,究竟是什么情书呢?”

“sa,谁知道。”迹部无聊地转过身,“反正不是写给本大爷的。呐,kabaji?”

“usu”



还差三人。

不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这种麻烦的事,果然不太和他的性格呢。

只剩下三人的名单里,手冢国光仍然静静地停留在第一个的位置。不二突然觉得,他真是无所不在的第一名呢。学习也好网球也好……甚至是这种事……

不二摇头苦笑,ma……反正下午有英语课,向他借字典的时候再问吧。

没想到潜移默化之间,向手冢国光借字典已经成为不二周助习惯的一部分了。

然而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不二在走廊尽处就远远看见手冢站在一班门口,背向他面朝窗外。手里拿着的字典隐约可辨。

没想到潜移默化之间,借给不二周助字典已经成为手冢国光习惯的一部分了。

不二嘴角微微又向上了一个角度,不着痕迹地走到他身边。不料手冢却突然回头,冷冽的眼光直射过来。

他说:“fuji,你来了。”

不二表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然而他并不确定那一瞬间揪紧的心脏是因为手冢的突然回头,还是他深邃而坚定的眼神。

他说:“嗯,我来了,tezuka。”

手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把字典递给他。

骨节分明的手在阳光洒下的金粉中显得有些模糊透明,那是一双有力的手,曾经握紧球拍创造了无人能及的奇迹。但是此刻,它却轻轻地抬起一本字典,然后就这样伸到不二的面前。

接过字典的时候不二偷偷看了看他另一直垂在身边的右手。手冢的双手都很漂亮。不二想,他的双手都能打出出色的网球,只是左手接近完美。

“fuji?”

“嗯?”意识到自己过于走神,不二不着痕迹地拉回思绪调整好笑容,“呐,tezuka,谢谢了。英语课上一直都托你字典的福很幸运呢!”

“那么你应该感谢它,而不是我。”手冢轻推眼镜。

“也对。”不二咯咯地笑起来。初夏的阳光带着一点点灼人的温度穿透树缝洒在他脸上,但却非常明亮舒适。

“很舒服呢。”不二眯起了眼,“tezuka刚才也在享受这个吧?”

“啊。”

“呐,tezuka,”不二笑盈盈地转头,眼底洒下一片海蓝,“马上又要有新一轮的比赛了呢!这是我们最后一年了吧?”

手冢低沉了眼神:“fuji,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笑,“只是请你继续带领青学不要大意地前进吧!”他身体离开了窗边,摇摇手中的字典:“这个谢谢了,那么……”

“fuji。”手冢突然低声开口。然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毫无保留地与他面对直视。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咦?”

“我放在你衣柜里的东西……我想得到答案。”





不二周助深信,手冢国光在他的生命里是一个太过例外的例外。

他手里拿着针,有一下没一下地扎着刚做好的晴天娃娃。隔壁的菊丸还在那里又涂又画。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为是谁写个他匿名的情书人而伤脑筋,而现在,他却为了知道了那个结果而困扰。

竟然真的是他。

不二有想过几千种可能,然而没有一种像此刻一般真正地令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完成了!”菊丸一声大叫,开心地把摆弄半天的娃娃举在半空中,“呐呐,fuji你看。”

“那是什么?”不二几乎失笑,“黑色的晴天娃娃?”

“不是啦!”菊丸跳了起来,“是大石号晴天娃娃!那家伙是雨男,我要让他去去晦气。”

“我说eiji……”不二有些好笑地指着菊丸手中涂着黑色鸡蛋头的怪娃娃说,“既然是雨男的话……又怎么会召晴呢?”

“呜啊!糟糕了!”菊丸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兴奋得脸一下拉得好长,“怎么办啊fuji!!”

——虽然逗弄猫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过看他难得认真的模样……

“没关系的,eiji不是运气很好么?再做一个自己的给他就好啦。”

“对啊!”猫咪终于来了精神,一下子蹦了起来,“fuji你是天才!”

“菊丸英二!上课的时候不要喧闹!”缝纫课的老师叉着腰向这边吼过来,菊丸慌忙坐下。

“谢啦fuji!”他向不二眨了眨眼,继续挑战第二个晴天娃娃。

不二微微一笑,这才低头看自己做的娃娃:紧皱的眉头,下撇的嘴角,僵硬的表情……

这是什么?

不二放下针,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下午网球部训练,仍如平常一样紧张愉快,偶尔有些小插花。

中午刚给完不二周助巨大冲击的部长仍然满面冰霜,丝毫不见其有动摇的迹象——当然不二同样笑得云淡风轻。球队众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平静表面之下涌动的暗流,只是龙崎老师宣布要利用考试后的黄金假期进行短期集训让众人小小吃惊了一下。

解散后各自训练,内容与平常无异。

比赛临近,网球部的训练也适当的削减了些以便大家调整好身体,只要做完规定内的限量活动便可回家了。

在不二跑完最后一圈的长跑同时,他看到手冢正站在场边树荫下擦汗。虽然只是很普通的擦拭动作,由他做出来却极为地赏心悦目。大概这就是手冢的魅力吧?不二想,然后意识起,他的字典还躺在自己的书包里。

还是拿去还给他吧……躲避不是自己的风格。

不二从部活室里取出字典,径直向手冢走去。他已经擦完了汗,双手插在裤兜背靠着树正想些什么。见不二走过来,微微直挺了身体,目光转了过来。

“呐,忘了还你的字典。谢谢了。”不二把字典放在手冢的手中,笑容一如往常。

“……”手冢左手接过字典,却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

不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男人从来不会主动拉起话题——又或者说,他们之间总是由自己拉出维持平衡的细线,然后他才不缓不急地接过。偶尔主动,却又半途撒手,让人无所适从。他又开始觉得有些生气,轻轻地后退一步。

“fuji……”手冢终是在不二离开之前开了口。

不二深吸一口气,抬头笑:“什么?”

“我在想我或许是过于急促了……”他下意识地握紧字典,“然而,我想确实是没时间了,无论是对于你还是我。”

“我已经等待了太长的时间,本来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然而那天……你让我感到继续等待是多么的煎熬。”

“所以这次,我不会再等下去。”

不二身体一震,手冢言语中的冲击几乎令他失去笑容。他抬头,视线与之交合——这是自中午谜底揭晓之后的第一次。

“呐,tezuka。”不二一字一顿,“你是认真的么?”

手冢从树荫中走出,周身笼上阳光的颜色。左手两指轻推眼镜,动作流畅而优雅。

“fuji,我从不说笑……尤其对你!”





时间一如既往地不受人控制,以最为自我的步调拉扯着人向前跑。部活暂停、期中考试。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在部活停止后不二很少碰到手冢,然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与他的交集竟少得可怜,除了同校,同年,同部之外什么关系也没剩下。

相交三年,手冢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他最了解也最不了解的人。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令他们之间的关系很难确定。

若是别人一眼就能够明了:菊丸是他要好的朋友,河村和大石是并肩的伙伴,海棠桃城越前是可爱的学弟,乾是在某个方面极有默契的朋友和敌人。

而手冢国光算什么?

说是伙伴,他总是在高半步的前方站立,无人可与之并肩;说是朋友,他几乎不知道手冢除了网球还有什么其它特别的爱好;说是敌人,不二面对网球时全无争斗之心,而他又没有像乾一样收集数据的毛病。

模糊不定的关系,有时也很让人困扰。尤其是最近,他又作出了近乎于告白的举动,仿佛是要努力拆去之前所有的暧昧不清,把不二划入他的特定范围之内。

恋人。

这对于不二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直到最后,不二才明白原来问题中心已不再是他与手冢究竟是何关系,而是,他不二周助究竟喜不喜欢手冢国光。

这是最简单同时也最复杂的问题。

喜欢……抑或不,总是难解。





如预定计划一样,在期中考完试后青学网球部利用考试空挡和黄金周的连休作了短期集训。地点虽然选在山里,不过山脚下却有着很热闹的城镇,住宿的旅馆也是相当不错的温泉旅馆。

不二与河村分到了同一房间,手冢则与大石同间。两人在一段时间的冷却后似乎恢复了之前的关系,偶尔站在一起聊天或是对打。只是关于那天的事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集训确实是一件辛苦却也令人愉快的事,青学众人全身心地投入网就训练中。尽管高强度的训练极为辛苦,然而打网球对他们来说却始终是快乐的。四天短期集训收获不少,所以最后一天,龙崎教练招待所有人泡温泉,并且找来了大堆的烟火。

天生好动的菊丸和酷爱生事的桃城在第一眼看到烟火时几乎用扑的冲了上去。然后呼唤着把青学众人招到了旅馆后面的小院里。

当不二到达时院子里已经热闹非凡了。几乎每个人身边都有火花闪动,一只只烟火在半空中画出绚丽的轨迹。不二顺手放下手中的小猪熏香,坐在房门外的长廊上。

正玩得开心菊丸转身看到了他,兴奋地冲他招手:“fuji,过来一起玩啊!”

“不用了,eiji,”不二摇了摇头,随手抽出一盒火花,“我玩这个就好。”

菊丸的兴致正高,见不二不愿过来也没再勉强,回过头去又和桃城越前嬉闹了起来,大石在一旁不安心地叮咛嘱咐却换来耳边一阵噼里啪啦。

不二微笑在一边看着,心情也渐渐愉快高涨起来。他转身想取出刚才顺手拿出的火花,却发现手冢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穿着与他相同的浴衣同样看着众人笑闹。

不二咧嘴一笑:“呐,tazuka不去玩么?”

手冢低头看他:“难得放松,就任他们疯闹好了。”

“啊啦,tezuka真是体贴呢!”不二伸手抽出两根火花点燃,然后递出一根给他:“呐,参与一下吧,不要辜负龙崎老师的心意。”

手冢什么也没说,弯腰接过不二递出的火花握在手里。

细长的火花棍一边发出轻微的崩裂声一边散落着美丽的火花。不二淘气地将火花在半空甩来甩去,画出几个圆却又马上消失了。

“果然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呢,安全又漂亮,”他再度甩了甩手,“倒也蛮好玩的。”回身看手冢,他只是手里握着火花静静地站着,没有半点创意性的举动。

无趣的家伙。

不二下了定论,偷偷地笑了。他把整整一盒火花塞到手冢手里。

“呐,tezuka,不要让他灭了哦!”



即使再多的烟火也经不起几个年轻男孩子的折腾,不多会烟火箱中就空无一物了。菊丸却还未尽兴,吵嚷着要下山买更多的烟火回来。

大石为难地看着他:“eiji,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吵了人家半天了,差不多就停止吧。”

菊丸一连不甘心地摇头:“不要,我完全没玩够嘛!”

“没错没错,这点烟火怎么够玩呢?”桃城在一旁煽风点火,引来众人附议的应声。

手冢在一旁冷冷开口:“扰乱纪律的人不可饶恕,再吵就绕山跑十圈。”

顿时四周鸦雀无声。

然后,不二开口了。

“eiji……”他说,“今天附近的小镇里有夏日祭,听说到了夜里还会有烟火大会。”

不二站起来,面对手冢:“呐,tezuka,难得放松,就任他们疯闹好了。”

手冢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fuji,你是故意的?”

当所有人都为了烟火大会而消失了踪影后,手冢问一直站在身旁没有动的不二。

不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面盈盈地问他:“tezuka不去么?”

手冢皱了眉头:“fuji!”

“ma,ma。”不二又笑了,“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你想独处?”手冢再问,他没有回头,却感觉身旁不二的身体轻轻一震,接着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只是想一个人思考罢了。”不二低下了头,“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不管用多少时间也理不出头绪。”

手冢沉默半晌:“是我打扰到你了。”这次不是问句。

“ma,该来的总是会来。呐,tezuka。”不二抬头看他,“或许是我一直在逃避呢。”

“如果我让你困扰,我道歉,fuji。”手冢轻轻侧过身,目光坚定:“可是我不后悔。”

“啊,tezuka一如既往的独断呢。”不二笑了。“真像你的风格。”

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轰鸣,紧接着一片绚烂映亮了黑夜。隐隐约约的,有沸腾的人声从很遥远地方飘过来,仿若古老的电影一般不清晰地喧嚣。

“夏日祭的烟火会开始了吧。”不二单手支住下巴,“eiji他们赶得上么?”

手冢没有答话,不二抬头去看他的侧脸,却看见一片温柔如水。

是的,温柔。几乎令人看不出来的,属于手冢的温柔。在这寂静又喧嚣的夜里,如涟漪一般播散开来。远方微弱的亮色星星洒落他褐色眼瞳,平日紧皱的眉间也得以舒展,令他的侧脸看上去平静祥和。

不二看得痴了,原来手冢除去严谨的外壳,竟会如此温和且令人心安。

又或者,这表情是他不二周助的专署?

如此想着,嘴里竟然也脱口而出:“呐,tezuka,为什么和我一起留下来?”

手冢低转下头与他目光相对,神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他说:“我怕你寂寞。”

不二感到自己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轻轻碰触,四散流溢出明亮的光来。

之前一直在心底蠢动的种子终于抽枝发芽,生出温软的茎和叶,将他紧紧包围。

有些人有些事,果真是要靠近碰触才能看懂的。就像手冢,一直沉默而温柔;就像之前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那根本不是问题。

只是推开门的一把钥匙。

不二笑了,这次不是用嘴,而是用全身。心中有着源源不断的笑意想将自己填满。

焰火在他的眼中褪尽光华,他闪烁着在黑夜中显得幽兰深邃的眼眸与他对视,目不转睛。

“呐,tezuka……我许是我一直在逃避呢——喜欢你的这件事。”

“……”

歪头看着手冢无动于衷的脸:“怎么,不高兴么?”

“不是……”手冢终于抬手轻推眼镜,长长叹出一口气。然后侧身靠近,第一次把他拥入怀。

“是过于高兴。”



尾声

“哎?不是手冢?”不二惊诧地从床上直起身,转头看向身旁半躺的手冢,“怎么会?”

“的确不是我。”手冢将手中的字条还给他,“况且这也并非我的字迹……”

“啊……”不二才发现到这一点,顿时有些沮丧:“结果还是没抓到那个人。”

“对我来说无所谓。”伸手揽过不二,“至少我抓到你了。”

“tezuka……”不二笑得有些无奈,“你果然还是专断的。”

“不客气。”

电话响起,是不二的手机。他松开手冢的手按下接听键。

“moshimoshi,inui啊。怎么了?”

“fuji……”乾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听上去有些尴尬,“数据出了些差错。”

“差错?”

“嗯……关于手冢的概率,我在分析中忘了加入其它考量因素所以他应该是被排除在候选人之外的……”

“呐,inui,”不二打断他,嘴角挑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可惜他看不见。“现在说这个……太晚了吧。”

“太晚了?什么太晚了?”乾在电话的另一端打了一个冷颤。

不二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然后面向手冢。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tezuka,”不二睁开了眼睛,冰蓝的瞳孔散发着犀利的光芒,“之前你说放在我衣柜里的东西……既然不是情书,那又是什么呢?”

“果然。”手冢叹气,“那个东西不正在你手中么?”

“哎?”不二一愣,却被手冢见机拉入怀中,顺手拿走了一直把玩在手的绿色网球。

“网球?手冢你不是……”

“那个情书的确不是我写的。”手冢双手覆上网球,将不二圈在怀里,“可是这网球是我放的。天才不二,你竟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一个人做的。”

不二目瞪口呆。

手冢继续说:“我本来已经给了你足够时间让你发现……”他双手反方向轻轻打开网球,里面竟然塞着折叠整齐的纸条。手冢将他取出,放入自己的口袋。“既然你完全没有发现……那么我只能说,很遗憾。”

等等这个冰山,之前是谁说他一本正经又无趣,是谁认为他温柔的?现在这张脸上戏谑的表情是什么?那危险的眼神又是什么?

“慢着,tezuka,”不二挣扎着想从他怀中坐起,“既然是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吧。收回去是不是显得太小气了?”

手冢制住怀中一直乱动的身体,不急不缓地说:“fuji,这是场机会赌博,我赢了……你输了。当然,赌注是你自己。”

“真没想到……”反抗无效的不二好不甘心地在手冢的环绕中缩成一团,“tezuka竟也是带头聚赌的不良人士。”他眯起双眼:“呐,你还有什么在隐瞒着么?”

手冢这次没有回答,他抬起不二的下巴,很直接地将双唇覆了上去。



…………

很遥远很遥远的某个黑暗的地方,以A字开头某只正在努力地蹲墙角揪花瓣ing

“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我是笨蛋啊啊啊啊!!”某只抱起了头,“明明已经潜进青学网球部内部了,明明已经从烟囱(不要问我哪里来的)翻入到更衣室内部了,明明已经在不二的衣柜里放入表达心意的情书了……”

某只撞墙,墙哗啦地倒了下去。

“为虾米我忘了署上自己的姓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一直到现在,某只的怨念还是没有到达不二那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