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TF]生日快乐

2013年3月30日 POT only—U17合宿战特供



生日快乐


年月在那些琐碎中疾驰而走,快得不和任何人打任何商量。
任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当注意起日历时,才会错愕地发现2月的尾巴又一次临近了。

2月26日的清晨,不二对着窗外积了半尺厚的白雪苦笑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然后忙乱地冲出门去。
可定在房门外的来客比夜半突降的大雪更加让他措手不及。

至于来客本人,欣喜的笑容突然僵硬在一半,显得比他更加局促不安。

“呃……”他的视线在客人与客厅之间飞速游移,心里盘算着藏起家中私人物品的最快速度、电车时间表、把来人打发走的可能性;然后,他选择了最不可行的一套方案。
“请、请进。”他侧身把来人让进屋内,又后知后觉、略显笨拙地接过客人手里的大提包。
但即使被邀请了、并且也合规矩地被接手了提包,客人还是站在门斗下不肯进屋。
“没有什么需要关起门来收拾一下的东西吧?”他紧张而刻意地玩笑道。

对此,主人报以让人放心的微笑,再次把来人让进屋内(“这话说得不错、那些东西也的确有,可是只有傻瓜才会真的关起门来收拾吧!”他默默腹诽来客的狡猾)。

“那里是卧室、这个是备用钥匙,您先休息一下,上午我有一门公共课要上,下午一定回来陪您。呃……请随意使用但是……千万不要检查我呀。”机关枪一样说完这些,他就逃跑一样把整所房子都丢给了客人。


其实,他的时间并非真的如此紧迫——距离上课还有1个小时,但他的确有早一些到校与学生们进行充分互动的习惯。可是如此落荒而逃却并非因为今天又和网球社的孩子们约好了课前打几球或者,和文学社的孩子们定下了去审稿的约定,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来客相处而已。

他的父亲,不二和树先生,在海外漂泊了几十年后终于回到日本,回到那个一度只在节假日才会出现他的身影的家中。他笨拙地想要补偿为人父者的缺失、试图恢复耳鬓厮磨的夫妻关系,但却没有办法实践这些想法:他的眼里有着种种渴望,他想要揉乱儿子们头发的手会僵硬地举在半空(对着几近三十岁的孩子做出这种动作,再是温柔的孩子也没有办法宽容配合吧);但是,最终,他就像那些惯于独居的男人们一样,选择了沉默寡言,整日窝在书房里上网、看书,刻意回避开一切与家人的交流,甚至把妻儿故意念叨给他听以让他有“归家”之感的日常琐事当做“无聊的累赘”而动怒;可同时,他又会因为突然想要关心家人而问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比如他曾经在晚餐桌上问不二周助——他的大儿子:“你在当助教?这不是误人子弟嘛!”这样的玩笑(让我们姑且称之为玩笑,虽然从不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的)在日后被不二助教领悟为他父亲特有的关爱方式,但在乍一听到时,却只觉得是当头一棒——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真是太让人受不了了。
但无论如何,父亲大人的确在努力适应家庭生活。可是这样的初衷并不能让不二助教的心情好起来——虽然他可以、并且一定会掩饰这种不悦。


摇晃的地铁里,不二郁卒地思考着家中有哪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最先想到的是床头柜里有一些安全套和润滑剂,不过以他目前的年龄,有这些东西也不会被数落才对;昨晚没收起的杂志还散在床上,不过作为网球杂志,也没什么不对头的;衣柜里有一些不符合他衣码的运动服、睡衣之类,但说成是朋友偶尔来留宿大概也是正常的……吧?另外,之前因为好玩而从罗马带回来的大卫像围裙和比萨斜塔正挺立在裆部的短裤的确露骨了一些,但是作为成年人的老爸应该不会觉得不妥吧?再就是相册……虽然某本相册里有一个人出镜率过高但作为潜在“投资”也说得过去。
但是!!!!还是很不爽啊!!!
他忍不住想要掏出手机不顾时差地找人抱怨了。

他试图对其抱怨的那个人一定会不顾正在凌晨而接起电话细细听他诉说的,但是,一定一定,他会站在他父亲的那一边吧——毕竟他是在那样一个更加严格而苛刻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人。
不二清楚记得,他委屈于父亲大人毒舌训斥他为“误人子弟”时,电话那头的家伙压抑着笑声对他讲要习惯父亲们严厉的玩笑,那种“我是过来人”的语气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所以这一次,如果对他诉苦说“父亲一大清早就不打招呼地出现在我门前”,大概只会被轻描淡写为“你要学会适应他的关心”吧。


几乎有些神游地上完份额内的课程,他就匆匆跑回家中,深呼吸着打开房门,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责问。父亲悠闲地看着电视,手里捧着一只朴素的黑陶茶杯。空气里弥漫着熟悉而久违的甘味。
“真没想到,你这里居然也有渍青梅。”父亲十分满意地又喝了一口杯内的梅子绿茶。
“嗯,朋友上次留下的。”似乎不甚留意地,他随口说。
对话至此又中断了,看起来这位朋友并没有引起父亲多大的兴趣,不二暗暗舒了一口气,却又有些不满。

“今年的生日,打算怎么过呢?”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起。
“也没什么,如往常一样,周末回家和你们吃个饭吧。”不二戒备回答。
果然,父亲提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方案:“今年,2月28,在你这儿给你过生日。”他说得笃定,不容人提出任何异议一样兴奋念叨着已经请了哪些人、要做些什么东西之类。
不二僵在那儿,想要反抗,却又一阵阵无措。
“你妈妈和她们那个什么协会的人一起去泡温泉了,28号直接过来;你姐姐和你姐夫下班也会赶高速过来的;至于裕太,他答应我一定坐飞机……”
父亲还在自顾自地兴奋着,逼得他更想要高喊“至少和我商量一下吧!也许我在当天有事情呢?”但又结舌于他也说不清当日是否有事情。

的确有个人,总是准时在2月28现身,带着平常却经过充分思量的礼物现身,有时候,他会借此在国内小住一段时间;而更多的时候,他甚至连张开手臂拥抱一下都仓促至极。这是惯例,却不是约定,也许就在今年,那人会厌倦于从繁忙的比赛中抽身,绕过小半个地球只为了派发一份生日礼物。所以,严格来说,生日当天,不二的确没有任何事情。
当然,他也可以申辩说那天可能会有朋友来,但这样,礼物使者一定会被父亲纳入宾客名单中,而这也是不二更不想要的:他只想要独霸那个人——哪怕只有一个短暂的拥抱和完全不合格的吻。

“怎么?你另有安排?”喜气洋洋的和树先生终于发现了异色,懊恼而不悦地问。
“没什么。”他搪塞:“只是在想学校也许会有事。”

狐疑的神情稍纵即逝,当不二注意到的时候,父亲又是一脸让人气恼的兴奋神采。
不过也好,他脑里计算着赛程,想着今年生日该是见不到那人的——那天正是ATP迪拜站的半决赛,而他,当然希望这一次他的那位“朋友”可以如愿地进入半决赛。

“没事就好。最近董事会又返聘我领导日本地区的内部巡查组,老爸我可是好一顿加班才赶在这段时间前来札幌呢!就是为了陪你好好过个生日哟。”
不二忍不住笑起来,说到底,父亲最重点的重点是炫耀他又有事情可做了。

“好么,你早就答应了妈妈等你调整好身体就一起去旅游的,这回,她又要在家里等你了。”他真诚地替父亲高兴,却也真诚地替母亲委屈——虽然对于经过了那样漫长等待的母亲来说再多等1年或者2年并不算什么。

等待。
等待是个很好的词,不二一小就从偶尔静坐在房间一隅的母亲那结在眉间的坚强与忧伤中学会了这种美丽。但他却并不喜欢置身于这样美丽的等待之中。

父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一个劲地喝茶来掩饰尴尬,这让他从心底泛起一份疼惜。其实就这样静默着也没什么不好,他时常就这样静默着和某个人坐上一整天,那种平和安详的氛围,好像一场彻底的充电一般会洗掉一整个年份的疲惫。
但显然,父子之间的过分安详却成了父亲局促不安的罪魁祸首,不二抓起报纸假装翻了翻,开始同父亲聊起那霸的军事基地。
这个法子很灵验,几秒钟不到,父亲就进入了演讲模式一般滔滔不绝地讲开来,有的很棒、有些却又纯属是“老头子观点”。
他含笑地听着,思绪又飘忽着走远。

孩童时期的他,虽然因着母亲的温婉和严厉而并不觉得父亲的缺席是种遗憾,直到放学路上,听着同伴们议论“昨晚陪老爸看球时候他说那个队根本就不行了”、“才不是呢,我听爷爷讲过,我们大日本啊……”、“你那是什么古旧观点啊!还是我爸爸说得对”等等,才明白这种缺席意味着什么:他无法从不愿意过多议论时政、体育的母亲那里耳闻那些见解,正如他无法从坚强的母亲身上学来男人的刚硬或者其他美德以及劣行。但好在,他有那样的朋友,在心照不宣刻意双双放慢脚步的放学路上,简洁而明了地向他转述家中长辈们谈论的新奇事物或者有关各类大事的观点。
旁听尊长们所谈论的话题是家庭教育中不可缺少的部分——父亲们过于炫耀的高谈阔论与母亲们的温柔宽容和注重细节一样重要,而对父辈们的敬佩也从中而来,直到有一天忍笑着想那些陈词都是“没有看到位的观点”时,孩子们就要取代父亲成为家中的支柱了。世代正是如此更迭着。但无论敬爱、怜爱,都逃离不了一个“爱”字的束缚。
不二不想把这种感情定位为俄狄甫斯情结的移情心理,但无法避免地,当他惊觉时,异样的情愫已经用根系和枝蔓将整条同行的道路都铺满了。他没有办法否认那个同路的男孩子用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也更加值得信任的姿态占据了他太多的目光;更无法否认即使一路静默着不多做任何交谈,也能够把彼此心中最隐秘的秘密互相交托。等到他们在浓荫的掩映下悄然勾起手指,等到他们借着楼道的拐角胀鼓着兴奋、克制着迟疑地匆匆亲吻时,结局依然距离他们太遥远。
他说想要一起问鼎全国中学生网球圈,他说好。
他说想要一起去U-17青网集训营,他说好。
他说想要去德国接受专业训练,他说好。
故事并没有因此而结束。但也没有继续多少。日子还是如常地流淌,他们还是在一天天成长,他们也从不吝惜于用各种隐晦的或者直白的方式诉说想念,但当肩上的责任再不单纯只是“自己的梦想”与“自己的快乐”时,换做他说“我累了”。
当然也换做了他说“好”。



多了一个人的生活让不二有些难以适应。他想要看卫视传播的迪拜赛,但面对举着遥控器无聊地换来换去的父亲,他又有些做贼心虚;他想要去对街的酒吧喝一杯,同样地不知如何开口;他把蛤蜊倒进沸水里,才想起父亲不吃甲壳类生物;他买了半个西瓜孝敬老爹才在父亲欣喜又为难的拒绝中忆起母亲嘱咐过父亲不可多吃糖分——尤其是他最爱的西瓜……总之他无法忽略突然长时间出现在日常生活里的父亲,却也不知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儿子。正如他一直不知道该怎样才算是一个人的“恋人”。
这样自责的时候,他正偏头夹着电话蹲在小平台上扇炉火。秋刀鱼滋滋地响着,电话那头的人静静听他说着对父亲的恼火和无奈,偶尔发出同情的轻笑声。他那被火光熏得通红的脸更加红了几分。
在这样不应季的时节烤鱼全在于父亲的“偶然提及”:父亲前几天无意中说起早些年的往事,谈起金黄的秋天里,爷爷总是架了炉火在老家的院子里烤秋刀鱼,从不许别人插手;弟弟裕太好奇地盯着炉火时,哥哥周助已经笨笨拙拙地刨起萝卜泥;那样的树下吃着那样的晚餐,是足够一辈子回味的记忆。于是他就讨好地去买了鱼——那承载了父亲对“家”的渴望与回忆。
烤架和碳火是现成的——他那位常年在海外忍受“难以下咽”的训练食谱的朋友每每休假都会让思乡心切的肠胃塞满古旧的和风味道。那时不二还在东京上大学,住在40坪的开间公寓里;那时那位友人还有很多休假,他们时常就那样一起挤在简易的被炉里,踹着彼此的脚丫子“争取更多的受热空间”;或者咬着冰棍在风扇前挤来挤去,还会脱光了摸来按去地比谁又健壮了一些……通常朋友都是很让着他,通常也是以他被朋友按到地上或者床上哈痒为结束。然后有一天,也是满天大雪的时候,异国归来的朋友突发奇想地要一起烤刀鱼,那个简单的提议不知道为什么也让他很动心,于是他们就去买了炉子买了鱼,在房东的小院子里引火烧炭。他们虽然不曾遭受到溺爱也被父母和自己刻意锻炼过,但生炉子还是不曾学习过的技能,所以在房东老伯好心地帮他们把炉火点得恰到好处前,他们的脸上早就斑驳着都是碳灰了——当然有一半是“自相残杀”的杰作。后来因为工作而搬家到札幌,那个炉子也一并带上了,却只用过一次——后来那人一直行色匆匆而他自己也懒得弄,不过他到底没有把那炉子收起来,似乎等待着随时来用;就好像他把他的的杯子餐具和衣服之类也一并打包到了新住所,即使嘴上说着分手也丝毫没有丢弃更没有收起。

“好了,再说下去鱼就要焦掉了。”电话那边的人提醒他。
“是因为最近只能吃盐烤牛肉和盐水蔬菜,所以怕闻多了鱼味流口水吧?”他嬉笑着回嘴。
“是啊,好想呢。”那边的人没说他想的是鱼的味道还是烤鱼的这个人。不二也没问。
“比赛加油哦。”他结束通话前说,但那边的人没有如以往般说“放心”。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不二和树先生偏头看着儿子在露台上忙活,歪着脖子和电话聊得起劲。单是看背影就能感到他蕴在某种因幸福而闪亮的光彩中。不二先生那个注意形象的儿子一般都是戴着耳麦接电话的——忙起来更是时时挂着蓝牙。半卷着衬衫袖子,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严肃接听电话的儿子总让他产生异常满足的成就感。但总有那么一通电话,儿子一定要把手机紧紧贴在耳上接听。他那样接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快乐的、还略显迟疑地带着一点忧伤,不二先生一直都很好奇于电话那方的人是谁,可有一种直觉提醒他千万不要打听。
不二先生不是瞎子更不是无知者,他和普天下所有父母一样,比孩子们预想得更加聪明也更善于观察。新年假前从海外发来的装满了奇怪吃食或者小物品的快递和儿子那满意至极的愉悦感他都一一看在眼里的;那孩子有滋有味地吃着那些寄来的料理时,脸上的幸福感也远不只是缘于食物的美味,正如此刻打着电话的他脸上所浮现的快乐远不单纯因为彼方的一个笑话——彼方的人大概都不会讲笑话呢!不二先生也相信(尽管他是那么不情愿地相信着)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比之“挚友”更加深刻,相信他那令他深感自豪的儿子对父亲和所有家人隐藏着更加难以启齿的秘密。
证据很多,比如那条围裙。在他看见那围裙的时候,心下就漏了半拍。他在海外呆了多年,去过很多地方、认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他看得懂这是罗马街头常卖的等身大卫像围裙:整幅围裙上从大卫脖子开始下到大卫的腿根结束,卖点在于大卫健美的阳物。除了出于好玩的女游客,哪些男人高兴用它来装点家居他再清楚不过。此外还有丝毫找不到任何情色杂志的卧室以及散在床上的网球杂志、摆在床头的健美期刊……无一不说明他的儿子更钟情于阳刚之美。
不二先生还隐隐地感觉到这间房子有着另一个“隐形”的主人——那些比儿子衣码略大但明显出自同一人身形和审美的衣服、那条和儿子的浴巾并排挂在墙上的浴巾(虽然不二解释说是给偶尔留宿的同事/朋友预备的)、壁橱里多出一套的牙具和剃须刀等等等都说明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着。若不是他未经预约便来骚扰,不二先生会忍不住联想那孩子是为了隐瞒而把正在交往的固定伴侣撵出去了;可是这样一来,他又忍不住联想,会不会是才分手不久。

总之,在不二周助未觉察的角落,不二和树陷入相当复杂的挣扎与担忧当中。
他不想要他的孩子改变什么,但他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2月27日当晚,新闻下面的字幕还在循环播放“日本种子选手手冢国光在鏖战进入四强后宣布退出迪拜赛”的消息。这对网球迷来说是一件大事情,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不过是不起眼的一行小字。国民们对手冢国光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继锦织圭之后又一颗更加夺目的球坛新星自然是家喻户晓的,但大家对他的关注更多聚焦在四大满贯赛事和奥运会上,其它的ATP排名赛对于更多人来说是陌生而不值得关注的。所以,2月27日当晚,不二周助的家里一切如常——除了和树先生烧坏了一只汤锅、烧弯一只塑料勺并打碎了1个盘子。但是不二周助对此显得特别的心不在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用来一遍遍拨打国际长途、并在“无法接听”的提示音里一遍遍咬牙按下“挂断”。
他的焦躁被厨房里突然着起来的大火打断,正在练习28日晚餐菜式之一的父亲不慎给牛排倒了太多烈酒。在不二冲过去奋力盖上锅盖的时候,他迟疑着问:“手冢国光,就是每年新年给你寄快递的,你的那个同学吧?”

他心里一惊,手腕烫到锅沿上。就着吹烫痕的动作,他低着头敷衍:“嗯,是啊。”
“打网球?”父亲挖了一勺味噌酱递过去示意他涂上,也随口一问似地继续。
“嗯。就是那个‘著名日籍网球选手’。”
“新闻说他这次退赛,因为什么呀?”和树先生口气依然随便,眼里却满是探究的精光。
闪避着来自父亲的探究,不二如实地回答说他也不知道,心里却按不住更加担心。


不二当然担心。“分手”不过是他一时赌气说的决定,但从来不是完结。那年的圣诞节,他从他怀里醒过来,看着床边标着中午12:00起飞的返程机票,心中一阵抽搐着疼痛,随口就说了分手。那时手冢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然后把他拥在怀里说“好”,便匆匆又欲言却止地穿戴好去赶飞机了。他躺在床上边哭边笑,以为终于不用再深陷漫长等待的漩涡之中,却全无半点如释重负的惬意。十几个小时之后,他的手机响起,才分手不久的人如常地报着平安、跟他聊着不着边际话题,然后,在放下电话之前,自然到无法更自然地说“虽然13个小时前才见过你,我却恨不能即刻奔回到你身边。”
于是跨洋电话依然不断地打到了第二年的二月。那年二月的最后一天,不二正忙乱地收拾着位于札幌的新居——他借口喜欢离雪近一些而申请了北海道大学的文科教职,开门钉名牌时,就看见手冢顶着一头的白雪出现在他门前,左右手各捧着一枚小巧的生日蛋糕。
“你就这样一路走过来?”他看着他诡异的姿势笑问。
“是的,可是,又有哪里不妥么?”他反问得那样笃定,把捧着两只蛋糕从机场一路过来的愚蠢行径囊括进“我心甘情愿”。
之后每一年的生日,他都会造访。也不刻意提复合,不二也没再强调要分手。他们如往常地腻在一起,吃饭、看电影、说话、散步,稀疏平常地关了灯睡觉滚到一起做爱。有时匆匆的只是一个拥抱或者啄吻,有时漫长地一厮混便是一个星期;他也刻意地每一年都空下这一天专门等他到来。可偶尔碰到一个漫长而悠闲的休假,那人邀他一起去哪里旅行,他却每每都用“我们还在分手”当做借口不予理会,不仅不予理会,还偏偏跑去与那人预定的目的地远出半个地球的地方度假。
“既然分手了,你再找个人来替代我啊!”不二本以为面对他的无理取闹那人会负气地这般叫嚷,可真实的回应却是他隔着电话疼惜地保证:“总有一天,我不会一年只有一天或者半个月完整地属于你。”
避而不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手冢已变成那样的公众人物,如果被长枪短炮捉奸在窗台边,那就要荣登年度热议人物榜榜首了。不二不知道手冢是否能够理解他这样的苦心,但他听到那样的保证之后,居然就轻易地被满足了,连他自己都没法容忍这样的不争气。


说到底,分手不过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不过是用来宽慰那份想见却见不到、相思却说不出的烦闷,还有恨不能说给天下人都知道却最终不得不遮遮掩掩的无奈。可无论自欺欺人的分手也好、一年一次的生日相聚也罢,都无法斩断那些无时无刻不缠人的牵挂。


所以说,他到底怎么了,才会突然退赛呢?
在此之前手冢国光从未有过中途退赛的记录,他总是在赛前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如果有伤疾隐患,则会干脆放弃比赛。少年时代,手冢选手曾因为过分的逞强好胜和责任感爆棚而险些让伤病断送掉他的运动生涯,也饱受初恋伊始就两地分隔的相思之苦,正是因为这样的历史,他比任何运动员都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对于知情人不二周助而言,这个信号危险至极,他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那家伙又一次求胜心切以至于在训练时受了伤。

谜底在第二天一早揭晓,出门丢垃圾的不二和树捡回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正是昨天新闻里报的临阵退赛者的邋遢版。
根据和树先生的举报,这小子一大早就拿着把钥匙往人家锁孔里戳,“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鸟,需得捉进来捆好了马上报警。”习惯性要扑到一起的两个人听到和树先生这种说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欲盖弥彰地拉开了距离。
“爸爸,这就是你昨天关心的那位手冢选手啦!”
“嗯,在下是手冢国光,多有打扰,请多关照。”
和树先生狐疑地保持着沉默。

“他、他是我同学……啊,对对对了,你怎么突然跑过来啦?”
“诶?我……啊……很抱歉旅店都满了我只好来投宿。”
“咦?呃……呃……啊啊,最近日本的旅游业真兴旺啊!”
“嗯,是啊——滑雪季嘛。”
“那么……请进吧。对了,你为何缺赛?能否对老同学透露一、二呀?”
“其实也没什么,就……就是急性肠胃炎。”

“哼~”一直冷眼看着儿子和儿子同学磕磕巴巴做漫才表演的和树先生在听到“肠胃炎”三字时,终于发出了声响——讽刺满满的一声冷哼。



早餐在不太和谐的氛围里进行着,当然这只是和树先生单方面的感觉,因为另外两位的默契程度比他和淑子夫人还要高得多。看这两个孩子一起做早饭简直能把人气死:这边不二忙着把咖啡末放进机器里时,那边的手冢就从调料柜里拿出一盒原蔗方糖摆到了餐桌中间,顺手又从小酒柜里搬出3套咖啡杯放到咖啡机边一字排开;那边不二倒好了咖啡热好了牛奶,这边的手冢正好把熏肉煎蛋盛出锅子(它们之前是被手冢从冰箱里拿出来又被不二放进去的);与此同时烤面包机正好又“叮”地一响(正好六片面包,都是谁得空谁就关照一下烤出来的),而把它们端去桌子上的不二根本没有像平日一样费心去冰箱里找黄油——就好像早知道手冢早早把它取出来了似的!
这简直太气人了!没有比这更气人的了!和树抱臂坐在餐桌边恼火咬牙:自家儿子从来没有如此顺手地跟自己合作过不说,同住的这几天,他不是念叨“爸爸,这个罐子是放那里的、那个盘在这里才对”,就是趁他不备把各种陈设归位;但是,这个小子,这个“住不到酒店于是来投宿”的小子居然一句都没有被儿子念叨!!不仅没被念叨、他还念叨他儿子呢!
——你打了一枚餐盘?
——最近把锅烧糊了?
——都说不好用塑料勺子去碰热油啦!
听听,听听!谁是这家的主人啊!哼!这样想着的和树先生,气呼呼吃完早餐之后用怒目圆瞪表示抗议,但是两个年轻人毫无自觉地收拾着杯盘碟盏,相当熟练地开始一起洗碗。
不二操着刷子在泡沫水里转着盘子,手冢举着个巨大的餐布等在一边——不二洗干净一个他就接过来细致地擦干一个,同时,两人还谈着之前的网球赛和细碎的琐事。似乎又说到退赛的原因,手冢显得支吾起来,他一边顾左右而言他一边又把手里的餐盘递还给不二,不二连问都没问就又把盘子放进泡沫里一边继续催问一边细细又刷了一遍,再递过去,手冢又退回来,如此往复了三、四遍,和树先生终于看不过去一样把关注点重新放回到报纸上去。


餐后,手冢借了浴室洗澡,和树先生拿着主人父亲的架势要求儿子周到地去给手冢选手指个路、说明一下,但不等儿子回答,客人就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浴室门口。
“没事儿,他都……”不二好像要说客人很熟悉家中环境,但中途改了主意:“他都在外面住惯了,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那你好歹给人家买个剃须刀去啊!”和树先生好心地说,他可不相信手冢选手唯一的行李——一个网球袋——里能变出个剃须刀来。
但就好像回答一样,浴室里响起电动剃须刀的声音来。
“他不会在用你的吧!?”和树迟疑了一会儿,一脸强忍恶心地问不二。
“不会的。”
“难道是我的吗?!”和树先生更加控制不住了。
“没……他有……………………带进去一把,刚刚我看见了,他带着他自己的东西进去的。”
和树老爹仰头回想了一下,决定保持沉默。但是他肯定方才那家伙是空着手进去的。
等等,空着手?!那•怎•么•出•来•啊?!
虽然是晚辈,但是就那样大张旗鼓地在他面前裸奔也着实失礼至极吧?尤其是……对于他那位80%是个gay的儿子来说,画面有点儿太过冲击了吧?!就在他混乱地想着如何把惬意地坐在地毯上翻杂志的儿子支走时,国民英雄手冢选手就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好在他不是那么大方,而是开着门半探出身子来。
但他下面的话的杀伤力,对于和树先生来说,就是125%了。
“抱歉,周……不二,能麻烦你帮我拿套衣服——来得匆忙,我什么都…………”说得极为顺口的句子在手冢望到和树先生疑惑目光的瞬间紧急刹车地被咽回肚子里。

不二送衣服进浴室的时间在和树先生计算来,有些过长。
实际上的确有些过长。
因为浴室里,手冢缠着不让他出去,直到不二妥协了一样让他紧紧地抱了满怀才作罢。
“你看,肩膀都湿了,我一会儿怎么跟我老爸解释啊!”他小声抱怨。
“我不道歉。如果刚刚在门口你允许我礼节性地拥抱一下,也不至于如此。”手冢胡搅蛮缠地抱怨回去。
“我不管,今天是我生日,才不想为了跟家人出柜而劳神费力。”
“?”手冢怀疑多过感动地盯着不二,微微挑了下眉毛。
“没,我还没这个打算。”不二推开手冢走出浴室。
独自留在空房间里的手冢泄露出些微失落。
手冢选手并非直男是公开的秘密,当他还在俱乐部里打球时,就没有隐瞒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性这一事实,他的经纪人一度为此头疼,但机缘巧合地,这份坦诚倒让他的赞助商更加欣赏,甚至为他打出了当初家喻户晓的广告词——“GET OUT AND STAY OUT”。不过好在广大日本人民并不在意某些俚语,所以这个广告词也并没有引起怎样的风波。后来他名气渐高,取向问题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可因为他太坦诚,反而让人觉得无料可挖,于是也再没人特意考据他到底是弯是直了。当然他父母还是在意的,可是他交代得彻底、说得实在,好像怎么反对也没有用。况且他也一直不讲他心里的人是谁,父母想要去理论也找不到对象,渐渐也就随他去了——再怎么说也是他们引以为自傲的好孩子呀。
但手冢并不曾将父母已知的事情告诉不二,他知道那是个以家人为重的人,他也知道那是个非常在意他的人,他并不想给他什么压力,虽然他深埋着那样的期待,期待有一天不二会同他说他要跟家里人言明彼此的感情。


收拾齐整的手冢相当恭谨地向和树先生行了礼,又很诚恳地请求他原谅自己的冒昧。站在和树先生身后的不二被他吓了个半死:看他那举动,好像下一秒便要请求“把您的儿子托付给我吧”。他拼命做着抹脖子的动作让手冢三思,结果发现肇事者嘴角泄出得逞了的淡淡坏笑。
“我不知你们今天阖家团聚,多有打扰,请一定原谅。”
手冢鞠躬说道。不二对天保证他那样恭敬只是为了掩盖气人的微笑。

而面对网球国手桑的鞠躬道歉,和树先生很不配合地“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大有“知道打扰就快滚蛋”的怒意蕴于其中。
“那就,打扰了。”手冢毫不理会无声的逐客令,敲定了晚饭一定会一起吃的决议。
“不打扰。”和树先生再次埋首报纸,不再搭理这个不速之客。
“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言语。”他得寸进尺。
“不是肠胃炎么,好好歇着去就行。”和树先生在报纸后面很是不爽地说,特意加强了病症名称的重读。说完,他看看钟表,起身取了大衣便出门去了。
“哎,爸爸你去哪儿呀?回来吃中午饭么?”不二对着他的背影喊,却一句回答也没得到。

不二一脸惨兮兮地回头看着手冢:“我老爸他这……不会是生气了吧?”
“没什么”,手冢凑过去揉着不二的头发安慰他,“这在我家是常有的事儿,不是生气,就是突然想出去而已。”手冢说完从背后拥住不二。
“我并不值得你用退赛来履约。”不二抑制地低声埋怨。
手冢笑了笑:“想着你爸爸随时会回来,就好像又回到你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了呢。”

学生时代的交往,瞒着父母把恋人带去家中是最刺激不过的,敞开最私密的空间,展示那些琐碎的小癖好:正在读的书、惯用的茶杯、睡衣的款式、各色的小摆设,仿佛这样就能更拉近彼此的距离;只是这样就兴奋得心脏乱跳。手冢是在国三的春假第一次邀请不二去他家的,那天部活结束,他支吾着说爷爷去神奈川了,而不待他说完,不二也了然地红了耳根。可惜天公不作美,那天手冢爷爷因为行程突变留在家中。虽然明知道爷爷不会来关心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但到底还是做贼心虚,就是在这样的兴奋不安里,不二耐不住手冢的恳请,警觉地竖着耳朵在他唇上匆匆一掠。那天手冢爷爷做主留不二吃晚饭,结果他紧张得掉了好几次筷子——好像胳膊肘抵上胳膊肘都会被洞察出隐秘的心思。那是遮遮掩掩的一个下午,没什么大动作,却尤其值得回味。就像此刻,趁着不二爸爸出门,手冢拉着不二和他并排坐到地毯上,也不搂着也不抱着,他只是拉起不二的手扣住,然后头枕到沙发上惬意假寐。
“这人绝对是要跟我爹叫嚣吧?”不二苦笑着判定,心想应该去把家门反锁上,省得一会儿措手不及。但他也被传染着放起懒来,只这样想着,却到底没动。
“如果你不值得,那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安静了好一会儿,不二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这般低语。

与此同时,在花店里笨拙又好奇地挑着鲜花的和树先生指着一桶火红的玫瑰对营业员说“这个,多来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出来买花,按照他的计划,有全家人、有燃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就非常完美了。但突然,他发现,还少了一把鲜花。他非常清楚地感知到那个犯了肠胃炎的网球国手就是上门来送鲜花的,但他也知道,自己绝对没法容忍那小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一束生日鲜花送到儿子手里。哼,什么肠胃炎,看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和隐藏在一脸正气之下的满肚子坏主意,就知道是故意退赛的。故意退赛来给他的周助过生日,可真是……太会把国民期望当儿戏了!
“再放两支百合吧?夫人、小姐们都很喜欢这种花的。”营业员一脸“您太太真有福气”的笑容极力推销。
“呃……我再看看。”他本想辩解是送给儿子的生日花,但突然又住了口:直到此时才惊觉,孩子已经长大了,而他也无法再轻松对外人表露对孩子的喜爱。
不二和树心中突然一阵酸楚,上一次这般是很多年前,他放假回家,很是自然地走进浴室要同从前一样帮女儿擦背却被死命的惊叫声震了出来,那时他对着“啪”地一声被反锁上的浴室木门呆立了很久,才怔怔对着闻声赶来的淑子,他的太太,半哽噎着自语:“我都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大了……”上次见面还缠着他帮忙洗头的小女儿再见面就成了青春期的少女,他怔怔地想着还没来得及多加疼爱便彻底失去了机会。现在亦然:他还没来得及表达对儿子的关爱就有人接手了这项特权。
其实送玫瑰在不二家是很平常的事情。这也源于和树先生的粗心:他总是记不住淑子的生日,或者总是不知道该怎样庆贺,即使孩子头晚悄悄提醒了他明天是母亲的生日,他也总是一忙一乱直等到再一天才想起来;后来孩子们也放弃了,每年的情人节、七夕、淑子生日,就合伙买一大把玫瑰,假托他的名义让花店送来家里;即使后来说漏了,玫瑰也不曾断,年年的情人节、生日,三个孩子总会一人一大把玫瑰围着淑子往她怀里塞,并且寄上一把到他在海外的寓所里。周助那孩子从小嘴甜,裕太到了自觉给父母送玫瑰有点儿臊得慌的年纪时,他就仗义地讲,情人节的玫瑰不给爸、妈还要给谁?
所以和树也一直很想这样,亲手把满是玫瑰的生日花束交到孩子们手里,看他们惊讶、惊喜、喜欢得不行,但每次不是忘记就是走到花店门口又犹豫了。
但说到底,儿子也终于到了那个年纪了——老爸的一把玫瑰再比不上别人单支一朵的年纪。其实早就到了吧,只是他一直都不曾留意到。这样的转变是好事,但却更让人担忧:
周助那孩子是想要对他们隐瞒的——他的取向、他的恋人,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大家都装糊涂,也就糊涂着瞒下去,聚散不过看两个人的缘分,是弯是直还看最后取舍;可是,毕竟对方是那样的工作性质,如果是认真相爱会相处得非常痛苦吧?就像这几十年来的淑子一样,只拥有一个摆设样的爱人。又或者并不认真——毕竟运动员的伴侣变一变、换一换很是常见,那么一旦那小子劈腿,周助那孩子也只能多少委屈苦水都往自己肚子里咽回去了吧?
所以,应该帮他开口挑明吧?如果是认真恋爱的话,他们一定非常希望收到来自家人的祝福吧?至少在和树看来,自己的选择得到家人的支持是非常大的幸福;尤其这种并不能获得任何凭据的感情,唯有家人的肯定才能增加它的质感吧?而就算是玩玩而已的交往,至少在跟家人坦言过之后,他可以有个地方在分手之后肆意痛哭。

“不需要百合,就是玫瑰,麻烦您帮我配一把最漂亮的花束。”和树想着,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作为父亲,面对已经那么大的孩子,他早也无法左右他们什么了;孩子们无论做了怎样的选择,身为父母者,最后希冀的不过是四个字——平安喜乐。


抱着花束的和树先生,才把钥匙对进锁孔又改了主意,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瘪瘪嘴,按响了门铃。
他想他也该学着适应儿子的家并非他家、而儿子也不再属于他一人的现实了。
让他欣慰的是,接过花束的儿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兴奋。“除了领奖,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鲜花呢!”周助亲着他喜出望外地这样说,眼角不满地扫了那个网球选手一眼。(于是网球选手的罪状在未来岳父的心中又多了一条)
等到和树先生想要观察下网球选手应该不会太好看的神情时,却发现他已经抱着盛好了水的花瓶等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并不比周助的逊色——仿佛他也收到了那花束一般。

“晚上留下吃饭,我给你熬独家秘制专医肠胃炎的药膳——白粥。”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插花的时候,和树先生走到手冢的身边狠狠拍了拍他的肩如是说。

当然他最后到底没有忍心那般虐待手冢,在他终于打开厨房拉门后(在此之前因为他很不爽于淑子和由美子每5分钟就过去一下指导他某某食材用错了、某某动作太笨拙而彻底锁了厨房的门),唯一的外来人口也被请到了餐桌边。
“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选择了怎样的人”,和树顿了顿,眼光锐利地扫过手冢:“周助你只要记住,家人永远是家人,爱是不会变也不会错的。”举着半杯红酒这样说着开席致词的和树手有些微抖,他见过那么多大场面也说过那么多的发言,但这次他发自内心地紧张也诚心诚意地被自己感动了。
“爸爸,您是要说……”由美子精明地看去手冢和不二的方向。
“没、我不是说他们有什么的……”自觉发言没拿对时机的不二家家长开始极力隐瞒,却被得意的笑声打断了窘迫。
“妈妈,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爸爸他啊,知道了一准儿不会阻拦的,爸爸他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还会为了这种司空见惯了的事情动怒么?”由美子拉着淑子的手不停给父亲戴起高帽。
“那就今天说开了?不会太突然么?”淑子随着由美子也打起哑谜。
“就今天好。就该是今天。”由美子笑眯眯地盯着大弟弟,笑得他心里直发毛。

“妈妈我呀,看着你们长大的,小眼珠转一下,我就知道你们打了什么鬼主意。”淑子喝了口酒润喉,“所以说……所以说……啊呀,由美子,话到了嘴边我还紧张起来了,你替我说了吧。”
由美子无奈地笑叹一口气:“真是漫长的开席,好吧,我来说,爸妈的意思就是某两个人的小猫腻他们早就看在眼里了,所以不用再遮遮掩掩装什么‘朋友’,你们是想要现在就招供也好,或者以后再挑明了也罢,反正,他们知道了,他们不反对,剩下的,随便你们折腾好了。”
说完,她盯着手冢和不二等他们长舒一口气或者皆大欢喜地谢谢大家。
但不二却突然对自己酒杯的纹样发生了兴趣,决计不要看那些宽容的家人,他心里很感动是没错,但就像妈妈说的那样,这太突然了,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想,我永远也送不出比这还完美的生日礼物了。”一向以勇于上网而著称的手冢选手在发觉不二死也不要开口后,盯着桌子边小声地说。

生怕自己破坏了气氛的和树被两个孩子的反应彻底逗乐了,他得意又有些无奈地眯起眼,好歹,这个让孩子终生难忘的生日是他操办的,想要传达的祝福他也说完了,至于是苦是甜,就全靠那两个孩子自己经营了。

淑子一边埋怨她家先生搞不清次序一边催着裕太把蜡烛点上好让寿星许愿。
这一次,正如由美子所想也如和树所愿地,暖暖的厨房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坐在那一大瓶玫瑰的旁边,不二和树开心地酌着杯中酒,功成身退般看着他的家人——妻子、女儿、儿子还有……暂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的那位新成员。“果然还是应该只给他喝白粥,或者干脆地撵出去”不二家的大家长又给自己倒了些酒,还是没忍住地,如此遐想了一番。

Free Talk

大概是此前在家里呆了太久,所以染上了居家生活过分细碎的质感,希望大家原谅抢了太多戏份的F家的户主大人,鞠躬。

好喜欢这样的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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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视角真是温馨又逗趣啊2333剃须刀那段笑劈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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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谷滿「坑」的文章縫隙裡誤打誤撞撿到這篇寶,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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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的爸爸就是天下父母心的代表:孩子永遠是小孩.
當孩子要脫離父母的羽翼時,會有些許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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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沙发坐!
日常居家的TF也好喜欢啊,虽然好像在神界看过了,再看一次还是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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