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TF】美丽人生

警告:囧文,伪科幻实Kuso,有大量BG内容以及隐含生子,非亲友莫入,被雷责任不负。


走出宇宙港的大门,我一眼就看见了伫立在傍晚绮丽的云霞里,纯子那娇小的身影。
“国助!”她显然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我,于是朝我小跑过来,短短的头发在风里很有生气地飘动着。
我放下行李,交给四处游走的KabajiⅣ型公共机械人打理,刚顺便嘱咐了一句叫车,马上就被纯子撞了一个满怀。她小马鬃毛一样的短发轻轻擦过我的脸。我听到她在我耳边小声但快乐的说:“欢迎回来!”,于是抱着她原地转了个圈,马上惹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纯子身上特有的芳香是那么熟悉,又那么值得怀念。要知道,在时空航行的这几个月里,这样的香气时常缭绕我的梦境。和古早之前曾经盛行过的穿越小说完全不同,现在的人虽然可以通过时空黑洞自如地穿梭在过去的各个时代,但航行本身却风险重重,费用高昂,手续冗繁,除了像我这样专门做花边娱乐新闻俗称八卦的记者为职业所迫,一般人对和死去几千几万年的干尸活生生的对话是不会有什么兴趣的。就像纯子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人总得实际点。”——
“人总得实际点。我说纯子,你到底看上这小子哪一点了? 大清早的连饭都不吃就要我陪你来接他。我现在可是饿的很哪,饿得很哟!”  
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我的心顿时往下一沉。原来纯子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父亲Momo也来了。
直面着那样“热烈”的目光,我轻轻放下纯子。她略带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怕我生气。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实际上,一般来说只要有Momo在的地方,即使在下冰雹也会马上变成晴天的。这是因为一方面纯子的父亲确实是个太过活力热情的家伙,就从他只许我叫他Momo而不是本名“桃城武”就可以看出来;而另一方面,这个正大刺刺地和女儿开玩笑的中年人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气象学家,据说在他少年时代就能用鼻子预测出十分钟后会不会下雨,如果下雨的话会不会刮风刮什么风,并且屡试不爽,而据他说还曾经帮过父亲和教父一个大忙。至于现在,由他建立的全球天气动态预测系统更是指导农业生产和交通出行的圣经,只要有天气预报片头上肯定会出现他那张大大的笑脸——呃,当然 还有M&K快餐店的餐盘,于是每次和纯子去那里吃饭都变成了我的噩梦。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只要用M&K的超级汉堡包就可以哄得心满意足的长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以及我的钱包还是很幸福的。当然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和纯子单独相处了。要知道,我们已经整整1029个小时没见过面了哪。

KabajiⅣ为我们叫来了无人驾驶出租车,掏出信用卡刷过之后,听见的依然是一句万年不变的“WSU”。在车里的时候我不禁对纯子抱怨起我那位华丽的教父,也就是Kabaji系列机械人开发公司的总裁,为什么他那优雅华丽的仪表和言谈没有让Kabaji体现出哪怕一分一毫呢?
纯子一句话就让我住了嘴。
“难道你想在刷了卡之后看见那个机械人冲你打个响指,然后说‘陶醉在本大爷的服务中吧!啊嗯’?别傻了国助。”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出租车平稳地向前开去,路边的景物飞奔着向后倒退。两个月不见,这个城市在我的眼中又变了不少。广告牌,路灯柱还有灯厢海报——我盯着这些东西看,它们的上面,都一模一样地印着一个人的脸,还有一只猫。
“许斐先生的宣传画比我走的时候好像又多了。”
“你不知道吗?”纯子把脸从后座凑过来:“许斐先生的大统一理论又被证实了。海堂教授上星期提出了弧形理论的新突破——他把它叫做‘旋风龙卷弧’,完美的解决了飞船在时空航行时失重状态下的旋转前进问题。当然,这都是建立在那个大统一理论之上的。”
“不许叫那只腹蛇‘教授’,纯子!他哪里比得上你老爸了!”
“爸爸,你才只是副教授。”
“……!总之就是不许叫,那只腹蛇才不配!”
“爸爸你是在嫉妒吧,哼,Mada mada dane。”
“……纯子!!”
--------------------------------------
我缩回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大统一理论。
又是大统一理论。
如果说谁可以称的上我们这个时代的世界之王的话,那个人无疑就是许斐。就我做职业记者这几年,看见有关他的消息或者图片被登上报纸头条的次数比我请Momo吃过的汉堡包还要多——大统一理论,剃头猜想,三重门定理……这些彻底改变了人类世界观的伟大理论,其构造者都是许斐先生。就连父亲和爹地现在从事的研究,也多半是靠着这些理论才得到那些辉煌的成就。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今天存在的这个世界。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时候,我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当然我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包括父亲和爹地,甚至是纯子。
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我正陷入思考中,冷不妨车子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我的头很不幸地撞到了前面的玻璃,火辣辣地疼。后视镜上是纯子惊吓加担心的脸,旁边是Momo的半张,不用说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果然是M&K的连锁店。我揉着额头,在纯子担心的眼神下狼狈地爬下了车——比起牛排或者海鲜大餐,M&K的垃圾食品确实廉价的可以,但是,一想到回到正常社会之后第一次吃饭就要和一堆毫无美感的汉堡包以及一位更加无美感的汉堡超人做伴,我不仅悲从中来,黯然心伤。
像是觉察到我的心理活动,纯子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别担心,晚上我会陪着你的。”我知道她是想这么说。
纯子是个好姑娘。
我记得爹地曾经这么说过。
那时候我刚刚在饭桌上和父亲还有爹地摊牌,告诉他们我恋爱了,还有想搬出去一个人住。对于我有些莽撞的发言父亲和爹地的反应居然都很正常,父亲只是“唔”了一声,拿着报纸的手轻轻动了动,也没发表他惯常的跑圈令,甚至连眼镜上都没反一下光——爹地倒是睁了眼睛,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纯子是个好姑娘哦。国助,一定要好好对待人家。”
于是我准备好的一肚子托词和激烈的演说在这样的笑容下全部没了用处。事实上,我本来就不该做这样的想象的。父亲和爹地,都是怎么样的人哪。
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们我恋爱的对象是纯子!!!

---------------------------------

和纯子以及Momo去了M&K之后的事情就乏善可陈,好不容易满足了汉堡超人的欲望之后我也打消了再带着纯子一起去吃烛光晚餐的念头,把他们两人送回了家(纯子在台阶上给了我一个很深的拥抱,要不是Momo在一边说冷笑话,我想她肯定要吻我);然后带着一肚子没消化完的薯条汉堡冰淇淋,赶在房东朋香老太太开始唠叨之前回到了租住的小公寓。
躲过朋香穿甲弹一样的罗嗦之后我上了楼,开门,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打量着这间熟悉的屋子。自从大学毕业和父亲还有爹地摊牌之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房东老太太的脾气虽然暴躁些,但是会做很好吃的草莓蛋糕和网球饭团。现在——我终于又回来了。
沙发熟悉的触感是那么舒适,渐渐地,我感觉到难言的疲惫。从踏上回程的飞船到见到纯子,我已经有29个小时没合眼了。不过……好象还有事情没做。我挣扎着翻过身子,去够沙发旁边的可视电话。
果然,三个月没有回家,通话记录已经撑得满满。飞速地pass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可视广告保险推销水电煤气的缴费通知,我看到今天打过来的电话有四个:一个是纯子的,一个是老板Inui先生的,还有两个,则是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我突然觉得有些歉意。回来的第一天,我跑去见了纯子,而没有去看望他们,这是不是不大合适呢……
不过我没有太深入地思考这个问题,前所未有的困意与疲倦很快占据了全部身体。




大概是太过劳累,这一觉我睡得前所未有的深沉安稳。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该死!!!
我猛地坐起来,却忘记了这不是床而是沙发结果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但我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爬起来冲进盥洗室草草洗漱,抓起公文包就冲出家门——今天是杂志社交稿的日子,我可不想因为迟到被老板灌一肚子的蔬菜汁!!
所幸这个时代所有的交通工具都配备了智能调度系统,也就没有了上班高峰期的交通堵塞,我终于赶在大门关上的最后一瞬间冲进电梯——大神保佑,我终于逃脱了青醋的魔爪。
刚刚平复下心跳,我就看见站在对面的人居然就是老板Inui先生,他推推眼镜看着我,露出一脸惋惜加奇怪的神情。
“……真奇怪,我本来以为你该很喜欢那个的。”
天!即使我继承了爹地的基因,但并不意味着我就继承了他古怪的口味呀!

我跟着老板走进会议厅,每周一次的策划会马上就要开始。这次的重点自然是刚刚由时空航行归来的我所带来的那些资料。不得不说,在如今信息高度自由化的时代,我就职的这个杂志社能一路打拼十余年而岿然不倒,老板Inui先生绝对是天字第一号功臣。和他人见人怵鬼见鬼哭的蔬菜汁恰好相反,老板在掌握时代潮流,推出新话题吸引眼球俗称炒作方面确实有一手,比如我们这次策划的主题就是:“同X女——XX世纪最神秘的族群大探密!”
虽然我是这个时代屈指可数的几个拥有时空航行证书的人之一,工作却轻松的超乎想象,不过就是回到指定的时代,在指定的地点或者选定的人身上安上几台摄像头,到时候再回收而已。一方面是因为时空法则的绝对严格,一个人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直系祖先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出现的。另一方面则是政府出于政权稳固考虑对时空航行作出了苛刻的限制,只能逆行不能顺流,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做旁观者而不能当预言家。因此,要么你是考古狂热分子或者我这样的八卦记者,这个由父亲主导的技术基本上没什么用。当然也许是考虑到高风险而被刻意忽视了价值,不过父亲那样的人才不会在意这个呢。
编辑们讨论的气氛很热烈,看上去似乎已经完全被桌子中间那个全息投影中所展现的情景吸引了。我则觉得有点百无聊赖——那样连性取向自由都没有完全普及的时代,我大概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父亲和爹地都是男性,在那时除了借腹生子或者收养领养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延续后代,而当时的道德和法律上连这点权利都是被压制的。难道只有母体孕育十月怀胎才意味着家庭的和谐和延续吗?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染色体提取,胚胎重构与人工子宫的“结晶”,但这并不妨碍我享有父亲和爹地全部的爱意。我也知道这种技术曾经在历史上产生了多么严重的伦理和道德危机甚至一度引发战争,但是人们最终还是接受了它,并当作吃饭喝水一样正常。时代总是在进步的,不是吗,你总要让你的眼睛往前看。
“那么关于这个问题,手冢君,你的看法是……?”
我汹涌澎湃起来的思绪就这么被Iuni老板打断了。他推推那双正时兴的黑框眼镜,颇有点探究意味的看着这边。显然他已经注意我很长时间了。
我慌慌张张地坐好,装做正在目不转睛地研究那个不断播放的影象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突然间我注意到一个东西。它只不过一闪而过,却吸引了我全部的视线。
那大概是我回收的几百个摄相头里的一个,因此连看都没看就被我扔进回收箱带了回来。现在播放到的是一个正坐在卧室里的女孩,在兴致勃勃地翻看着一本书。
那是一本看上去很滑稽的书,只有白色的纸,上面用黑色的笔夸张地画着一些线条,组成一个个人或者景物,然后有一些圈圈再盖在那个上面,里面的一些符号似乎是那个时代的文字。以我贫乏的历史学知识勉强地判断出那是很早之前出现过的一种叫做“漫画”的读物。
当然,吸引我的并不是那些奔放的线条,也不是后来被考据学者们惊叹为“预言了未来力学的发展方向”的几个画面。我当时注意到的,只是这本书封面折页的一角上,一张小小的彩色图片。它被书页盖住了大半张,只能看清楚一个模糊的人影,拿着什么东西,下面是一行小小的文字,似乎应该是他的名字。
只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图片和文字,却让我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纯子。

我不知道之后我说了什么他们又讨论了什么,策划会又是怎么结束的。总之我脑袋里一直想着那个东西,还有纯子,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办公室里,隔音还能播放BGM的玻璃门把我和外界完全分开。
把我扯回现实世界的,是桌上那台电话,在我面前不安分地跳过来跳过去。我下意识地伸手捏住,全息的影响就在面前刷地凭空跳出来。
那样熟悉的身影,以及带着点低音的轻松愉快的语调。
“呐……国助,你看上去不错呢。”
是爹地。
三个月不见,爹地看上去气色还是那么好,他穿着日常的便服,手里捧着一盆仙人掌冲我微笑着招手,看上去和一般的居家男人没什么区别。可是,谁知道这个微笑起来非常温柔的人,竟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生物学家之一呢。
爹地曾经是被称为“天才”的动物基因研究专家。关于他上大学时就已经通过基因提取技术成功克隆出一度濒临灭绝的燕子,白鲸和棕熊的故事已经成为我们这一代做了父母的人都要讲给小孩听的励志童话。与父亲结婚之后,他在许斐先生的安排下,与平古场凛、白石藏之介等几位顶尖生物学家合作,又成功地让只在上古神话中出现过的凤凰,白龙还有麒麟再次出现在人间,并且成为了非常热门的宠物。原本大家都觉得他会继续克隆出恐龙什么的,但当爹地得意洋洋地展示他最新的研究计划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傻了。赫卡斯通斯——神话里有一百只眼睛和一百只手的巨人——如果这种东西被制造出来(没人会怀疑父亲是否有能力把这玩意儿给弄出来),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为父亲的坚决反对,爹地的计划最终还是被放弃了。那段时间他们两为这事闹的非常不开心,一度到了要解除婚姻关系的地步,但是最后妥协的是爹地。在这之后,仿佛是要和父亲赌气一样,他突然把研究方向从动物基因转移到植物基因改造上,并且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最近他在研究的就是一种仙人掌科植物,他打算把这种只在热带地区生存的“天然水库”变得可以适应高寒和低氧气候,这样它们就可以被种在冰山上,既可以抑制雪崩和滑坡,又可以为人们免费提取冰川宝贵的水源,还可以用来旅游观光,比那个“百手巨人”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当然,这种天才大胆的计划并非一点挫折都没有。在我走之前那两个月,爹地都是眯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睛——其实我和父亲都提醒过他,冰山上连只兔子都没有,不用把打人柳的应激基因移植过去也可以的。
现在父亲的眼睛是蓝色的,大海一样透明深邃的蓝色。显然他的研究在我出门的这三个月里又改善了不少。
我还在走神,全息影象里的爹地微笑着再次发了话:
“旅行愉快吗?国助?自从海堂的研究成果发表以后,国光就一直在担心你在时空旅行的时候会不会晕车……”
我敢用一百斤芥末打赌,“担心”的主语绝对是爹地不是父亲!= =
即使这样,我还是努力扯起一个笑容:“请放心,我很好。您和父亲怎么样?”
爹地宝石蓝的眼睛闪了闪,里面似乎有波澜起伏:“……唔,不错,你知道,他一直很忙。我见到你的次数不比见到他的要多。”
和爹地长袖善舞多姿多彩的研究经历恰好相反,父亲的研究方向是死板的不能再死板的物理学。早年的时候,他以许斐先生的大统一理论为基础,论证了时间纬度上存在类似于黑洞的区域,并掌握了控制它们出现的办法,从而为时空航行奠定了理论和技术上的基础,这种“黑洞”也因此被命名为“手冢领域”。在那之后他认识了爹地,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决定结婚,但却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打断——教父的公司,也就是开发Kabaji系列机器人的那个,他们的实验室突然出了故障,导致正处于测试阶段的KabajiⅥ系列机器人集体暴种。在即将酿成世界性惨剧的时候父亲挺身而出,冒险开动刚刚完成不久的“手冢领域”,把一干见到什么就COPY什么的Kabaji通通扔进了宇宙的某个旮旯角里。就在大家以为大获全胜的时候又出了意外——仅存的几个Kabaji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连怎么制造黑洞也学会了。最后摆平这场灾难的是Momo,他的天气预测系统让这个世界下了一场差点要造诺亚方舟的大雨,一直下到了那些个Kabaji的电源暂时短路被父亲再次开动黑洞收拾进去了为止。而这也就是他不断用来威胁我的那个“大忙”。帮忙归帮忙,父亲还是为这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左臂。那之后父亲人间蒸发,爹地到处都得不到他的消息,直到某一天参加许斐先生的一个发布会的时候父亲突然推门而入——带着完好无损的胳膊。他们在大厅里旁若无人拥吻,立体影象里的许斐先生笑眯眯宣布冢不二今日订婚。原来父亲消失的这段日子是专门到许斐先生名下的疗养圣地九州去了,在那里他得到了著名理疗师千岁美由纪的医治,胳膊已然痊愈。就这样他们两人结婚,成家,有了我,悲欢离合吵吵闹闹磕磕绊绊的一路走到今天。
现在父亲正在研究的是如何测算黑洞质量的问题,发表了一系列几乎没人看得懂的论文,许斐先生随后高度评价了这一理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千锤百炼领悟之极限”。我本能地觉得这个名字很诡异,爹地则嚷嚷着越俎代庖,只有父亲一直没发表他的看法,在后续的论文里也用了这个名字,于是我和爹地就不再说什么了。当然,这并不妨碍爹地“以他自己的方式”对父亲“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
想到这里我无奈地叹口气,我的父亲和爹地,都是怎么样的人哪。
而作为他们的孩子,我又是怎么样的人哪。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反应,爹地嘴边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今天晚上如果没事的话,就回来吃饭吧。我和国光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你了。”他顿了顿,又说:“如果纯子一起来当然最好。”
我在心里无奈投降。父母永远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尤其是,摊上了这样的父亲和……父亲以后。

------------------------------------------------

下了班以后我给纯子打了电话,转达了爹地的邀请。纯子的反应听上去有些反常的惊讶,不过她还是很快的答应了。于是我让她先去我的公寓回合,两个人再一起回去。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做些吃的拿回去,一来作为礼物(拜MOMO所赐,纯子作饭的手艺堪称一绝),二来,鉴于有贵客临门爹地和父亲必定亲自下厨的习惯,我可不想饿着肚子来,又饿着肚子回去。
回公寓的路上我顺便去买了些食材,到家的时候却发现纯子还没到。她工作的地方明明只需要十五分钟,实在是有些奇怪。我把食物放进冰箱以后门铃响起,果然是纯子,她似乎走的很急,鼻尖上都是细细的汗,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带着点不安,以及一丝奇怪的紧张:
对不起,国助,我来晚了……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我还有什么理由询问她去了哪里呢。稍做休息之后我们开始讨论晚餐的问题,最后决定做个批萨。这期间我一直觉得纯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讨论馅料和口味的时候有好几次她都在走神,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
“啊,对不起,国助,我只是……刚才……恩,我昨天晚上睡的不怎么好,邻居家在搬家具。”
真的是这样么?我忍住快到嘴边的疑惑,决定把它放在心里。我相信纯子,她一定是有什么觉得我不该知道的事情。既然这样,我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好说歹说哄好了朋香老太太同意我们使用她的厨房,我和纯子关了门,在厨房里忙碌着。大概是刚才的对话让两个人都觉得尴尬的缘故,我们一直没说话,纯子专注地搅拌着大碗的奶油,我背对着她,费力地和一个洋葱搏斗。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厨具单调乏味的响声。
渐渐地,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纯子那边搅拌器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重,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不定。于是我停了下来,转过头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她扔下了搅拌器一下子冲过来,使劲抱住我。
我感觉到纯子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
而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又兴奋又恐惧:
“国助,我们……有小宝宝了。”
我手里的刀刷地一下剁了下去。半块洋葱径直飞起,溅起的汁水全部喷到了我的脸上。

------------------------------------------------


屋里的空调丝丝地吐出冷气,我瘫软在沙发上,鼻子上还全是汗。纯子小猫一样依偎在我身边,眼神楚楚可怜,带点不安带点惊慌,带点迷茫带点幽怨。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有个声音无奈地告诉我。
我之所以这么想,并不意味着我不清楚纯子对我的意义,以及我该对她负起的责任。只是这一切来的实在太快太突然了些,让人完全措手不及——三个月前我还在遥远的过去,琢磨着怎么往人家的房子里安装摄相头,当街被人当作WSN;三个月以后的今天,我被告知了在遥远的地方等待着的美好未来已然到达眼前,我,手冢国助,即将成为一个孩子(或许不止一个)的父亲!
这中间的奇妙转换,怎一个穿越来形容……
而我也实在无法描述出当前充斥着我胸口的,混杂了震惊,欣喜,恐惧的莫名情绪到底是什么了。
“国助……”纯子拉拉我的袖子。
…………………………
“国助……”纯子推推我的胳膊。
…………………………
“国、助!”纯子趴到我耳边大吼:“批萨要糊了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接着使劲推了我一下,爬下沙发,一溜烟进了厨房。
而我也总算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
纯子啊……你果然有乃父的风范。

我再次站在厨房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一个负责的大丈夫形象了。我温柔地抱住纯子,对她说我们要结婚;纯子难得地红了脸,一把把我推开,嘟囔着先上车再补票谁稀罕和你结婚之类的话,但那张秀美的脸上,分明有了温柔的笑意了。于是我知道,她邻居的搬家行为今天晚上不会再继续了。
那么剩下的,就是我怎么和爹地还有父亲说的问题了。
爹地和父亲……看着纯子的身影走出厨房,我却楞在了那里,从没有过的阴霾一下子遮挡住了心里原本那片灿烂的阳光。
父亲和爹地,他们会怎么想?尤其是不要大意的父亲,他会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吗?
我会因为今晚的举动换来多少圈的罚跑呢……
哎哎这真是和谐的人生啊……

----------------------------------------

晚上我带着纯子回了家。爹地表现出了一贯的惊喜而父亲仍然是不要大意的一张扑克脸,但以我二十六年的经验,轻易地看出了他的嘴角有5度的上扬;而在吃饭的时候,他更是破天荒地亲自给纯子夹菜——纯子又惊慌又欣喜地涨红了脸,我手里的叉子一下子掉在碗里;而爹地搅着盘子里大堆大堆绿色的芥末,托着腮帮子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看着爹地深蓝色的眼睛,我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儿慌;觉得他似乎知道了我和纯子的事情。但这不可能!可是被爹地的眼睛一看,我就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我相信除了父亲,没有人能在他面前瞒得住事情。
当然如果是父亲,也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吧。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以至于爹地往我碗里挤了芥末也没发现;像是看出我有心事,他转头去温和地微笑着地问纯子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上,纯子的脸马上红了。我则费了好大力气才劝阻住爹地喋喋不休地继续向纯子宣传我小时候蹬被子尿床的那些蠢事——当然,其实大半的原因,是父亲最后那一声轻轻的咳嗽。
大神保佑,这顿饭终于平安度过了。而接下来的,则是不亚于诺亚方舟的冒险——借着我和纯子在厨房洗碗,他们两在客厅的当儿,我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视死如归走出厨房。
纯子在我身后默默挥小手绢,提起围裙边擦了擦眼角。

如当初所料,在我结结巴巴磕磕绊绊说完全部之后,迎接我的是难以言说的寂静。父亲的眼睛被镜片遮住,看不清楚表情;而爹地则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与平时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我分明感觉到,我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出现了第一声响动——是父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看我一眼,直接走进了书房关上门。
我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一圈,两圈,三圈……
数到第一千零八十圈,书房的门仍没有动静。爹地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端着咖啡杯,笑眯眯地打量着我,从上到下,一遍;从下到上,一遍;从左到右,一遍,从右到左,一遍……
真真是一百遍啊一百遍!!!!

就在我觉得快被烧穿的时候,爹地放下了杯子,站起身走近,亲密地拍了拍我的左肩:
不错嘛小子,果真有乃父的风范。

一语惊天。
于是我华丽丽地石化了…………
难道…………
莫非…………
居然…………
果真…………

这时候爹地转到另一边,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右肩:
我骗你的,傻国助。
…………………………………………
当下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于是,我几乎是在半失神的状态下,被爹地拉到沙发上,坐下。
“你大概不知道,我和手冢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要过孩子。”
“在我刚和手冢认识的时候,他和我们一样年轻,却比任何人都沉稳,也比任何人都夺目,他是我们研究部的部长,人人都说他是冰山,都不敢接近他。但他偏偏又那么优秀,优秀的让所有的人都自惭形秽……只有我,天不怕地不怕地敢和他对着干。……其实,这就好象登山,只有一直往前,直到过了雪线,才能看到平地上没有的,不一样的风景吧……到现在我都很庆幸,那片风景,我看到了,是我一个人的。”
他对我说,那是他留给我的。
爹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非常的温柔,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混合着骄傲的温柔。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闹到要分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手冢他是个好人,但不是完人,我也不是。他的性格从来不会吵架,但是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回头。你大概不会想象,两个人在一起却如同陌路的感觉有多么让人绝望。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决定结婚了。这该感谢纯子父亲的那场雨,救了他的命,也把我里里外外浇了个透,浇了个干净。
在处理完事故送他去医院的路上,我坐在他身边,手里抱着他断掉的那只胳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和那只胳膊一样慢慢变冷了。他伤的非常重,眼睛都睁不了,但还是用他完好的那只手,一点一点地摸索到我的手握住。他说,我想看到真正的你。
所以说他这个人呐,总是有那么点不合时宜……可是你爹地我是真的从里到外都被看光了呐。

我“扑哧”笑出声来。又连忙收住。看看爹地,他好象没听见一样就这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
手冢他是家庭观念非常强的人,同时责任心也强。那时候染色体提取的技术才刚刚开始推广,有关的争议非常多,医学上的道德上的法律上的。手冢不愿意在这样的条件下草率地许诺后代一个没有保障的未来,拒绝了我们双方父母提出的条件。这样我们就不得不分开……
“可是,您不是说是因为研究上的分歧?关于百手巨人……”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并不是关键。他要为身边一切的人负责,可就没想过对自己负责。这么多年,他对你或许很严厉,并不是那么亲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一起。但是,他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父亲和爹地,竟然有这样的过去么。我一直以为他们一个闷骚一个没心没肺,只以挑剔/捉弄我为乐,所谓的和睦不过是传奇故事,众人茶余饭后的精神食粮,但我没有想到,故事表面的光鲜后面,还藏有如此沉重,但又如此美丽的现实。
父亲把他的风景留给了爹地。
爹地把真实的自己给了父亲。
那么,我和纯子呢……刚想到这里,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在我身边坐下,眼里满是理解,坚定,和坦然。
我觉得有一股暖流涌遍了我的身体。

握着纯子的手,我开了口:
爹地,请您相信我,我会照顾好纯子的!也请你说服父亲答应……
答应?手冢他早就答应了啊。纯子是个好姑娘,我们都很喜欢。

可是……您刚才和我说的那些……
你不知道?父亲疑惑地睁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看着我,随即又恢复成弯弯的月牙。
今天是我和手冢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啊^_^,我早就决定了,要在这一天,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费了很大努力才克制住不立仆的欲望。
但是父亲他……
爹地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相信你的吗?你是他的孩子呐,国助。

这时候书房的门开了,父亲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越过父亲的身侧,我惊讶地看到原本整洁的书房居然有点凌乱,地板上撒满了大小不一的纸团。
父亲走到我面前坐下,把纸在茶几上摊开。那是用这个时代罕见的书法工具毛笔所写的,四个遒劲飘逸的大字:
手冢国马。

这是……
我心头一动,然后心口一热。
爹地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明亮的茶色眼睛透过镜片不要大意地看着我。纯子靠在我身边,手放在我的手里。
这个时候,我不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也是最幸福的人了吧。
爹地则坐在一旁,歪着头眯起眼睛欣赏:呐,手冢,这名字真不错。不过,你确定是男孩?
我满头黑线地拉起纯子的手: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拉着纯子的手。也许是因为听了父亲和爹地的故事,总有些东西在心里荡漾着,又甜蜜又感伤的。能够拥有这样的父母,究竟是幸运或者是不幸呢?
纯子轻轻倚靠在我身边,我们的前方是望不到头的道路。拥着纯子的身体,我抬头看向夜空。河汉灿烂,自遥远的看不到尽头的时空,向我们倾倒下来。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
听完MOMO他老人家的唠叨,我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而就和过去许多次一样,客厅的灯依然亮着。
我看见爹地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然后有人在我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是父亲。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手里抱着一个毯子。
“总是这样……”
他无奈地说,不过连都我听出那声音里满怀宠溺的味道。
我看着他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地用毯子把爹地整个裹起来抱在怀里,只露出一点点头发,好象冬眠的小棕熊。我这才发现,爹地连睡觉都在笑!!!。
在我快“扑哧”笑出声来的时候,被父亲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偏心的父亲!我小时候他哄我睡觉都没这么小心!!
我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对待我和纯子的小国马,比父亲好上一百倍。这时候关上了门。
我这才发现,父亲的背影依然笔挺,但他的棕褐的头发上,确乎是有了不少白发了。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情在我心底里蹿起来,那么温柔又静谧的,甜蜜又忧伤的感觉。
“晚安,父亲,爹地。”
“还有,结婚纪念日快乐。”
父亲略略停了停,但是没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示意他听到了。接着,他走了出去。

我呆呆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我现在才真正地开始了解他们。
或者该说,想要了解他们。
好容易从这个想法里回过神,我这才发现爹地的睡衣落在了沙发上。想了想我还是拣起它送过去。

父亲和爹地房间的门虚掩着。有一两丝温暖的,昏黄的灯光透出来。
有人在吃吃地笑。
“Fuji……你没睡着?”
“国助回来的时候就醒了。不过太困,所以就没起来。”
悉悉娑娑的声音,好象有人在床上坐起身来。
接着是一句模糊的耳语,我依稀辨出“今天”“快乐”两个词,接着就是父亲的声音,似乎是在笑(父亲居然在笑?!),也说了句什么。
“Tezuka……”
然后我听见爹地特有的,带着柔和鼻息的低低的声音。
灯被关上了。听手音就是父亲的干脆利落。
之后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声息。
我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看样子爹地大概是不需要我手里的东西了。
我回到了房间,没有灯光,但银河把四周衬托得分外明亮。书桌上纯子的照片闪耀着淡淡的珍珠白,仿佛在冲我微笑。

我非常非常喜欢大人的这篇文啊~……很KUSO,但也很温馨甜蜜呐!
如果还有相关的后续就好了~
那些年我们爱过的CP。。。。。。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