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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TF》NEVER REMEMBER 1029贺文
嗯,题目没打完
1029贺文,5年前的
预感到会被打地抱头跑掉
Never remember
Together Forever
VOL 1 :绘 本
将已经坏掉的登山鞋放在楼道前的垃圾桶边,不二急忙调头匆匆往回走。怕再过一秒,自己便会忍不住扑回去,珍宝一般将它继续收藏起来。
那是一双草绿色的鞋子,后底高帮,金属质鞋扣,防滑功能一流。款式简单却又不显得单调,干净利落得让人舒服。
不二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可惜,脚步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无论如何,是不能带上太多东西的。
决定将东西搬回家,是上个月的事情。理由很是简单---自己的工作,注定了下半辈子的居无定所。母亲在电话里气叹得很重,我说周助,你与其每年交着高租,在东京繁华地段占着一个空房子,不如把钱存下来,准备过几年找个好姑娘结婚。不二细细一想,似乎也不无道理。从小到大,就很少违逆母亲的意思,那么,再将就一次,也无妨。老人嘛,希望子孙满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由美子结婚已经5年,裕太也已经带回了一个温温柔柔笑得文雅的小姑娘,就剩下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照母亲的说法,自己便是栓不住的小犬,随便哪里有个风吹草动,便撒丫子奔着去了,丢下一堆人,目瞪口呆。想想也是如此。几年来,一直四处奔走,带着个小铁锤子东敲敲西打打,看着罗盘上的小水泡溜圆溜圆,乖乖地呆在小容体中间。外人说得好听,前途无可限量的地质界新秀外加难得的摄影大师,其实在母亲眼里,也只是只四处乱跑的小犬。
想到这里,不二刚刚有些回升的情绪便又跌落的几分----那可怜的登山鞋,曾经被当作宝贝的东西,真的要丢了?竟然真的就这么丢了?
继续收拾剩下的东西,随便卷了起来便向包里扔。反正横竖是要带走,那横着和竖着也就没有多大关系。四下扫了一眼,似乎已经没有遗漏,不二便打算将床立起,然后---打道回府。
听着木板响得夸张,不二暗暗感叹这么多年的野外没有白跑,做起体力活实在是非常轻松。忽然眼前闪过一个蓝白相间的东西,不二微微一楞,伸手便想去拣。少了一半的力气,那床板便有了向下倒的趋势。不二一惊,急忙抓住东西两只手同时收回。床板重重地砸到地上,激起的灰尘,弄得喉咙又干又痒。
无奈地摇头笑笑,低头仔细看抢救出来的东西,是一个有些发黄的笔记本。表面似乎已经是被人摸过很多次,旧旧的老老的。看上去,有些眼熟。
轻轻翻开扉页,纯蓝的墨水,清秀的字迹。
“together”
漂亮的花体英文。
不二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情。有些记忆,似乎是注定要被丢弃的。所以,如果偶尔再发掘出来,便如化石般精贵。
顺着页再翻下去,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字。每一页,都只是纯蓝的水笔勾画出的简单图象,页脚标着F•S。
突然看到登山鞋的形状,不二微微一楞。那是刚拥有那双鞋不久以后的事情吧?兴奋到在笔记本上勾出鞋子的形状,真的不是一般的喜欢呢。再往后翻,便是末页。线条的颜色陡然变成了黑。线条简单的富士山旁,线条同样简单的樱花树。
右下角有一片密度较大的黑色,不二险些笑出声来。原来,这本书上,不只一个单词。
“好好照顾自己。
Forever。
----T•K”
T•K?不二细细回想,心底却似乎有莫名的东西撕咬起来。
哦,Tezuka Kunimitsu.当年的青学,网球部部长,值得自己认真的对手,喜欢罚跑步的家伙,似乎是不错的朋友。除此以外,还有些什么?应该,没有了吧。
不二微微一笑,顺手把画册扔进没有关起的包里。
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门的时候,很突兀地想起一个人来。
声音柔和的蓝紫色头发,总是带笑。不二,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种人。所以,不要记得太多,不要背负太多。如果,最后注定都是要被遗弃的。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带走许多东西,所以身上的行李,总是取了又扔,扔了再换。
坐上出租车,不二回头看了一眼垃圾桶,那双登山鞋已经不见。
“那么,你会遇上下一个珍惜你的人吧。”不二微笑,转头。
不过是一双鞋而已,还是,不要再去想了。
VOL 2 :故人
搞地质最好的地方,就是没有任务的时候,可以有大把的时间休息。
机器运做得太长,就一定要断电闲置一下,保证使用时间不会因为工作过量大幅度减少。自然,人不是机器。所以,人比机器还要更“机器”一些。
“当初你就是看准了大把的休息时间才选这样的专业吧?”华丽丽的大少爷略带臃懒地倚在皮质沙发上,手指一抬,滑过不二坐着的方向。
“嗯?桦地?”
“是。”
不二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那么多年过去,迹部的习惯和作风倒是一点没变。
“说起来你这次的假期会很长吧?”迹部抚了抚眼角的泪痣,以手撑头斜看向不二。
“呐,会腾出一两天给小景的。”不二笑得灿烂,“但是这几天,要好好准备婚礼哦。”
婚礼?不错,婚礼。
接到那张烫金红底的喜帖时,不二刚收拾好国中时住的房间累累地倒在床上。意识刚有些模糊便听见裕太叫门,然后一团红色的物体飞扑而入直撞进自己怀里。
“不二不二你这个坏蛋回来也不通知我们。”
重叠着叫自己名字并且如此习性的很容易猜到是国中时自己很喜欢的同桌菊丸英二。当然,后来成了裕太学长并且网球陪打并且好朋友的。不要多想,并不是菊丸去了圣鲁道夫,而是裕太来了青学。这一切的基础,建立在不二的离开上。
高三那年,青学网球部的正选名单和国中时完全一样。手冢,不二,大石,菊丸,越前,桃城,海堂,乾,河村。要说唯一不同的地方,那就只有,这里的不二,名叫裕太。
他能从“不二弟弟”的阴影下走出来,要让不二做什么,不二也绝对不会皱一皱眉毛。裕太就是裕太,独一无二的不二裕太。哪怕后来自己和青学联系越来越少吧,哪怕自己离那些昔日的队友越走越远吧,都一点也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本以为是菊丸的喜帖,不由地想这总是天真得可爱的家伙会有什么样的未来老婆。慈母型还是同样的天真型,真想看看。
笑着翻开那红色的硬纸却楞了一楞。
“手冢国光,齐田和子。”
“哟~~”不二声调向上飞快地扬了扬。那个被称为冰山的部长,也有了能收服他的女子?更大的一座冰山,还是厄尔尼诺小姐。嗯嗯,值得一看值得一看。
菊丸看着不二有些惊讶的表情,笑得很大声。
“不二不二吓到了吧?部长可是很诚意地给你请贴哦,本来是要自己送来的,只是突然有急事,这美差才掉到我头上。不二不二,终于有个好借口见到你了呢!真的是很久没见了。”
“啊咧?”不二险些笑出声来,“英二见人,还需要借口的?呐,英二自己就是最好的借口了。”
菊丸微微一楞然后笑闹着扑上不二说你这个坏蛋一见面就欺负我,不二笑得东倒西歪。但是,胃里酸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情。
和菊丸一路晃悠到了球场又到了咖啡厅,听他用微微上扬的语调说着这些年的开心和开心。不二有些雀跃起来。
总是忘了烦恼的孩子,是无比坚强的孩子,也是无比快乐的孩子。
说到网球,不二有些怀念。曾经执着且疯狂喜欢着并且将一如既往喜欢下去的东西即使几乎遗忘了也仍旧是喜欢着的。
想起一年前去到意大利,以及,踏上那个曾经无数次期待过的一度消失的圣地-庞贝尔古城,不二除了兴奋只剩下兴奋。
纯蓝得几乎明净的天空,破旧又不失古雅的街道,与那座曾经将它毁于一旦的火山遥遥相望,说不出的和谐。毁灭以后的残旧和重新暴露在空气之中,绝对的美感。
很多具躯壳,保存完整,一切动作在毁灭时定格。印象很深的是一个运动员,在被岩浆淹没的瞬间仍然保持着跑步的姿势。不二有些震撼。他是不幸的,因为他来这个世界走上一遭的时间,太短。他也是幸运的,因为到最后的最后,他以一个运动员的身份,把最后一瞬的动作,留给后人。
一位母亲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祈祷。虔诚的表情,隐忍的痛苦。似乎瞬间明白了许多。如果一切要归尽于无,那么最后的一刻,自己希望和谁在一起。
Together forever。
突然想起那本旧书上的扉页与最后一面。谁和谁,together forever。
“回魂啦回魂啦!”菊丸在不二面前挥着手。
“啊。。。”不二嘴角上扬,“一不小心就出神了。”
“想什么呢?”菊丸好奇地凑过头来。
“呐,我以后再也不要去庞贝尔古城了,要想的太多。”不二拍拍脑袋。
“不明白。”菊丸嘟着嘴摇摇脑袋。
不二“扑哧”地笑了。
那个阳光很充足的早晨,幸村靠着树仰头笑着。
其实谁是谁的谁,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谁也不会谁救赎,谁也不会为谁改变。反正到了最后,谁都会把谁遗忘。所以,不论怎样,我都没有关系。
不二隐约记得,那年,立海大的真田铉一郎,义无返顾地抛下一切,去了美国。
VOL 3 :合十
婚礼的地点定在城边的一所教堂。
大约是连日阴雨的缘故,早晨的时候,天气并不是很晴朗。不二远远看见教堂顶部的十字架反出灰白的光,忍不住嘴角上扬。
多年来游走于世界各地,看过许多的祈祷方式,但最为广泛的不过两种。双手合握,双手合十。 不知是从东方人的角度或是其他,总是更喜欢后一种。两只手掌自然地合在一起,同样的姿态,没有谁要去迁就谁弯曲下手指,没有谁重叠在谁的上方。闭合,分开,简单得似乎顺其自然。
一旁有车驶过,路上坑洼处积起的雨水便夹杂着泥灰向两侧飞溅开来。不二一惊,连忙向一旁躲闪,却还是黑了一身。
看裕太站在一旁拼命忍着笑,不二伸手就往他脸上一抹。
“裕太幸灾乐祸是不行的哦,在我身后躲过一劫,也要做些什么补偿一下啊。”
说罢不二便笑着向裕太扑过去。裕太笑着向前奔去,大笑说白痴老哥你受灾了竟然要把我一起拖进去实在是人神共愤,自己却脚下一滑险些摔在地上。不二急忙上前搀住他,笑说看你不尊敬老哥遭报应了吧。裕太撇撇嘴,红着脸不再接话。
不二嘴角微微上扬,有温暖的感觉慢慢上浮。如果没有记错,自己和裕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打闹了吧。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教堂门口,菊丸火红色的身影立马扑了过来,拖住两个不二便向休息室跑去。不二突觉尴尬。许是在野外呆了太久,想到马上要见到那么多人,竟有些恐惧的感觉。告别太久的东西,即使曾经那么熟悉,也难免陌生。
小小的空间内聚集了很多人,细细一看竟都是当年青学的正选们。不二犹豫着抬手说了一句大家好,然后空气都热闹起来。带些沧桑却依旧温暖如昔的笑容,不带客套的直接而实际的问候,不二都有些想要嘲笑自己之前的紧张的冲动。
“那么,不二!”乾转身从包内拿出一只水壶,银灰色的外壳柔滑的线条,“我新研制的金刚石版乾汁,就缺少你这个知音了。”
原先以不二为中心围成一圈的人立马鸟兽般速速散了开去,菊丸海堂更是早早地捂住了鼻子。不二微微一笑,上前接过。
“呐,乾,肯定是,让人怀念的味道呢。”
微微的苦涩感。不二皱了皱眉,才继续笑了起来。
“呐,味道变了很多,可能还需要适应一下。”
室内又开始闹了起来,菊丸拉拉扯扯地说不二你怎么身上全是泥,不二有些语塞,裕太却在一边笑了起来。
“裕太,绕教堂50圈。”冰冰冷冷的音调从角落扫遍了整间屋子,急剧降低的气温让不二打了个冷颤。
“不要吧,部长,大喜的日子。。。。。”大石笑道。
“就是啊。。。”其他人也一起附和。
“全部出去,一起跑。”依旧不带起落的语调,“算是你们送我的结婚礼物。”
“。。。。。”
待人慢慢散了开去,不二才看见墙角的沙发上手冢的影子。黑色的礼服,金边的眼镜,额发似乎有些长,挡住了眼睛。
不二努力回想当年那个青学部长的形象,记忆却仍在这几年以来保持的底线停了下来。微微有些发愣,仰首却对上手冢的目光。
不二微笑着点头,然后跟着人流转身向门口走去。
“不二留下。”
“部长偏心!!”走在最后的桃城扭头便大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手冢瞪了回去。瞬间便没了人影。
不二楞着看向桃城逃跑的方向,嘴角忍不住上抬。
后背突如其来的温暖,不二犹豫着回头。
看新郎的外套沾上了自己带来的泥土,不二伸手拿下了披在自己肩上的衣服,回扔给手冢,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了很多次一般。手冢反射性地伸手去接,角度几近于完美。
不二突然就毫无预兆地笑出声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似乎就成了与那些年相接的导入口。蓝白相间的画面就那么排山倒海地翻腾过来。共同的追求,不言而喻的默契,还有,从不曾改变的信仰。
似乎始终相信着,只要和他一起,便能到达最高的地方。
只是,也已经相信,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呐,手冢,新婚快乐。”笑得有些颤抖,说不清是开心或是其他。
“我还没结婚。”手冢微微皱眉。
“我说,你还是一样严肃啊。”不二笑着摇头,将双手合十,“你会过得很好。”
密合的双手,没有束缚,也没有折磨。
幸村依旧笑得温柔,只是将双手交叠,伸到不二眼前。
“知道为什么结婚戒指要戴在无名指吗?因为这样的时候,两个无名指,是最难分开的。”
知道真田结婚的消息,幸村似乎没有任何触动。只是一直微笑。
“没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快乐,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一样。因为我们都是那样的人,所以,从不会害怕被人丢弃。”
VOL 4 :时计
靠着冰凉的墙壁,是厚实而安心的感觉。
不二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清淡的白色上,几点污泥纠结成诡异的姿态。干久了这样的工作,总觉得白色那样的纯净是种奢侈,奢侈得让人觉得,马上就会失去。
突然又想起那双被丢弃的登山鞋,磨损得让人安心的样子。不二微微扭了扭头,听见自己脊椎骨摩擦的声音,短促而机械的。总是觉得,那双鞋上,有着什么已经遗忘的东西,在心底被上了重重的锁,覆上了沉沉的灰,即使努力想要记起,也惊不动半丝波澜。
“不二,去礼堂吧,婚礼快开始了。”菊丸跳着过来拉不二,刚跑完步的脸还微微有些泛红。不二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众人,笑着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的样子,一定是很惹人讨厌的。
手机突然响起,不二拍拍菊丸:“呐,英二,接电话。”
“喵?”菊丸微微一楞,“那是你的电话在响好不好?”
挂断电话的时候,不二看了一眼右下方的时间。距离婚礼开始,还有十分钟,似乎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屋子里热闹的空气慢慢平静下来,手冢已经重新回到墙角的沙发上,低头看着脚下。
“呐,大家。。。。”不二犹豫着开口,“真的是非常抱歉,我有些事情,必须回去了。”
瞬间的安静。
“为什么?”冰冷至极的声音,无形的威慑力。
“临时的工作调换,需要马上回去准备。”不二老实回答。
“非走不可?”
“是。”
“紧急到连30分钟都不能留下?”似乎有些愤怒的情绪。
“对不起。”
不二弯腰鞠躬,直起身的瞬间,突然有种很轻很静的感觉。微微笑了笑,同其他人道过再见,便转身出门。
裕太追了上来,抬手就给了不二一拳,不轻不重,刚好够不二向前跨上一小步。
不二抬手捂胸作受伤状:“呐,被裕太讨厌了呢。”
裕太瞪了瞪眼,又把拳头抬了起来,却只是示威性地挥挥:“死老哥,如果你敢不等我回家就走掉的话,有你好看的!”
教堂门口是前来祝贺的人,手里多有大大小小的礼物,包着花花绿绿的纸。
不二只顾低头疾走,却见有人正正地挡住了自己的路线。应当是,认识的人吧。
迟疑着抬头,却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笑得张扬。并不是熟悉的脸孔,但却不陌生。努力搜索和自己合作过的国外学者的资料,却想不出来。
“不二,好久不见。”低沉而浑厚的嗓音,从另外一侧传过来。
不二看向声音的方向,快要说出口的“好久不见”却生生地憋了回去。
“真田铉一郎。”自己并不熟悉的冰冷语调从喉咙里走出,不二微微皱眉。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这个人。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精。。。。幸村,他怎么样?”难得的犹豫态度,若在从前,不二定会大为兴奋,但这样的时候,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略带嘲笑的挑起眉毛,瞟了一眼真田身边的女人。
“他很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坚决得不容反驳的语气,“那么,真田,再见。”
“嗯。。”真田似乎有些错愕,“再见。”
再见再见,就是再也不见了。不二快步离开,嘴角却莫名地浮上一丝微笑。若是幸村知道的话,一定又会说自己任性了。有什么办法。那么多年过去,不二周助还是那样的不二周助,见不得身边的人受半点伤害。
可惜不二周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二周助了,因为,遗忘了什么,或者,改变了什么。
那是多少年了?
似乎很长,又似乎眨眼之间。
不二回头看教堂顶上的大钟,分针指向58的位置。
最后两分钟,离手冢的婚礼。
稍稍犹豫了一下,不二调头向回跑去。
真田结婚那天,幸村的生活规律一点也没有打乱。不二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担心。强作镇定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
“周助,知道吗?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亲手为他送上结婚礼物,作为一个很普通的朋友。”
那一年,幸村是曾经的立海大网球部中,唯一没有收到请柬的人。
VOL 5 :片断
脸上满是皱纹的教父手持厚厚的经文,站在木台后微笑,用并不纯熟的音调宣布婚礼开始。
忽然有音乐响起,似乎有些庄严的。不二一惊。总有些事情,是不论自己怎么努力,也办不到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非常讨厌。比如这短短的两分钟,即使再怎样拼尽全力,也到不了休息室。
不二兀自微笑,笑得嘴角都有些发酸。这一天,过得实在荒唐。那么多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事情,还有自己的失常。也许在外人看来,天才依旧是笑容温和,云淡风轻,但自己却很容易察觉到不同。比如那个临时的工作调换,接到这消息的时候,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比如跟手冢在休息室僵持的几分钟,长得像过了几个世纪。再比如,两分钟内改变了几次决定,这样的不二周助,连自己也不认识。
徒步走了一段路,才搭上公车。稀稀落落的人零零散散地坐着,脸上尽是麻木疏离的表情。庸庸碌碌的上班族,总是会忘记自己少时的梦想。看着窗外一直倒退的风景,不二嘴角微微上扬。还好自己不用与人打太多交道,不然,实在是很麻烦的事情。
突然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国中的青学,高中的立海,都是和网球部中的一队人一起走过。那个始终向着全国大赛的梦想,实在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不打网球已经很多年,也许现在的自己,握上球拍仅有的只是陌生感。现在的裕太,应该是超过自己了。至于越前那孩子,在世界网坛上活跃了几年,自己也肯定不是对手了。
其实忘记从前梦想的人,自己也算一个。
远远地看见倒锥型的富士山,山顶终年的积雪,不二轻轻用手指敲了敲车窗。这样的风景,只适合观望,不适合考察。
T•K,床底笔记本最后那页的钢笔画,富士山旁的樱花,那双被丢弃的登山鞋,还有休息室中微微皱眉的手冢。
记忆似乎被带回被遗忘的那年,教学楼屋顶似有似无的微笑,还有小道上,纷扬着下落的樱花瓣。
“那么,再一起去全国大赛吧。”
“一定。”
脑中混乱得可以。不二皱了皱眉,抬手拨开额前的头发,有风轻轻拂过,微凉。
想要去确认些什么,却又拼命抑制着不去想起什么。
这样是不行的吧,总是逃避着。
做好再回来时被裕太大骂一顿的准备,不二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顺手把几本国中时写的日记塞进背囊,便匆匆向机场赶去。
飞机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头脑中有晕眩的感觉。
又是一次长途考察的开始。手冢的婚结得怎样,那个叫齐田和子的新娘,到最后还是没有见到;裕太回家会不会对着那张留言条大发脾气,然后上网查自己要去地方的天气情况;迹部那个大少爷,就可以直接等下飞机时他兴师问罪的电话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过来的时候,耳朵里有轻微的鸣叫声。由于气压的关系,不是很舒服。
打开扶手旁的小灯,不二掏出日记,随便翻开一页粗粗地看着。
保龄球馆,自己第一次倒在青醋下。
不二嘴角忍不住上扬。能让自己倒下的乾汁,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没有研制出来吧。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而已。手冢不在的日子,实在是不能像往日那般轻松。但看到龙崎教练和大石用“没洞的球”让菊丸落沟时,自己险些笑了出来。
一点都没有忘记。清楚得像昨天发生的事情。
也许只是因为太忙了而已,也许只是因为离得太远了而已。那些东西被一层一层严严实实地埋在了深处,从来没有消失。
关上灯,不二轻轻合上眼睛。
嘴角上扬。
下飞机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他了。
一年未见的,幸村精市。
VOL 6 :雪线
阿尔卑斯的雪线以上,大量的冰斗发育。
站在山脚,只能隐隐看见暗蓝和纯白相交的界线,再往上,便是云雾缭绕。不二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绿意盎然,嘴角不由上扬。
四天的时间,从富士山到阿尔卑斯山,从樱花纷飞的街道到笔直空旷的大路。早就适应了这样急速的转换,就像当年突然从青学来到立海大。
“不要乱想了。”不二正想抬手敲敲一团混乱的脑袋,幸村的声音却早一步响起。
转头看见依旧温和的笑容和他颈间用红色细线栓起的白色犬牙,线条圆滑的月牙状,说不出的亲切。
“其实我们都把自己想象得太过坚强。”幸村走近拍拍不二的肩膀,“希望我那个被你用作逃掉手冢婚礼借口的电话,不会成你以后的遗憾。还是不想上山的话,那么,回去吧。”
忽然想起那天手冢婚礼上真田身边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笑得肆无忌惮,不二微微皱了皱眉。幸村的话,是永远不会那样的吧。那个有些纤细背影,似乎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我说,周助,就算你站着不走我也绝对不会回去背你的。”幸村回头微笑。
不二回过神来,慢慢向前跟了过去。和幸村在一起的时候,许是太过相似的缘故,总是能把防卫降到最低状态。不时时微笑也无所谓,偶尔任性一下也没关系。
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那颗与幸村一样的犬牙,冰凉而滑腻的触感。两个人高中毕业放弃网球时,唯一的纪念,都一直完好却从不离身地保存着。
“看到手冢结婚,心里很不好受吧?”幸村突然开口。
“呐,精市不认为大龄青年解决光棍问题是很值得庆贺的事情吗?”不二嘴角上扬。
“哦,这样啊。那么关于手冢婚没结成的事情,你大概也没有兴趣知道了。”
不二一惊,脚下不留神踩上了一堆松软的东西。幸村笑得开心,开始一套一套地分析那堆排泄物到底是什么动物的杰作,不二却无心再听。脑子里来回荡着的只有三个字—没结成。
但这样的状态的持续时间,仅仅到离开阿尔卑斯山脚。
晚上躺着聊天的时候,幸村突然开口,说想回日本看看。
立海大网球部队员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简单得不容拒绝的理由。
顺便,见见真田。幸村笑着补充。
不二有些惊讶,却也不便说些什么。幸村从来就不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
“他欠我一个解释,和一张请贴,我欠他一份礼物。”幸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动,“如果他一直介意着那些事,一直不敢面对我,解不开这个心结,我们就不可能再做朋友。那样不是很可惜吗?既然他做不到,只好我来帮他。”
“你总是为别人想得太多。”不二忍不住抱怨。
睡意慢慢浮了上来,意识快要消失那一刻,似乎隐约听见一句“你也是”。
那一晚的睡眠,差到了极点。
纵横交错杂乱无比的梦境,有着可恨的真实感。
一时看见裕太指着自己鼻子大骂说白痴老哥竟然假借工作之名跑出去瞎溜达。
一时看见迹部指使桦地把自己强行塞进车的后座,满脸恼怒的模样。
蓦地又回到了青学的球场,满场的久违声音似乎让血都沸腾起来。
国中三年级时那条冬季的街道,是最清晰的画面。手冢停下脚步说不二快一点,自己加速跑了上去却无论如何也和他差着半步的距离。
最后的画面,是站在一片葱绿中的手冢,微微皱眉要自己解释国中那年的不告而别。
被幸村叫醒的时候,不二的意识还停留在阿尔卑斯的雪线以上。自己穿着青学的队服,看着雪线下一脸怒气的手冢。很冷,却始终不敢向他靠过去。
VOL 7 :暗流
立海大聚会三不准-不准迟到,不准拖儿带女,不准不穿队服。
说到聚会,实际上是受学校邀请去和立海大现任正选打一场友谊赛。
刚下飞机的时候,看见切原丸井两人一身无比正式的西服,不二便生生地打了个寒战。这样的架势,若出现在真田或是手冢身上,那叫理所当然。但眼前这两个曾经以为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的阵仗,便不得不叫人感叹岁月催人老了。
实际上,这样的想法停留了只是几秒,便消失无踪。原因是手上不多的礼物,被扑上来的两人一抢而空。切原笑着说也只有在你们面前才敢本性毕露,现在的那些同事,并不是太容易相处的。
时间走掉的时候,总是会或多或少地留下些什么,比如记忆,比如习惯。
不二突然记起头一次回来的时候,似乎是没带什么东西。今天的事情,若是被菊丸知道,估计又要和自己大闹一番了。手冢的婚没有结成,但自己没有送上任何礼物,也是极为不妥。还有那天的提前离开,也让他们有些失望了吧。
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不二看了看身边一身休闲装的幸村,笑着点了点头。
尽管很早便回到日本,真正见到立海大全体正选的时候,已经是比赛当天。真田负责分组的工作。这样的小事对他而言一直是翻掌般简单,但一向镇定的他却慌乱得过分。幸村凑到不二耳边小声说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恐怖吗,不二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坐在场边看着场内人的比赛,不二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些家伙的实力,似乎不减当年,一看就是经常练习的结果。毕竟,比起自己那种漂泊不定的工作,在一个地方扎根的人更有能力去延续自己的喜好。无不担忧地看向幸村,笑说我这个单打二估计是要丢人了。幸村嘴角的弧度上扬的不比不二少,那我这个单打一,丢人要丢大了。
都是安定不下来的人。都是太实在的人,说了放弃,便再未动过。
再次持拍,站在那块红绿相间的场地上,已经是过了很多年。拼命地挥拍,跑动,从僵硬到流畅的动作。那些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似乎在体内慢慢复苏。
那时候的天,总是很蓝,蓝得像身上的运动服,不愿意让它沾染了别的颜色。那些风轻云淡的日子,似乎遥远伸手又可以触碰得到的梦想。似乎,那群人,一直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站着微笑,从来不曾离开过。
打出一个燕回闪,场外的学弟们有些惊叹地叫了起来。
笑着抬手拉了拉有些歪掉了队服。黄黑相间的颜色,不二险些吓到。
想要好好地笑自己一场,竟然走神到了这种地步。比起菊丸当年的程度,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并不轻松地拿下了比赛,不二微微松了口气。如果让那么温和的幸村再次抬起拍子打人的话,实在是有些罪过。
“虽然说没输,但是前几局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幸村的声音有些带笑。
“呐,我可是很期待精市的表现呢。”不二将球拍递给幸村,“果然还是自己的拍子比较好用。”
“可惜你看不到了。”幸村越过不二向场内走去,不二有些错愕。
“不二周助。”身侧有些低沉的冰冷音调。
默默地跟着手冢,走了很长一段路。
拥挤的街道,一前一后的走法,不二跟得有些吃力。看着那个背影在人群中穿梭,然后越隔越远,想要追上去,却没有足够大的空隙。
“呐,手。。。。。”终于决定让他等一下自己,抬头却不见了人影。
不二微微一楞,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扬了起来。
多少次了,会有那样的感觉。一个人站着,不知道该向前还是向后。不停有人从身边走过,偶尔撞到自己然后小声地说一句对不起。不知所措的感觉,很讨厌。
一直跟着一个永远也赶不上的脚步,那样的事情,算不算是幸运。
VOL 8 : 夹缝
总是能找到空隙,不停越过眼前的人。
那样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过,也许,也停不下来。
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也许从来都不曾发现,也没有时间去发现。只是单纯地顺应着,单纯地前进着。总是一味地相信,身后始终会有一个人,一直站在离自己半步的地方,眉眼弯弯,伸手便可触及,心底便有阵阵暖意。
但那样的感觉,似乎已经很陌生,许久不曾有过的陌生。却也很清晰,和时间成正比的清晰。
手冢微微皱眉,心底似乎有一丝很酸的东西层层蔓延开来。时过境迁,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是从来不想用在自己身上的。而事实终究是事实。当初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眉眼弯弯,笑得云淡风轻,喜欢不断挑战自己忍耐极限的孩子,的确是不久前那个在教堂休息室中语气不远不近,因为一通电话走得爽快的人。
也许那样的重要性和存在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要自嘲一番,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扯不动半分。被叫做天才的不二周助,又何时让人看到过他的底线。终究是琢磨不透也抓不住的人。虽然大学选择了心理学作为辅修专业,那些框框条条的术语却没有一个可以解释那些和那些。比如,那样努力遵守着每个约定的人,为什么会把一起去全国的梦想放在一边然后走得很远,只留下字典里一张并不显眼的纸条,写着“对不起”。
慢慢停下脚步,手冢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二。”
没有回应。
“不二?”迟疑着转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莫名其妙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急忙调头顺着来的方向往回走,过了不短的距离,才看见那个略显单薄的人,站在路中间,似乎在抬头仰望着什么,微微皱着眉微笑。
感觉到手腕上的压力,不二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停在这里?”手冢的音调听不出恼怒或其他情绪。
“呐,手冢。”不二嘴角微微上扬,“跟不上你。”
“为什么不叫我?”
“我想叫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笑里似乎多了些无奈的成分。
“为什么不赶上来?”
“呐,手冢的速度,一直跟不上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呐,这是你的习惯,不是吗?”不二有些发楞。似乎印象中,手冢从来不是多话的人。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倒是像极了和佐伯同队的树。
“我不需要你迁就我。”手冢冷下脸来。
“我也不需要谁迁就我。”
并不温和的语气。看着不二沉下来的脸,手冢微微皱了皱眉。但那样的表情也仅仅停留了一秒,不二又恢复了一贯的微笑。
“呐,对不起,是我不对。”很少会出现的失态,不二自己也吓了一跳。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怒气,是从何而来。一句不需要吗?并不是多出乎意料的话。自然是不需要的,谁也不被谁怎样地需要着。
“抱歉。”脑子里似乎有一瞬间的空白,却又很快地恢复意识,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那么,找个地方聊聊吧。”
“可以。但是手冢,可以放开我吧?”
手冢楞了楞,很快松了手。也许是握得太久的原因,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有突如其来的微凉感。的确是不轻的力道,看着手背上的红色印记在缓慢消退,不二皱了皱眉。
“手冢的力道又增加不少呢。”并肩走在路上,不二试着调笑,想要让气氛活跃一些。出现这样的尴尬,是谁都不愿意的。
“嗯。”刻意的放慢脚步,始终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旁边的人。总觉得一个转身,他就会再消失,然后再见,又是很多年以后。但即使是在身边,感觉也总是虚幻的。
偶尔青学部员聚会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提起不二。听裕太说他现在怎样又怎样。比如他义无返顾地放弃网球去从事地质顺便摄影,找了个让自己四处游走的好借口,比如他和立海大部长幸村精市相交甚好,几乎已经达到形影不离的最高境界。从来没有过直接的联系,或者说,根本就联系不上。那个他最疼爱的弟弟裕太,也只是不定期收到从世界不同角落传回来的E—MAIL。
听裕太说,全部都是听裕太说,多讽刺的字眼。
转进拐角的一间咖啡屋,四周墙壁是淡淡的暖色。
择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二开始摆弄桌上的香熏。嘴角还是习惯的弧度,但已经不会天南地北地乱说一气然后笑着说手冢觉得怎样。
手冢伸手把那个白色蜡状体拿到一边,不二有些错愕。这也许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了吧,如果对象是这个随时会消失的人。所以,不论怎样也不会再错过。
“不二,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离开青学?”
VOL 9 :倒带
现实总是残忍得可怕,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将要错过什么,甚至已经错过什么。但不论怎样,时间也不会倒退着,让你细细看清当时的所有细节,遗忘的或未遗忘的,在意的或不在意的,全部已经放过一次的东西,至多也只能是记忆中零碎的片段。
所以习惯了不再主动提起,习惯了以“忘记”的姿势听着别人说那些自己的过去,然后微笑,像看陌生人演的电影。
大脑在回忆和现实的交接点,瞬间空白。
未收回的手以诡异的姿态停在了半空中,不二抬眼看向手冢。有些逼人的气势,似乎不是可以敷衍过去的样子。敷衍,第一次想用在这个人身上,却被生生扼杀在自己意识中。
“呐,手冢,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不必再提了。”
“如果我坚持?”
“抱歉。你的坚持不代表我的妥协。知道了什么,事情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不可能再去改变些什么。所以,知道也是没有意义的,不是吗?”
有些惊讶。记忆里那个总是温和而顺从的人,有些强硬的坚持。依旧带笑的眼睛,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淡。
是谁说过,相对的两个人,虽然有着最短的直线距离,但他们中间,却也隔着整个地球。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话不自觉地出口,对面的不二似乎抖了抖,刚端起的咖啡有很少的部分越过杯沿,顺着纯白色的陶瓷往下蔓延成弯曲的形状。
“那,我应该是怎样的?”不二低了低头,有些偏长的额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上面的表情。
“我不相信你会不说一句话就走。”手冢皱了皱眉,“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我认识的不二,虽然偶尔会给朋友制造些无伤大雅恶作剧,却是在意着别人的。”
这样的话,不应该从手冢口中说出。脑中有些混乱,似乎思绪就要被什么莫名的力牵引到自己不想要去的地方,不二使劲闭上眼睛。不是一直都是那么认为的吗,过去的那些回忆,只要留下快乐的部分就足够了。可是想要忘掉的那些,怎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遮掉。
高中第二年结束的时候,从神奈川回到东京,正是青学集训的时间。
不二有些遗憾,见到裕太不过几天,他就要收拾行李准备青学国中和高中部的集体合宿。菊丸一大早来找裕太,说是要去准备零食。裕太上楼换衣服的空挡,两年不见的菊丸毫不见生,挂在不二身上念叨得厉害。
听说自己走了以后,手冢的绝对零度似乎又降了几度,网球场整天阴风四起就差没有把所有人冻成冰柱。听说手冢罚跑圈的数量大得惊人,龙崎老师劝他都不见成效。听说手冢总是喜欢把裕太叫做“不二”,让菊丸很多次都误以为不二哥哥真的回来了,忍不住抗议却又被多罚了几圈。
菊丸走后,家里便剩下不二一人,翻着国中时的相册发呆。几年前的裕太,总是讨厌被别人叫做不二弟弟,甚至为此发过不少脾气。当时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遇上一把自己叫做不二哥哥的人,那一定会很开心。但现实似乎并非如此。
被人替代的感觉,实在,不是很舒服。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裕太的话,就没有关系了。
听见门铃的声音,不二才缓过神来。
“不二家长的同意书,他忘了带走,我送过来。”手冢的声音,一贯低沉。
不二有些惊讶,想到谁谁就突然出现在眼前,不可思议。
“呐,手冢,好久不见呢。”微笑着接过。
“那么,再见。”
看着那个人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楞了几秒,不二轻轻关上了门。
收拾好桌上的照片,放回原来的位置。
两周的合宿过后,裕太带回了不少东西。
灰绿色的乾汁,据说是听说不二回来后特别制作的礼物。大石的口信,说两年没有见,不如找个时间,大家可以聚聚。越前要自己的黄色网球,上面用黑笔写着“不二前辈,我们的比赛还没有结束”。最后的笔记本,有些眼熟,细细一看,里面是国中三年自己零碎的涂鸦和日记。重重地合上,不二有些想笑。明明是毕业时送给手冢的礼物,那家伙还楞着说自己一定会保存好,现在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半个月前手冢陌生人般的态度,偶尔想起还有些难过。不想竟是已经到了连毕业礼物也不愿意再留的地步。
“部长说,对不起。问他什么对不起,他说你自然会知道。真是奇怪呢,老哥。到底有什么对不起啊?”裕太一脸问号。
不二把礼物收回袋子,努力让嘴角上扬起来。
“没什么。裕太,帮我转告他们,我全部收到了。”
逃也似得回到了学校,依旧过着平时的生活。时间再久,似乎那些,也慢慢淡忘了。
“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了。”看着不二握杯的手,白色的骨节越来越凸出。手冢有些不忍。
[VOL 10 : 遗漏
所以注定了错过,因为共有的那份放不下的骄傲。又或者,对于那些从来抓不住也猜不透的人,太过在意,害怕听到不愿接受的事实从他口中说出来。所以,宁愿抱着幻想,站在一边观望。
手冢微微顿了顿,伸手握住已经有些凉的咖啡杯:“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坚持。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你有你的理由,我明白的。”
回过神来,不二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这么多年的时间似乎没让他变化太多。水果放在冰箱里保存的时间会比较长一些,也许人的面部表情僵硬也有同样的效果。
那么,那本书,现在是放到哪里去了。不二开始在回忆中努力搜索。
似乎是扔到了放杂物的箱子里,然后不再翻看。工作以后,在东京市区的繁华阶段租了一套房子,不少旧物都留在老家。带走的,也只有一部分而已,但偏偏有走神的家伙把一箱无用的东西也一并搬了上去,那箱子,似乎就是装书的那个。
新房的窗塌有些高低不平,自己似乎是用什么去垫了。一本旧书而已,很旧但并不破的书。
不二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就是那本搬家时神秘出现的绘本吗,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似乎是缺了很多页。少了随想,只剩下线条简单的钢笔画。但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把它破坏到了那种程度。一向和偏执挂不上什么关系,一直如此。
所以,如果不需要的话,很快地走开也是可以的,完全没有关系的。
“呐,那么手冢找我,又有什么事情?”不二微笑着抬头,“问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么既然问了,又说知道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手冢实在是很奇怪的人啊。明明都很多年没有联系了,突然要我去参加你的婚礼,至于结没结那和我实在是没什么关系。好不容易又回来一次吧,你又突然一声不响地出现,说上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我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对了,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这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难道你有预测能力不成?真是奇怪的事情呢。”
“不二!”手冢皱了皱眉,“如果真的说奇怪的人,那应该是你吧?”
看见手冢白色咖啡杯中的液体表面有细微的水纹不规则地扩散,不难发现他极力隐藏着的怒气,不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抱歉,好象说了很过分的话。”不二轻轻叹出一口气,“不要介意。”
似乎是被那些翻山倒海的回忆掀昏了头,变得有些口无遮拦起来。想到什么,便很快地说了出来。
看着对面的人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手冢甚至开始怀疑刚才那个微微低头,用力握着杯子的形象,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不二那身防备,比起在青学的日子,更加完美得无可懈击。
如果不是幸村很肯定地说过不二一定还有些在意你的话,大概自己会非常肯定手冢国光在不二周助眼睛里,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那年以后,对他而言,自己和陌生人,似乎也找不出什么区别。
在婚礼时,距离上一次见到不二,已经有七年的时间。
和不二做事的有条有理不同,裕太总是更像个长不大的小子。属于那个年龄孩子的冲动和神经大条在他身上体现得犹为明显。比如可以把家长的同意书忘记在更衣室,然后兴高采烈地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合宿。
对于这个部员,手冢总是忍不住想要多去留意一些。
第二次来到青学的裕太比起从前开朗了许多,大概是没有了不二的缘故,学校里的人也渐渐把他作为“裕太”而不是“不二弟弟”看待。裕太其实也是很优秀的家伙,被不二尽心保护着的优秀的家伙。
不二离开的原因其实不难猜到。
国中时裕太转学到圣鲁道夫那天,不二没有来训练。有些担心,便上天台看了一看,不二果然在那里。并没有预想中的失常,不二仍旧笑着,只是多了些无奈的成分。
“呐,手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走的人是自己。”
“不要胡说。”
“裕太,很需要像手冢这样的好部长呢。如果只有一个人能站在全国大赛的上,我希望是裕太。”
“你想得太多。”
还是很清晰地记得那段对话,那个始终望向远方的人眼里的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站在全国大赛的领奖台上,我希望是裕太。
总是没来由地想起这句话,而不自控地对裕太多关照一些。为了他的希望,也为了他的信任。
偶尔会和裕太结伴回家,裕太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不二。听见那个名字,莫名其妙的开心,那段时间,似乎也成了一天中最喜欢的部分。菊丸总是吵吵着说部长只和不二家的人合得来,看来是姓氏的关系。虽然并不否认,但是再清楚不过的是,那个不二,被当作是最好朋友的不二,只有一个不二周助而已。至于裕太,更多的,是需要照顾的晚辈。
曾经猜想过很多次,再见到不二,会是怎样的情形。是像平常一样直接说“你好”还是直接抬起拍子说我们打一场,或者抓住他衣领问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回一次青学。但是真的看见不二站在门口微笑的时候,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依旧是温和地笑着,看上去似乎又瘦了一些。
“呐,手冢,好久不见呢。”偏低的嗓音,说不出的亲切感。
本应该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急急地丢下一句“那么,再见”便逃一般地跑了。
回到家里,心情依旧很乱。再见不二的时候,有些想要责怪他的不辞而别,但更多的竟是想死死抓住他,不让他再莫名其妙地消失。那算是怎样的感觉,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不二,应该会很困绕的。
第一次那么强烈地希望合宿早些结束。青学的老队员们都说回到东京要约不二见上一面,那时候,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应该可以和他好好地聊一聊了。
不二毕业前送给自己的笔记本,总是随身带着。那样的感觉,好象那个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富士山,樱花,“好好照顾自己。Forever。-----T•K”小心地用黑色水笔在末页画出那些,交给裕太,让他带到不二手上。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明白的。
“不二,在樱花树下说的一直会在一起的话,是一定会记得的。
好好照顾自己,Forever.
------T•K”
也麻烦裕太替自己说一声“对不起”,关于那天匆忙离开的事情。
本想着再见到不二的时候,是要把那本书要回来的。但是,裕太却带来消息,说老哥提前回了学校,没有办法再和大家见面。还有,他说,你们的东西,他全部都收下了。
那以后的不二,竟再也联系不上。只能从裕太那里听说后来的他过得不错,也有了喜欢的工作。
“老哥就是喜欢到处乱跑,怎样也抓不住。好几年了,都很少回来看我。”裕太偶尔会抱怨。
的确是已经好几年了。手冢无声默认。
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在找到字典里那句“对不起”时,自己不顾半夜的时间跑到不二家门口,却始终没有按下门铃,只因为不想左右那个人的决定。
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常常把裕太误认为不二,尽管两个人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这样的毛病甚至好几年都没有改变。
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本笔记本,自己有多想要回。
“没有关系。”手冢放下手中的杯子,“不会生气的。”
不二松了一口气。
“想问你要一样东西,可以吗?”手冢抬头看向不二。
VOL 11 :健忘
敲开了家里的门,裕太顾不上自己在女朋友面前的形象,直直地向不二扑了过来。大叫死老哥你原来没有走,到底是跑哪儿鬼混去了。
看没有躲避的不二被撞得晃了一晃却仍旧满脸微笑,手冢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就想去扶他。似乎没有一直留意到手冢的裕太突然回过神来般马上立好,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部长”。
不二笑着回头看向手冢:“呐,看来手冢部长喜欢欺压部员啊,看把我家裕太吓得。”
手冢微微皱了皱眉,并不答话。
“走吧。”不二拍拍裕太的肩膀:“我带他上楼拿些东西。”
已经不记得那本画册究竟被自己放到了哪里。似乎上次看见时,也并未太多留意,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一些印象。
不停地拖出藏在床底或角落的箱子,扬起的灰尘充满了整个房间,在阳光下杂乱地飞着。手冢理理被不二翻乱的箱子里的东西,然后把它们放回原处。一直无声地重复着这样机械的动作,气氛有些尴尬。
“我想,即使从前的那些,你什么也不记得了,至少还有我记得。不过幸运的是,我们之间至少还剩下一些默契。”把脚边的箱子推到床下,手冢扭头看向不二,“我想,你大概是又要走了吧?”
不二微微一楞,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呐,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从前的事情,谁也不要提了。”
“那么,下次回日本的时候,希望可以通知我。青学的聚会,从来都只缺你一个人。”手冢微微皱眉。
拉开一个大包,那本笔记本以诡异的姿态躺在最上面,不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抽了出来,递给手冢。
“呐,找到了。青学,只需要一个不二就够了。”
“不二!”
“裕太在楼下。”
“不二周助!”
不知道是用怎样的表情和裕太道别然后回到和幸村一起入住的酒店。
幸村还没有回来,也许是和真田聊些什么去了。不二仰身倒在床上。
交通拥挤的城市,即使住得再高,也可以听见车辆的声音。并不算是安静的地方,脑子里却一直一直回荡着不到一个小时前手冢难得的长句。
“青学,大家,还有我,你到底是放在什么位置?想不要就可以轻易不要的吗?那不是我认识的不二。但为什么那么多年可以一点联系也没有,甚至回来都不愿意和我们说上一声?我真的不认识你了。什么好朋友,什么Together Forever,原来都只是我的一相情愿而已。如果你不想见到我,那么,再见。”
手冢转身出门,没有带走的笔记本在床上摊开到最后的那页。
不二楞楞地看了看上面的图案和字迹,突然想起,那年的自己,似乎并没有翻到这一页。
明白了些什么,却不能再改变些什么。既然没有办法解释些什么,那么,也就不能去挽回什么。
幸村开门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忍不住笑笑,想这不二和手冢应该进展不错,可以聊到这么晚,大概是很有希望了。如果这样,那自己的好人也没有白做。那些总是持续好几个小时的国际长途,算下来够吃好几个月了。何况电话那头还是三棍子打不出几句话的冰山,只会一句一句地发问说不二在立海大的时候怎样怎样,不二现在又怎样怎样。
开了灯,看见床上张牙舞爪地趴着的人,幸村吓了一跳。
不二懒懒地翻了个身说自己做了很长的梦还有肚子实在很饿,脸上似乎还有些灰色的条痕。幸村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这副模样,再戴个探照灯我就能以为你是刚工作回来了,我还是给你去买些吃的吧。不二闷着声说了句谢谢,便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门外,东京的街头依旧热闹得可以。
早就知道,两个太过于倔强和骄傲的人,在某些程度上,注定着错过。
像自己和真田。
但是不二的倔强,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手冢,丝毫不次于真田。
“如果你当时开口,我一定会留下来的。”背对着真田,听他说出最后一句话,幸村回头微笑。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不会留你的。我们以后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多年的隔阂,并不是很难消除,只要两个人可以面对面谈一谈。但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适用于不二和手冢。
幸村抬头看了一眼酒店高层唯一亮着灯的房间。可惜,不二,这样的事情,坚决不会让它再发生在你身上。
如果没有过错过,就永远不会知道,错过是多可怕的事情。
VOL 12 : 最终回
澳洲的天空,透彻得明亮的蓝色。
头脑中一闪而逝的手冢的容貌,在急速变幻的风景中不停重复着“together forever”。
青学球场上无拘无束的笑声,黄色弹跳着的小球。
身体慢慢停在半空,温热的液体倒着流向头顶。来解开保护的工作人员一直一直重复着“nice jump”,坐在一边的幸村冲不二翘了翘大拇指。
“勇敢者的行动啊,周助。”幸村把不二拉到一边坐下,伸手按了按不二还有些颤抖的膝盖。
“你知道的,精市,我并不勇敢。”不二努力想让嘴角上扬:“他们说,在离死亡最近的瞬间,想起来的,一定都是这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情。但是,那些东西,都是我最不敢去挽回的。”
“我明白。”幸村轻轻拍了拍不二的肩膀。
“骄傲,真可笑。我不过是那个一直维护的叫骄傲的东西手中的傀儡娃娃而已。”
“那么,是想要去挽回了吗?”幸村嘴角微微上扬。
不二摇了摇头:“抱歉,我是个胆小鬼。手冢他,也不会原谅我的吧。”
“那么,打个赌吧。”幸村指了指高台上还在做准备的人,“如果下一个下来的人是男的,你就去找他,如果是女的,就随缘吧。”
“精市。。。”打赌的方式,总觉得有些草率。
“敢吗?”
“。。。好。”
绳索不断地被拉伸和弹起,不二有些不敢去看。
直到小船滑到了那人的落点,救生人员把他七手八脚地解下来,不二还低着头。
“不看看吗?”幸村的声音有些带笑。
“不要。”不二扭头看向身后的湖水。
“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的话,我马上回日本,也是没有关系的。”有些低沉的嗓音。
不二一惊,抬头看向声源的方向,手冢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手冢?”不二犹豫着开口。
“手冢?”手冢嘴角微微上扬,“抱歉,我不认识你。所以关于从前的什么,我也不想要知道,更不想听到抱歉或者什么类似的话。”
“。。。。。。”
“那么,你好,我是手冢国光,很高兴认识你。”
“不二周助。”不二笑着伸出手。
有些偏凉的温度中,似乎有金属的质感。
银质的吊坠,刻着花体的字母“T”。
“你说过,以前的那些,只要记住开心的部分就好了。那么,不想记得的,就永远不要记起好了。”
手冢摊开另外一只手,一个同样款式的有字母“F”的吊坠安静地躺在那里。
“together forever.”不二微笑着读到。
“不。”幸村嘴角微微上扬,“还有,tezuka fuji.”
Never Remember.
Together Forever.
PS:OHOHOH~~~~
终于疯狂更新完结了~~~~~
危险解除了~~~~~~~嘎嘎嘎嘎~~~~~~
某熊兴奋转圈中~~~~
[ 此贴被稻草熊在2005-12-20 23:24重新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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