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坑OR不坑 is the question]午夜飞行(继续……）

本帖最后由 van 于 2017-3-24 20:49 编辑

有妹子觉得白石被握写的小帅，这个系列里，最帅的难道不是教授大大么……

昨天回的太晚了，今天继续更……

感谢3位小伙伴，继续默默更……

默默填了这么久的坑，还是觉得太寂寞了，偷偷开始更吧……

楔子

夜鸟ISL-137轻薄的机翼划开夜间的风。比起翱翔于云端之上，黑暗中超低空飞行更有种午夜梦行般的非真实感。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通讯频道，开始传出低微的电子声，就象有人用指尖通过电波在轻轻叩门。年轻的飞行员知道已接近目的地，他嚼着口香糖，响亮地吹破一个泡泡，略略提起机身，小型双引擎飞机姿态轻灵地掠过崖岸上拨地而起的树梢。

“夜鸟呼叫农场，夜鸟呼叫农场。”
“农场收到，我们等你好久了，老伙计。”
飞行员做了个鬼脸，再次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绕了点路，今天晚上真是够呛。”
“你马上就可以降落了，”对方愉快地说，“都给你准备好了，跑道，热水，我老婆做的苹果派……而且，能见度良好。”
“谢谢你，农场。” 飞行员明朗的眼神立刻暗淡下来，他稍稍放慢语速，足以让对方了解自己已经听懂危险的暗号。干他们这行最不需要的就是暴露目标的能见度，如果一切正常，农场老伙计会说“深手不见五指”。
飞行员瞟了一眼油表，几乎没有多少剩下。他必须马上想出办法。

结束晨间训练的队员们饥肠辘辘走进餐厅，凌晨三点就起床，在崖壁上呆了好几个小时，他们饿得连桌子都能吃下去，却累得张不开嘴，东倒西歪地扑向椅子。幸村迎向最后进来依旧英姿整肃无半点疲态的男子，“这一批怎么样？”
真田紧蹙双眉，“和上一批一样糟。”
“那就和上一批一样加强训练。”美貌的俱乐部主席口气轻松，笑容和煦，瘫软不堪的队员们却不由齐齐打了个寒颤。　
真田转向幸村的视线柔和些许，正要开口，眼角余光所及有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真田快步走向吧台，“音量开大！”
年轻的Waiter刚来不久，对严峻的总教练充满敬畏，在强令的喝斥里反应不及，还是幸村手快拿下台子上的遥控器，切换掉吧台上小电视的静音状态。

新闻播报平板的声音响彻房间，飞机残骸现场旁是张放大的证件照片，英挺中还带点孩子气的脸，“……失事原因疑为夜间飞行视线不良所致，目前已经确认，坠毁的飞机上至少有日裔驾驶员一名，丸井文太，２６岁，目前已失踪，飞机上是否有其他乘客仍在调查中，搜索工作仍在进行……”
望着真田石刻般凝重的表情，幸村伸手握住他攒紧的拳，“去吧，找到文太，接他回来。”

在保安看似恭谨的注目礼中，忍足侑士驾车驶进地下停车场。旁人看来，他不过是盘踞这幢高级公寓的花花公子中的一位，有个做社长的老子；或者傍着几位有钱的阔太太。
忍足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相反，他颇善于打造游手好闲公子哥形象，不减速地过弯，以凌厉到招摇的弧线滑进车位猛地刹住。忍足下车，看似漫不经心，视线所及已将停车场全部死角收入眼底。一辆崭新的莲花跑车停在正对紧急出口的位置上，意味深长的微笑挑上忍足的唇角。

忍足回到位于18层的公寓，推开大门，一双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胡乱滚在玄关一角，质地考究的衣物被人毫不爱惜地甩落在地上，盥洗间紧闭的门后传来水声。
忍足动作娴熟地收拾起衣物，走进厨房，为了应对某些不速之“主”，冰箱时刻保持存货新鲜丰足。不二有次居然拖动手冢来这里混饭，颇为感叹，“忍足君哦，有法国名厨的派头，做出的菜肴却意外很乡土风。”
忍足堂皇回答，“我可是家居派的好男人啊。”
卷高袖管大展厨艺前，忍足顺手打开搁架上的小电视。
在一系列索然无味的经济复苏分析报道后，新闻播音员略提高嗓音，“…… 巴黎机场枪击案又有新进展，根据警方公布的现场部分监控录像显示，凶手为男性，趁著名律师雅克·佩尔下车之际，近距离射击，佩尔的两名随从当场毙命，司机和佩尔本人各中两枪，生命垂危，目前仍在抢救中，凶手抢走佩尔的手提箱，跳上同伙的车逃离现场，该车辆不久既被警方发现遗弃于高速公路边，警方已宣布对提供凶手信息者给予高额悬赏……”
忍足抬头扫了一眼，监控画面并不清晰，角度也不理想，只能看出戴帽子的年轻人高挑的背影及模糊的侧面轮廓。忍足的瞳孔细细收缩，手上略慢了一拍，锅里的菜品发出轻微的劈啪声，他低头，熟练的装盘，擦干净双手，关上电视。

忍足把晚餐端上桌，盥洗间的门终于打开，浴袍带子松松挽着，头发上还冒着湿气，迹部景吾神情倨傲却有些倦怠，“我饿了。”
忍足毕恭毕敬招待大少爷坐下，自己却静立一旁。
迹部冷然抬眼看他，“你看上去有话想说的样子……”
“Boss，”忍足语气和缓却更显得全无回旋，“我要请假。”
迹部静静盯了他一会，“多久？”
忍足表情无辜地摸摸鼻子，“这个……我也不清楚。”
“本大爷不记得给过你这样的特权。”
“当然，”忍足倒笑了，回身从里屋柜子里拖出一个随时就位的旅行袋，“所以我会尽快回来听候您处理发落。”把包甩到背上，忍足一件件往桌上掏东西，钥匙，钱包，证件，信用卡，手机，手表，然后是枪，风度翩翩地欠身，“您给我的都在这了……恕我先告辞。”
“忍足侑士……”迹部的声音并不高，某人的背影在门口僵了一下，迹部从容拿起勺子，略尝了一口，挑剔地轻撇嘴角，开始用餐，“本大爷给你的还有一样，别忘了。”
“这条命迟早会交回到您手里的，BOSS。”

千岁千里进来时，远山金太郎小动物一样姿势难看地趴睡在沙发上，发出心满意足的小呼噜声。千岁看了看不停刷新画面的几台大显示器，运行中的程序、新闻图片、财务报表、监控录像、股市走势等等等等，“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白石淡淡恩了一声，左手飞快地转着一只铅笔，“老头子不行了。”
“你准备怎么做？”
白石伸了个懒腰，起身拣起地上的薄毯，扔到熟睡的金太郎身上，“我祖父教过我一句话：无知者可享安睡，智慧的人彷徨于世……” 他抬头一笑，突然伸腿不轻不重踢了金太郎一脚，“让这小子好好睡吧，我们开工！”

第　１　章

手冢国光健步穿过机场大厅，超越长途飞行后双脚浮肿步伐拖沓的旅客。他穿了一身适合旅行的休闲装束，棉质衬衣，羊毛开衫，浅色长裤和一双小山羊皮软底鞋，配上式样简洁的无框眼镜，尽显东方男士的斯文儒雅，而挺拔的肩背廓线和英挺的五官，却比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更庄重气派，在希思罗上机时，就赢得空乘小姐们的一致好感。
手冢刚刚结束为期两周的讲学。在过去一年辞去大学的工作，摆脱不得不履行的日常琐务，他得以更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也就取得更令人瞩目的成果。
在手冢婉拒了数次后，这次的欧洲同行竟然搬动了榊太郎出面。现在也很难再说清，榊当年对手冢的提携栽培，到后来牵线他和迹部之间的交易关联，其中是否有某种更深层次的老谋深算（前情见冰山来客）。对于榊太郎社会慈善家身份之后的另一面，手冢从最开始就理智万分地杜绝一切没有必要的好奇心，保持着学生对师长尊敬而非亲近的姿态。既然老师发话，手冢乐于成全。而最终的结果似乎也令对方非常的满意。

上机前，不二就来了电话，前段时间他一直在赶项目，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打电话的时长并不比奉行言简意赅风格的手冢多多少。但眼下似乎已暂告段落，电话里不二语气轻快地表示要来接机，还不忘记对两人小别重聚后的活动安排表达了一下小小的期待。
在行李领取处，一位体态臃肿的老年女士面对沉重的行李似乎有些束手无策，手冢和一位年轻男子恰好同时上前相助，对方抱以友善明朗的一笑，手冢略点头致意，觉得此人似曾相识。
远远就看见不二在出口挥手，手冢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年轻男子了。
就见不二的眼睛突然睁大，目光直接掠过手冢的肩膀，一声饱含欣喜的亲昵呼唤脱口而出，“小虎——”冲过手冢身边，直扑身后某人。
“Fuji——”年轻男子也是又惊又喜，丢开旅行袋，张开双臂，正好接住扑上来的不二，稳稳托起就地转了好几圈。
不二勾紧青年的脖子，脸埋进他银色的发里，笑得乐不可支。

久别老友意外重逢，闹了好一会，不二才从青年身上下来，恢复素日乖觉平和的伪像，脸上笑出来的红潮还没褪去，把青年拉到静立一旁的手冢跟前，“给你们介绍，小虎，这位是手冢国光……呐，手冢，他就是我的老朋友，佐伯虎次郎。”
“啊，你就是‘那位’手冢国光。”佐伯的笑容真诚又明亮，“幸村哥对你赞不绝口。”
“幸会。”
不二却伸手掐佐伯的脖子，“什么时候见幸村了？在背后八卦我什么？”
“我们谈手冢君来着，”佐伯笑得特诚实，目光中带着老友间的逗趣，“你们有什么八卦么？”
不二笑容灿烂地挽起佐伯的胳膊，“想知道？我亲自讲给你听，喝酒去，让你好好消消愁，当初没勾搭上我……”
他回头，“呐，手冢，你来么？”
“总要有人开车。”手冢淡淡回答。

手冢的判断很准确，从酒吧出来时，不二已醉到十分，佐伯也清醒不到哪去，路都走不清楚的两人却还老往一起缠，一路磕磕绊绊。
手冢动作利索地拉开两人，把不二扔进车后座，回头问扶着墙干呕的佐伯，“送你一程？”
佐伯狼狈摆手，“……帮我叫辆TAXI。”
不二却打开车门，歪歪倒倒晃过来，“不要……我们去下一摊。”脚下一绊直接跌进手冢怀里。
一手管住在怀里乱扭的不二，手冢招手叫来辆TAXI，“你一个人没问题？”
佐伯努力摆出无事的笑容，只是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那几分带着憨气的呆直暴露了醉意，“今天真的……不行了，下次……。”他向手冢不二挥手告别，钻进TAXI,“去半岛酒店”，说完就狼狈地歪倒在后座上。

押着满脸不尽兴表情的不二回到灯塔，手冢先开门放下行李，再回到车里，把蜷在座位上困成一团的不二捞出来。
不二迷迷糊糊睁眼，“到哪一家了?”
“到家了。”手冢平静回答。
醉眼惺忪看了手冢好一会，不二噗嗤一笑，“欢迎回家，手冢。”
直接把不二抱进浴室，手冢帮他脱下衬衣。
瘫软无力的某人直往手冢身上倒，口齿不清地明知故问“手冢，你干吗呢？”
“洗澡。”
“……想在这里做？”不二仰起脸，吃吃坏笑。
“暂时不想，”手冢实事求是，“做一半吐出来会很扫兴。”
他打开花洒，揽过不二一起站到喷淋的热水下。
不二还想调笑，脸色却先变了，扑向马桶好几阵狂呕。手冢一直等他再也吐不出什么，拽起，重新拉回到热水下，从头到脚淋透洗干净。

痛痛快快吐出来又舒舒服服有人伺候着洗了个澡，就算酒没全醒，被抱上楼时，不二精神头已好了许多， “呐，关于做一半吐出来……我有个笑话呢……当年也是和小虎那混蛋一起喝酒……醉得那叫一塌糊涂，稀里糊涂滚到一起，滚啊啃啊，就开始扒对方的衣服……没想到扒了一半，酒意上冲……俩个人连滚带爬冲到厕所抢马桶吐……”回想当年，不二咯咯笑了好一阵，“那可真叫狼狈，吐得眼睛都发黑了，勉强爬回床上倒头就睡，结果啥也没做成……第二天早上酒醒了，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呐，手冢，”不二把头偎在手冢裸露的胸前，“小虎是我最好的朋友……能一辈子做好朋友的那种好朋友……所以，幸好大吐了一场……你说对不对？”
手冢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把不二放到床上，又给他拖过来一个枕头，不二拿眼瞅他，两颊醉红，“……你不吃醋？”
手冢俯身对上多多少少有点借酒挑衅的情人，简单回答，“没有必要。”

已抚上不二脸颊的指尖略加力，迫使贪杯一夜的人松开唇齿，直接压上一个斩钉截铁的深吻，不二深手攀住手冢的背，胡乱而热烈地回应，“……你就不怕……我吐出来？”
“已经让你吐够了，”手冢心平气和地说，分开不二的双腿，“你可以叫得大声些，虽然缺少科学依据，但经验上认为叫喊有助于醒酒。”
不二咯咯笑，“……手冢……连不讲理都那么有道理呢……”

在多少有点“不讲理”的激烈欢爱后陷进昏睡前，不二迷迷糊糊听到手冢在说，“不二，我们有各自的过去，但我说过，你的未来在我这里。”
一个温柔到让人想溺死其间的吻落到不二唇上，不二于是放任自己睡着了。

根本不需要倒时差，手冢在该醒的时刻自然醒来，留意不惊动头天夜里有点精力透支而酣睡未醒的情人，下床洗漱，出门晨跑。
例行的15公里匀速跑，是身体进入最佳状态的恰当热身。返回时，整个海角已经完全沐浴在晨光中。手冢冲了个澡，为自己做了份简单的早餐，端着咖啡上楼，卧室里空无一人，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二和他的电脑一起不见了。

手冢神情不变放下咖啡，伏身拣起桌角的纸篓，掏出几个不久前才被人扔进去的纸团，抚平摊开，是不二的笔迹。
第一张：“我临时有点事，出去几天，勿”——被涂了。
第二张：“小虎瞒着我回日本，他一定有麻烦，我不能不去帮他，”——又被涂了。
第三张上却只有一个名字：“手冢，”后面就是空白。

手冢看了最后那张字条好几秒种，翻出电话簿，找到一个号码，拨通。
“您好，半岛酒店，有什么我能为您服务的？”接待小姐的音色纯正甜美。
“你好，我是日本入境管理局要务二课的伊藤圣，我想确认有位名叫佐伯虎次郎的客人是否入住了你们酒店。”手冢不动声色地捏造了一个名字。
“您稍等，我马上查一下……抱歉，伊藤先生，没有佐伯虎次郎的入住记录。”
“他在入境登记时填写了你们酒店，我们必须尽快联系到他。”
“真的很抱歉，他应该没有在我们酒店订过房。”
“小姐，据我们所知，他应该于昨天晚上12点后入住你们酒店，佐伯是个很醒目的年轻人，大概178cm，银色额发，背了一个很大的军绿色旅行袋。”
“……这样啊，您稍等一下……”
手冢静等片刻，电话里终于再次响起柔和的女声，“很抱歉，伊藤先生，我问了当值人员，昨天晚上入住的客人中没有人符合您的描述。”
“给你们添麻烦了，非常感谢。”

利用上午的时间处理了一些事务，又回复了几封邮件，手冢去了一家熟悉的家常餐厅。
离开时，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停在他身边，车窗摇下，“很久不见，手冢。”迹部的笑容张扬倨傲，“我们聊一聊？”

第 2 章

开门时，柳生比吕士的手略停了一拍，他推门进去，沙发上正起劲啃快餐的两人抬头，不二笑吟吟举着鸡腿打招呼，“嗨，不好意思，我们在外面等很久，实在累得不行，所以直接进来了。”
“我无所谓，”柳生平静地脱下外套，“倒是可以好好取笑一下雅治。”
“你是说这扇门，”不二无辜地眨眼，“不是我干的，我只会在电脑上动点小手脚，不过这小子……”他指指旁边的年轻人，“从来都是破门的好手。”
另一位年轻人赶紧用纸巾擦擦手，不好意思地笑笑，“门上的机关设计得很厉害，忍不住手痒想试一下，结果比预计的还要费工夫……我叫佐伯虎次郎，很高兴见到你。”
柳生在他们对面坐下，“有何贵干？”
“小虎要找你，我就带他过来了。”

佐伯从口袋里翻出一样东西，“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柳生接过，看了好一会，缓缓开口，“那么，杰克桑原还好么？”
“老样子，”佐伯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就是前不久和后辈打赌输了，在留胡子。”
柳生推了推眼镜，似乎是要掩饰眼底一抹古怪的笑意，“有意思”，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神虽然依旧犀利机敏，语调却随和了许多，“不是过命的交情，桑原不会把这个给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找一份资料。”佐伯倒也毫不客套。
“一份资料？”，柳生望向不二，“似乎是你的专长。”
“但我需要有人帮我进入外务省大楼，”不二轻快说，“那里的保密网络对外物理隔离。”
柳生没有立刻接话，镜片后的眼神深邃沉定意味不明，“我需要知道你们的动机。”
“当然。”佐伯诚恳地回答，“我无意隐瞒桑原最信得过的朋友。”

黑色林肯疾驰在海边公路上。
“这是昨天下午海关监控录像拍下的照片，”迹部懒洋洋地说，“这个人持有一份毫无瑕疵的由委内瑞拉签发的护照，护照上的名字是Oda Yusei，今天早上，我截下了这些照片，因为恰好，有那麽个脑子还算有用的家夥认出了那张脸。”
迹部把另一张照片扔给手冢，一群身著丛林迷彩服脸上涂了油彩的军人或站或坐，背景很像一个小型军火库，迹部的指尖在其中最年轻的一张脸上漫不经心敲了敲，“佐伯虎次郎，生于横滨，他的日裔母亲和某个身份不明的外国男人的私生子，佐伯是日本继父的姓，10岁时母亲离婚，带他去了南美，应该是去找他的生父，14岁时，母亲在瓦尔帕来索去世，他独自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国，一年后持械伤人被捕，从轻发落在管教所呆了几年。18 岁再次离开日本，应该是去南美找他的父亲，之后有多年行踪不明，只到两年前，他出现在南美一个名叫‘丛林之光’的武装组织中，而且深得该组织最高领导人的信任，‘丛林之光’在南美成功实施了一系列军事行动、绑架、爆炸和持械抢劫，有证据表明，都是在他的策划和参与下……”

迹部顿了顿，继续说下去，“看来，他和你们家不二关系不一般，所以我稍微查了查，佐伯童年时有好几年随继父生活在东京，似乎离不二家不到半条街，不二当年出事一个月后，他持械伤人，对方其实也是些黑道混混，结果呢这个佐伯主动去自首了，被送进了同一家管教所……手冢，不二可是有位了不得的青梅竹马啊。”
手冢一直不动声色地听迹部全部说完，才平静开口，“迹部，我知道你是个不屑于使用威胁手段的人，你也知道我不吃这一套，好在我们都不喜欢欠对方人情，所以你大可开诚布公。”
迹部仰头大笑，“痛快，我就喜欢你这点，手冢，只要佐伯和他的朋友们在日本不要搞得太过火，谁想颠覆谁的政府，本大爷还真没空管的过来。”迹部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如果到了最坏的状况，我会尽一切手段，不让不二卷入其中。”
“谢谢，”手冢沉着地说，“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迹部用某种隐秘的方式发出了一个信号，前后座的档板无声降下，一个高大的男子，有着一张如花岗岩般无表情无生气的脸，转过头来，声音低沉，“BOSS!”
“他叫桦地，”迹部淡淡说，“今天之后，我不会再和你联络，手冢，你有什么需要，找桦地，同样地，我如果要找你，也只会通过他。”
档板再次升起。
“手冢，你听说过元老会吧？”
手冢沉默了一会，答非所问地回答，“艾伦特说过一句话，阴谋论者乐于让官方历史看起来象个笑话，但的确，真实的历史也许让阴谋论者看起来象个笑话。”

迹部了然颔首，他完全明白手冢话中所指，“十几年前，有个美国记者尤金·韦伯，写了一本趣味低下的书，他描述了现代某个组织，他们凌驾于国家、政府、国际财团、各类情报机关、黑社会势力和秘密组织之上，如同现代的圣殿骑士团，把持着巨大的难以想象的财富，隐匿在黑暗中至今主宅着世界，只是他们不穿白色长袍绣八角十字，黑色倾斜的钩型十字架才是他们的图腾。韦伯甚至信心满满地列出一溜的名单，包括政客、教士、金融巨头、影视巨星、财团的CEO等等，指控他们是这个名叫元老会组织的秘密成员，整本书充满了阴谋论者的捕风捉影和自相矛盾，可惜这本书即没有给韦伯带来关注，也没有增加他的财富，他依旧是个失意的倒霉蛋，一年后和其他157个人一起坐着A310掉进了大西洋，成全了他阴谋论的完整人生。其实他的这套理论古已有之，不断有人以这样那样的方式演绎出来，花样翻新，可以叫元老会，或者任何一个类似的名字。这些阴谋论者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们的顽强和后继有人堪比他们所坚定宣称的那些秘密组织，层出不穷决不放弃，鉴于本大爷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被他们口诛笔伐的阴谋家中的一个，有着表面上和私下的理由去搞清一件事情，是否真的有人在我之上玩更大的阴谋。”
迹部说的洋洋洒洒，口气里尽是半真半假意味不明的嘲讽，手冢依旧是不予质评的一脸冷峻。

再次开口时，迹部的眼神变得冷森森的，收起张扬华丽的姿态，语峰冷冽透骨，“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本大爷得到了一些情报，一些征兆，我派了一个合适的人试图打入某个组织，如果属实，那是堪比传说中所谓元老会的庞大体系。但没过多久，就完全失去了他的消息，虽然也在预料之中，但那小子销声匿迹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长得多，甚至让我开始相信，要么元老会是真的，而他已经死了……但不久前，他突然出现，以一种莽撞到拙劣的方式，袭击了一个律师，杀死了他的保镖，夺走了律师手上一个箱子……”
“戴高乐机场枪击案，”手冢接过话题，“那个律师叫雅克·佩尔。警方提供的监控录象拍下的是你的人。你认为他是故意暴露自己向你传递信息。”
“现在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但这里有问题，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动用内部的人去调查这件事，在他主动现身前，也不能试图去联络他，只能从那个律师身上着手，那个箱子里一定有名堂，手冢，我需要你去帮我查清楚，有可能的话，找到那小子。”

迹部掏出一张照片，缓缓开口，“Uehara Kenya，你也许知道他以前的名字，忍足谦也。”
手冢目光一凌，直直盯向迹部。
迹部略昂起下巴，冷酷无情地点头，“没错，侑士应该跟你提过他的这位堂兄弟，但谦也其实是他亲弟弟。几年前，我把他们从终身监禁中解脱出来时，他跟我开出的唯一条件就是，我会给谦也一个新身份，他只是不知道，谦也也提出了同样的交换条件……侑士这混蛋，他会不择手段找到谦业，不惜一切代价……即使罔故我的命令毁掉整个计划。”
手冢突然冷冷开口，“迹部，如果你们用类似的手段把不二卷进来，我发誓我会亲手杀了你。”
迹部微侧头，从容笑了，眼底锋芒突起，光华逼人，“手冢这么说，本大爷甚至有点期待呢，。”
两人的目光狠狠撞在一起。

恰在此时，车身微微颠簸一下，慢下来，迹部适时地转开视线望向窗外，“你到地方了，手冢……放心吧，不二的确是个顶级的黑客，不能招揽他真是可惜，不过的确，本大爷更想要的是你。”
手冢眉毛跳动了一下，声音仍是平静的，“你很清楚我厌恶为你们工作。”
迹部冷笑，傲慢开口，“总不会是因为听命于我，让你很不爽？”
“并不针对你，”手冢平静回答，“对于把持和盘踞了过多权利和资源，因而更加贪得无厌的阶层，我本能地深恶痛绝。但我还是宁可相信你来找我，是因为如果动用内部力量，也就意味着忍足已经背叛你们，所以这次我帮你，我会在他之前找到谦也和那箱子。记住我说过的话。”
手冢推门下车，迹部的脸隐藏在车窗的阴影里，肩膀难以察觉地耸动，似乎在无声的大笑，“那就不要让本大爷失望，手冢，否则倒真是给了本大爷一个绝好的理由亲手杀了你呢。”

第 3 章

不二拎着塑料兜走进兼做仓库的工具间，美滋美味地含着棒冰，没有装空调的棚屋很闷热，充斥金属和汽油味。佐伯穿了件黑背心，工装裤，用很宽的发带把头发抹向脑后，正忙着改装一辆摩托。不二把塑料兜贴到他脸上，“休息一会，这里热死了。”
佐伯抬抬手笑笑，示意满是油渍，“等会。”
“等会就化了。”不二又剥了一根，直接塞到佐伯嘴边。
佐伯咬了一口，继续捣鼓摩托车，不二就坐在他身后的台子上，隔会拿棒冰喂他。

佐伯突然间扑哧一笑，头也不回地说，“这次回来，总觉得不二你变得有点人妻。”
不二出声地嚼着自己那根棒冰，用脚尖踹他，“那你就是拐带人妻私奔。”
“可不是，”敏捷闪过不二的“黑脚”，“当年咱们躲着看第一部无码片，就是拐带人妻啥的。”
“你弄的片子，什么品位。”不二很默契地把一个放得较远的扳手用脚踢给佐伯。
佐伯捞起扳手，动手拆一个小部件，“不过……真的好吗？这样跑出来。”
不二直接把剩下的棒冰整个塞进他嘴里，“我可不是人妻，就算我是，你也没有拐带我，就算你拐带我，放心吧，我家那位不会把你怎么样。”大力拍拍佐伯的背，“他早就知道了，我们什么交情。”

佐伯起劲把那一大块棒冰咬碎，舌头都冻得有点麻，“你说我们啥交情啦。”
“全部坦白，以前做的那些事，包括那次喝得烂醉，几乎一路做到最后……。”
佐伯差点被噎住，“嗨，兄弟，不能这么陷害我，你们家那位，超恐怖的。”
不二无辜眨眼，“你又没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人家可是走学术路线。”
佐伯走到工作台前，拿起更换的部件，在聚光灯下检查内部，“这么多年，这点眼光我还有，手冢国光身上有种深不可测的凌冽，一种不动声色的强悍，非常不好惹……在丛林里我们相信，有些人能用眼神驯服狮子，”他突然抬头上下看看不二，一笑，“看来是真的。”
“嘿，我可没有被驯服……”不二笑吟吟地说，眼底蓝幽幽得有点危险。
“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驯服，”佐伯看着不二的眼睛黑白分明，坦荡明亮，“不是让狮子收起他的爪子，拔掉他的牙齿，而是真正的随心所预，收放自如……我很高兴你回来了，不二。”

不二看着他，勾勾手指，“过来。”
佐伯走过去。不二张开双臂，“抱一下。”
佐伯伸手环住不二，“我手上可都是机油。”
不二把下巴压到他肩上，“反正我借的你的衬衣。”
两个老朋友静静地拥抱了一会，然后佐伯象被咬了一口似的往后跳了一大步，“嘿，不要用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手法摸我。”
不二大笑，“小虎又壮实了，手感不错。”他拍拍手跳下桌子，“你继续忙吧，我上面也还有点活，柳生说了，这车我们用完了归他，他可以给我们打九折。”
佐伯目送他离开，回到工作台前，拿起部件，又放下，对着墙壁，露出一个淡漠得有些寂寥意味的微笑，然后他甩甩头，回到了摩托车旁。

手冢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只有一个客人，在最靠里面的座位上，呼哧呼哧地吃面，面汤热腾腾的，眼镜片上一片白茫茫的热气。
手冢在他对面坐下，“乾，近来可好？”
叫乾的男子慢条斯理地咽下面条，“你是说退休生活么？还不错，还不至于十分的无聊，”伸手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你电话里要的材料，全部在里面了。”
手冢从信封里取出一叠文件，最上面是一份附有照片的档案，名字那一栏写着雅克·佩尔，旁边有标注‘原名戈梅斯·塔亚’，“腿怎么样？”

乾埋头吃面，“你是指旧伤的话，糟得足够对得起他们支付给我的提前退休金，不过也差不到哪里去，有老朋友的委托，还是挺能跑的……手冢，我还听说你已经金盆洗手了。”
“是，”手冢快速地翻阅着档案，“你的消息从来不会出错。”
乾若有所晤地点点头，把空碗推到一边，擦了擦嘴巴，“这个雅克·佩尔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他在几内亚比绍混过几年，表面上是个援助性质的国际组织，从军火卖到人体器官，当然主营业务还是可卡因，那里是从南美到欧洲最主要的转运站之一，整个非洲都被这些人给榨干了，要知道几内亚比绍男性的平均年龄不超过40岁，现在是21世纪了，但在那个地方，活到45岁就是福音，而相应的，这帮家伙腰缠万贯。手冢，据说这家伙背后有整个因杜塔家族撑腰，如果你想对付他，不是单枪匹马摆的平的，即使是你。”

“我没打算一个人干。”手冢平静地说。
乾盯住他，看不透亮的镜片后，有种压抑的深重的热切直直望过来。
“我需要你帮忙，乾。”手冢把资料放回带子里， “再帮我找些人手”
乾推了推眼镜，诡异地一笑，“手冢国光出马，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我都可以找到。现在估计就有好些个老朋友跃跃欲试呢。”
“人不要多，要精悍、可靠，没有底档。” 手冢思索了一会，“Sniper，Burglar, Bomber，另外还需要一个Hacker。”
“Hacker？”乾咧嘴笑了，“人人都在议论手冢国光金屋藏娇了一个顶级Hacker，还让我帮你找？”
“能派上用的。”手冢起身，拿走了文件袋，把钱放到桌上，“这面我请，谢谢，乾。”
“You are always welcome。”乾微笑回答。

手冢从面馆出来，看了看表，估计时间差不多，开车到了中心区一栋大厦，坐电梯上了23楼，电梯门打开，迎宾小姐深深躬腰，“欢迎光临。”
手冢从迎宾小姐手中接过画展的介绍小册子，并没有看，只是拿在手里，稳步走进画廊，这里正在举行展览，服饰考究的客人们散布在装饰考究的展览厅里。
手冢缓步走到一幅巨大的作品前，不予置评般冷静地观看。
“啊啦啊啦，这可真是稀客啊，教授。”有人拖着柔软的调子，在他身后说。
手冢转身，淡漠如常，“你好，观月。”

观月和几年前那次见面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皮肤白皙，勤于保养，头发留得更长了，在脑后绑成一束，服饰和表情都考究得有点过分。
以一个夸张的恭迎姿态优雅欠身，观月还是一派自鸣得意的微笑，“真是多么大的惊喜，竟然在这里看到教授您，我从来没有想到手冢国光对后现代绘画有兴趣，还以为您的口味更加历史与古典……我很高兴您注意到了这副作品，这可是夸斯塔比的原作，您觉得如何？”
“我对绘画没有格外偏好，”手冢平静回答，“我不是来看画，我来找你。”
观月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惊异又有些玩味的阴影，笑了，“这简直更让人惊喜了，里面请，教授。”

第四章

华村葵踩着七寸的高跟，步伐铿锵有力，在电梯门关上前追上了迹部景吾。迹部的脸很臭，从来他参加联席会议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大少爷”和那些“老家伙”们之间彼此憎恨，在这个充斥着秘密的地方却是开诚布公人人皆知的真相。迹部大概做了一个外人察觉不了的指示，因为他身后的桦地——背地里人人都叫这个忠心的大个子“弗兰肯斯坦”，没有“主人”的指示，宁可直挺挺饿死都不会碰眼前的食物——竟然俯身象位绅士一样按住开关，让华村和她身后的助手得以赶上这趟电梯。
“非常感谢。”华村含笑踏进，和迹部并肩而立，“正好介绍一下，迹部君，这是我的新助手神城，他以前就是我的学生，刚结束在美国为期一年的研修回国……神城，以后向迹部君多多请教。”
迹部冷冷瞥了华村身后的高个子年轻人一眼，算是很给面子的冷哼一声。

华村在美国工作学习将近二十年，英语和西班牙语都说的比日文地道，这位胸脯高耸身条风骚年龄不明的女士有着连迹部都不得不首肯的高智商大脑，斯坦福大学神经工程学和心理学双料博士头衔，还在FBI工作多年，如今不仅执掌整个犯罪行为研究科，也负责系统内所有情报人员的心理评估管理。
电梯很快到了华村所在的楼层，她款步而出，想起什么般回头，“对了，迹部君，昨天是第三个月的13号，你要好好教训忍足这小子，我的预约时间很宝贵。”
迹部略略挑起眉峰，“失约于您太过失礼，本大爷不会让他再犯。”
华村的微笑意味深长，“看着迹部君的面子上，这次我会签字，让他们回头来拿报告吧。”
电梯门缓缓合上，迹部略点了下头，“Muchas gracias，dama。(西班牙语:非常感谢,女士)”

华村回到办公室，舒服地往皮沙发椅上一靠，微笑看着年轻的助手，目光中对爱徒赏识有加，还带了几分成熟女性独自面对年轻精壮男子时玩味眼神，“我很高兴你回来帮我，铃治，感觉如何？”
“这些人，并不懂得您的价值，”年轻人机敏的眼神透着古怪的阴郁，“您在美国会有更大空间。”
华村仰头大笑，向后甩了甩那头浓密的波浪长发，抬手挽成一个精干的发髻，“你还太年轻，铃治，把忍足的报告给我。”她接过报告，飞快地写上几行潦草到无法辨认的手书。
“我不明白，”神城的眼神困惑还带点不满，“为什么您要包庇那个忍足，完全不象您的作风。”
“我们不是在美国，”华村利落地在报告末端签名，“在日本你要学得更圆滑，掌握分寸，运用手腕……能看到迹部景吾向人服软，已经够本了，更别说，这个忍足侑士可是我最爱的Case之一。”

“我只看到迹部的傲慢……而忍足没有您的签字会被直接丢回监狱，他怎么敢招呼都不打就缺席评估日。”
“在过去这些年，忍足侑士都老老实实配合每次的评估，跟你说实话，我等待他出状况已经很久了，”华村摘下眼镜在手指间把玩，“忍足的案子，你了解多少？”
“大略看过资料，特别假释条款下的重案犯，谋杀、绑架、故意伤人，在少年时代就恶行累累……出生单亲家庭，在暴力环境中长大，典型的反社会人格，目前在监管下为迹部工作，必须定期接受并通过您的心理评估，如此而已……我是否可以理解您的意思是，这家伙很危险，迟早会再度犯事么？”

“抓住了一些重点，我的小男孩，不过远远不够，”华村柔软地微笑着，用亲昵到暧昧的调子唤着她的学生，“我会在评估报告上签字，可不仅仅为了卖迹部景吾一个人情，我研究这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了，那种独特的上下级，或者用更戏剧性的表达方式，那种微妙的主从关系，非常耐人寻味。”
“我听说过迹部景吾对待他手下的方式。”
“不要让愚蠢家伙们的妄断蒙蔽你，”华村笑着摇摇手指，“迹部景吾能牢牢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很能说明问题，他绝对不是一个傲慢狂妄目空一切的大少爷，正相反，这个人非常地冷静，绝顶地聪明，而且十分有手腕，他用过分骄傲的外表成功隔绝了所有不必要的干扰，他只谨慎地选择他需要的人，笼络他们的手段极其高明，对于要达到的目的不折手段。”
“我知道您非常欣赏他，但和忍足侑士又有什么关系？”神城不解地问。

“如果是另外一个人，走进来说，在这家伙的心理评估书上签字，我们需要他为我们干活，我压根都不会理睬。忍足侑士，这家伙很危险，你刚才说了‘反社会人格’，‘缺乏正常的伦理和道德感受，按自己的准则生活’，非常对；‘缺乏明显可辩的理性动机，过度寻求刺激’，NO！忍足是个非常理性的人，正因为理性，反而更难掌控……”
华村从身后的保险柜中取出厚厚一摞卷宗，丢给了神城，“忍足的父亲当年是首屈一指的赏金杀手，忍足十几岁时在追踪和伏击方面就已经是顶尖高手，媲美我们最好的探员，他下手非常地狠辣，却又独特。有一次，他一个接一个地阉割了三个合伙轮奸女性的惯犯，然后非常细致地帮他们缝合止血，打消炎针，因为他不是要他们的命。他后来向我承认做这起案子前，他作足功课，甚至混进医学院，以避免任何‘过分损伤’。很有意思不是么？他甚至和在医学院认识的女同学交往了一段时间。精神病态犯罪学者总是在说，‘反社会人格’者缺乏长久关系，回避学习困难，但忍足不是，他善于学习，并努力维系和特定他人之间的长久关系……”

神城多少有点跟不上华村的滔滔不绝，用手指托住脑袋，努力厘清思路，“那么您认为他和迹部之间正在建立某种长久关系……”
“至少你找对路了，”华村赞许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忍足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绝对危险，在某些方面，绝对可靠，而迹部景吾是那个抓住并且利用了这一线之差别的人，”华村飞快地把卷宗翻到某一页，“他父亲被人陷害，几乎送命，忍足带着弟弟一路追踪，杀死仇家，然后发生了什么？父亲因受残疾后半生不得不东躲西藏，变得非常暴佞，他喝多了，毒打兄弟两的母亲，他们回到家里时，她躺在厨房的地上，已经冰冷而僵硬了……
“我们不知道兄弟两做了什么，两人在审问中保持惊人一致的步调，检查官的确考虑个个击破，但完全失败了，反正没人再见过他们的父亲，只找到了大量符合血型的血液，用调查警官的话说，‘够让人死两回那么多的血’，那是他们第一次被捕，并且让法官大为头痛，因为当时兄弟两还没成年，却犯下重罪……
“忍足兄弟在监狱头几年表现得非常好，他们懂得如何交朋友，如何远离麻烦，他们甚至孜孜不倦地向其他犯人学习，然后有一天，忍足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当年陷害他父亲的主犯，他们几周后就越狱了，瞧瞧，”华村说到兴致处，狠狠将档案甩到桌子上，“有极大可能是他们亲手杀死了父亲，但他们仍然会不惜一切为他报仇，而且这一次他们不想被捕，但他们遇到了当年刚初出茅庐的迹部景吾……”

华村放慢了她高亢的调子，用带着回味的语调继续，“我很认真地研读了那段时期所有的报告，官方记录虽然空洞刻板，仍足以令人兴味昂然，迹部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抓住忍足，他来找我，要求我为忍足侑士做心理评估，我告诉他，让这个人为‘我们’工作非常危险。迹部只是回答：他为我卖命，我来处理其他一切。”华村笑了，“我承认这两个人激起了我极大的兴趣，甚至值得为之冒一点险，这些年我花了很多时间和忍足侑士交谈，他让我吃惊，他可以表现得如此优雅、迷人，懂得巧妙地投人所好，恰到好处的保持一点放荡不羁，他和我谈起Hervey Cleckley, 专业到斯坦福应该给他一个学位，交给他的任务他都能完美达成，足以拿到模范员工奖。让这家伙为我们工作冒点风险是绝对值得的，但我更好奇，迹部至少从目前为止，如此漂亮地‘驯化’了这个内心藏着野兽的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为了自由，或者其他什么他看中的东西，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听您这么说，我反而觉得他更加危险。”神城蹙紧眉，“我有个问题，您提到过他有个弟弟……后来呢？”
“很不错，铃治，”华村轻轻叹息，“从官方的记录里，忍足谦也后来完全消失了，但我一直相信，迹部或者忍足，至少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

神城想了一会，谨慎地挑选着句子，“您认为忍足昨天没有出现，并不是简单地失约？”
“忍足侑士是个完美的行动派，他一定有非同寻常的理由让他甚至不惜前功尽弃重回监狱。”
“那么迹部呢，他是在故意隐藏压制这件事情？”
“你没有听到他的话么”华村轻轻地回答，“不会让他再犯的……这话可是有很多的解释。”

第5章

监控大厅的屏幕上，可以清楚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束鲜花，神情从容地走过墓园的甬道。
“嫌疑目标已经出现。”负责监视的人立刻汇报，“工蜂请就位，工蜂请就位。”
“工蜂二号已就位。”“工蜂四号已就位。”……
监控大厅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随着一声声清晰的回应，更多的监控屏幕亮起，从各个角度毫无死角地锁定墓园。青年男子径直走到一座墓碑前，近距离的监控图像很清晰，可以清楚看到墓碑上的女性照片，有着清丽的五官和略忧伤的眼神。男子拂去墓碑上的落叶，插上带来的还带露水的鲜花，然后他就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
某个监控镜头被拉近，已经能辨认出男子墨镜下与墓碑上女子有着近似轮廓的五官。
“目标身份已确定。”
“继续监视，盯紧了。”指挥室里有人下令。
青年男子一无所知般在墓碑前静立了半个小时，似乎在哀悼，然后他转身向外。
“目标开始移动，工蜂七号，目标正在朝你这边移动，不要惊动他，保持监视。”
男子依旧保持着从容的步伐频率，走出墓园前他停了下来，手插进外套口袋，却只是掏出了一盒烟，然后他走向蹲在地上修剪花木的中年园丁身边，“借个火？”
中年男子微微愕然一下，起身从口袋里摸出火机，帮他点上。
大厅里异常安静，从近距离接入的某个隐蔽麦克风上，所有人甚至可以听到“啪”地一声火机轻响，男子微微一笑，“辛苦了。”

监视墙上某台屏幕的监控画面突然消失，然后就像传染一般，一个又一个监控画面迅速灰暗下去变成了雪花点。
“怎么回事？”指挥室里有人怒吼。同时已经有人答复，“监视信号受到不明干扰。”
“让现场的人汇报！”
“通讯信号也被干扰，重复，该地区通讯信号被干扰。”
就像刚才突然消失一样，所有的画面突然又飞快地一个接一个恢复，屏幕上丰腴的半裸女子和男人纠缠在一起，AV片标准的夸张呻吟响彻了整个大厅，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女子抛了个媚眼给镜头，“辛苦了。”
“FXXX”！”指挥室里的男子恼怒地骂了声脏话，愤然地摔掉耳机，满含怒意地下指示，“切断画面，立刻修复信号，让所有部门回话。”
男子身后，迹部景吾姿态悠然地坐在沙发上，“早就跟你们说了，不要做这个无用功。”
男子满脸羞愤，狠狠瞪着迹部，“那个佐伯虎次郎，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同伙。”
“是啊，”迹部懒懒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显然有个顶级的黑客在帮他。”
“我们知道佐伯每次回国都会来为他的母亲扫墓，如果让他跑了，我们就没机会搞清楚他回日本要做什么？”
“我们总会知道的，不是麽？”迹部不在意地一笑，起身离开监视大厅，留下气急败坏的男人。

一个潇洒地过弯，机车冲下路肩拐进一家修理厂，佐伯虎次郎拎着一大包顺路买的热腾腾的点心步履轻快上了二楼，不二蜷着腿坐在转椅上，工具台上一堆电脑，都是沿途的交通监控画面，正在有滋有味地搅着一大盒冰淇淋，欢呼一声接过佐伯扔过来的点心。
“帮我收拾干净了？”佐伯笑问。
“连我都信不过？”不二挑眉。
佐伯笑着装模作样去捏不二的肩，“辛苦了，没有你，我怎么办？”
“省着你的甜言蜜语，我有主了。”不二很受用地享受佐伯的按摩服务，将热腾腾的糕点揉烂了搅入冰淇淋中。
“你的口味还是那么……”佐伯向着其中一台继续放送着AV画面的显示器啧啧嘴，“勾引人妻，难为你还能找到这么老的片子。”
“人家为了逮到你，在那蹲了几天，帮他们去去火。”不二不在意地回答。

另一台电脑发出滴滴的声音，不二咦了一声，扔开了手中的食物，扑回桌前，开始飞速地敲击键盘。
“被盯上了？”佐伯收敛了笑容。
“是个高手，有意思……”不二飞快回答，“……不过好像不是找你的，倒像是盯着我的，稍等。”
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佐伯，上面有一行转成明码的文字。
“深蓝，听说你对外务省有兴趣，合作一把？——圣书。”

手冢国光走进一家写字楼，按电梯直接到了23层，原本位于这里的公司已经歇业，手冢按了下墙上的开关，没有反应，大概是欠费，物业已经关闭了该区域的电源。手冢不在意地穿过堆满了被遗弃的办公设备的公共区域，走进经理室，他拧开手电，先简单环视了一下屋内，有条不紊地开始检查抽屉和柜子，他的动作很简洁，有效率，归档的文件只是大略扫一眼，倒是更关注桌上的行事历，和一些被随意丢弃的近期单据。
突然他熄灭了手电，悄无声息地闪到角落，有人打开了通往外部走道的门，脚步稳定地在外面转了一圈，走向经理室这边，门把轻轻转动，一个高大身影闪进来。手冢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出手，对方只慢了半拍，立刻反映过来，两人在黑暗而并不大的空间里沉闷地交手了好几回合，倒是手冢先低低出声，“真田？”
“手冢？！你怎么在这里？”对方几乎是立刻收住了手。
两只方才还击向对方的拳头在黑暗中稳定握到一起，“我们最好换个地方谈谈。”手冢沉声说。
“也好，”真田冷肃的声线中有难得的亲切，“我很久没回来了，你推荐地方。”

酒吧安静的角落里，真田端起杯子轻轻和手冢碰了一下，开诚布公地说，“还记得文太吗？”
手冢目光微闪，已经回想起某个年轻人站在小飞机旁张扬的红发和开朗的眉眼，“当然。”
“他这些年一直在帮人走一些私货，”真田沉声说，“不久前他接了一笔单子，但原本安全的路线好像提前泄露了，他的飞机紧急迫降，人也失踪。我一路追查，发现这单生意是通过日本的一家公司联络到他的，所以我来了。你有什么线索么？”
手冢放下了威士忌酒杯，掏出一张照片推过去，“雅克·佩尔，原名戈梅斯·塔亚，如果不出意外，真田，你们家小朋友挑选客户应该更谨慎些。”
真田紧蹙着眉头，瞪着那张照片，似乎要把那个人的脸印刻在脑海里，然后他将照片推回去，“我和幸村也提醒过他，年轻人嘛，总要吃点苦头，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这个雅克佩尔？”
“在巴黎的医院，机场身中数枪，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随身的包被抢走。”手冢平静述说。
真田眼睛中闪过凌厉的光，“就是说，这个雅克佩尔很可能是明线，而文太其实才是送货的暗线？”
“很大的可能。”
“文太有危险。”真田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手冢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默认。
真田话锋突然一转，“我还以为你已经退了？”
“有些私人交情。”手冢回答，“找文太的那批人，应该也在找在机场抢走东西的另一个年轻人，我答应了别人要保他下来。”
“也就是说我们的目标不冲突，”真田举起酒杯，“一起？”
两人再次轻轻碰了下杯子。
确认和手冢合作，让真田一直阴郁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不二呢？”
“他也有些私人交情。”手冢回答。
真田了然地微微点头，“我听幸村说过不二的手段，有他帮忙会好很多。”
“比你想的要复杂，”手冢挥手结账，“这个戈梅斯·塔亚背后水很深。跟我来。”

酒吧楼上是一间健身房，真田跟着手冢穿过还在营业的健身区，从员工通道上到顶楼，原本用作仓库的宽大区间里被收拾开一片区域，几个年轻人正在交谈。
“真田，老朋友。”手冢言简意赅地介绍，“这位是乾，我们的联络人，这位是菊丸，这位……”
“在下观月，”观月引人注目地上前，完全无视真田的冷淡，“真田君，久仰，幸会。”
“把手上的信息都整理一下。”手冢稳稳地打断观月寒暄的企图。
“这合适么？”观月目光一转，在碰到手冢和真田冷冽的眼神时顿了一下，“好吧，我懂了，我先说。”
他走到中间的提示板前，在雅克佩尔的照片上面订了另一张照片，照片里一群男子围拥着一个耄耋老者，“所有的事情，要从因杜塔家族的老爷子说起，在过去三十年里，老爷子牢牢控制着因杜塔家族在非洲、南美和南亚的军火和毒品交易，但是最近有可靠消息，老爷子没有几天好活了，因杜塔家族目前内乱不断，各种暗杀、出卖、幕后交易层出不穷，几个继承人都在疯狂地抢夺地盘。早年老爷子能纵横一时，后面不乏和某些政府的内幕交易，据传老爷子为自己的血亲留了一张保命的王牌，就是这些幕后交易的情报，他希望以此作为交换获得这些政府的庇护，而可以想见，其他人并不打算在老爷子过世后将庞大的利益拱手交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雅克佩尔就是老爷子和这些政府高层间斡旋的中间人，在过去几周里，雅克佩尔手下的数个亲信都离奇死亡，他本人还躺在巴黎医院的ICU中，外面是几层的国际刑警和各派势力的眼线，而显然还没有一方找到老爷子交给他保管的那些东西。我们唯一了解的是，雅克佩尔在巴黎机场遇袭前，他正准备飞往东京，我这里就这些。”

乾起身走到提示板前，一口气往上面订了几张照片，“明面上老爷子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女婿，两个儿子都早死，还有一个在美国蹲监狱，估计没有放出来的那天，女婿是目前因杜塔家族的实际控制人之一，和老爷子多年不对盘，没结婚的大女儿早年和老爷子闹翻，而且是个重度瘾君子，早就断绝了和家族的来往。不过我们确信老爷子还有个私生子，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日本，三年前出车祸死了，不过他似乎有个孩子，目前下落不明，我们怀疑雅克佩尔通过日本的一家公司掩护这个小孩，但是有趣的是，我们查不到关于这个孩子的任何信息，只知道他的年龄应该是在20岁到30岁之间，我们怀疑老爷子很早就通过某种手段让这个孩子处于政府的庇护计划中。”
手冢微微颔首，掏出了一个从办公室里拆出的硬盘丢给了菊丸，“查一下，虽然希望不大，不过不要漏过任何可疑之处。”
“好的，头。”菊丸利索地接过。
一直抱臂而立的真田终于开口了，目光还是望向手冢，“既然大家已经合作，我也开诚布公，我有理由相信我的一个兄弟，丸井文太还活着，因为他在帮你们说的那家公司送货而失踪后，给我留了一个信息。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他。”

第6章

球场上，柳生比吕士一个潇洒的挥杆，不二站在他旁边，抬手看着小小的白球划过利落的弧线，稳稳落上果岭，他笑着拿手去捅正在挑球杆的佐伯，“见鬼了，玩这个我真的不在行，只能靠你了。”
“用你的杆数减去我的杆数，我们大概有希望。”佐伯做了个鬼脸。
“不玩了不玩了，”不二自暴自弃地甩着手中的球杆，“来多少球也不够我浪费的。”
“你的挥杆姿势不对。”一位外貌英挺笑容明亮的年轻人走近他们，一身白色的高尔夫球服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肩背曲线，他向柳生侧侧头，“好久不见，柳生君，对球场新人不要下手那么狠。”
“对这样的新人可不敢大意。”柳生推了推眼镜。
不二眯着眼瞧了来人一会，展颜一笑，“姿势怎么不对了？”
来人大大方方走到不二身后，“可以吗？”
不二一耸肩，“请多指教。”
男子将一只手搭到不二腰上，“这里的重心再下沉些，背部不要绷的这么紧，我教你三字挥杆速成要诀……”
柳生走到一边，和佐伯一起瞧着来人从后面圈住了不二，帮他握住了球杆，一点点帮他调整身体的姿势，几次模拟挥杆后，不二果断地一球击出，在众人的视线中，小球高高跃起、落下、滚动，一杆入洞。
柳生和佐伯很给面子地鼓掌，柳生轻叹，“运气真好。”佐伯微笑，“教的真好。”
不二一声欢呼，先白了两人一眼，“明明是我一点就通。”转向来人，“圣书？”
“神交已久，深蓝。”男子和不二击掌庆祝。
“我不用那个名字很多年了。”不二说。
“幸会，不二周助。”男子笑的灿烂，“你可以叫我白石，白石藏之介。”他转向佐伯，“Oda Yusei，或者‘丛林之虎’？”
佐伯大大方方握手，“叫我佐伯就好，柳生的朋友，我乐于结识。”
“首先，这家伙算不得我的朋友，总是带来麻烦的旧识而已，”柳生冷冷说道，“而且，正好当面说清楚，这家伙不是我招来的。”
“我们没有怀疑你，”不二接过了话头，“柳生的信誉，我和小虎都心里有数，虽然不想承认，这次是我大意了，我的确懈怠太久，被这样高段位的家伙盯上还是有点丢人啊。”
白石举高双手，“请不要让我一见面就同时得罪你们三位，和不二你目标一致，我又恰好有点内部优势而已，但总之，给兄弟点面子，我请各位吃饭，以作赔罪。”

球场旁的高级餐厅里，对着不二坐下后就利落点下的一长串菜单和酒水，白石煞有其事地苦了脸，转向佐伯，“看在兄弟我只是个可怜的工薪份上，劝你们家兄弟悠着点？”
佐伯付之一笑，“又不是我惯出来的，我也没办法。”
“你就装，”不二笑着把菜单还给侍应生，“说说你们家老板给你开多少，让我看看从良的黑客值几个钱。”
“谁说我从良了？”白石眨眨眼，“不过我是比不得不二你潇洒自在，背后还有个大金主，我呀，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柳生嘲讽地一笑，“当年从和解协议里挣的钱，还是经的我的手，不要让我起你的底，白石。”
白石一合掌，有模有样地服软，“论武力值，我可不敢和丛林之虎搏命，论技术值，我自负也就和不二在伯仲之间，论翻云覆手的财务手段，柳生你就不要寒碜我了，所以，放兄弟一马？”
“瞧瞧，”不二笑对佐伯，“这是褒奖我们三个，还是往他脸上贴金呢，想1对3？”
“为什么不是4对N呢？”白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推给不二，“我的态度很诚恳的。”
不二随手解开了手机的锁屏，看了一眼，眸色微微暗淡，递给了旁边的佐伯，佐伯目光所及，倒是神色不动，只是抬眼看着白石。
“我没有恶意，”白石泰然地说，“否则我也不敢全无防备就来见你们，当年佐伯的假身份是我的一个前辈做的，所以我估计是目前活着的人当中除你们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眼下所有人在找的那个被庇护的人，并不是你。而且我还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因杜塔家的小少爷。”
“我叫佐伯虎次郎。”佐伯稳稳回答，明明气质很温和的人，冷下来时，却有种如刀尖般锋锐的犀利，“那个姓氏与我无关，我这次回来，不是想证明我自己的身份，而是想确定以后再与我本人没有丝毫的关联。”
“所以你看，我们就更没有丝毫的利益冲突了。”白石微笑回答，“毕竟我只是想找另外一些人的麻烦而已。”
“真让人不爽，”不二撇了撇嘴角，“这小子明摆着告诉我们，要么合作，要么还得费事干掉他。”
柳生一扬眉，“我没有意见，反正这小子每次出现都是一堆麻烦。”
白石还是一脸满不在乎，“手里捏着别人把柄的家伙最让人讨厌了，所以不妨我也透露个我的把柄吧……”他向不二勾勾手，“有件事情，柳生都不知道，倒是深蓝嘛……”
不二附耳过去，白石在他耳边低声说些什么，不二眉峰一挑，“是你干的？！”
白石点点头，不二仿佛才认识这个人般上下看了他好几眼，“好吧，这件事情小虎决定。”
柳生微微摇了摇头，“这个人，好像总是忘记我也学过唇语。”
白石一脸夸张的遗憾，“哎呀，也没办法了，反正我两之间，一桩一桩的，也厘不清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佐伯只是淡淡一笑，那种凌厉的杀气就好像幻觉般消融在看似阳光般直率真诚的微笑中，“你的那位前辈，当年对我有恩，我愿意相信他能信赖相托的人。”
柳生伸手接过服务生送上的红酒，示意对方退下，亲自为几位斟上，“那就不废话了，商量一下怎么动手？”

大阪南部被普遍遗忘的区域里，肮脏而狭小的街巷里依旧没有什么人气，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连名字都失去的贫民，能走得动的趁着白天外出找一些挣取日薪的机会，不时可见上了年纪的老年流浪者龟缩在角落的垃圾中，睁着浑浊的眼神听凭最后仅存的生机缓缓的流失。当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这里的死寂，除了扬起沿途的垃圾和尘土，这些老者甚至没有抬动一下眼皮。一个年轻男子被追赶着在迷宫般的狭小巷道间逃窜，他的样子很狼狈，一头乱发和满脸的胡茬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梳洗，曾经强健的身体，因为受伤或者缺乏休息或者兼而有之，处于严重透支的边缘，左手下意识紧紧捂住小腹，有血迹隐隐地透出，只有一双眼睛还保持着几分凶狠的清明，看似慌不择路，却每次都能堪堪避过追踪者的围堵。
在这片区域的外围，一个中年男子一脸不耐烦地等着车里，听着耳机里手下的汇报，“混蛋，折了这么多人手，还没有抓住么？一个丧家之犬，你要我怎么向上头交代？！少废话，今天必须抓住这个奸猾的小子。”
男子气恨恨地结束通话，车门就在这时被拉开，一个戴着副细边眼镜公司职员模样的青年男子就站在车外，一派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斯文气场，男子还没来得及伸手拔枪，已经被斯文男子利落地勾住脖颈，一拉一拧，男子倒出车外，最后的视野里是手下倒趴在地的身影。“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男子最后想道。
“说谁丧家之犬呢，”斯文男子微微摇头，“真是没有教养。”伸手摘下男子的耳机戴上，凝神仔细听了一下，向着贫民区错综的道路走去。

被人追击的男子到底还是被堵到一条窄巷的尽头，他扶住那不知道何时搭起的高高垃圾墙，低声咒骂了一声，在爬上垃圾墙把后背完全暴露给追踪者之间快速地权衡了一下，毅然回头冲进追踪者当中，空间逼仄，追踪的人也无法围攻，挤在通道里就是一阵混战。
追踪者中最后一人一边焦急地看着眼前的混战，一边大声地呼叫支援。身后有脚步走近，此人松了口气般回头大喊，“其他人呢？怎么这么慢！”却看见一位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朝他微微一笑，“抱歉，似乎没有什么其他人了。”
寒光一闪，押后的这一位缓缓滑了下去，有猩红的血液从他脖颈一侧汩汩地涌动出来。
斯文男子看着最后一名追踪者也被撩翻在地，点点头，“看来也不是很需要哥哥出场啊，谦也。”
忍足谦也摇摇头，“混蛋，还是这么爱耍帅。”踩着地上的人走出来，两兄弟紧紧拥抱了一下。
忍足侑士眉头一皱，“你受伤了？撑不撑得住。”
“妈的，本来撑得住的。”忍足谦也勉强笑一下，果断地昏了过去。

忍足谦也恢复意识时，已经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他勉强挣起身，拔掉手上的静脉输液针头，腹部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地包扎好，下床时脚还有些软，谦也晃了一下，才稳住身体，他看着床边的镜子，昏迷这段时间，显然有人不但帮他清洗了身体处理了伤口，连胡子都被刮得干干净净，镜子里是一张虽然缺乏血色却依旧年轻到俊朗的脸。谦也有些陌生般摸摸自己的下巴，忍足侑士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醒了？吃点东西？”
“先给根烟。”谦也晃了晃脑袋。
忍足掏出香烟，先给谦也点着，自己也叼了一根，从容吐出烟圈，“说吧，谦也，你是怎么搅到这档子破事里的，记住从头说起。”

第7章

营业时间结束清场后的大厅只亮着寥寥几盏应急灯，手冢借助并不明亮的光源完成了全套器械练习，正在房间正中做Burbee跳，乾看着他做完100个整组和后续的放松拉伸，才上前递过毛巾，“状态保持得真好，刚才进来时恍惚觉得还是当年一起特训的日子。”
手冢了然的视线掠过乾僵硬的左腿，“上次介绍的理疗师如何？”
“不用担心我，我的脑子更好用，倒是你这位幕后老板要不要顺便核一下健身房今年的账目？”乾笑说，挥动一下助力的手杖，“就算是现在的我，自保还是足够的。”
手冢径直走向冲凉房，“菊丸已经动身了？”
乾就靠在冲凉房外的墙上等他，“跟我抱怨了一下，不过你交代的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帮真田追查丸井文太的下落去了。”
“你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手冢打开冲淋龙头，闭上眼，听任水流打在他强健的肌体上。
“的确……”乾斟酌着字眼，“你面前我也不讳言，真田是你的老朋友，而且他带来丸井那条线很重要，我没意见，但是观月……就算你大度到完全不在意当年他对你的陷害（前情见《冰山来客》），我还是认为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合作。”
“观月很有用。”手冢平静回答。
“如果信不过迹部景吾，想绕过他获得内部情报，我也有其他可推荐人选……”乾缓缓开口。
“为什么认为我信不过迹部？”手冢沉声问。
“那么……你信任他么？”
手冢没有立即回答，他利落地冲完澡，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出来，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走到更衣帘后，“乾，并不是我为迹部说话，但你的事情，的确不是他的责任。”
“我知道，”乾叹了口气，“……我知道，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我的下场只会更惨，我不敢说我一点都没有迁怒他，只是你断然离开，我原本以为我们在有些想法上是共同的。”

“你我都很清楚，就算脱离，我们也并不可能就此置身事外。方寸之间都是棋子必夺之地，而棋局之外有棋手，棋手之后还有设局的人，再之后呢？正如你所知，我厌恶这一切，我和迹部间谈不上信任，与其说同伴更接近博弈，在大的共同立场项下各取所需，就算不能认同他的手段，我也清醒地明白那是他在那个位置的立事之道。有些事迹部暗中出过力，就算用心深远，我承情，这是我的立事之道。至于观月，是防备，也是后手，我需要他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抱歉现阶段我只能说这么多，他只要知道我们对雅克佩尔丢失的箱子感兴趣就好，精细如观月，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乾淡淡一笑，“手冢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纠结什么。忍足的事情，我会避开他。”
“有线索吗？”
“干净利落的人间蒸发，他抛下了已知的所有内外渠道以及掩护身份，不过你要我重点关注那几个和因杜塔家族有往来的黑道势力的异常动向，还真发现点东西。”乾摸出手机，“刚刚收到的，就在前天，住友会下辖在大阪的一个暴力团伙据说被人废了，现场立刻被清理了，连警方都没有惊动，我的线人冒了很大风险搞到这个……”
手冢已经换好衣服出来，闻言接过乾的手机，照片显然是偷拍的，角度对焦光线都很糟糕，但放大后足以看清那貌似很浅却致命的伤口。手冢的眸色暗沉了些，“是忍足侑士的手法。”
乾长长吁了口气，“我和他接触不多，最早还以为是谁家官僚的纨绔，真是走眼……下手够狠。而且，既然忍足侑士在大阪，倒是证明了你另一个推断，谦也刺杀雅克佩尔后，大概率会秘密潜逃回日本。你说他们会和那边联系吗？”
“可能性很小，”手冢肯定地回答，在柜子里掏出腕表扣好，“忍足谦也在一个到处都是摄像头的地方刺杀雅克佩尔，等于将自己正面暴露给了所有人，一个能被迹部选中还做了这么多年卧底的人，不会如此简单粗暴，而迹部又在谦也暴露忍足失踪后找到我，要么就是不能让内部其他人知道谦也是他的人，要么就是不能通过他们找他……”
乾冷冷一笑，“在这个国家，人人都在玩阴谋……好吧，我上去继续想办法追查这对亡命兄弟，倒是你，”乾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手冢一身外出行头，款式简洁剪裁考究面料上层的浅灰色西服套装，深灰色的衬衣上走极简风格的一字银领针有低调的反光，“约会？说起来我好像有几年没有看过手冢你走这种夜狩的路线了。”
手冢淡淡瞥了他一眼，“慎言，老朋友。”

手冢从健身房出来开车去了一家位于某大厦楼顶的高端会所，他到的很准时，而对方却迟到了。手冢也不着急，点了一杯酒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璀璨灯火。他等了半小时的样子，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短裙秀发蓬松妆容细致的美女踩着细高跟进来。手冢起身相迎，美女眸中一抹难以言述的恍惚，“很久不见，手冢。”
亲密的相拥比通常社交礼仪大概长了一两秒钟，手冢引领女士坐下，“很高兴见到你，安娜。”
“很抱歉约你出来，我却迟到了，使馆酒会上遇见几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安娜耸肩一笑，目光一直意味深长地绕着手冢上上下下流转，“你还是老样子，不，应该说，比当年还要帅……我刚陪着我家那位到日本就职就想过要找你，天哪，我怎么这么蠢耽误到现在。”
“你还好吗？”
手冢坐下后一直静静地看着安娜。会所为了给显贵的客人们营造私密的谈话空间，灯光都经过精心设计，分散的暖调光源设置得偏低，谈话的距离内，人的脸部五官隐在昏暗光线内，保持安全却舒适的距离感，安娜却似乎在手冢的注视下微微焦灼，若无其事般开着玩笑，“应该算不错吧，有时候也会怀念当驻外记者的时光，还记得最糟糕的时候只剩下一套内衣，连换洗的都没有，而现在，有专门的人帮我打理那些衣服以及造型，”她在茶几下蹬掉了细细的高跟，“天哪，倒退十年，我都不敢相信我会成天踩着这样的玩意招摇过市。”

手冢依旧静静地看着她，“安娜，我是问，你还好吗？”
安娜的嘴唇难以察觉地轻颤，“应该算不错……手冢，你不是看到了吗？”
手冢起身坐到安娜身边，安娜定定看着他的动作，目光闪烁不明，手冢拿起桌上侍应生送上的热毛巾轻轻按上安娜的眼角，安娜一缩，但被手冢用另一只手有力地扣住了她的下颌就不动了，任凭手冢一层层擦去了脸上的底妆，裸露出眼角并不新鲜的一片瘀痕。
手冢目光细细地收缩，并没有继续，他放下了毛巾，“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娜抓过随身的手包，翻出粉盒开始补妆，她的手有点抖，“真是的……手冢，你还是这么目光如炬，明明其他人都没有看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手冢又问了一遍。
“……快两年了，”安娜咬紧了下唇，“来日本前，我们失去了第二个孩子，是我的错，我太不小心，一开始真的是意外，然后慢慢开始变得频繁……真的很抱歉，那天我只是太难过，我真的只是想找你叙叙旧……其实我已经好多了……”
有泪水默默涌出来，搞坏了她刚刚补好了妆容。似乎无声地叹口气，手冢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背，安娜靠到手冢肩上，哭泣的声音被压抑得几不可闻，“你确实应该早点联系我，安娜。”手冢低声说，“你在日本还是有老朋友的。”他的手撩起安娜的秀发，在脖颈上还有更多被掩饰的很好的瘀痕，“你不能继续这样自欺欺人。”
两人就这么默默坐了好一会，安娜重新坐直，略微收拾好自己，“我真的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见到你的时候，就更加这么觉得了。”
“离开他，有什么顾虑吗？”手冢语调听起来还是很平稳，安娜却好像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般，“如果不是他主动提出，我会失去我女儿的监护权，我自己也有很多问题。”
“如果艾米以后跟你生活，你能解决掉你的问题吗？”手冢继续问。
安娜抬头望着他，目光中有种灼人的力量，“我已经戒掉了……所有那一切，我保证，为了艾米，我再也不会沾染那些。”
手冢轻轻怕拍她的手，“不用担心，会解决的。”

手冢递给她一杯水，安娜捧在手里喝了几口，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对了，那天我约你，你在电话里说，正好也有事情想问我，什么事？”
“没有关系。”手冢略摇摇头，“我会搞清楚的。”
“别这样，”安娜恢复了几分笑容的明艳，“也别太瞧不起我，我好歹当年也是金牌记者，能让你开口相询，别剥夺我这种荣幸。”
手冢想了想，“我记得你当年在瓦尔帕来索外驻，曾经花了几年的时间深入追踪采访过当地的游击队……”
“是的，就是那篇让我得奖的报道，当然我没有报道出来的东西更多，你懂的，你想知道什么？”
“跟我谈谈‘丛林之光’，安娜。”手冢说。

从会所出来，手冢送安娜上了车，安娜轻轻吻了吻手冢的面颊，在他耳边低声说，“谢谢，手冢，谢谢你来见我。”
手冢轻轻拥了一下安娜的肩，没有说什么。

不远处，佐伯钻进了一辆等候的车，白石笑着回头，“怎么样？”
“把那个烂醉的家伙丢在洗手间了，”佐伯丢给白石几样东西，“都搞定了，证件、指纹、虹膜、手机、钥匙，所有的。”佐伯扫了白石一眼，“你怎么笑得古里古怪的？”
“有吗？”白石无辜地眨眼，“拍到点有趣的东西而已。”

第8章

不二在工作台前专注地制作一批身份识别卡，宽大的桌面上还放置了好几台处于工作进程中的电脑，其中一台屏幕上反复播着一段无声视频，虽然距离远角度也不好，还是能看清英挺的男子和美丽的女士一次次拥抱贴面告别。佐伯走过来，将一杯咖啡放到不二手边。
“谢谢。”不二头也不抬的说。
佐伯下意识地摸摸鼻子，“你没事吧？”
不二用一种“你这是什么蠢问题”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都OK啊，你也看到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按计划有序进行。”
佐伯撇撇嘴，用指尖遥点那台不停重复视频的屏幕，“你都播了一晚上了。”
“怎么妨碍到你们了吗？”不二反倒微笑起来，目光扫过整间屋子，摆明着就是“我都没有觉得不爽，难道你们还不爽”的态度，房间另一头拍摄视频的家伙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佐伯叹口气，“想怎么出气？说吧。”
“我又没生气。”不二笑得更灿烂，他转过身，盯着屏幕，“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工作，如果某人竟然也懂得用美男计，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另一种可能，”不二顿了一下，“是前任，那也没啥，我这边也有位前任。”
“喂喂喂，不要老扯我好不好，”佐伯苦笑，“你每次这么说，我都心惊肉跳。”
不二瞪了他一眼，“没出息，怎么说我们也是脱光了滚过一张床的交情。”
房间另一头，白石的耳朵尖都竖起来。佐伯并没有往那个方向看，抄起不二桌上一个苹果，顺手就精准无比地扔过去，白石一伸手，堪堪在几乎砸到脑袋的时候接住了。
不二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两个人的小动作，托着下巴专注地盯着屏幕，“不过的确有些好奇，他在搞些什么？”
“弄清这点，对于不二你有什么难的。”佐伯笑答。
“我可没有在自家人身上搞什么小动作的坏习惯，”不二脱口而出，一本正经的晃着手指，“两人相处，尊重彼此的隐私空间是基本。”
佐伯哭笑不得，拿起不二丢在一边的手机塞进他手里，“我不是要你监听或者追踪，我的意思是，直接打个电话，有几天没见了，问候一下，你在哪，忙些什么，我想你了，仅此而已。”
不二眼睛一亮，“有道理。”挥手示意佐伯闪开，捧着手机坐到角落的沙发上。

佐伯晃到房间另一头，顺路踢了白石的凳子一脚，“你惹的事。”
白石笑得明亮，“不是很有趣吗？”他低声说，朝正在通话的不二悄悄指了指，“看看那笑容，简直比深蓝编的代码，还要晃瞎在下的眼。”
佐伯扭头看了看，嘴角微挑，没有说什么。
“等我们拿到那份档案后，你有什么打算？”白石突然问。
“不是说好了吗，”佐伯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明亮却看不透的笑意，“出生证明和其他身份信息，我拿走，所有那些幕后交易，全是你的。”
“你知道我说什么？”白石也笑得像个全无城府的开朗青年，“等老家伙一死，拿到那些东西，你就自由了，在那之后，你是Oda Yusei，或者是佐伯虎次郎，或者是随便什么人，都只在你一念之间。”
“也许吧。”佐伯不在意地耸耸肩。
“难道你真的想永远做个‘丛林之虎’？”白石夸张地做个鬼脸，“世界改变的如此之快，稍微不小心我们都会落伍，或者更准确地说，不知不觉，就已经离自己原本的目标越来越远。”
佐伯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么，白石，你的目标是什么？”
不二就在这时候一脸心情很好地结束了通话。佐伯立刻就抛下白石，“问题都解决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问题，”不二笃定地说，似乎在回味通话的内容，噗哧一笑，好一会才慢悠悠开口，“我没有问他昨天的事情，那样实在显得……太小心眼了……不过……”他咬着下唇，“……从电话的背景音里，我听到……小学么？听起来像下课钟声，还有哨音……不过我也不是听的很清楚。”
“这个嘛，我倒是有条线索。”白石突然举起了手，面对不二佐伯转过来意义不同的目光，无辜地眨眨眼，“不好意思，职业习惯，昨天晚上忍不住去查了下那位美女，啧啧，大使夫人呢……她有个八岁的女儿，在本地的一家贵族小学……”

手冢站在操场边，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这是一所安保很严格的学校，虽然他是正正经经通过大门的审查后获准进来的，但他看着孩子们踢球的时候，还是有几个安保模样的人在远方注意着他。
球赛已经结束，教练们召集孩子们集合，却有一个女孩子从人群中出来，一步步走向手冢，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下，一双清清亮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好。”手冢微微点点头。
“我认得你，”小姑娘脱口而出，“那个时候，是你救了我。”
手冢微微有些惊讶，“你还记得？”
“我那时候还小，但不蠢。”小姑娘响亮地回答，“为什么救了我以后，你就走了？”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小姑娘垂下眼，有几分难过的样子，“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然后她抬起眼来，“现在你来了，是来带我走吗？”
手冢难以察觉地微微蹙眉，“为什么这么想，艾米？”
“我讨厌这里，”艾米回头看看操场那边欢乐的同学们，“他们什么都不懂，而老师们，只是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她看着手冢，“我想跟你走，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长跑和短跑都很厉害，连高年级的男孩子们也打不过我，其他的东西，只要你肯教我，我会学的很快，真的。”
“艾米，我需要你先学会一件事情。”手冢缓缓地说。
“什么？”小姑娘热切地问。
手冢认真地看着小丫头的眼睛，“像我们这样的人，绝大部分时候都无法跟自己希望的人在一起，所以你必须学会和不同的人相处，从他们身上发现对你有帮助的东西。”
艾米略失望地转开眼，“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现在还不能，对吧。”
手冢看着她，“你想回家吗？”
“哪里的家？”艾米毫不掩饰厌弃的神色，“哪一个都比学校还要糟糕。”
“艾米，你妈妈很担心你。”
艾米沉默了一下，才说，“但我不想成为她那个样子……”
“那你只能拼尽全力成长为自己期待的模样，”手冢温和说，“回去吧，老师在等你。”
“你会再来看我吗？”
“我保证。”

从学校出来，手冢直接开车去了机场，乾已经帮他买好去大阪的机票，在停车场经过一辆黑色越野车时，桦地跳下车，拉开后排车门，手冢坐进去，递给迹部一个信封。
迹部只看了一眼目光就沉下来。
“闹的动静有点大，虽然对方第一时间清理了，但迟早有心人会注意到。”手冢平静说。
“我会安排好。”迹部把信封收好，“听说观月在为你干活，以后有些消息可以放给他了。”
手冢未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你这边能争取多长时间？”
迹部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能用的人永远不够，本大爷还在控制局面。”
“一旦有人发现，忍足脱离了监管，作为控局的责任人你会怎么做？”手冢直截了当地问。
“出动清洁工。”迹部冷冷回答，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本月最后一天……他之前已经缺席了月度心理评估，他必须出现在监视官办公室。”
“如果……”手冢看着他，缓缓问，“忍足本人拒绝出现呢？”
迹部的目光冷冽到孤傲，“因为手冢你以前就最厌恶清洁工作，所以很遗憾，我只能再派他人。”
手冢了然点头准备下车，迹部却又叫住他，飞快报了很长一串数字，“如果到了那一步，把我刚才说的告诉他。”他断然说道，狠狠的抿紧了嘴角。
手冢静静看着他，“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突然想起来，有件私事请你帮忙，请你那些专门盯外交人员的手下帮我留意这个人。”
大概是没料到手冢会有私事相托，迹部都微微愣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复了一脸傲然接过名片，“留意到什么程度？”
“比如说，他是不是很希望离婚。”手冢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