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 未完成 by 灰

春日泽

未完成


有些话，一直到最后也没有说。
有些事，即使一百年一千年也是未完成。
因为它要延续无尽，直至虚空。
   
比如爱。
   
   
不二躺在床上说，我想出去走走。
于是手冢有些吃力的将他抱下来，轻轻的放在轮椅上。从壁柜里拿出厚厚的毛毯盖上不二的腿，将羽绒服裹在不二身上，不忘戴上帽子和围巾。
   
   
呐……手冢，你确定我们这样只是出去散步而不是打算冬眠？
外面冷。
   
   
手冢不看他，只是一件一件的给不二披上衣物。
不二微笑的看着手冢。
他伸手去橱柜上拿被子时的侧面，背脊有些微的弯曲。他蹲下去，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药时，重新染过茶色的头发里有银色的异类柔顺的参杂。他给他戴围巾时，手上的经脉突兀的隆起，无声的枯槁了去。他的眼镜遮挡住了眼角的皱纹，却掩饰不了眼白里的渐渐浑浊。
不二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了？手冢低下头问。
不二只是低着头咯咯的笑。
   
   
即使已经进入春季，天气却如深冬一样冷。不二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手冢永远是对的呢。他想。
想去哪儿？手冢停下来掖好绕在不二脖子上的围巾。
TEZUKA呢？不二眯着眼睛笑。这么多年，没有更亲昵的称呼，他还是叫他TEZUKA。
随便。
嗯……这就不好办呐。说话的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啊，不如去青学看看吧？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一样，不二表现出得意的神采。
这时如果他转头，一定可以看到身后推着自己的男子难得的抿了下嘴。你明明是早想好了去处的吧。
   
   
好久都没来过了呢。不二停在对街的小商店门口感叹着。
不进去吗？
嗯。就在这里就好。
然后他们就静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约定的人和他们相遇。那么如果已经相遇的人怎么办呢？呵呵，那大概就是在等待他们共同的回忆姗姗来扣敲。
   
   
呐，TEZUKA。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不记得了。
呵呵，果然呢。我也记不清了呢，不知怎么就认识了。
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呢。是在网球部认识的吗？嗯……好像又不是……
似乎在那之前吧。
我也有些印象，可是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个不重要吧。
嗯。那么说说我们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吧？
也不记得了。每次不二开始眨眼睛的时候，手冢就开始头疼。
真的吗？真可惜呢。
嗯。
呐，TEZUKA，我们到底算不算有在交往啊？
你说呢？说话人的声音有些硬。
呵呵呵……不二笑着伸出藏在毛毯里的手抚上手冢的，因为推着轮椅而暴露在冷空气中早已冰冷的手。
   
   
雨水一点一点飘落下来的时候，手冢说，回去吧。
好。
于是手冢拿出出门前准备了的雨伞，给他撑起一片不雨的空间。
眼前的行人用背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起来，连车辆行过溅起的水花也都是匆忙的。他忽然闭上眼，皱了皱眉，随即笑了。抬头看见手冢被冻的通红的手和前倾的伞，以及身上深深浅浅的水印。
   
   
大概是刚刚受了凉，回家之后不二有些咳嗽。服了药听话的躺下，听到手冢在客厅正给主治医生打电话。
其实人渐渐老去的时候，身体自然是不能和年轻时相比的。年轻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其实没有任何艰辛的痛苦，只是单纯的老死，其实也是件幸运的事。但是总有些东西是贪恋着的，即使已经得到，已经感恩，却还是不舍得，放不下。
不二周助没有很多，只有一人。
   
   
呐，TEZUKA，我没事，只是今天有些累了，想睡了。   
   
   
FUJI。FUJI，FUJI？FUJI！喂，喂，FUJI！醒醒，醒醒！回答我！FUJI……
手冢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不二微笑的睡着了，打算告诉他医生说最好现在去复诊一下。
雨停了。整个世界太安静。不二笑的太安和。
他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是彻骨的冰冷和恐惧，什么是声嘶力竭。
他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掏出手机拨急救电话。
手指不断的颤抖，艰难的逼迫自己稳住，按下按键。
   
   
嗯……？TEZUKA，什么事？
怀抱里的人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
他扔掉手机一把抱住他。他的气息激烈的起伏，伴着眼睛里浑浊的液体。它们像山涧里的溪水一样流过他脸上的每一处皱纹，经过他和他一起的所有的时光印记。
   
   
不二大概的猜到了什么。他缓缓的伸出手回抱手冢，一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呐，TEZUK。我刚刚有做梦哦。我梦见，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开学的第一天。那天也下了小雨。我没有带伞，沮丧的准备冲去大礼堂。然后你从后面走过来，问我愿不愿共行。
会不会真的是这样呢？会吧？嗯？一定是的。
不二把头靠在手冢的肩上，缩着脖子笑起来。
   
   
呐，TEZUKA。白头发又跑出来了呢。明天我陪你换一家染吧。
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