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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以后忍足还是选择继续留在东京。
和一家刚刚起步,规模很是有限的软件公司签合约的时候,忍足有把自己卖掉的感觉。而他手上的动
作没有丝毫停留。
搬出住了四年的大学宿舍,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布置简单采光良好的单间。挑了些不能扔掉的东西带
在身边,顺便添置了少量独住必须的物品。身边并没有可以相互照应的朋友,大学时唯一能算得上死
党的室友不二周助也早就卷了铺盖去开始他计划已久的“流浪”生涯。送不二去车站的时候忍足半开
玩笑地说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竟然就这么把哥们儿丢着自己潇洒去,然后不二笑了起来。他说,呐忍
足,与其说是我把你丢下,倒不如说是你自己在东京扎了根,挖都挖不动吧?
或者他说到了重点。
忍足并不是善于和别人打交道的人,至少在大学的四年里不是。或者表面上大家都打打闹闹说说笑
笑,但这一些不过是构建在虚空之上的华丽表象,真的算起来,或者还不如一包方便面那样能给肚子
里加些温度。
而不二周助不同。
要说到不二周助,在某些程度上忍足和他算得上旧识。早在那些青春激昂热血沸腾的少年时代,两人
就在球场上共同见证了对方的成长和经历。虽然这经历仅仅停留在网球方面,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影
响。即使当时再风光再为人所称道,只要人离开了球场,名字也不会跟着停留太久。忍足和不二都不
是网球场上的神话,或者说,他们都无意做这个神话。而那些年少的岁月,终究也像那颗黄色小球那
样,慢慢地被新的记忆所覆盖。
踏进社会后的忍足对自己的生活并不是很有实感。毕竟,环境突发性的大规模转换后并不是每个人都
能迅速切换状态。忍足只是机械地上班下班拿工资吃饭睡觉按时去厕所回家以后偶尔打打游戏,偶尔
和身在早稻田的不二联系听他说自己又碰上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和有意思的人,偶尔想想大学四年还有
以前一些没有从记忆中消除的日子。
公司的工作总是排得很满也很累,忍足自己也没有精神去做饭或者出外改善伙食。于是就延续了大学
以来的习惯,一天三餐都是不同口味的方便面,煮起来容易吃起来放心,不用害怕自己会不会洗菜洗
不干净或者火候不够煮不好东西。电视里忍足最留意的也是方便面的广告,看着新出的口味想着下一
次去超市该买些什么样的。
不二一次在电话里说自己看到新闻,一个一直吃方便面的人胃里积了一层腊,没有办法排掉只好把肚
皮割开去取。忍足听了以后心里稍微紧了一下,但第二天还是习惯性地吃方便面。
忍足的工资不算高,虽然正常生活没有问题偶尔还可以奢侈一下,但想要结婚生孩子的话还是差着一
段距离。忍足有时候闲下来会想,这么一直做下去恐怕以后没有办法把孩子送进冰帝学园,那样的贵
族学校并不是一个普通程序员的孩子可以随意进去的。
让孩子进冰帝是当年八个正选共同许下的诺。那些曾经共同奋斗的伙伴已经被人群冲散了去,只有在
偶尔的节日忍足才会有借口发个短信向他们祝福一下,而会回信的人越来越少。也许是换了手机号
码,也许是早就忘记了还有忍足这么一个人,忍足不清楚,但也并不介意。他只是一直在节日时发着
祝福短信,不去管另一边有什么回音。
直到现在忍足还能很轻易地说出那些人的名字记起他们的样子。虽然从前的事情已经被后来的记忆切
割得支离破碎,但忍足还是很清楚地记得那些人。忍足也记得当时的自己对方便面这种速食产品抱着
的是一种相当鄙视的态度,认为只有没出息的家伙才会吃这么奇怪的东西。
那么,如果有一天,自己变成了自己曾经以为的,最不可能变成的样子,这会是多么有喜剧效果的事
情。
又或者那只是命运开的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
电视里每天都有不同的方便面广告。不同的品牌不同的口味不同的包装花里胡哨地想要人一眼就记住
它。忍足靠在床边懒懒地看,但并不见得能多记住几个。
是什么时候开始大规模消耗方便面的,忍足自己都不清楚。或者是进入大学以后,或者还更早一些。
如果方便面里有腊的话忍足恐怕已经不可救药需要等着医生来开膛破肚,而忍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感
觉任何不适也倒是不争的事实。
忍足偶尔会在傍晚的时候出门走走,街道上的人很多,但并不影响他的兴致。忍足一向都不是容易被
别人影响的家伙,何况只是陌生的路人。
在忍足公寓的附近有迹部财团的中心主楼,那是这个地区最高的一幢大楼,外表上是透明的有机玻璃
结构,入夜时候灯火通明看上去相当漂亮。这幢楼盖好也不到两年的时间,据说是迹部财团年轻的总
裁正式接管家族企业时进行的大手笔之一。年轻总裁的名字叫迹部景吾,很不巧是忍足和他曾经相当
熟识,或者说比熟识还要多上一些的人。那些少年的时代,在球场上奔跑的日子,他们是亲密无间的
朋友,站在同一条跑道上,向着同一个目标努力。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会有现在这样难以跨越
的差距,就像忍足从前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是现在的模样那般。
迹部的办公室在大楼的最顶层。忍足站在窗口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上面亮着的灯。在忍足印象中,
迹部总是有着略微懒散的语调,脾气暴躁不大会表达自己的关心却是处处为队员考虑,外表刚强倔强
言语中尽露锋芒却意外地是个好人。他很讨厌自己身上被加着迹部家继承人的名号却又没有办法去逃
开它们,他有着最强的责任感但在很多方面都笨拙得像个孩子。
忍足偶尔会在街上看见迹部,穿着名牌的西装目不斜视地在对面的街道上走过去或者和自己擦肩而
过,但从来没有打过招呼。
像是从来不认识的人一样。
最近的广告里多了一种鱼肉口味的方便面,并不是这些年在热卖的牌子,但名字却是无比熟悉的假名
组合。
忍足看到时楞了半天,然后蓦地回想起来第一次吃方便面时的情景,不由地笑出声来。
就像是每个故事都会有一个久远的开头那样,方便面的故事时间在很久很久前的国中三年级。
那时候忍足是医院院长的孩子,冰帝网球部的一员,迹部最好的朋友。
那时候迹部还是迹部家的大少爷,没吃过多少苦头。
那时候迹部最大的对手是青春学园的手冢国光,手冢国光的最大兴趣是钓鱼。
迹部偶尔和忍足聊天,说要完全了解对手才能百战不殆,于是拉了忍足一起去钓鱼。忍足很是清楚这
不过是个撇脚的借口,真正的原因不过是迹部想要满足对钓鱼这件事情的好奇心,但忍足没有揭穿,
很是开心地跟着去了。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第一个小时,两人都很专心地看着浮在水面上的鱼漂。
第二个小时,迹部有些急噪,不停地站起来又坐下,忍足提醒他可以把鱼饵换成面团,迹部照做了,
但是一无所获。
第三个小时,迹部几乎想要抓起椅子来往潭里扔,忍足再建议他把鱼饵换成玉米,迹部照做,并没有
什么不同。
第四个小时,迹部在忍足建议下再换了蚯蚓做鱼饵还没有动静后,终于爆发。忍足看他掏出钱包然后
翻遍了都找不到一张现钞,就把自己的钱包扔了过去。本以为他要再去买饵,迹部却把忍足钱包里的
钱全部扔到了水里,一边扔还一边生气,说你们这些家伙要吃什么给本大爷自己买去,凭什么让本大
爷来伺候你们。
忍足哭笑不得。
那次钓鱼的结果就是两人被困在了郊外。
公车并不允许迹部刷卡,忍足的钱包已经空得可怜。
忍足翻遍了身上的口袋才找出几个可怜的硬币,当时两人都饿得不行,但全部的钱只够买一盒方便
面。忍足和迹部都对速食深恶痛绝,但终于都在饥饿中败下阵来,买了一盒两人蹲在马路边一起吃
了。
偶尔有车经过,扬起的灰很大。这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很不卫生,但那次的方便面,却是忍足记忆中最
美味的东西。忍足还很清楚地记得吃到一半时,迹部突然抬起头来说你这家伙,竟然和本大爷用一把
叉子,然后忍足笑起来,说哎呀哎呀,小景脸红了啊,和我间接接吻有那么难为情吗?迹部脸色一变
送了忍足一拳,然后忍足手里的半碗方便面很配合地掉在了地上,两个人目瞪口呆。
后来两个人找过这个牌子的方便面,但再也没有找到,甚至连口味相似的方便面,都没有再吃过。那
时候说过的再一起吃这种方便面的话,就一直放到了现在也没有实现。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有再后来是怎样走了两条相距甚远的路,忍足已经不会去想也没有必要再去
想。只是那些关于方便面,关于年少时的回忆,每每记起,就会不由地微笑起来。不论后来走得多
远,有多生疏多像陌生人,这段共同的记忆,都是不能被任何东西取代的财富。
城市很小,人却很多。在这样的城市里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另外一个人存在着,为了自己的事情奔忙
着,即使不在一起,也可以算是相当不错的事情。
忍足对着电视笑出声来。
广告里方便面盒子的侧面,有很显眼的迹部财团的标志。重新投资让已经倒闭那么多年的工厂再运行
起来,迹部的少爷脾气,看来还是没有改变。
去超市买方便面,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忍足提着新出的鱼肉口味的方便面往回走,又在半路
看见了迹部从对面走过来。
忍足稍微楞了楞然后挑挑嘴角,迹部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从旁边擦身走了过去。而忍足也并不觉得
尴尬,继续往前走。
街道灯火初上,忍足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来。
另外一边是不二的声音,忍足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说自己遇到的趣事,说新出的方便面。
忍足走到家门口,掏钥匙开了门,里面是一片黑暗。
开灯,烧水,泡面,然后是三分钟的等待时间。
揭开杯盖,吃了一口,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忍足笑了笑然后继续吃。
胃里开始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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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被这个文诅咒了,打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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