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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TF]爱情诗 0-1[2014/03/23]
0.不眠夜
趴着,压迫胸口,呼吸起来很累;侧卧,酸胀感很快就在被压着的腿和手臂上蔓延开;平躺,似乎没有什么不舒服,但过不了多久又想翻个身动一动……
夜很静。
我听到一记很轻的“咔哒”声,那是入夜之后时钟的整点提示音,我躺到床上后已经听到四次。
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三个多小时了,我还在翻来覆去的寻找一个让自己不觉得难受的姿势。很显然,我失眠了。
多久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五年?七年?我已经记不清了。自从养成睡前一杯牛奶的习惯之后,“入睡困难户”不二周助几乎与失眠绝缘。
然而今晚,牛奶失效了。
自然入眠无望,只能寄希望于药物上。我认命地起身下床,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藤条编制的箱子。那里面装着我离开日本是一起带过来的,之后一直没有用到的东西。我在箱子里找到了安定,却在看了一眼包装之后开始笑自己糊涂。我居然都忘了,我离开日本的时间都已经比药的有效期还长了。
随手把药瓶扔进垃圾桶,将箱子合起来塞回床底下。才三点多,接下来漫漫长夜要怎么呢?我想了一下,决定去阳台上透透气,走了几步却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
一个胶卷盒,当然里面放着一卷旧胶卷。大概是刚刚收箱子的时候落在外面的吧。那上面没有任何标记,而我对它完全没有印象。
这卷胶卷成功地唤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勾起嘴角,拾起它走进暗房。反正长夜无聊,不如寻宝,但愿它还活得好好的。
洗胶卷的过程十分顺利,顺利得让我有些意外。这卷胶卷,在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土地上待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受潮。可惜厂家经营不善,几年前已经倒闭了,不然买一打来回囤着,随取随用,倒是省事得很。
相片纸浸在显影液中,从开始隐隐约约只有轮廓,到最后所有细节依稀可辨,如同记忆复苏的过程。当纸上的影像在我眼前渐渐显现,我总算是想起了,这卷胶卷,到底记录着哪段时光。
回忆终于找到闸门,迫不及待倾泻而出,连那些已经不甚清晰细节都历历在目,鲜活如初。
1.第一天
少年的故事,不如从头开始。
十五岁那年,我初中毕业,放弃了本校直升,考去另一所高中。
报到那天天气很好,天空蓝得近乎透明,阳光漏过树影的间隙轻快地洒落,空气中都浮动着晴朗明媚的味道。我特地早起了一会儿,拒绝了搭姐姐的便车,步行去学校。这种天气,最适合的是散步和睡觉,窝在车里太浪费了。
和风暖软的四月天,走过樱花盛开的坡道,不知名的鸟儿不时欢唱几声,划破安静的街区,却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眼前仍旧是熟悉的建筑,只不过早了十几分钟,街景全然不同。挎着篮子的老奶奶推开家门出去买菜,西装笔挺的男子急匆匆地去赶某一班地铁,杂货店的老板打着哈欠拉起店门,街边民宅的烟囱里懒懒地升起几缕炊烟。这个城市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是个秘密,它现在被我发现了。这个认知让我有些兴奋,心情跟着一点一点雀跃起来,脚步却渐渐放慢。我不着急,一点也不。反正这个城市才刚刚苏醒,时间还早。反正慢慢走也会到的,总归会到的。
笃悠悠地走了近半个小时,穿过市立公园,有越来越多的人,穿着和我同样的校服,从不同的方向走来,往同一个方向走去。学校就快到了,我已经可以看到校门口的七个大字,「青春学园高等部」。青学,这是一所名校,以首屈一指的升学率和实力强劲的男子网球部著称。不过比起这两点,这里四季不败的繁花和大片大片的草坪——一个是绝佳的摄影素材,一个是理想的午睡地点——对我更有吸引力。
教学楼底楼临时支起的黑板上贴着分班名单,535个人,不多不少,正好贴满一黑板。在五百多个名字中寻找自己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特别是黑板前面站了不少人,而他们中的大部分又都用脖子挡住了我的视线……总而言之我非常轻松的找到了印着我名字的那一栏!
「不二 周助 一年七班(502) 2号」。
一路数着台阶爬到五楼,按照号码寻过去,教室在走廊的尽头。旁边是走廊里为数不多的窗户,窗户向西,如果季节合适,傍晚夕阳透过窗格,能拉出很美的橙黄色的几何形状。
我到的时间不算太早,大部分座位都有了主人,幸好靠窗的位置还剩下一个,而与它相邻的座位已经被人占据,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我的同桌了吧。坐姿端正,正装笔挺,无框眼镜稳稳地架在鼻梁上,桌上一本厚厚的书已经翻到三分之二处,每次翻书的时间间隔几乎相等,意外地是个严谨的人呢。征得了他的同意,我如愿以偿得到了最后一个窗边的座位。
“我是不二周助,今后请多指教呐。”入座之后,我转过头去,向我的同桌伸出左手。唔,从翻书习惯上来看他是个左撇子呢。
他看着我的左手,迟疑了一下,伸出左手回握我的,“手冢国光,请多指教。”
然后,没有任何停顿,收手低头,继续看他的书。啧,真是冷淡啊。虽然我本来也没有要把这个问候发展成一段长对话的打算,但是这个语气这个表情——没有起伏的语调,略微下降的尾音,紧绷的嘴角,僵硬的面部肌肉,这是以前不小心把自己的神经冻坏了么?我在心里默默吐了个槽,顺便给我亲爱的新同桌贴上了“Mr. Iceberg”的标签。
这个被剩下的位置其实很合我的心意。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教室之内课堂之外,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干什么都行。
“乖宝宝”不二周助,其实一点也不听话。
我一直深信,每个没长大的男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小恶魔,即使他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眼中的乖小孩。不过我那个一点也不生动的同桌……不知道他会不会是个例外?
我突然听到了小恶魔的声音:“没有人会例外,只是有些人的小恶魔藏得比较深而已。嘿,试着把它放出来怎么样?”我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就算不足以放出小恶魔,让冰山变脸总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嗯,说不定是高中三年最有趣的事。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熟人间的闲聊都停了,不出意料是班主任来了。在讲台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短短的手指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子木 幸夫”。
子木先生放下粉笔,教室门突然被“唰”的一下拉开,一团红色的影子晃进教室。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红发的少年挠着脸颊上的创可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下次注意,找位子坐吧。”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安排好的,教室里的桌椅不多不少,现在只剩一套。而这最后的一个位置,最后一排的靠窗第二个,就在我的同桌冰山君的后面。讲台边的男生好像也找到了,看向这个座位,神色瞬息万变,然后低着头,有些没精打采地走过来。
小插曲过后整个报到就平平无奇了。子木先生的开场白简单而有趣,只不过再有趣的老师也改变不了报到流程的死板,老师讲话之后是学生们的自我介绍。每人一分钟,按照学号的顺序,第一个上台的是冰山君。我玩心忽起,抬起手腕看着手表,从他开口到说完最后一个字,秒针正好转完一圈。至于说的内容,“姓名手冢国光,性别男,年龄16岁”这种和人物档案相差无几的格式让我忍不住把他说的“性格严肃冷静”自动修正成“性格严肃冷淡”还要再加个“无趣”。
报道的常规流程都走完了,距离入学典礼还有一段时间,子木先生没有再说些什么,让我们自行安排。于是熟人们继续之前中断的话题,只是声音压低了不少,四下的低语声与耳边的翻书声揉成背景音,衬出的倒是难得的安静时光。我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粉白夹杂的樱花海被风掀起波浪,飘落的花瓣星星点点缀在褐色的泥土上,偶尔有几片飘得远一些,穿过铁丝护栏,落到那片被圈起来的方形中。78英尺乘以36英尺的绿色矩形,被正中央的网隔成两个世界,白色的压线画地为牢般将人圈在其中,自己却想无限延伸到远方,网球啊……
“嘿!”
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回过头,后排的两个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位置,现在在我后面的是那个叫菊丸英二的男生。
“嗨迟到君!”我笑着调侃他。之前做自我介绍时,他刚刚上台,子木先生就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说了句“哦,迟到君。”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全班都能听到。他倒不觉得尴尬,大咧咧地笑笑就过去了,看得出来确实是个开朗好相处的家伙。
“哎呀不要再提那个啦!叫我英二吧。”
“不二周助。”我答他,“你们换位置啦?”
“是啊是啊,”他指指我旁边的冰山君,食指一下一下地画圈,然后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下,说,“压力太大啦!”又朝我竖了竖大拇指,“勇气可嘉!”
我被他含义不明的夸张动作逗得发笑。后来在入学典礼上,英二告诉我那是“一不小心就会被部长罚跑圈跑到死”的意思。而此时,他口中的部长,青春学园中等部网球部前任部长手冢国光,正作为新生代表在台上做着他的发言。
“而且太冷了。”英二缩缩脖子补上一句,我表示非常赞同。
四周的音箱微颤着将手冢的致辞扩散到礼堂的每个角落。其实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冷,音色低沉醇厚,说话应该是很好听的,如果不是语气太过刻板的话。
我还记得当时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知为什么,突然生出一种“能来这里真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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