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 三月的雨 by 阳春三叠

三月的雨  


写在前面:
    很久没有写TF文,却一直舍不下这两只,或许我永远无法描摹出他们之间的那份流转的丝丝暧昧,但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是为了Fuji写文,我所有写文的动力都来自他,所以我尽自己的所能在文里给予他我想给他的。哪怕最后是悲伤,是忧愁,那也是我所认为的他。
记得有次我回帖说,同人同人,如果只是文字,那远远不够,更多的是作者在文字背后的东西。你爱得有多深,你的文字就有多动人。
Fuji,Fuji,你让我如何舍得了你。
合掌,幸好,还有很多人在爱你,花痴你。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一直花痴下去,你是不是很幸福,我们是不是很幸福?

三月的雨•九月的风原共分上下两部,三月的雨只是上部,一个完结的故事,没有架空,还给他们实实在在的漫画里的故事,或者说,这文是纯粹的动画漫画的衍生。
他们永远是我心中打着网球的王子。


第1章   掌声响起来了

三月的东京,到处都是盛开的樱花,整个城市被美到一种不真实的粉红色包围着。前几天刚下了小雨,弥漫的纷纷落花,洒满了街道两旁。
“吱”一声,红色的车稳稳地停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里,一身粉红色套装的由美子从驾驶座位起身,手上挎着精美的提包,“啪嗒——”锁上车门。
她走进公寓楼之前望了望头顶,天空初初放出晴来,从公寓楼上方斜射过来的阳光,轻色如玉,一地的浅浅淡淡。偶尔一两声鸟叫声,点缀了天幕的明净来。
由美子取出钥匙开进门,随手掏出包里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手机是上次和周助一起去选的,当时周助把玩着手机轻笑着说,呐,姐姐还是适合粉色系列的,这样显得比较年轻。她抛了个白眼过去,难道现在姐姐老了,然后姐弟俩一起大笑起来。
室内的温度有些低,由美子开了暖气,然后“唰”一把拉开了落地窗厚厚的窗帘,一大片淡黄的阳光洒了进来。
茶几上的手机倏地闪烁起来,悦耳的铃声清脆地在客厅里回荡。由美子稍楞了楞,转身拿起手机,放在耳畔,里面是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好,我是由美子。”       
然后,一个低浅轻笑的声音传来,仿佛盖过了那阵嘈杂。
“由美子姐姐,是我,周助。”

由美子怔了怔,随即笑着拨了拨遮住眼睛的几缕头发,“嗳,记得姐姐了?春假跑出去玩也不说一声,裕太好几次回家都别扭地问起你……”
电话那边仿佛传来轻轻的笑声,夹杂在一大片纷乱的喧闹中,由美子有些听不清。
“由美子姐姐,打开电视,第12频道。”手机里不二的声音轻快明净。
舒适地在沙发上坐下,由美子把手机换了左手握着,右手拿起遥控器,“啪”—声打开了电视,调整到了12频道。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您收看的是大阪市长杯世界超级青少年网球公开赛。这是在大阪网球中心新建的,拥有5,000观众席的中心场馆举行的。许多职业网球选手往往都是从这一世界知名的网球公开赛开始他们的职业生涯,并一步步地走向成功。这次日本参加比赛的青少年选手为历届之最,其他各国的青少年网球高手也齐聚大阪,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地区,但为了共同的目标不断努力着。各位观众朋友,接下来比赛马上就要开始,首先介绍担任本次比赛的裁判……”
电视里播音员清晰的声音播报着,绿色的场地四周人海如潮。
由美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周助,你就在那里?”
“嗯。”
“观看比赛?”由美子笑了笑,“跑去大阪了?”
电话里不二说了句什么,由美子没听见,湮没在一阵嘈杂中。
只有电视里的声音清晰地在响。
“……这是本次公开赛第一场,16岁以上年龄组,比赛采取淘汰制。由日本选手不二周助对战美国选手……”
由美子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二周助,17岁,目前就读于东京青春高校二年级,网球年龄10年,曾参加过日本全国中学网球大赛,并与队友一起获得过全国团体冠军……”
由美子缓缓坐回沙发,端起杯子,却没有喝,看着杯子里纯净的水,透着窗外的淡淡的光圈。她放下杯子,随即笑了笑,“那么,加油了,周助。”
客厅的电视机里,观众的喧哗声一浪高过一浪,顺带着手机里从那边传来的叫喊声也愈发响亮起来。

“砰——”大门被狠狠地撞开,裕太满脸震惊地跑进来,在玄关处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喊了声:“姐姐,12频道……”
由美子握着手机转过身,挥手笑道:“裕太,这么早回来了,刚好,你哥的电话。”
低头换鞋的裕太顿了顿,扔下球鞋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到客厅,一把夺过手机,朝着里面大喊:
“笨蛋哥哥……你在干什么!”
不二“呵呵”笑了起来,手机里的声音愉悦而轻快,“我在准备比赛,运动包里带的东西真多,网球拍、网球鞋、网球T恤、网球裤、吸汗毛巾、水壶、饮料……哦还有香蕉,据说香蕉对恢复体力效果很明显……等等……我的护腕在哪里……”
他的声音停了停,然后裕太听到震耳欲聋的喧闹中一个金属般低沉的声音。
“Fuji,你的比赛快开始了。”
裕太楞了半晌,那个声音他听到过,却突然记不清是谁。
手机里的不二显然笑得很欢愉,裕太甚至能想象到他眉眼弯弯的样子。
“诶,Tezuka的比赛在我之后,这么早热身效果不佳哟……”不二仿佛在对身边的人说着,声音听来有些遥远飘渺,然后他转头对着手机轻笑:“那就这样……裕太,替我加油哪!”
手机里再没有声音,裕太抓着手机有些茫然,他好象明白了些什么,又好象什么都不明白。
“……选手开始上场……观众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不二选手个子不高,看来不是力量型的选手,但他在中学网球界有‘天才’的称号,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日本选手开一个好头呢……”播音员的声音有些激动和兴奋。
由美子拍拍裕太的肩膀,“去穿上鞋子,我去给你倒水。”裕太看起来是一路跑回来的,由美子笑了笑,明明心里很在意,偏偏在周助面前装做不关心,别扭的弟弟啊……
水在清澈的阳光下缓缓注进玻璃杯,满眼的若有若无,悉数透着春天的清新味道,仿佛渗进人的心扉来。由美子不禁抬头望了望窗外,三月的天空,见不了一抹飘云,春光处处,一派盎然生机。
倏地,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从电视里爆发出的掌声,让由美子仿佛就身处在那个赛场。那些掌声和欢呼声,让由美子记起曾经和弟弟们在海岸边听到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轰隆隆的也响亮,却触摸不到。

※             ※            ※

不二周助站在场内。初春的风吹来,微微有些凉意。身上的短袖运动衫被风吹得呼呼作响。“Syusuke Fuji,Japan.”广播里温柔的女声响起,不二向四周的观众扬手鞠躬,细碎的亚麻色发丝微微在风中飞扬,清秀的五官,温润的笑容,立刻引得看台上女孩子们一片尖叫。
走回自己的休息区,扭开运动饮料的瓶盖,“啪——”很清脆的声音,喝了几口,微微带上点酸味的饮料还是不太习惯,这时候倒有些怀念乾的蔬菜汁了。
“咯吱——”拉开网球袋,取出淡蓝色的一支球拍,用手拨了拨球线,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从手指缝隙里露了下来,显得绿色的场地益发明丽。
“Roy Vincent,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对手也是17岁,身体素质优秀,技术全面,赛前的很多报道中都把罗伊定为夺冠的大热门之一,不二微笑地观察着上场的罗伊,四肢修长,向观众鞠躬之后,走向一边开始了自己的伸展、跳跃、转体等热身活动。
“做热身了?”身后看台里的声音熟悉。
“Tezuka在担心吗?”不二弯眉一笑,“比赛之前不去了解对手,却看别人的比赛不是Tezuka会做的事情呢……”
手冢站在看台靠近休息区的一侧广告板后,平静地看着不二,“Fuji,你把护腕忘在我这里了。”
“嗳……”不二笑开一朵花,“我说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手冢递过不二白色的护腕,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而白皙。不二伸手去接,手冢的掌心温温有些暖意,触碰到不二冰冷的指尖,便握了握紧,随即松开。
“加油。”他说。
不二微微怔了怔,“真是难得……”右边观众倒翻的饮料瓶把他一瞬间低低的声音盖了过去。
“嗯?”手冢没听清,推了推鼻梁上金丝镜框的眼镜。
不二弯弯的眉眼微微地睁开,“我是说,”笑靥如花。“Tezuka,谢谢。”

沁凉的风微微吹过,有些冷,不二低低地咳了几声,随即站起身,抓起网球拍挥动了几下,又蹲下紧了紧网球鞋的鞋带,抬起头正好撞上手冢微微皱眉的神情。
“呐,Tezuka……”不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线弯弯朝着他看,“昨晚没睡好?”
“……”
“睡眠不好会影响比赛。”嘴角的笑容愈发明亮,“Tezuka不要太勉强自己。”
手冢额头微微冒起一滴细微的汗,“我昨天睡得很好。”
“哦。”不二笑了笑,“我也睡得不错,大阪晚上的景色真漂亮,Tezuka不去看真是可惜了。”
“我看过了。”
“嗳?”
“大阪的夜景我看过。”手冢低沉稳定地说。
不二眼睛一弯,“呐……下次Tezuka带我出去看看吧……不过晚上Tezuka一定会做赛前准备……没有时间……”
“可以。”手冢看着不二。“所有比赛结束之后,我和你一起去看大阪夜景。”
不二顿了顿,随即“呵呵”笑了,“不过首先的是要赢得比赛,是不是?”
“Fuji。”手冢叫了他一声,声音低沉而严肃,不二抬头直视手冢的目光。手冢的眼神很亮很冷静,仿佛是穿透蔚蓝天空的光芒,“你究竟为了什么参加这次的比赛?”
他在问不二。
“为了领略一下比赛的乐趣还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实际技术水平,”他在问,“Fuji?”

不二握着网球拍站在那里,手冢一脸平静地站在广告牌后。
两人之间只隔了低低的一层板。

不二轻而浅的笑声在四周喧闹中慢慢氤氲开来,他微微睁开了眼睛,蓝色的一瞬,“如果我说,只是为了取胜而战呢?”
“如果是这样。”手冢推了推眼镜,“加油。”
“第二次。”
不二弯眉一笑,“今天你第二次和我说加油,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手冢的眼神依旧很亮很冷静,“在比赛场上,精神力决定着关键。”
“Tezuka的意思是说我的精神力不够?”不二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开,里面的湖水明晃晃的。
“刚才你热身的时候没有集中注意力,你的眼神在游离。”手冢抱胸站在那里。

不二微微一震。
“呵呵……”他笑了笑,“我一直都是这样,难道Tezuka不知道吗?”伸手抓起网球拍,挥动了几下,走向场地中央,站定,他没有回头看手冢。
手冢一直在看他,光洁的脸上一片严肃谨然,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三月的风忽隐忽现,忽缓忽急。

不二握拍又站在了场中央,他微微睁开眼睛,蓝色的纯净的如同天空和海洋的眼眸,温润得仿佛一色汪洋,清透却永远望不到底。
“……你究竟为了什么参加这次的比赛……”
“首先是练习时间。请两位选手开始,时间为10分钟。”
微微朝裁判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向后场。
“……为了领略一下比赛的乐趣还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实际技术水平……”
不二举起黄色的小球,往上抛起。
Tezuka……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黄色小球到达天空的最高点,挥拍。

罗伊和不二隔着网站着,这样纯色清透的蓝色眼眸即使在美国也是极其少见,但他没有从不二的眼神里看到取胜的战意,那不是绝对要打倒对手的眼神。他只感觉到了一际无边无垠的天空,以及在天空里漂浮着的流云。
那眼神是奇特的,或许不二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不同于赛场的气质。
“啪——”罗伊接下发球,轻挑,球朝向右侧边线飞去,恰巧在边线内侧5cm处落地,精准的控球能力,不二笑了笑,侧身跨了几步,正手挥拍轻松地将球击过网。
“Good!”罗伊赞叹了一声。
抬手又一个轻挑,球这次朝着左侧边线呼啸而去,速度比刚才加快了,旋转也更多了些,球却依旧在边线内侧5cm处落地。不二退到底线附近,一个反手抽击球,漂亮的弧线,球飞回对方场内。
“Very good!” 罗伊继续赞叹。“Next.”
他放了一记短球。
不二微睁了睁眼,眉眼一弯,“呵呵”笑了。
呐,真是个……有趣的对手……
迅速快步上网,在球刚落地弹起的一瞬间将球击回。
嗳,不知道裕太看到他的半截击球会说什么……不二握着拍子愉快地想着。

电视机前的裕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笨蛋哥哥,你这个半截击真够烂的!”少年指着电视机里的不二大叫。
“喝水。”由美子递过一杯水,平静地说,“裕太,他听不见你的声音。”

罗伊轻松地接起了不二的半截击,又将球快速地击向不二的后场。球被挑得很高,越过不二的头顶,他抬头,蔚蓝色的天空里流云在浮动,金黄的弧线漂亮地闪耀。
他退后几步,跃起,球就在他的网球拍上方迅速转动。
在接触球的一瞬间,不二将球拍微微低了一低。
“啪嗒——”球滚落在地。

“Oh!”罗伊惋惜地叫了一声。
不二笑得如同一朵花。

“对方在试探不二的技术特点,有意地将球打向两条边线,观察不二正反手底线击球的技术,哪一边强,哪一边弱;再把球打得浅一点,让他上网,试探他的截击球和高压球的技术水平。对方是这样期望的……”熟悉的如机器般刻板的声音让不二转头去看。
手冢身边站着个镜片闪光的家伙,他抬头招手。“好久不见,不二。”
“当然,不二是不会让对手找到自己的弱点的。”乾诡异地笑了笑。

“不二~~~”不远处又传来一声高分贝的声音,菊红色头发的少年匆匆拖着另一个少年从看台最上层的台阶飞奔而下,身边的少年被拉扯得有些狼狈,“英二你慢些啊……”
菊丸却一点也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在那长长的台阶上飞快地跳着下来,“迟到了迟到了……要不是大石你要准备这个准备那个……就不会赶不上看不二的比赛了……快点~~”急切地朝不二挥舞着手臂:“我在这里……”
不二笑着在场内招手,示意自己看到。
菊丸刚好奔到手冢和乾的身边,喘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比赛还没有开始。”乾瞥了一眼,“你们不是有双打比赛?”
大石这时候才恰恰走下台阶,“我们首日比赛轮空。”他解释道。

菊丸兴奋地像个七八岁的孩子,搓着双手,“我以为不二不会参加了呢,嗳……那时候他还说……不过最后他还是来了呢……”他望向一边的手冢,“是部长叫他来参加的吧?”
手冢沉默不作声,过了一阵子,他说,“不是。”
“诶?”
菊丸楞住了。

场内的不二微睁着蓝色的眼眸,仿佛一面镜子,在那里面倒映著蔚蓝的天空,风吹着流云。
那一日,春暖花开。


第2章  那片平淡的日子

青春高校的校园比中等部大了很多,刚下过一场小雨,清澈的天空,透明得如同大海,浩淼,深幽。一粒粒水珠积聚在树叶碧绿的针尖上,晶莹剔透,微微颤动。
不二托腮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那里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只是上面没有那只肥肥的喜玛拉雅斑点猫。高等部的课业繁重了很多,对他而言倒并不值得烦恼,但对菊丸英二来说,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那个欧巴桑真是太恐怖了。”英二刚从办公室里回来,跳在桌子上正有声有色地向不二讲述他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居然让我把那篇文章一字不落地背出来,她以为我是电脑吗?”边说边挥舞着手臂。
“时维九月。”不二开始诵读。温润的声音低柔而优雅,仿佛是氤氲绵醇的味道。
“嗳?”菊丸停下了挥动的手臂。
“迎接太阳的雨下了一整夜,今晨停了。朝阳悠忽间照得亮亮堂堂。庭前栽植的菊花挂满了露珠,几乎就要滚下来,美极了。篱笆墙、竹片装饰和狗尾草上处处挂着的蜘蛛网已经被雨水浇破,残丝即将断线,雨点落在上面,白光闪闪,宛如银丝串满了玉珠,万分地激动人心,意趣盎然……”
菊丸索性趴在桌子上,仔细地听。
不二继续背诵着:“旭日稍微升起时,那胡枝子本来似乎被雨水压得太重。然而,待到晨露消失,花枝开始摇曳;分明没有人伸手去碰它,它却忽的跃起梢头,十分有趣。我认为非常有趣的事,在别人心里,却认为毫无意趣,这也是很有趣的。”
他的声音低缓处浩瀚如海,清扬时蔚色如天。
一时间,菊丸觉得四周安详宁静,就只有不二的声音在低低地回环氲荡。
“《枕草子》里面的。” 不二弯眉一笑,“这篇是《雨后花露》。”
“哈?”菊丸张了张口,“什么?”
“我们下一篇要学的课文,我很喜欢。”不二托腮笑。“特别是最后这句,‘我认为非常有趣的事,在别人心里,却认为毫无意趣,这也是很有趣的。’”说这话的时候,菊丸分明看到了不二笑容里的几分狡黠。
“啊~~不二你不是人!”菊丸大喊着,像被夹了脚的猫,飞奔而出。
“呵呵……”不二看着菊丸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中等部的那片时光,即使这时光已经如几片梧桐叶,飘零撒落。

国中毕业之后,不二、手冢、大石、乾都以较高的分数考入了青春高校,而河村去了离家比较近的另一所高校。菊丸的分数则比较惊险,仅仅只比录取线高了3分。
得知录取消息的菊丸打电话给不二说,以后继续拜托了哟!他笑笑扔过去一句,要是不在同一个班呢?菊丸叫得很大声,怎么会,我和不二一定会在一个班的!
猫的运气大概向来是非常好的,因此分班的时候,菊丸如愿以偿地和不二坐在了一起,于是,以前上课时候两人养成的默契又再一次重现在教室里。
手冢国光离不二教室的距离不再是长长的一条走廊,而是一堵墙,他就在不二和菊丸的隔壁班,倒是大石离菊丸远了很多,每天中午都能看到大石匆匆忙忙地从走廊的西边走到走廊的东边,拉开教室门礼貌地问,菊丸英二在吗?

网球部是自然要加入的,大和见到他们的时候很高兴,拍了拍手冢的肩膀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不二在一边笑靥如花。大和看了他一眼,笑呵呵地把手冢和不二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说,以后也要辛苦你们了。
手冢的手指很漂亮,修长的指尖居然不是冰冷的,不二微笑地想着。就听得手冢在那里说,我们会努力的。
大和拍拍不二的肩,有你们两个在,我就放心了。
菊丸在一边嘀咕,难道我和大石不重要吗?大和爽朗地笑了,当然重要,他说。

第一年的高中生活很平淡的过去,如同一杯水,在阳光下纯净的没有一点杂质。那片日子里记忆深刻的大概就是不二16岁生日那天。四年一次的生日,在迹部华丽丽的插手下,隆重得仿佛某明星的演唱会。不二在庆典开始前一刻偷溜,丢下迹部在那里跺脚,忍足在一旁一针见血地说,你办的像是给自己的生日聚会。结果被迹部扔过去的礼品盒砸掉了眼镜。
最后手冢遇到了在街上闲逛的不二,和他一起逛了书店,买了影碟,然后吃了KFC。分别的时候,手冢送了一个白色的护腕。不二笑着说下次Tezuka我也送你一个吧,这样就一对了。手冢推了推眼镜说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那片平淡的日子其实走的不远,稍稍回头,它就在身后。不二想。

“三月份在大阪举行世界超级青少年网球公开赛,我们学校有两个单打推荐名额,可以直接进入复赛。不二同学,经过网球部的推荐,学校决定由你和手冢同学去参加。”
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恰好是网球场地,绿茵茵的一块一块,整整齐齐地排列,不二微微有些走神,场地上传来的喧闹声听起来很遥远,如一阵风颤颤地掠过记忆的湖面。老师的话也和这喧闹声溶在一起,分辨不出。
如果是Tezuka,一定答应吧……
可惜啊,Fuji不是Tezuka……
不二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向老师鞠了一躬,不二退出了办公室。
门外有人,不二转头,随即弯眉一笑。
“Fuji。”那人开口,浑厚稳重的声音,“老师说了吗?”
“嗳?”不二,“Tezuka知道了?”
“嗯。”
不二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Tezuka参加的吧?”
“嗯。”手冢的声音平静而执着。
“呵呵……”不二微笑如花,“那可要加油哟!”
手冢注视着不二,那双细眯起的眼睛里挡住了冰蓝色的光泽,看不透他的心思。
“你会参加吗?”
“呵呵……”不二笑了笑,“Tezuka参加的目标是夺取冠军吧。”
手冢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不二说下去。
“Tezuka会为了最后的胜利去努力,而我不是……”不二睁开眼睛看着手冢,眼神蓝得有些莹然,“我说过,我追求的是将对手的力量引出边线,然后享受惊险的乐趣,仅仅是这样而已……”
“可以。”手冢低沉的声音。
“嗯?”不二微笑。
手冢看着不二的眼睛说,“我没有说过你这样不可以。”
“即使不追求胜利也没有关系?”不二眼线弯弯。
“Fuji,”手冢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不二的内心最深处。“你是个骄傲的人,你不会允许自己的失败。”
一瞬间,不二仿佛看见瓢泼而落的大雨中,一道闪电将一切照亮,白光狠狠划过他的眼前,他听见了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的钟声,一下一下敲打着,直到铸入灵魂。

Fuji Syusuke,从来就是骄傲的。
不二低低地笑着,Tezuka……呐……

和手冢告别后,不二回到了教室,临桌的菊丸却不见踪影。他托着腮看着窗外的大树,树枝上冒出了几片新叶,嫩绿的芽儿在风中微微颤动。
菊丸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喜悦之情,“不二~~老师说我和大石被推荐去参加那个什么青少年网球公开赛的双打比赛了……”
“大阪市长杯世界超级青少年网球公开赛。”不二微笑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菊丸翻开了课本,拨了几页,又合上,“我听说你和手冢被推荐了单打比赛,是不是?”
“是。”
“太好了,不二你一定会去的是不是,啊啦~~我们可以住一起,这次我一定要和不二一起住。”菊丸俏皮的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是不是,不二?”
“我拒绝了。”
“我早就知道不二一定会答应的……”菊丸什么也没察觉地继续自己顾自己的说下去,半晌突然停了下来。
“不二你刚才……说什么?”
不二弯眉微笑。“我说,我拒绝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枝条,光影班驳,仿佛还能听得见虫子,鸟儿的欢叫。
几朵银色浮云漂游在太阳四周。浮云在天空上随风往东流荡,仿佛拂过碧波,留下一丝丝痕迹。
菊丸看着不二的笑容,淡然的,风清的,平静的笑容。他有些看不懂那笑容下面的表情,张了张口,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呐呐地说了句:
“不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不二捧起了书本,纸张摸上去光滑而细腻,他低低地笑了几声,“我在想……”他托腮继续笑,“我在想……坂本老师马上又要叫你回答问题了。”
“嗳?”菊丸没回过神。
“菊丸英二。”讲台上被菊丸称为“欧巴桑”的那位严格的老师正用她响亮的声音刺激着菊丸的耳朵,“你来朗诵一下这篇课文。”
不二朝英二笑得愉快。
“时维九月……”菊丸捧着书开始读,不忘丢给身边那人一个白眼。“迎接太阳的雨下了一整夜……”
教室里很安静,菊丸清脆的声音在那里回响,“……我认为非常有趣的事,在别人心里,却认为毫无意趣,这也是很有趣的。”读到这里的时候,菊丸不禁偏头看了眼一旁的不二。
他支着下巴笑意盎然。
这句话果然适合不二,菊丸想着。
或许他拒绝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有趣?

放学后,菊丸早早地奔到大石的教室,想要告诉他关于不二的消息,却发现手冢也在,他反倒莫名地迟疑起来。
“那个……”菊丸小声说,“部长……”他一紧张,习惯性地叫手冢“部长”,虽然高等部的网球部长现在还是大和。
手冢抬头望了他一眼,“什么事?”
“不二他……”菊丸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
一旁的大石有些着急起来,“不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啊……”菊丸急忙摆动双手,“不是不是,他没事。”
“那就好。”大石安下心来,“三月份我们可都要去参加比赛呀!”
菊丸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二他不去。”
“啊?”
“不二他不去!”菊丸大声叫道,从刚才开始积郁的不爽,想在那声大喊中全部发泄出来。
大石张了张嘴巴,好一会才问出一句:
“为什么?”
菊丸一下子泄了气,“我不知道。”
他抬头瞟了一眼手冢,“不二不肯说。”
手冢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震惊,仿佛早就知晓了这事。
一时间,四周寂静。
菊丸觉得心头埂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说些什么来撕破这层浓重的气氛,可是他叫不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他只能看到窗外那绿色单一的草坪,一直延伸到那些也是绿色的铁丝网,以及那上面不甘寂寞的蓝浓得仿佛要溢出的天空。
那一片明蓝。
菊丸突然想到了不二的眼眸。

※             ※            ※

不二是在晚上收到越前的E-Mail的。
那封信静静地躺在邮箱里,上面写着Echizen Ryoma几个字,实在比较难得。
不二记起那个孩子拽拽地喝着芬达,压低帽檐说话的样子,眼睛永远闪着不服输的火焰,而今一晃也已经一年过去了。
时间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常常飞逝如风,当你想伸手抓住它的时候,却永远也无法触及。那片日子悄悄滑落,散失在地上绿色的草坪里,连同那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下一丝痕迹。
越前在全国大赛后回到了美国,加入了职业网坛,成为日本历史上进入职业网坛年纪最小的选手。在全美公开赛上,他一鸣惊人,一口气闯入16强,但在接下来的进入8强比赛中,惜败于当时的3号种子选手,止步他的黑马之旅。尽管如此,在美国也卷起了一片热潮,来自亚洲的“天才少年”“金瞳选手”……一连串的称赞接踵而至,报纸、电视、网络都充斥着他的有关报道,一时间,越前成了炙手可热的网坛新人。
只是,在接下来的几次比赛中,越前的状态并不佳,无缘进入最后的决赛,于是,人们的热情也渐渐地冷淡下来,鲜有关于越前的消息。只是越前对这一切都不以为然,赞赏也好,批评也罢,他一律以一句“Ma da ma da da ne”回答。
但在同时,他通过一场又一场比赛的磨练,世界排名逐渐上升,到年末,他的排名已经进入了世界前50名,当报纸以“网坛新星——越前龙马”的标题再次介绍他的消息时,越前压了压头上的帽檐,甩出一句:“Ma da ma da da ne.”恰巧被一记者听到,于是这句话从此成为了越前的独家标志,流传广泛。
不二后来和手冢谈起这事的时候笑得一脸悠然,他还是老样子。他说。
手冢只是瞥了眼报纸,说了一句,他干得不错。
其实手冢也想去吧。不二笑道。
手冢没有回答。不二看见他的眼神明亮而执着。

点开越前的E-Mail,不二简单地浏览了一遍。
越前在信里写了自己最近的比赛情况,刚刚战胜了美国的网球天才少年Roy Vincent,虽然那场比赛他赢得很艰苦;他又说到了三月份的大阪市长杯世界超级青少年网球公开赛,只是不能来参加,然后他写道:“Roy Vincent会来,不二学长应该可以见到他。”
不二笑了,他仿佛看到写信少年一脸好胜的样子,以及那一双燃烧着绝不服输的眼神的眼睛。
信很短,典型的越前风格,看到信的最后一行。
“不二学长,我们的比赛还欠着。”他这样写。

电脑莹蓝的屏幕映著不二微笑的脸,画面流溢的光彩在眼里闪烁。
他从电脑前起身,走向窗口。
窗外起风了,夹杂着些许雨丝,卷进室内,有些沁凉。

不二向远方望去,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着,敲打着窗棂。
那一场大雨。
凌厉的洒落在心头的大雨。
即使已经过去这么久,但那份惊心动魄的感觉和激荡内心的刺激却永远没有随着时间消逝过。在滂沱大雨中回响着的一下又一下击球声曾经无数次地再次充彻在耳侧,那一个野性自由差点脱缰的不二周助,那一个自尊骄傲认真专注的不二周助,多久没有出现了呢?
……比赛……还欠着……啊……
不二微睁开眼,蓝色的眸子在夜空下莹莹然。
他低笑出声,声音低柔温润。

第二天是休息日,一大清早不二就接到了菊丸的电话说陪他上街买草莓味的牙膏,不二一边单手熟练地扣着衬衫的纽扣,一边笑着问他,大石呢?电话那边传来忿忿不平的声音:
“本来说好一起去的,结果打电话过来说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不能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约定好了的怎么可以去破坏掉!!”最后一句菊丸喊得很大声,“约定”这两个字在菊丸看来很重要,既然你答应了的,就要做到,菊丸的字典里是这样解释的。
不二边笑边应和着他的牢骚,却忍不住微微分了神。
约定吗?
小时候和裕太约定一起回家,却常常喜欢躲在一旁看裕太到处找自己,等到他找不到大哭的时候再突然笑眯眯地出现,不二觉得这样逗他很有趣,弟弟的表情丰富极了。
再后来约定的对象是佐伯和迹部,说好要读同一个中学不分开,可结果一个在冰帝,一个在六角中,自己则来到了青学。
再再后来约定了手冢要认真地打网球,只是每次遇到比赛,仿佛总也认真不起来。而手冢的眼神好像总在说,不二,你不认真。
……
原来自己真是一个不守约定的人啊 ,用英二的话来说,不守约定的人死一万次也不够……哪……
“不二~~你在不在听啊~~9点在那家体育用品店门口等啊,我先去买网球拍上用的胶带啊~~不要迟到啊~~”菊丸不等不二回答,匆匆挂上电话。
不二抬头望了望,墙壁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8:55。
呃……九点……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3章  世界在你的微笑中缤纷灿烂

“哗——”
四周掌声响起,潮水般涌上,又潮水般退去。
三月的风还是相当冷的,却给人一种爽利的感觉,不二抬头看蓝天白云,真是好天气。
看台上人头攒动,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喧嚣热闹。

比赛开始。不二发球。
手握着黄色的小球,他持拍站在后场,精致的眉眼弯成漂亮的弧线。对面的罗伊微微低身,作好接球的准备。
微微睁眼了一瞬,随即上抛,挥拍。
球优美地在蔚蓝的天际展现完美的弧线,不二发球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即使没有惊人的爆发力,却另有一种慑人的优雅从容。
“Oh?”对面的罗伊有些诧异,居然不是他听闻了很久的不二的绝招——“消失的发球”?他拉了一个对角球。
不二正手回抽了一个对角。
对方继续反手拉斜线。
不二直线穿越球。
“啪啪啪——”黄色的线条在球网两边不断来回交织,没有更多的华丽,甚至有些平淡无奇。双方都在底线附近来回奔跑接球,正手,反手,反手,正手。
不二淡定地笑着,黄色的小球仿佛控制在那细白的指尖下,奔跑中听着风在耳边吹,像是山间传来的回声,身体在连续的回击中舒展开来,熟悉的比赛的味道。

“离开网球永远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在寿司店里,河村认真地看着不二的眼睛这样说。
他憨直的脸上有不舍,“只有在球场上,我才会清醒地记起每一次胜利、失败,甚至平局。”
端来一盘芥末寿司,河村搓了搓手,推到不二面前,“现在我经常在想以前咱们青学比赛时候的事情。”他的声音有些低,“我是说……那个时候……真的很快乐……”他木衲地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二夹起一个寿司放进自己口里,刺激辛辣的味道,但回味之后却带上一种特殊的感觉,他笑,“隆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河村的脸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二你喜欢就行。”
不二笑得很愉快,“我很喜欢。”

“……不二,”河村看着不二靠墙放在一边的网球袋,“你……还打网球吧……”
“嗯。”不二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河村的眼神有些茫然。
不二继续夹了一个绿色的芥末寿司,咬了一口,“Tezuka喜欢钓鱼。”
“啊?”河村看着不二,他的眼神更加茫然。“手冢……什么……”
“Tezuka喜欢钓鱼。”不二重复了一遍,吃完了整个芥末寿司,“我曾经问Tezuka,钓鱼和网球哪个更难。他说,钓鱼时从来不会有失败。如果你钓起了一条鱼,那是上帝的额外奖赏;如果空手而归,你也不会失去什么,依然心情高兴。”
不二停了停,转头看自己的网球袋,微微睁开了眼,“其实对我来说,网球和钓鱼很像,而Tezuka不是这样。或许对Tezuka来说,网球更像是登山,爬过一座山,抬头,又是一座高耸的山在面前。”
河村没有说话。
下午的寿司店里静悄悄一片,阳光从外面洒进来,亮堂堂。

“呵呵……”不二突然低笑了起来,“但不管怎么说,网球真的很快乐……不是吗?”
河村点了点头。
“走吧,去打一场。”不二眉眼弯弯。
“嗳?”河村楞住。
“我……好久没有打了……”话音未落,手上被塞了一样沉甸甸的东西。
“Great!Come on!Come on!”火焰从他的眼睛里点燃,他抓起球拍挥动着双手,“走吧,不二,去打一场!”
不二笑靥如花。
出得门来,不二望见了远处的富士山。
高耸雄伟的山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白色的峰顶,连绵至苍茫的天空相融。
不二笑。
说不定……登山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哪……

“嘿——”
河村大吼着用力击打着球,球拍带出一串串淋漓的水珠,许久没有在网球场上奔跑了,国中毕业后河村就没有再参加网球社,而现在,他手里握着球拍站在球场上打球。
他在挥拍,他在奔跑,他在吼叫。
这是一个他所热爱的运动,也曾经是他生活的重心。国中毕业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网球袋说再见,却永远无法割舍感情上的那份留恋。
再也不打网球。其实做不到。
“波动球!”
河村在那里大喊着,球带着凌厉的风声向不二呼啸而来。
一种呼之欲出的感情在他胸腔里逐渐膨胀。
——太多的汗水、青春、热血熔铸在那里面,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即使是再多的困扰,只要还喜爱着它,就要坚持到底。
——网球带来的快乐,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份感觉只有站在球场上才会再一次重现。
“我不会放弃网球的!”
河村朝不二大声说。
对网的不二弯眉笑笑,一片温润。

“0——30”
罗伊看着对面站着的不二,练习时那宛若迷茫的温和已经荡然无存,却是一脸笃定悠然微笑如花。在几十次来回击球中,他感受不到对手那份比赛的激情,反而比练习时更显得悠然。
“啪——”他挑了一个高球。
练习的时候,不二没有接住。

没有身高、没有力量,这是东方人的弱点,罗伊早在美国就已经针对这些作了专门的训练,但最后还是惜败于来自日本的越前龙马,对手的速度和每球必争的坚毅很好地弥补了他的缺陷。
越前龙马眼中的必胜火焰,到现在还是让罗伊记忆深刻。
眼前的不二周助,虽然比越前龙马个子稍高,但却显得更为单薄,而且也没有那种对胜利的渴望与坚毅。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对底线球控制得比较出色,但对付高挑球就欠缺了些,这大概就是身高的制约。
罗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场比赛,赢定了。

“Sa……不二他还是这样子……本大爷特地从东京赶来,他居然给我打出这样没有品位的比赛来,呐,桦地?”一声拖着绵绵后音的轻佻声音从观众席里传来,一个穿着粉红色昂贵衬衫的男生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后面跟着一个憨厚壮实的高大男生,“Wus。”
菊丸拖开大石,压低声音问:“冰帝的迹部怎么会来?难道他也参加了这次比赛?”
“没有。”乾飞快地翻了翻手中的绿色笔记本,“冰帝参赛的只有忍足侑士。”
“那他来干什么?”
“看不二……”乾顿了顿,满意地看到菊丸睁大了眼睛,接下去说,“……的比赛。”
菊丸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迹部是你,从东京飞到大阪来搜集资料。”
“不。”乾从身后取出一杯诡异颜色的液体,“我是来请不二帮我品尝最新品种的蔬菜汁的,不过,菊丸君有没有兴趣先试验一下?”
“呃……”菊丸迅速远离乾身边,躲到大石身后,声音有些颤抖,“不……用了。”

迹部环顾了赛场四周,傲然地问道,“忍足在哪里?”
一边的菊丸轻声嘟囔了一句,“原来他不是来看不二的比赛的呀,是来看……”剩下的那半句在看到迹部的眼神后咽进了自己肚子里。
“根据Data记录,忍足这个时候应该在做热身。”乾推了推眼镜,镜片一闪,发出诡异的光芒,“他比赛的对手是……”他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手冢,停下不语。
“是我。”手冢接口。
迹部的眼睛微微上挑,伸手拨了拨盖在泪痣上的几缕发丝,嘴角牵起一个华丽的冷笑,挑衅的眼神直视手冢。
手冢同样直视着他。
“冰帝的天才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迹部眼睛微闭之后更加明亮挑衅,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准备好了吗?”
手冢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冷静而自信。
“部长才不会输呢!”一旁的菊丸跳出来忿忿然。
“哦?”迹部的声音上挑了一个华丽的圆音然后停了停,“那很好,”他转身,“桦地,我们走。”

“0——40”
罗伊和不二连续在底线回击,罗伊尝试着不断地变换着球路,但是不二每次都能恰巧够到球,直到最后一记上挑高球。
球划着高高的亮丽的光芒从不二的头上方掠过,落地。
不二笑。
罗伊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对方脸上看不到失分之后的懊恼失落,相反,他居然看到那愉悦的笑意从不二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来。
他很愉快。罗伊有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拥有阳光、风和速度的感觉,跳跃而多彩,对网站着的他对比赛和胜利的渴望并不占据他网球的全部,罗伊在接球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淡定和平静,只是那人的血液里缺少了比赛的激情。
可是,网球是充满激情和血性的运动,罗伊想。
他握紧了手中的网球拍。
这一局的最后一球,罗伊的眼神直视不二,赢了,他就破发成功。

不二轻巧地用网球拍铲起地上的黄色小球,笑容可掬。
那个罗伊果然不弱,无论是上网截击、底线回击、高球短球之类的技巧都毫无破绽,难怪越前要苦战了……不二笑容愈发明亮……
“呃……不二在笑呢~~”菊丸凭借着长年累积下对不二笑容的分析,直觉认定,不二这个笑容比较……可怕。
风吹过手冢的头发衣袂,他看着场内的不二在阳光下灿烂得耀眼。

※             ※            ※

“Fuji,你在想什么……”在网球部更衣室里,手冢开口问。
不二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汗水,停了停,然后转身,眉眼弯弯,“昨天,我和河村打了一场球。”
手冢看着不二的眼睛。
“他说,”不二放下毛巾,看着窗外的蓝天,“他不会放弃网球的,这是他一直的梦想。”
手冢没有作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常常在想,”不二望着他眉眼弯弯,“网球对于我们来说是什么?一年前,我们站在全国大赛最高领奖台上,于是我们一直的梦想实现了,那么接下来呢?”
“你在迷茫,Fuji。”
“不,不是迷茫,是思考。”不二低笑,“我在想,梦想是什么,梦想有什么用?实现梦想之后要做什么?”
手冢镜片后面的眼神明亮冷静,“梦想并不只有一个。何况,”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Fuji,你不会只想站在全国大赛的最高领奖台上。”
不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扬起眉头眼线弯弯,“那么,我该站在哪里?”
手冢的声音低沉却锋芒毕露,“你应该站在世界大赛的舞台上。”
不二微睁眼,蓝色一逝而过。
“和你一起?”他问。
手冢看着不二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是,和我一起。”

窗外的夕阳绚丽得辉煌,映在不二的侧脸上,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轻微的“哗啦”一声,他拉上外套的拉链,“呐,Tezuka。”他的声音在更衣室里低低地氲开来,“我从没有梦想过站在那里,那些比赛不是享受网球过程中的乐趣,更多像是为了生存而奋斗,为了尊严而拼搏,忍耐、努力、艰辛、苦修,还要克服绝望的煎熬,但也未必能达到目标。”
他抬头微笑,“这些,我不喜欢。”
“Fuji。”手冢直视他的眼睛,“你喜欢网球。”
“我是喜欢,可是我不喜欢把网球作为唯一的生存方式。”
“所以你就逃避它。”手冢的声音微微高了几分。
不二笑了,“Tezuka知道了?”他眉线一弯,“Tezuka认为我不应该拒绝?”
“我找不出你拒绝的理由。”
“所以我就应该兴高采烈地接受,然后和你一起去大阪打球?”不二笑得灿烂。
“Fuji!”
不二弯弯的眉眼微微的睁开,“Tezuka,我是个任性的人……”
手冢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不二,目光穿过不二,仿佛直视进那灵魂深处。冷静自制明亮的目光,如同窗外那夕阳的光芒,大气而辉煌。
不二背起网球袋,转身看了看手冢,然后走向更衣室门口。
“Fuji,”手冢叫了他一声。
不二停了停。
“你喜欢网球。”他说。

“1——0,Roy Vincent领先。”
看台上一阵阵掌声传来,如同海潮来时的浪花,一波未了,一波又来。从场地中央听来,尤觉得响亮热烈。
不二拨了拨球拍的网线,转头朝观众席望去。
看台上已经没有手冢的身影。
他轻笑。
嘴角的笑容缤纷灿烂。



第4章  生命是平凡的叠影

不二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星星点点的野花开得正旺,春雨洗净后的清丽徜徉开来,一片灿烂。灰蒙蒙的天空在地平线处展开几道霞色,晖光自远方破云而来。
晚霞满天的小径上,吹着微冷的风。不二觉得很惬意。
前面不远处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着,在初春微寒的天气里孩子们的额上却仍有汗水,看来是刚刚运动过。其中一个孩子似乎兴高采烈地大声讲着什么,旁边的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风中传过隐约的声音。
“……我打败了他……终于……好高兴……”
孩子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那种光芒比天际的霞光更璀璨,兴奋之情溢满整个笑脸,周围的孩子也一同开心地笑个不停,分享喜悦的感觉仿佛荡漾开去。

“哥哥,我终于打败了他。”那天9岁的裕太兴奋得一路小跑到他跟前,手里握着的网球拍高高地挥舞着,他学网球一年后,终于打败了比他高一年级的对手。“我用半截击打败他的,6:4赢的……”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脸上虽然汗水还在流,可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让他无暇去理。
不二拿来毛巾擦着弟弟的脸,“开心吗?”
“嗯!”裕太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打网球真是太开心了。”
他握紧了网球拍,大声宣布:“我要一直一直打网球,最后打败所有人。”他看了一眼旁边微笑着的不二,“我也要打败你,哥哥!”
“好啊,我等裕太来打败我。”不二笑得开心。
“所以,在我打败你之前,你不能输给其他人。”裕太喊得很大声。

不二眼线弯弯,裕太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抬起头,前面的那些孩子已经跑远,只有一串串清脆的笑声还在回荡。
打网球……很开心啊……不二微微睁开眼,天空的蔚色和眼眸里的蓝色溶在了一起。

不二家门口不远的拐弯处有个小小的体育用品商店,里面的东西很全。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人,很喜欢运动,不二天天经过,有时也进去逛逛,久而久之也和他熟悉了。老远的,他就打起了招呼:“周助啊,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呢!”
不二微笑,“嗯……今天社里训练迟了些。”
“年轻人就是要多些运动才好啊……呵呵……”他笑着说,“我这里刚进了胶带,上次你要的黑色胶带没有了,这次是淡蓝色的,我觉得适合你那个Prince球拍。”
“多谢了。”不二微笑致意,和老板一起走进小小的店里,一旁的架子上搁了几本网球杂志,不二随意地翻了翻,里面介绍了来参加日本公开赛的各个世界网球选手的情况,还提到了三月份举行的大阪市长杯世界超级青少年网球公开赛。
“给。”老板递上一卷胶带,看到不二正翻到的那一页,“周助,你去参加吗?”
抬起头,不二眼线弯弯,“大叔觉得我可以去参加?”
“怎么不可以?”他一边收拾着柜台,一边说,“年轻人就要多锻炼锻炼。别等到像我这样年纪大的时候才去惋惜以前错过了什么。”
不二扬起眉毛笑意融融,“大叔您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运动场上的主角。”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被你夸奖真是惭愧。”他停了停,走向一边角落里精心收藏着的长盒子,端上桌子,打开盒盖,不二望去,里面装着一支棒球棒,旁边还有一副棒球手套。
“大叔以前是棒球队的?”
他细心地抚摩着球棒,仿佛回忆起了那段美好的生活,半晌才回过神来,“啊,是啊……那个时候我们学校的棒球队可是非常有名的。”
“后来呢?”不二支着下巴兴趣盎然。
“后来啊……”他合上盖子,放回了原处,“后来全国大赛的时候,我代表我们学校参加了比赛,不过决赛的时候我没赶上。”呵呵干笑了几声,他的目光中慢慢浮现出一种惋惜的神情,“那时候家里正好出了点事,我只好回来了。我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的最后决赛……”
他没有看不二,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但……还是……输了……当时我就想,如果我在就好了,或许就不会输了……”
“如果和同伴在一起,输了也是甘心的……是吗?”不二轻轻地说。
他意外地抬头看了眼不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我是不甘心我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比赛……不管结果是输还是赢……只是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笑了笑,拍拍不二的肩膀,“你可比我幸运啊!你们上次不是获得了那个什么全国网球比赛的冠军吗?这样就很好,等你老了的时候,有值得怀念的东西……”
不二握了握手里的胶带,微笑问:“那么您后来还打棒球吗?”
“没了呢。”老板有些遗憾,“其实我还是很喜欢棒球的,只是后来的学校里面没有了棒球队,就放弃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惜。如果那个时候我再坚持一点,或许现在我还在打呢……呵呵……玩笑玩笑……”他笑得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
他用力拍打了下不二的肩膀,“加油啊,年轻人!”

不二走出店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蔚蓝色的天渐渐变成了深深的蓝,落日下一片苍茫昏暗,暮色沉沉。风和树叶纠缠着,旋起一地的残叶,又打着卷儿落地。

※             ※            ※

“啪——”罗伊狠狠地杀了一个扣球。
他额头已微微见汗。
明明对手只是很简单地在底线回球,没有上网,也没有很强的力量,可是偏偏调动得自己满场飞奔。那些精准的球路,每次都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如果反应稍慢,常常追之不及。
“Shit!”他有些急躁。这一局是他的发球局,可到目前为止还是平分。对手看似轻描淡写地回击,居然让自己找不到反击的破绽。
那么刚才的第一局,他是故意输的吗?
罗伊直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望向不二。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笑容,却在微笑后面依稀透出那份自信与骄傲。那是对自己能力肯定的笑容,不相信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微笑。
罗伊突然发现自己先前的推测在他身上完全没有作用。对手仿佛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洋,他陷在其中,无法摆脱。那份无穷的压力和神秘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和那个越前龙马一样难对付,不,甚至更难。罗伊紧紧地握了握手里的网球拍。
我决不再输给东方人第二次。他咬了咬牙。

“发球手领先。”
罗伊杀下扣球领先了一分,转身却看到不二嘴角微微上扬。他刚才的扣球用了80%的速度和力量,没有尽全力是想试探对方应付扣球的招数。可不二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没由来地一阵不安,罗伊拼命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他跟不上自己的速度。他抬眼看,那自开场以后便一直笑意盎然的清秀少年站在对网,那就是他真实的水平吗?
他抬手发了一个外角旋球。
“啪”的一声。
不二反手回击,黄色的小球高高地挑起,蔚蓝的天色,云缓缓飘着,那一下又一下的击球声听来特别响亮有力。
正手底线。反手底线。斜线。直线。
然后,罗伊回的,是一个短球。
不二嘴角微微勾起……既然你想要……就给你吧……
他快步上网,抬手—扬,球如一道黄色的美丽光芒射到了半空中,在阳光的映衬下,分外灿烂夺目。
罗伊抬头,那个小球仿佛有灵性似的朝自己旋转着飞来——是扣杀的好机会!
他跃起。

啪。啪。啪。
清脆的击球声,犹如心跳的声音,结实、有力。
所有人的呼吸在那么一刹那屏住停止。

侧身——后退——下蹲——旋转——反切——扬手!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啪嗒——”球轻巧地落地,罗伊楞在那里了。
“巨熊回击。”不二收起球拍,眉眼弯弯。“我给它取的名字。”

倏地。
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手冢国光再一次从休息室回到看台的时候,正是那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席卷而来,他向场内看去,不二手握球拍临风而立,犹如一只展翅翱翔的鹤,璀璨夺目。
风吹起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他站在场地中央,风清云淡地微笑着,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身上,他天生就是这片网球场的主角,就在这里展现他的风采。
不二回头,恰巧对上手冢的视线,微笑。

罗伊额上的汗水终于聚成一滴,慢慢从脸颊滑下。
只用一球就扭转了场上的形势,不二周助……罗伊用手抹去滑落脸颊的汗滴,……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二是天才啊~~”菊丸开心得拖着大石的手不停地说,“那个罗伊一定被吓到了,当年小不点的扣杀都被不二全部用巨熊回击挡回来了,罗伊算什么啊~~”
“英二……人家……都在看你……”大石有些无奈,周围观众的目光齐唰唰地看向活蹦乱跳的菊丸,“英二,观看比赛不能喧闹啊……”
菊丸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抬头看到手冢的目光,立即闭上了嘴。手冢在大石一旁坐下,“多少?”
菊丸楞了楞,只听得大石在说,“平分,对方的发球局。”才知道手冢问的是不二的比分。菊丸挠了挠头发,那么刚才他去哪里了?

“Shit!”不二完美的回击,让罗伊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反手正手削球回击都不行,那么……高球呢……
先前的几个高球,他都没有接住,那么这就是他唯一的弱项了吧。
罗伊右手反挑,一个高球。黄色的小球,高高地挑向半空,你行吗?不二周助!

蔚蓝的天空映出亮色。
不二高高跃起,优美地后仰,从拉拍至随挥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球在蓝天中拉出一条黄色眩目的轨迹,不二的身影和黄色的球重合在一起。
球拍在闪光。
旗帜呼啦啦在飘。

“啪!”
不二重重地扣下。
球落地后的瞬间,强烈的反弹让所有人都一振,阳光随着那个跃起的身影,一簇簇,亮灼了人们的眼睛。
“是扣杀!不二的扣杀!”菊丸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喊着。
大石没有再阻止,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场内的不二。
“呵呵……不二,你还有多少资料是我不知道的。”乾推了推眼镜,“不二采用扣杀球的几率为8.9%,呵呵……这次真是得到了不错的资料。”他的眼镜闪着逆光。
在那一阵阵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掌声中,没有人听到,手冢低低地说了一句。
Fuji,你开始认真了……

第二局的最后一球。罗伊发球。
观众们屏住了呼吸,等着不二华丽的球技。
罗伊发球的速度很快,直扑不二面门。
然后,在一道眩目高傲如闪电般的光过后,不二眉眼弯弯地站在那里,笑得愉悦。
球,静静地躺在罗伊身后绿色的场地上。
“接发球直接得分。”裁判的声音平静冷漠。“不二周助胜第二局,第一盘比分1:1。”

刹那间,欢呼声响起。
不二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突然记起全国大赛上的那些欢呼声。那时的声音和现在的声音融在一起,分不出哪个更响亮。那些声音,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反而愈加清晰起来。他仿佛听到菊丸在那里大叫着不二加油;听到桃城和海堂边争吵着边异口同声地说不二前辈要赢哪;听到大石握着手说不二拜托了;听到越前压低帽檐嘟囔一句不二前辈在输给我之前不能输给其他学校的人;听到乾推了推眼镜说,不二我等着收集你的最新资料;听到河村开始腼腆后来不小心握到了球拍大吼一声,不二怎么可能输……
然后当他转身走进场地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手冢那个低沉严肃的声音,Fuji,不要大意。不二转身朝手冢笑得愉快。天气不错,他那时说。

不二抬头望天,蔚色的天空阳光灿烂,真是个比赛的好日子。
他眉眼弯弯笑如芳草。

不二背着网球袋上新干线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他查到了东京到大阪列车的时刻,买了车票,独自一人上了车。他支着下巴靠在窗口,窗外的景物如风一般飞快地倒退,恍惚中仿佛时光也在倒退,车里很安静,于是,那些柔软透明的记忆便如水珠般慢慢浮上来。

窗外葱绿色的柳枝冒出了头,明净的玻璃透着阳光,东京青少年网球中心里安静如昔,不二走进报名处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正在闲聊,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等了一会,然后叩了叩门,屋里的几人抬起头,不二弯眉笑得柔和,“请问,大阪市长杯世界超级青少年网球公开赛报名是这里吗?”
“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其中一人打量着不二清秀的脸庞和稍显单薄的身型,有些迟疑地开口。
“青春高校。”
低头翻了翻资料,“嗳?青春高校已经送来了参赛名单了,两个单打名额已经齐了。”
“自己来报名不能吗?”不二笑得温润,“我很喜欢网球。”
“呃……也不是不行……”对方见不二一身白衬衫黑色长裤,斯文温和的样子,很是讨人喜欢,不由得的为他担心起来,“……有学校的证明就可以,只是,同学你真的是打网球的?”
“呵呵……”不二弯弯的眼线微微露出了一丝冰蓝,随即弯弯一笑,转身拿起摆在一旁松了网线的球拍,“这个,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当然,可是那是坏的……”话音还未落,黄色的小球精确地从窗户的缝隙中穿过,正巧击中了窗外垂下的那条纤细的柳枝。柳枝微微晃动了几下,连带着一派春意也荡漾开来。
不二转过头,依旧笑得温润柔和,“这样可以了吗?”
一片寂静之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然后有人递给不二一张申请表,并告诉他填好后,带上学校的证明在月底前交上,便可以了。
不二笑着答应,转身离开。

只是后来他去交申请表的时候,报名处换了一人,沉着脸问他,为什么到最后一天才来上交。不二眉线眼线弯弯,嗳,不是到29号吗?那人白了他一眼,到28号,二月没29。不二哦了一声,却在递上表格的时候微笑地补充,二月有29号,只是很少。

坐在列车上,不二笑得开心,那人的脸色当时黑得如同那张白色申请表上的钢笔字迹。他愉快地回想着。
几个小时的路程一晃而过,乘务员柔美的声音提醒着:大阪站马上就到,请各位乘客做好下车准备,随身物品请勿遗忘。“嘎吱——”列车停下。
不二稳了稳身体,然后背上网球袋,走出车站。
有一人静静地站在出口处,逆着光看不清。只见阳光下的影子,笔直而坚挺。
他和他擦身而过。
“Fuji!”那人开口叫他。
不二停下脚步,楞对着一双清冷透彻的眼眸。然后,他眉线弯弯笑得愉悦。
“呐,Tezuka……好久不见……”



第5章  清凉的夜啊……

车站见面之后,不二跟着手冢驱车来到组委会安排的宾馆,这是一个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温泉酒店,里面的房间分欧式与和室两种。手冢已经事先预定了一间二人和室,在服务台登记了不二的姓名之后,便领着不二上楼。
在楼梯的拐弯处,不二停了下来,眉眼弯弯,“Tezuka知道我要来?”
“嗯。”手冢左手提着不二的网球袋,“房间在二楼。”
“要是我不来呢?”不二靠在木制的扶手上,双手环胸,笑得从容,“Tezuka和谁住?”
“总会有个人来。”手冢停下脚步,直视不二的眼睛,他的目光明亮而穿透力极强,“但我希望是你。”
“哦。”不二笑得灿烂,“那我来了。”
“嗯,你来了。”
手冢的口气笃定得像早知道不二会来,而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即可。
他仿佛总能预计到不二出乎意料的行事,然后抱胸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候。青学的那些时光便是如此,菊丸曾经悄悄问过不二,什么时候能够看到部长变色?不二望了眼一旁抱臂环胸站得笔直的手冢,说,部长就是变色了英二也看不出来呀。声音不轻不响正好让手冢把每个字听清楚,不二满意地看到手冢微微皱了皱眉,不二菊丸训练不认真,跑10圈。他说。然后,不二一把拖过委屈的菊丸笑眯眯地开始跑圈。
那时候的天很蓝云很白,世界鲜艳无比,飞机从树梢上的天空飞过,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线,从过去,一直连到了现在。

“到了。”手冢拉开半透明的樟子门,房间很清雅,两席榻榻米,中间一张日式矮几,两边两张无腿椅,几只垫子,一扇格子门窗与一盏淡雅的日式纸灯。墙上挂着一幅山水风景画,矮几上的花瓶里斜斜地插着几支淡黄的花,在室外光的映衬下,焕发出淡雅的朦胧美,有一种淡淡的喜悦。
“很不错的房间。”不二打量了一番,拉过垫子,随意坐在椅子上,“Tezuka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手冢将不二的网球袋放进柜子里,“Fuji,你其他的东西呢?”
“诶?”不二眨了眨眼睛,“我没带啊!”
正在一边倒水的手冢停了下来,转身沉声问道:“你就这样出门了?”
不二眉眼弯弯,“嗯,临时决定的,连姐姐也没有说。”他笑得从容,“Tezuka会收留我吧!”
手冢走到不二面前,“走吧!”
“暧?Tezuka要赶我走?”不二抱紧垫子,八风不动。
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出去买些日常用品。”

一个小时之后,不二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房间。
“Tezuka对大阪很熟悉啊,”不二开始一个一个拆包装和盒子。“我只听说大阪的章鱼烧很出名。”
“那是不错的小吃。”手冢点头。
“Tezuka请客?”不二眉眼弯成一条线,“今天晚上?”
“可以。”手冢走过来帮他拆开一个的盒子包装,里面装着一套米色的浴衣。“这里的房间提供浴衣。”他说。
“我喜欢自己买。”不二抖开浴衣,披在身上,“颜色如何?”
“很适合你。”手冢推了推眼镜,“如果是我,我会选深色的。”
“呵呵……Tezuka和我当然不一样。”不二笑,“不过,Tezuka偶尔去试试穿这种颜色的,说不定也不错呢。”
歪头想了想,不二把手中的浴衣举到手冢面前,“拿好了。”
退后几步,细细打量一番,不二下了评语:
“真是不错,只不过,对Tezuka来说,这件浴衣,太小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菊丸远远望见了不二,于是大呼小叫地扑来,带倒了椅子无数,大石一边道歉一边扶起。
晚餐结束的时候,手冢拿来了赛程表,不二的比赛在第二天上午的首场,手冢是下午,大石菊丸则首日轮空。
“嗳?为什么我在第一场?”不二笑得无辜。
菊丸挠了挠头,一边的大石说话实事求是,“大概不二报名比较迟吧!”
“那不是应该排在后面吗?”菊丸不懂。
“呃……”这次换了大石挠头。“那个……”
不二“呵呵呵”笑了,“那今晚,我可要好好放松一下。”
“不二,我听说这个酒店的温泉很不错呢!”菊丸的眼睛透着光彩,“一起去吧!”
“好。”说这话的时候,不二的眼角飘到了手冢那里,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一起去吧,Tezuka。”
手冢看了不二一眼,后者的脸上隐约有些期待的神色,“嗯。”他点头。

露天的庭园温泉在酒店的后面,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溪流也近在咫尺,温泉的池上雾气氤氲一片,透过迷蒙望去,可见山岚飘拂,有时白鹭群起飞翔,景致迷人。
不二靠在温泉一侧用碎石垒成的岸边,池水很清澈,因为是傍晚,看上去带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酒店的灯光调暗了些,温泉里人不多,只是朦胧一片,影影绰绰。
不二掬起一捧水,水珠从指间不断落下,一粒一粒,如珍珠般溅开。他看着前面闭目养神的手冢,突然玩心大起,将手中的一大捧水猛地泼向手冢。
顿时,温泉里雾气弥漫,水花四散。
“我听说,”不二在手冢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温泉里一动不动泡的时间久了会晕过去,我在想如果Tezuka晕过去就不好办了,我可搬不动你。”
手冢拿起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所以你用这个方法叫醒我。”听不出语调里是生气还是戏谑。
“Tezuka上次没有来真是太可惜了。”不二微微站直了身体,温泉的池水恰好到他的腰身处,池水微微荡漾。他又掬起一捧水,让水从双掌中间汇成一条小小的瀑布慢慢流下。“那次青学和立海比赛前,我们去山上合宿,也泡了温泉。”
他的身体很纤细,却决不单薄。手冢注视着面前的不二。
氤氲的雾气下,不二的皮肤显得更为白皙,脸上由于热气微微染上了一层红色。
“那时候,大伙儿打打闹闹,整个温泉都快被翻过来了。”他笑着继续说。
菊丸扑啦啦地游过来,从水底下倏地跳起,冒出湿淋淋的菊红色头发,“是啊是啊,桃城和海堂两个人打水仗可带劲了。”
“英二不是也玩的很开心?”不二指指菊丸的鼻子,“最后,连越前都逃到了角落里。”不二转头看手冢,他没有说话,但是不二知道他在听着。
那段日子,他没有和不二他们一起度过,只能从不二的口中去回忆那段共同奋斗的记忆。或许,这对手冢来说,是一种遗憾。但人生何尝不是由一个又一个遗憾构成的呢?如果每件事情都是完美的,那么快乐也许也就不存在了。
不二这样想着,耳畔却听得菊丸清脆的声音在不停地说着合宿的事情,大石时不时插上一句,澄清被菊丸夸大了几倍的事实,手冢在一边环胸听得很认真。
他突然微笑起来,在这个雾气缭绕的温泉里,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共同拥有的日子
——那段曾经的青学时光。

“第一盘结束。不二周助胜。6:3。”
不二走回休息区,旋开饮料瓶口,喝了一口,微微带上酸味的液体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咽喉。运动饮料常常带上微微的酸味,可以迅速地补充所失去的能量。不二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口味的。
他一向来不喜欢酸,乾的蔬菜汁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喝下,但遇到青醋,则稍稍有些困难了。饮料是手冢选的,放进他的网球袋里,不二当时微微皱眉。
这牌子不错。手冢这样解释。

不二把毛巾遮盖在脸上,却仍然遮挡不住明亮的阳光。汗出得并不多,却有些微微的晕眩。大概是刚才热身做得还不够多就直接上场了,不二偷偷想,不知道Tezuka看出来没有呢?
手冢微微皱眉。
“Fuji!”他从位子里起身,上前几步,沉声唤道。
不二拿下毛巾,转头望他,“嗯?”
“你……”
“我赢了第一盘。”不等手冢开口说完,不二弯眉一笑。“这场比赛很有趣。”
手冢望着不二的目光仿佛能透过他的身体一直穿透到他的灵魂,那目光明亮,冷静,自制。不二有时候常常有种错觉,在手冢的眼神面前,不论什么事情都无法隐藏。而自己却希望能藏起一小部分不让他看透,比如现在。
“比赛还没有结束。”手冢的声音很低沉,是那种带上金属的质感,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却依然清晰响亮。“不要大意。”
“Tezuka是想说没有到最后一刻还不能说谁赢谁输。”不二笑得灿烂无比。
“落后并不一定就是最后的失败者,领先不一定能获得胜利。”手冢看着不二,“Fuji,这些你都知道。”
不二蓝色眸子微微睁开,他持拍站在那里,衣衫的边角随着他的动作飘扬。
风吹着他亚麻色的发梢,“我知道。”他说。
说话的时候,不二眼睛里的光彩流转,冰蓝色的眸子透着的是不容质疑的自信。
“对我来说,一帆风顺其实并不好玩。”他笑,“只是,偶尔试试也不妨。”

※             ※            ※

“嘀——”厨房里的水壶定时器响了起来。
水开了。
由美子起身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客厅里的裕太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休息结束了?”由美子在厨房听得那边电视里传来的一阵阵欢呼声,“第二盘开始了吗?”
“没。”裕太的声音短促而焦虑。
由美子端来水,坐在一旁,“别担心,周助会赢的。”她微笑。
“我才没有担心他!”裕太的声调高了几分,压过了电视里的吵闹声。
“呵呵……”由美子没有再说什么,但戏谑的眼神还是让裕太浑身不自在。
“我说我没有担心他,他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裕太低低地辩解道,“我只是……”
由美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笑着问:“只是什么?”
“没什么!”他扭过头不再说话。
你只是第一次没有在现场看他这么重要的比赛。由美子微笑。
从小到大,每次周助的重大比赛,裕太都会急急赶到现场,即使后来不在同一个学校,只要一有机会,他还是远远地站在那里观看。只是在问起来的时候他却别扭地说,那只是为了要打败哥哥。
由美子知道,无论裕太嘴上怎么逞强,但在心里面,他永远是值得骄傲的哥哥。
她看着电视里的不二。这些其实周助都知道,她想,但他从来不说出口。裕太也是一样。有时候这对兄弟之间的别扭感觉,就是连她也插不进去。
裕太啊,有些话要自己说出来呀!
电视里的不二的身影在阳光下绚丽夺目,由美子莞尔,其实周助和裕太一样,想的太多做的太少,于是,很少有人明白他心里究竟真正在想些什么。
就如他的那个笑容,究竟笑还是不笑,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电视里切换了镜头,放了一个不二的特写。电视的里他依旧笑如芳草,却微微有氲蓝光彩从眸子里透了出来,少了许悠然,多了份认真,隐隐的好战欲和好胜欲包含在那抹蓝色中,由美子微微有些诧异。
镜头拉远了些,由美子清楚地看到不二面朝观众看台,隔着那层低低的广告板,对面的人修长而挺拔,他站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不二在笑,由美子仿佛突然明白了那个人是谁。不二有时候会在家里提起那人,说话的时候笑容会微微加深些许,就如现在一样。
国中一年级刚加入网球社之后,由美子曾问不二感觉如何。他当时笑得灿烂,有个一年级的很强,他说。你不想赢他吗?由美子问。不二支着下巴想了会儿,想。他的眼神里当时有种摄人的夺目光彩。
只是后来由美子再次问起的时候,不二却弯眉一笑说,他真的很厉害。
你们比过了?由美子问。
不二先是点头,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他只说了一句:Tezuka比我认真。
这是由美子第一次从不二口里听到那人的名字,周助本是自由洒脱的性子,却称赞起另一个人的严谨认真。于是,她知道了,那人在不二眼里,和别人不同。
渐渐地,不二提起他的次数多了些,只是那些个形容词常常令由美子莞尔不已。“冰山”、“大树”、“支柱”这些倒都还容易理解,只是有次不二突然说了一句,“被冰雪覆盖着的火山”,让由美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呵呵……”不二当时笑了,他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青学部长手冢国光:严谨、冷静、自制、要求严格,但却是一个不失青春热血的男子汉。”他转过头看着由美子,“每一场比赛都全力以赴,在一瞬间迸发出的能量,不是和火山喷发一样么?”说到最后那句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睛。
由美子却没有笑。她只是突然有些感动。那种彼此承认彼此了解彼此尊重,彼此从对方的网球中神交了对方的精神的感觉,所谓的坦然的对手的世界,或许就是如此。
周助遇见了一个一起并肩而行的人。由美子这样想。

“第二盘开始,Roy Vincent发球。”
由美子看着走向网球场中心的不二,他的背影看起来修长而挺拔,有那么一瞬间由美子仿佛看到了手冢的影子。
这场球他会赢,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身后的那人。

球被高高地抛起,罗伊的眼神犀利而嚣张,没有到最后一刻,他决不认输。
举手,挥拍。
不二没有动。
直到黄色的球径直地飞向他面前,才抬手举拍。他的拉拍很晚,却是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球拍带出一串淋漓的汗珠。
罗伊习惯性地往左移动,球却“呼”地飞向了场地的右侧。
嗒。
球落地。

“不二拉拍的动作十分连贯,对手难以判断球击向何方。”乾推了推眼镜,唰唰唰地记录着,“而且这次的拉拍动作很晚,对手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他看了眼刚回到座位的手冢,“不二的技术又提高了,手冢觉得呢?”
手冢没有说话。
乾的镜片闪着诡异的光芒,“哦,我忘记了,手冢一定早就知道了。”
“啊啦啊啦?”菊丸凑过去问,“为什么手冢会知道不二的技术提高呢?”
“英二和不二平时练球多吗?”乾笑容满面。
“练习?网球社里当然要练球啊。”菊丸不解。
乾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手冢,“那么除了学校社里的练习之外呢?”
“嗳?”菊丸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会,“那倒是很少呀~~”
乾“嘿嘿”干笑了起来,“但是有人会。”他打开本子念道,“据Data记载,不二每周六都要和人练习,对象为……”
“谁?”菊丸蹦了起来。
“啪——”乾合拢了记录本,慢吞吞整了整衣袖,回头看了看手冢。
“快说快说,是谁!”菊丸的分贝高了起来。
手冢在一旁微微皱了皱眉。乾瞧见,满意而自得。
“呃……”
“快说啦~~”
“哦。”
“是谁?”
“其实……”
“其实什么?”
“对象——”乾顿了顿,“——不详。”悠悠然抛出一句。
“嗳……”菊丸一下子泄了气,“什么呀~~”他望着场内不二奔跑的身影,那优雅而流畅的击球动作,看起来有种摄人的华丽和高雅。
菊丸记起有次在脱力后奇怪地问过不二,为什么不二的体力要比我好呢?明明看起来比我单薄嘛~~不二当时神秘地笑笑,英二练得还不够哟。他举了举手中的拍子。菊丸歪头,可是你和我的练习量不是一样的嘛。不二后来说了句什么,菊丸记不清了,但当时的自己认定那只是因为不二是天才,因为是天才所以不用练习也是可以的。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差不二的不仅仅是天分,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菊丸有些泄气,愁眉苦脸地低下了头。

“英二,马上,就轮到我们了。”大石在一旁突然开口,菊丸猛地抬起头来。
大石双眼望向赛场,“我们每天在一起练习,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菊丸在看着大石。
“明天,”大石轻轻拍了拍菊丸的肩头。“我们会赢的。”
菊丸的眼睛里绽放出激动的神情。
“还记得么,我们要做全国的NO.1?”
“嗯!”菊丸重重地点了下头,“当然。”
两人互视一眼,会心地笑了起来。

“2:0。不二周助胜。”
场内掌声雷动,手冢望去,只见场内那人背影潇洒从容,然后他转过身,两人的视线交汇在空中。
——我不会输。
——我相信。

不二笑。他分明看到看台的那人嘴角上扬了几分。
他抬头,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第6章  第四重回击

起风了。
忽缓忽急的风,让人感觉到些许沁凉的感觉扑面而来。
不二的笑容愈发明亮。

看台上的喧嚣声仿佛在身后遥远的地方回响,场内的罗伊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在他的眼里只有面前那个笑得云淡风清的不二周助。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狼狈过,一切都不在他的控制之内。
如果刚开始是因为轻视了对手而导致失分,那么现在就是有些力不从心。
不二周助不是那种大气磅礴、意气风发、我行我素的选手,他的动作仿佛和他自身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如那一叶小舟徜徉于万顷汪洋之上,随着浪涛起伏。
比赛的节奏虽然仿佛掌握在自己手里,罗伊却在猛然间发现,他竟然比自己更适应这个节奏。
“比赛很富有戏剧性,但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罗伊突然想起他的教练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一个完美的网球选手往往是通过那凌厉一击才能体现出来。并且,如果他这一击,能够制敌于死地,或力挽狂澜,无论他或观者都会心旷神怡为之拍手称快。那网球的境界便会尽现风采。”
他当时看着罗伊的眼睛,“现在的你还做不到这些,Roy。”
罗伊握了握手中的球拍,“那要到什么时候?”
“Roy,你告诉我,为什么打网球?”他没有直接回答。
罗伊的眼睛里闪着火焰,“我讨厌输的感觉。我知道要取得胜利,必须付出努力和艰辛,这些我都能做到。”
“那么,总有一天,你会达到那个境界。”他的教练拍了拍罗伊的肩膀,微笑着说,“我等着。”
罗伊一直记着这些话,他知道只要自己努力再努力,就一定会到达他的教练所说的那种网球的境界。慢慢地,他的失败少了,胜利多了,甚至在他16岁那年获得了全美网球青少年组的冠军。他以为,他开始走向山的顶峰,走进那个他梦想了很久的网球境界了。但越前的到来,在他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那次的失败之后,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偶尔而已,自己还是很强的。
然后,他遇到了眼前的这个人
——不二周助。
所有的信念在他面前土崩瓦解。

风,起了。
罗伊空白的头脑里只剩下教练那最后的一句话:“但是,Roy,你要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或许和你一样年龄的孩子就已经达到那样的境界也说不定。”
他直楞楞地看着不二。

他面前那葱绿如茵的世界被一道熠亮如箭的闪电穿越,呼啸的风声随即而来。他的目光被旋转着的黄色光芒吸引,那个小球从他耳畔“嗖——”地一声掠过,带着那份华丽而高傲的姿态。
落地,弹起,折回。

球在空中优雅地转身,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回到了不二高高扬起的左手里。
不二微笑地站在那里。
那阵风,还未停。
“3:0。不二周助胜。”
倏地,掌声响起,刺得罗伊的耳朵生生地疼。

他回到休息区的时候,教练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罗伊拿起毛巾盖住了自己的头,沉默良久,隔着毛巾低低地问了一句:“那就是您说的网球的境界吗?”
“不,还不是。”
罗伊猛地抬起头,毛巾从头上落下,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教练。
“Fuji Syusuke,真是个不错的选手。”教练递过去一杯饮料,“他拥有极高的网球天赋,也有不错的网球技术,但还是欠缺了一点东西,如果……”
“如果什么……”罗伊急着追问。
“他如果有更多的求胜欲,”教练顿了顿,“那么,冠军迟早是他的。”
罗伊楞住。
“唉……只是这孩子看起来很……”教练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很什么?很不错?很可惜?还是,很……寂寞?
罗伊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语,随即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地上的毛巾抹干了汗水,甩了甩有些粘湿的头发,怎么可能?
“Roy,相信自己,你能行的。”
罗伊转过身,教练的脸上满是信任,“去展示你自己的网球,不要管其他。记住,Roy,你是最棒的!”
“嗯。”罗伊拿起球拍,重重地点了点头。

※             ※            ※

“我们不过是这广阔宇宙里的一抹微尘。”不二在日记里写到,“就如小小蜉蝣一样,短促的生命,但灿烂。蜉蝣是一种美丽的生物,它们日出生而日暮亡,因此不识黑夜。事物大极了便返至渺小,融入自然,人也是如此。‘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这是一个古代中国人写的,我觉得很有哲理。”
他把这段日记读给手冢听的时候,是在一个清雅的茶座里。午后的阳光明媚无比,透过纸制的窗格子,映在不二的脸上,显出斑斑驳驳的阴影。这间茶座的主人是不二的远方亲戚。手冢左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想得太多了,Fuji。”
“呐,有没有人说过Tezuka你喝红茶的姿势优雅得像英国的贵族?”不二支着下巴弯眉笑笑。
手冢头不抬眉不动,“你是第一个。”
“嗳?其他人真是没有眼光。”不二盯着手冢笑得没心没肺,“中世纪的优雅贵族,原来我竟然不知道Tezuka是吸血鬼的后裔。”
手冢微微挑了挑眉,“你最近又看了什么片子?”
“呵呵,英二推荐了一部很不错的吸血鬼动画片。”不二右手托住下巴撑在桌上,左手把玩着茶碗,“Tezuka有兴趣?”
“不用。”
不二抿了一口茶,“那真是可惜。”

手冢在很久以后依旧回想起那日的午后,阳光灿烂茶香四溢,不二捧着杯子侧头微笑。宁静的气氛淡淡地萦绕。杯子里冒着白气,慢慢地氤氲了那份心情。

“著名网球选手宣布退役……”不远处的电视里播音员的声音充满着激情而略带遗憾。“他做出了一个体育英雄应做的一切。不仅是他创下的纪录、独霸网坛的时代和给对手及官员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而且他在网坛留下的史诗般的时刻能超乎任何一位文学作家的想象……”
不二顿了顿,放下了手里茶杯。
轻轻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要离开网球。”
“他或许只是换了种方式打网球而已。”手冢低低的声音不缓不急,“他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辈。”
屏幕上播放着他的画面,他对着镜头在说。
“……我已经多次回答这样的问题:‘你是否还要继续打下去?’我也是每天不断地这样问自己。我每做一件事都要想:这确实是我想要做的事吗?不过,这样想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我知道,这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我认为该结束了,并平静地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
那个声音诚恳而平和,完全不像那人意气风发、大气磅礴的打球风格,不二低头看着茶盏里的水,清澈剔透。
“我还是觉得蜉蝣比人幸福。”不二突然说。
“嗯?”
“它们知道生命的短暂,”不二托腮若有所思,“所以它们一生下来便在寻找自己所要的,而人类不是,我们总是找不到自己所要的东西,有时候即使看到了,偏偏就还是隔了很远的距离。”
“人类有感情。”手冢喝了一口茶,“而蜉蝣没有。”
不二抬起头笑,“呵呵……我不知道Tezuka也研究这些。朝生暮死,飘忽隐约……”他突然眼线一弯,“呐,Tezuka觉得蜉蝣像不像我……”
手冢不置一词。这样古怪的问题只有不二问得出,正常的问法也应该是——我像不像蜉蝣吧,何况就连这个问法本身也不正常。
“那不是可以拿来比较的,Fuji。”
不二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在那里笑。
然后,他宣布:“我想到第四重回击的名字了。”
“嗯?”
“就叫——蜉蝣包。”
没有人知道这后来在全国大赛让众人目瞪口呆的第四重回击的名字原来就是这样出来的,唯一知晓的两个人,一个不会说,另一个微笑着说这是秘密。

罗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执着地打球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心底灰蒙蒙的天空晴朗起来,愈来愈清晰而明亮,仿佛心绪一下被融化开。
清新的空气仿佛透进自己的肺中,心静了下来。

“15:0。”
不二微微怔了怔,对手的球路不再是混乱无章,而是有了新的神采,先前那急躁匆忙的举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从容不迫。
呵呵……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不二嘴角微微上扬。

“没有人能永远赢。”罗伊挥拍,上旋球。
但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做到。
球强烈旋转着朝对场飞去。
“也没有人会永远输。”所有的网球教科书里都会这样写,“当你赢了一场比赛,你应该想着下场比赛该如何去打,把过去统统抛在脑后;而当你输了一场比赛,你应该去回顾它,思考失败的原因和教训,那么或许你得到的比前者更多。”
可是,他狠狠抽了一个底线球,我还不想输,他告诉自己。
没有到比赛的最后一秒,他就没有输。
教练充满信任的神情仿佛还在眼前,罗伊握紧了手中的球拍,反手一记削球。

不二快速奔跑上网,突然脚下猛的一滞,僵在那里。
那球堪堪过网,落在靠网的一侧,强烈的旋转使得球向反方向滚去,撞到网袋,停止。
“30:0。”

不二在微微皱眉。
刚才急速奔跑之后,右小腿处却突如其来的抽痛,从足底的经脉一直传到腿部,肌肉的痉挛与疼痛在停下后丝毫没有减退,反而愈发强烈。
细细的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他嘴角的弧度不易觉察地牵动了一下。
右小腿的肌肉一阵收缩僵直,痛得几乎无法动弹,仅仅站立着就已经非常勉强,想要跑动则是完全不可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抹去额上的汗滴。

看台上的手冢猛地站了起来。



第7章 最后一击


右脚。抽筋。
风有些凉,不二微微咳了几下。
从腿部神经中传来的痛楚仿佛是有人用烧热的铁签在腿部拂过,骤然的疼痛后是四下扩展的滚烫灼热感。
他向右堪堪迈了一步,倏地右小腿肚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哀鸣般痉挛起来。
还来不及站定,黄色的小球从对网急速扑来,直冲面门。
举拍,回挡。
右腿下意识地用力着地,却猛地如刀尖在伤口上切割,继续那一阵阵不停息的抽痛。
“啪——”球飞向了远处看台的人群。
观众一片哗然。

电视机前的裕太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带倒了茶几上的玻璃杯,“哗啦——”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溅起的水珠湿了一地。
由美子不动声色地扫掉一地的碎玻璃,按着裕太的肩膀,“别急,那里有他的朋友。”她的声音温和而安心。
她转头看向电视机,在屏幕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那里。

不二动了动右腿,只余下麻木的感觉,在密如芒刺的巨大痛苦中他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他只能勉强用左腿支撑着整个身体。
随即是第二球、第三球,黄色的波浪一阵阵向他袭来,不二仿佛是那艘在海洋中被滔天巨浪击得粉碎的船,失去了主宰,随着浪花,旋转而下。他仿佛行走在沙漠中,四处柔软的沙子将他紧紧包裹住,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看台上观众的喧哗一阵响过一阵。
手冢快步穿过熙攘的人群,耳边的嘈杂声仿佛倏地消失,像夏季的蝉鸣,一霎时销声匿迹。他在注视着赛场中央的那个奔跑的身影,却仿佛突然看到曾经那一场辉煌而坚强的战斗。
记忆的闸门仿佛突然间打开,酸的苦的涩的痛的味道一涌而上,他记起每一次抬肩的痛楚,每一滴从额上滑下的汗水,他甚至记得当时迎面过来的每一个球的路线,那是一场战斗——没有任何退路的战斗,直到最后那一轮、一球、一挥间……
手冢伸出右手慢慢抚上左肩,停下。

不二问过手冢,当时他在想什么?他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说了一句,坚持。
果然是Tezuka的风格哪……不二笑着说。
不二自己打球的时候其实很喜欢想东西,比如四周的环境,观众的表情,对手的心理……这些其实很有趣,不二喜欢看着那些细微的事物一点点变化,闲庭信步随性赏玩。

——直到那时。
在那逝去的一个半小时中,不二始终看着手冢,输赢的刺激在他面前望而却步。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心无旁骛,都要纯粹。那份燃烧着的灼热仿佛要把海水烧干,他在突破那大海的极限,沸腾后的Tezuka比任何一个人都勇往直前。
即使他突然落地,肩膀崩溃。

不二在看台远远地望着,看着他依旧站起来,慢慢举起手臂,挥动球拍。
那一刻,突然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情在胸腔里逐渐膨胀。
Tezuka……呐……

手冢在看着不二的比赛。
“啪——啪——啪——”回击。回击。回击。
球在飞舞。不二在奔跑,他在凭着本能在追逐那个小小的球。

这一球已经僵持了很久。
观众的情绪仿佛被这十几个回合的球带动了起来,满场的嚣喧,一浪高过一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连带着放在椅子一旁的几只矿泉水瓶也一路“砰砰砰”地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最后在看台最底处的手冢脚边停了下来。
“我的水~~~”菊丸低低叫了一声,“那个……部长……”
手冢没有听见。

手冢在看着不二的比赛。
风在吹,没有雨。
手冢却看见了那一场大雨,风雨中不二在奔跑。
——在狂风暴雨之中看不见他的眼睛。
但奔跑中鞋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风破开倾盆的雨幕,不二在笑。
汗水顺着不二发丝往下滑,一滴、两滴……滴落在地上。
风在吹。吹不干汗水。

“咚”的一声震响,“15—40。”
不二赢了这一回漫长的拉锯,他喘了几口气,回到底线,转过身来往地上轻轻一拍一握网球,“啪”的一声发球。
手冢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一片莹蓝深沉的海洋,有灯塔在那里闪耀。

※             ※            ※

“呐,Tezuka,总觉得和你在一起,不管多高的地方都可以到达。”
全国大赛的领奖台上,不二站在手冢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笑意,手冢却仿佛能看到他眼睛里面那蔚蓝的神采。
那是他们为了全国大赛一步一步拼搏过来的——河村、大石、菊丸、乾、海棠、桃城、越前——那些汗水眼泪甚至鲜血——他们共同的梦想共同的奋斗共同的付出……都隐藏在那抹莹蓝的背后。
菊丸像个孩子似的亲吻着金灿灿的奖杯,越前虽然不屑却抑不住眉眼间的兴奋,桃城在一边使劲地揉着越前的头发,河村和大石紧紧握着双手,“我们做到了!”他们的泪水在那一刹那落下。
Tennis。
不二看着手中握着的网球拍。
那不时消停的风穿越他的发,扬起他的衣,翻腾的灵魂在风中灼热。
Tennis。

手冢远远地站在另一边。
那个奖杯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沉甸甸,赛会主席递过来的时候很轻,仿佛只是一只普通的杯子——如果没有那上面的青学名字和冠军称号的话。主席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欣慰的笑容,“你们的前途不可限量啊!”他握住手冢的手,“请继续努力吧!”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和青学的队员一一握手祝贺。
手冢把奖杯递给了大石,却立刻被菊丸从大石手上抢了过去,“小心啊,英二!”大石喊了一句,随即淹没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不二一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微笑。
他的声音在那片兴奋的欢呼声中显得清晰而纯净。
“嗯。”手冢微微顿了顿,“我们赢了。”
“Tezuka没有感到松一口气吗?”不二看着天空,流云漂浮着,自由自在。
“没有。”
“呵呵……”不二收回视线,“责任更重了?”他笑着,“是因为主席的话?”
“你听到了?”手冢的声音里微微有些低沉。
“嗯。”
手冢看着不二的眼睛,“你怎么想?”
不二支颔微笑,“前途无量,继续努力。呐,Tezuka……”
他停了停,笑得愈发灿烂。
“主席大概是说,手冢君,成为日本网球的支柱吧。”


※             ※            ※

不二的直线穿越球精准地落在了底线处。
他站在那里,微微喘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动了动右腿,发现虽然巨痛依旧,但他已重新找回对它的控制权,只需要克服钻心的痛楚,同样能够移动。
Tezuka……那时候也是这样吗……
不二一瞬间仿佛直面手冢经历的那场战斗,翻腾的海洋波涛起伏,每一段神经末梢,每一寸皮肤表层,都在叫嚣着渴望着,拨撩着他逐渐沸腾的热血。
那是拼尽全力,只为证明自己的东西。
那是为Tennis所付出的东西。

不二眼睛里的冰蓝深了三分。
风吹过,山雨欲来。

菊丸扯着大石走下看台,场上的不二犀利却又柔韧,他仿佛还能看到不二嘴角的微笑。
不二一身淡青色的运动衫那温和的天空下面游弋,一瞬间菊丸仿佛想起青学的蓝白相间,干净而纯粹。那两种色彩,同时存在菊丸的脑海和视觉里,以相同的感觉但却是不同的姿态存在着,或隐或现、或近或远地停在那里。

“咚”的一声。
一球掠过眼前,菊丸“啊”了一声,眼前乍一亮一暗。

“一个完美的网球选手往往是通过那凌厉一击才能体现出来。并且,如果他这一击,能够制敌于死地,或力挽狂澜,无论他或观者都会心旷神怡为之拍手称快。那网球的境界便会风采尽现。”
罗伊第二次记起这段话。
那球带着一阵狂热的心跳,像熔岩流逝的瞬间,却又仿佛如蜉蝣点水般轻触,那是一道闪电,射出高傲。
球在飞快地旋转,罗伊看见了一场雨。
雨里有风,撕裂成凌厉的水珠,在灯光下狂舞。
那风中雨中铺天盖地轰轰响彻。
——旋转。
消失。球,落地。
  
“蜉蝣包。”乾的声音平板而冷静。
而菊丸听到了排山倒海的掌声。


第8章   告别

那场比赛最后不二以两盘6:3的比分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评论员在电视直播的最后这样说道:“不二选手在本场比赛中向观众展示了他那精彩的网球技术,果然不负‘天才’的称号,轻松战胜了对手。他这一出色的表现使日本本土选手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我们是否可以期待,在本次大阪市长杯世界超级青少年网球公开赛中,日本选手将大放光彩,取得骄人的战绩呢?”
电视机前的裕太嘟囔了一声,“……轻松获胜……啊……”他忿忿地按下遥控器,电视屏幕中的那一片绿色的场地立刻变成了一对男女在花前月下含情对视。
“该死。”裕太涨红了脸,“啪——”一声,关上了电视。
坐在沙发边的由美子笑了起来,她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粉色手机,拨通了不二的号码递给裕太,“打电话给他吧!”她笑意盈然。
不情愿地接过手机,裕太冲着电话里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无人接听。
“笨蛋老哥竟然不接电话!”裕太哼了一声,随手按了重拨键。
嘟。嘟。嘟。
重复的长音在此刻听起来有些刺耳,当长音消失后,传来悦耳的女声
——该用户现在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丢下手机,裕太一下子坐倒在沙发上生闷气,由美子在一边倒了杯水,微笑着递给他,“呐,裕太,你说周助现在在干什么呢?”

不二正躺在休息室里出神。
头顶上的灯是乳白色的,莹莹的,很暖和。不二想。
房间里很安静,墙外的一阵阵喧嚣声仿佛远远地被礁石阻隔的海浪,飞起又重重落下,穿不进来,只留下一片宁然。
不二闭上眼睛。

他走过树边河上那座弯弯的小桥,夕阳映照下的水面,平平展展的,斜阳淡淡地染着絮絮白云。然后他看见树叶在雨丝里慢舞轻摇,鲜鲜绒绒的,轻轻点碎水面。
下雨了。
窗外雨声或近或远,或缓或急,室内炉火已经点燃,桔红色的火苗窜了上来,暖暖的居室收拾得一尘不染,温暖的光线里,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不二。”
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外面的喧嚣依旧,没有下雨,手冢提着他的网球袋站在面前看着他。
他在叫他。
“不二。”


不二一直到后来也无法分清,那是梦中的呼唤,还是身边的声音,那种游离与虚幻,一直萦绕着,然后慢慢积淀下来。
他微微了松了一口气,比赛赢了……啊……
比赛后不二没有并接受记者的采访,而是转身悄悄进了休息室。呃……网球袋好象丢在了场地里,他当时想着,等会再去取吧,反正不会有人偷。
手冢进来的时候他睡得很香,他知道不二昨晚并没有睡好,对床的他悄悄地翻来覆去的声音虽然细微,却一直折腾到凌晨。
手冢从来不知道不二有认床的习惯,只是他朦胧想着以后出来比赛的话必须提早几天了。

“Tezuka的比赛快开始了吧。”不二躺在长椅上不愿起身,右腿上仍有微微的疼痛感存在,“加油……不过Tezuka也许并不需要。”他眉眼弯弯。
“还要一个小时。”手冢推了推眼镜,放下网球袋,走到不二身边,“左,还是右?”
不二微怔,随即恍然,嘴角微微上扬。
“左。”他微笑。
“不要开玩笑了。”手冢径直走向不二的右侧,“翻过去,躺好。”他说。
不二笑得愈发灿烂,“Tezuka,你想干什么?”

手冢挑了挑眉,伸手按住不二的右腿后侧肌肉,慢慢地开始轻轻按摩,将抽筋部位的肌肉向后伸展拉长,热流随着他手掌的触摸,从腿部缓缓延伸到全身,随之而来的是酥麻的感觉。
按摩的力度一点点增加,到达某一强度时,不二觉得腿部的肌腱猛地一紧,顿时,整个身体松弛下来,右腿的疼痛感减弱了不少
不二抹了抹头上细微的汗水, “Tezuka的手艺真是不错,”他眼线弯弯,“下次教我吧!”
“可以。”手冢站起身,“你好好休息。”
他背上自己的网球袋,走了几步推开休息室的门,停住,转头望向不二,“辛苦了,Fuji。”他说。

不二悠悠然仿佛回到青学的那片日子,推开记忆的门,走进去。手冢在比赛后递上一块毛巾,对他说,“Fuji,辛苦了。”那声夏日的回音,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然后长出茂盛的叶子,至今在空中还隐约可闻。
不二睡着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门外传来的正是震耳欲聋的掌声。他走向场地,迎面而来的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枯荣,随着那一球一球的击发而越来越显露出强烈逼人的魄力,那人扛起的,是一面旗帜。
他听见夏日的虫鸣,于是,坚定的脚步声在那里回响。
哒。哒。哒。哒。
风吹过草的声音,球落地。
“手冢国光胜,比赛结束。”
在欢呼声中,不二开始微笑,高高举起手臂挥动,手上仿佛握着那面曾经的蓝白旗帜。
S—E—I—G—A—K—U。

※             ※            ※

夜色撩人。
一球球章鱼烧渐渐转成金黄微焦的诱人色泽,装在船形木盘上,盖得满满的柴鱼,在热气中舞动着,氤氲一片,光看着就令人馋涎欲滴。
不二拖着手冢站在路边,手里拿着免洗盘,看着盘里一堆烤得金黄香嫩的章鱼烧,伸手捞起一颗,配上咸中带点酸甜的调味酱,撒上海苔、柴鱼片,一嘴咬下去,软软的、极富弹性。
一旁的菊丸已经三五颗下肚,流露出满足的神情,打了个饱嗝,舔了舔嘴唇,向着那盘章鱼烧继续开动。
“真是好吃~~”菊丸边吃边赞叹,他偶尔听不二说起,那天到达大阪的晚上和手冢一起出来吃章鱼烧,便直嚷着一定也要出来吃一次。大石起先不同意,明天还有双打比赛,他对英二这样说。却终究拗不过英二,只好答应带着他出来,菊丸开心地跑去叫不二,不二于是顺手拖来手冢,然后现在,四人便一同站在路边小摊大吃章鱼烧。
“小心热馅烫口……”大石话音未落,菊丸已经跳了起来吐着舌头大叫,“烫烫烫烫烫~~~”
“真是好默契。”不二轻笑出声,认真地下了结论,然后转头看向一边的手冢,“小心热馅烫口。”他说。
手冢看了眼不二,咳嗽了一声。
不二笑得眼线弯弯,“真是没有默契。”他支着下巴说道。
手冢挑了挑眉,不置一辞。

大石跑去另一个摊上买了一杯饮料,递给一旁伸出舌头用手扇着的菊丸。“英二……”有人在叫,转头看去,不二隔着马路在向他们招手,“这里有位置。”
四人刚好坐满一桌,菊丸吵着还要章鱼烧,于是大石又点了一盘,菊丸伸手去捞的时候,“小心又烫着了,”不二笑着说。
“这次不会了。”菊丸一颗下肚,突然想起什么的嚷道,“哎呀,我忘记叫上乾了,他也在。”
不二咬了一口脆黄色的丸子,“没关系,他有Data就够了。”

这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是对中年夫妇,老板娘站在桌子一侧做着章鱼丸子,旁边是一只炉子,里面红色的火苗燃着,却有另一种温和平静的感觉,老板把做好的丸子放在铁板上,另一只手拿起根竹签子不断滚动它,顿时,香气四溢。
菊丸看了良久,咬着半颗章鱼丸子,“大石,”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清清爽爽,无牵无挂,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空明。“我们以后来大阪开章鱼烧店吧。”
“英二,”大石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你以后想要吃的时候,我们就再来大阪。”他夹起一个丸子放到菊丸盘里,“东京也有,我们回去之后就去买来给你。”
菊丸楞在那里,那剩下的半个丸子却怎么也咽不下,“我只是觉得,”他指了指店里的那对夫妇,“那样很幸福。”
四人静默。
一时间,只听得风吹过,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Tezuka,这次比赛之后要加入职网了吧……”不二突然开口,“是吗?”
菊丸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好奇的光芒,一边的大石朝不二投来感激的目光,手冢点头说,“是有这个打算。”
“不二你呢?”菊丸歪着头问。
他笑了起来,仿佛拨云见月般的明亮,“顺其自然吧。”他喝了口水,“没有网球的生活,Tezuka是做不到的吧,而我可以。”
他看着手冢,后者的脸上依旧是肃然一片,不二笑了笑,“说不定不用多久,我们见Tezuka就不那么容易了。”
“哈?”菊丸歪头问,“为什么?”
“世界著名网球运动员——手冢国光回到祖国日本。”不二装成播音员的口气说了一句,众人都笑了起来,“那时候,Tezuka可一定要请客啊!”他说道。
“只要你愿意,Fuji,你可以做到这些。”手冢的眼神坚定而自信,“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加入职业网坛?”他在问。

青学毕业的时候,曾经的队友聚在一起聊梦想,问到越前的时候,他伸手压了压帽檐,“我会加入职业网坛。”金色的眼瞳燃烧着光芒,“部长,我会在那里等着和你继续比赛。”然后他转过头望向一边笑得干净纯粹的不二,“还有,不二学长,我一定会赢你的。”
手冢注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点头:“好。”声音坚定而沉着。
越前露出欣喜的神情,“不二学长……”他转头,“你……”
“可惜。”不二拍了拍越前的肩,“恐怕你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温润。
越前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帽檐压得更低。“还是老样子啊,不二学长真狡猾……”
当时,没有人问不二为什么,手冢也没有。

而现在,手冢坐在他对面,眼神专注而犀利,他在问他,为什么。
“每个人的梦想从来就不是一样的。”不二看着眼前香气四溢的一盘子章鱼烧,“就像英二觉得那对夫妇很幸福一样,我倒觉得自由地打网球更快乐。”
他抬头望着手冢的眼睛,粲烂一笑,“这样不是很好吗?”

四人走出店门的时候,细细纷纷的水珠散落下来。
下雨了。
那夜,滴滴嗒嗒的雨下了一个整晚。

※             ※            ※

最后几场比赛是在时断时续的小雨中结束的。
手冢和不二一路连胜,双双闯进了八强。手冢在下半区遇上了赛会的二号种子,经过三盘苦战,才在最后艰难取胜。不二则要轻松一些,对上的是上半区的七号种子,继续以两个6:3赢得胜利。
大石和菊丸的双打比赛进行得很顺利,一路配合默契杀进决赛,他们的对手是来自瑞士的一对兄弟选手——赛会的一号种子。
半决赛的对手分别是意大利的一号种子和法国的四号种子,比赛的那天,天空零星还下着小雨,推迟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不二的那场比赛才正式开始。

迹部和忍足在后来的一次闲聊中重新谈论起那几场比赛。
“要是本大爷出马,一定不会输,啊嗯?”他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闲闲地说道。
忍足拿起汤匙搅拌着杯中的黑色咖啡,嗯,刚刚放的方糖好像多了些,“他们输得倒是很默契。”端起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这咖啡真苦,景吾,下次换甜一点的吧!”
迹部起身,伸手夺过忍足手里的咖啡,一把泼出窗外,冷冷地道,“苦就别喝,本大爷就喜欢这味道。”
忍足叹了口气,朝向迹部,“你还是在为他们可惜吧?”
迹部挑了挑眉,“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那我呢?”忍足笑得一脸无辜,“我输给手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些什么?”
“哼!”迹部重新坐下,“和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忍足满脸得意,转头朝向服务生:
“来,美丽的小姐,再给我上一杯刚才的咖啡。”


大石和菊丸最终也没有赢过那对瑞士兄弟,不二拍了拍沮丧的菊丸,“下次我还是和裕太去练双打比较有前途。”
菊丸笑了。
离开大阪的那个晚上,四个人又出去吃了一次章鱼烧,不二提议喝酒,被手冢阻止了,菊丸扯扯不二衣角,下次我们自己偷偷去喝,不二点头答应,好的,别让大石知道。

归途的飞机上,不二靠着窗口坐在手冢旁边,外面的太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他看着地上的景物一点点变小,最后剩下只那白色的无边无际的云海。
“我很怀念。”低低的声音,不二在那里说。
“以前的日子比赛的时候感觉不孤单,我知道即使自己输了,终究还有人在那里继续战斗。”他握着自己的手,“而这里的比赛,从头到尾,都是只有一个人。”
他笑了一下,“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

却听得菊丸在旁边喊了一句,“看,下雨了。”

——我以为你是礁石,我是流水,却到最后,原来你是流水,而我才是礁石。

(三月的雨,完)

后记:
  
这终究是个平淡的故事,没有悲欢,没有离合,就如一杯清而淡的绿茶,然后品到最后有些苦涩。
“三月的雨,九月的风”,其实来自一首散文诗的题目,具体的句子大概已经记不清了,依稀仿佛写的是一些曾经的回忆:“推开记忆的门/走进去/寻找一个个梦/吟读三月的雨、九月的风/夏日悠长的蝉鸣/冬夜里,月光如霜的/凄冷……”
我写的就是怀念,或许人生会有一段时光,充满了早秋精神,这时,翠绿与金黄相混,悲伤与喜悦相杂,希望与回忆相间。于是,青春的天真成了记忆,夏日茂盛的回音,在空中还隐约可闻。
这段时光我希望能埋藏在文里,有一天我重新回首,能够依旧找到旧时的梦,这梦里有他和他。
我始终觉得,T和F对待人生的态度不一样。
手冢是这样一个人,无论顺境或逆境,怎样都不会放弃,你怎样给他打击和煎熬,他都是那么的平静和放松,在他的脸上,包括肢体动作,你都看不出任何的焦虑和灰心,他把一切埋得这么深,控制得这么好,将自己的表现逼到他所能达到的极限,因此,他是适合职网的,我这么相信。
最近看了澳网比赛,然后发现,在那些王者的身上依稀就有手冢的身影。
而不二不是。
他可以心宁如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愿想什么就想什么,也可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希望。
他可以激烈如火,拼尽全力,只为证明自己的东西,那些为Tennis所付出的东西。
然而他始终也在怀念。
有次聊天,我对朋友说,在这文最后,我要让不二亲口说怀念,他说那个时候比赛的时候感觉不孤单,因为知道即使自己输了,还有人在那里继续战斗。因为是一个集体,而不是一个人,而这里的比赛,从头到尾,都是只有一个人。
我这样写,何尝不是也在怀念POT的这段时光。

爱了POT两年多,从最开始的激情热血到现在的慢慢积淀,却始终放不下,在MSN上大声说自己是一颗礁石,看著流水逝去,而我停留在原地。
或许这和不二不想进入职网有些类似吧,那两个人对待人生态度的不同导致了最后选择道路的蜿蜒,不过,他们终究还是会并肩。
——并肩而战,哪怕站在同一个网的两边,那也是他们所期盼的。

合掌,感谢和我一起讨论文帮我修改的朋友们,感谢那些支持过我的朋友们,无论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让我们继续一起爱著那些孩子们吧!



阳春三叠
完于2006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