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TF】沧海无声 春日2.0版出本文及情人节快乐

本帖最后由 van 于 2017-2-14 20:03 编辑

Es hoy: todo el ayer se fue cayendo
entre dedos de luz y ojos de sueño,
mañana llegará con pasos verdes:
nadie detiene el río de la aurora.

Nadie detiene el río de tus manos,
los ojos de tu sueño, bienamada,
eres temblor del tiempo que transcurre
entre luz vertical y sol sombrío,

y el cielo cierra sobre ti sus alas
llevándote y trayéndote a mis brazos
con puntual, misteriosa cortesía:

Por eso canto al día y a la luna,
al mar, al tiempo, a todos los planetas,
a tu voz diurna y a tu piel nocturna.

——Pablo Neruda, 1959

是今天:昨天的一切都已经
落进光的指头和梦的眼睛,
明天将以绿色的脚步来到:
谁也阻止不了曙光的河流。

谁也阻止不了你的双手的河流,
你的梦的眼睛,可爱的人,你是
从垂直的光线和幽暗的太阳之间
流过的时间的震动。

天空在你上面收起双翼
举起你,把你带进我的怀抱,
以那么准时那么神秘的礼仪。

因此,我歌唱白天,歌唱月亮
歌唱大海,歌唱时间,歌唱所有的星辰
歌唱你白天的嗓音以及夜间的肌肤。

——聂鲁达,1959


1

离开场还有点时间,白石藏之介找了个机会溜出会场。
他是今天的主角之一。人人都想和成功导演打招呼,无非那几句:你好你好,久仰久仰,幸会幸会,期待期待。
赞美是社交美德,早就应用熟练,偶尔演技爆发就是连自己都不敢信的坦诚。

早在内部试映会结束后,主办方已经兴致高昂地向白石表达过赞美、祝贺、感谢。专为本届大赛所做的宣传片制作精美,该有的桥段都有,风格温暖,手法深情,镜头处理娴熟稳定,动作捕捉唯美生动,对观众视角和心理的把握精细老练,现场就有几位女性工作人员引人注目地湿润了眼角。白石导演名下无虚。
我所有技巧完美的作品都只能令别人满意。只有白石毫不自恋地想,颇觉心情闷燥。
白石的成名作《无人喝彩》少见地聚焦体坛明星光圈之外的人们,当年在圈内引发不小的关注和争议。用如今的眼光看,该片的处理手法还相当稚嫩,场景切换偶有断裂生硬,导致全片在情绪上略显含糊不畅。不过另一方面,这片子长镜头运用得灵气逼人,白石自觉后来诸多作品,包括大卖的、获奖的、话题性强的,镜头灵感上都再不能及。
上次白石涉足体育相关题材,还是数年前为退役网坛巨星手塚国光拍摄纪录片《Tie-break》,本次再度出山到底还是根深蒂固的体育情结。现在回想,白石颇为懊恼这次应承得太仓促。合作阵容并非熟悉的班底,竟然给了狗仔可乘之机,还将多年好友拖下水。
白石手里捏紧一本周刊杂志——某个内部人员将其“大意遗忘”在会场内。翻开的那一页上以醒目大号字体印刷着“片场冲突,还是球坛霸凌?!”“目击!冷面王者再度君临,残疾教练深躬退让”“知情者爆料!退役巨星手塚国光疑与残疾功勋教练竹内不和,面对前者威名逼迫,后者沉默退避”……白石眼底闪过冷芒,面无表情地把杂志扔进垃圾桶。
入口传来一阵骚动,每位重要来宾出现都会有类似效果,但白石眼角余光捕捉到等待已久的某个人影。他立刻走出短暂藏身的角落,在居心各异的媒体记者把话筒伸到对方脸上前,十分抢镜地直入焦点区域,狠狠握住来人的手:“手塚,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白石神采飞扬,多年的导演不需要凹造型就能表现最佳的镜头感。
手塚国光,很好,很帅。退役数年被某人拉着放飞自我享受美食,可以目测体重的增长,但也就是体脂率回到正常的健美水平。白石亲耳听到不二周助感叹,我们家那位终于帅得像个人类了。炫耀的口气简直不要太明显。不过白石也承认,手塚现在的外型条件甚至比退役前还好,曾经由长期严苛的训练和更严苛的饮食所磨砺出的锐角和锋芒,随着岁月的沉淀和心情的滋养,收敛成端正大气的轮廓和深沉平和的厚重感。这次被白石拉来友情出镜新版宣传片,现场收服几位当年手塚在役时还毫无知觉如今一眼就跌进去的新生代粉丝。
至于白石自己,当然很好,很帅。而且和手塚只要某人不在就只能以经典着装和全黑配色掩盖对时尚的全然无感不同,长期出没于类似场合的白石很懂得把自己捯饬得有那么一点潮,不多不显不张扬,一点就好。作为前辈,嚣张得有节制,完美得不经意。
两大型男往这一站,Ecstasy!稍微有点眼力的也知道应该先抓紧时间拍照。
白石亲切搭着手塚的肩,十分配合地面对闪光灯主动开口,硬是没有给记者先提问的机会。
“这次能请到手塚国光,我个人非常荣幸。影片的观众和手塚君的粉丝,应该都很高兴能在他退役后再一次在媒体上见到他。刚才还有几个合作商问我,新片有没有记录手塚君重上球场的英姿,容许我卖个关子留给大家自行观片寻找答案。手塚君是我本人多年的老朋友,我可以保证,他值得欣赏的绝对不止是球技。总之,再度合作非常愉快。我们都很高兴能为本次大会略尽绵力,并希望通过本片传达出我们对残疾人体育事业的敬意。谢谢各位。”
洋洋洒洒一说完,白石就扯着手塚离开采访通道,直到门在身后合上,才略放松下笑得疲倦的脸:“我以为你接到了我的消息。你真的不必勉强自己出席。”
“我答应过会来捧场。”手塚缓缓说。
从方才被白石“强行救场”到现在,他都表现得平静自然。他年轻时只要不开口身边就凝出的冷肃气场这些年渐渐淡了,不过从前都能“迎难而上撩其虎须”的白石,现在面对手塚却每每有种微妙的无从出招感。
“我知道你不介意,而且你也有空。”白石没好气地吐槽。
邀请退役后就绝迹于公众视野的手塚出镜新宣传片,白石是做好艰苦卓绝的说服工作准备的。没想到等表明来意,手塚只略考虑就点头。
“这是好事,”在手塚那栋海景别墅里,手塚给白石沏茶。茶是好茶,水是活水,温度和时间恰恰到位,一杯茶就端出退役后的悠闲自在,“而且不二不在,我也有空。”
自从手塚不二两个老友搞到一起去后,白石就多了种被秀一脸的宝贵体验,不二多半是故意,手塚却总是不经意。
“不二还要在海上待多久?”在新片发布会的当日,丢下一主会场的来宾,白石选择关爱老友。海上这个项目最初同时找了白石和不二,只是长达220天不间断的海上拍摄周期太过难为。白石没想到不二会爽快接下,也没想到手塚纵容不二到了这种换一对群众一定以为他们之间出问题的地步。
不是好多年天各一方吗?不是表白后就天崩地裂天雷地火伤害单身朋友吗?那一脸的余生与你同行再不分离的默契都是拿来秀恩爱的吗?
白石忍不住又补了句:“他走了有几个月了吧,海上通讯不方便,你们也真能熬。”
“前天通过话,我计划后天飞过去。”手塚心平气和。
白石做个鬼脸:“这样你还能记得出席我的发布会,真是老朋友。”
“不二听说我们又合作了一次,他想要份拷贝。”
白石满脸都是果不其然的表情,掏出手机对助手交代了几句。
“马上送过来,”他看着手塚说,“现在媒体不分黑白一味针对你,避开一段时间也好。”
“我没有避开什么人的必要。我只是去探望重要的人。”手塚神情坦然,“我很感谢你刚才试图在记者前帮我解围。没有关系,白石,我还是职业运动员的时候,他们就不能伤害到我,现在,更不可能。何况在这个圈子里毕竟朋友更多。”
能摊开谈这件事,让白石内心略放松:“不论如何,整件事是因为你接受我的邀请而起,我必须表达我的态度。”
“你的态度已经很明确,”手塚眼神里有温暖的笑意,“我听到有呼声让你剪掉我的镜头。”
白石轻蔑一笑。“什么时候我的作品沦落到谁都可以指手画脚。先别说你的粉丝,单让不二知道,一辈子别想在他面前抬头。”他收敛起目光中的调侃,“不过,手塚你和竹内到底是怎么回事?鬼才信球场霸凌那套说辞。我知道你素来不理睬这类捕风捉影的报道,但竹内的身份毕竟特殊——残疾功勋教练,什么都不必说就稳稳打一张同情牌。你就这么默默把黑锅都扛了?”
“也许因为我扛得住。”手塚在白石忍不住反驳前平静回答。他说得很慢,认真地斟酌字眼,“这件事情我只透露给你,因为你有权知道真相,但我希望到此为止。在宣传片拍摄间隙,我偶然知悉竹内教练给残疾人运动员服用可疑药物,运动员本人知情,但是仍然接受。”
白石愕然,冲口而出:“兴奋剂?”
“没有足够依据,这不是可以轻率说出的推测。”手塚严肃回答,“残疾人运动员的用药边界本就比健全运动员要模糊,针对他们的药检也是这几年才渐渐严格,我愿意以最大的善意相信他们。”
回忆起周刊报道里狗仔们远远拍到的照片,虽然模糊,但可以看出手塚表情的冷冽,和竹内教练深深躬下的背部曲线。白石目光微闪,终究还是难以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所以你就这么把罪名扛了?”
“竹内教练保证,他今后会竭尽全力务必不让运动员的身心和荣誉受到不当行为的伤害。相应地,这次我会保持沉默……”手塚缓缓说,“你看,白石,我宁愿整件事情,真的只是需要我扛点舆论而已。”


2

虽然手塚退役多年,电视台的监制总算没忘记菊丸英二可是这位昔日网坛巨星的同窗部友和忠实拥趸,在镜头外对菊丸又抹脖子又挤眼,让他控制情绪。尽管如此,体育圈当下的头牌主播还是在无数观众眼前和嘉宾狠狠对掐过好几轮,才满脸快意恩仇地结束了直播。
草草卸过妆,菊丸没像平时一样还去各部门兜兜转转聊聊天,爽快背包走人。助理小姑娘眼尖快步追进电梯:“这是菊丸君早上特别交代今天要买到的限量点心。”
菊丸猛拍脑袋:“我就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都怪今天那老头,上次那个少年球员因队内暴力自杀的事,能和手塚的事情简单类比吗……我还要说他在媒体上胡说八道本身还是种舆论霸凌,你说是不是?今天只顾着和他吵,差点把真正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谢谢你啊。”
先给手塚发短信,确定对方正在位于世田谷区的公寓中,菊丸一脚油门压着最高限速飙车过去。公寓大楼的保安确认了菊丸的来访身份,放他驶入地下停车场。菊丸注意到不远处停着的面包车——都是圈内人,用脚趾也想得出狗仔这段时间穷凶极恶想再从手塚这里挖出点料来。
“让你们跟,”菊丸愤愤想,“有本事跟到公海上去啊。”一边拨通警方电话,严肃认真地举报逗留在公寓附近发出可疑声音的车辆:“我怀疑他们是绑架集团,或者入室团伙,我听到他们中有人假冒记者向路人了解大楼中住的有钱人家有无未成年人出入。”

公寓在29楼。门铃一响,手塚就来开了门,白色紧身T外套了件薄款黑灰细格子休闲衬衫,菊丸怎么看都觉得是不二的眼光。
手塚接过菊丸手里的点心盒子:“有劳了。”
“不先请我进去吗?”首席电视主播兼业余快递菊丸英二瞪圆眼。
“在打包,有点乱。”手塚退开一步,方便菊丸换鞋,“而且上次有人说不二不在就不进来浪费时间了。”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个记仇的,手塚,祝贺你再次颠覆我对你的认知。”菊丸抗议。

客厅中的单人沙发椅被一个很大的户外背包占满,另一张长沙发椅上则整整齐齐叠好不多的几套换洗衣物,倒是中间的茶几上堆了数量惊人的零食点心和被拆开的包装盒。点心被分类码好重新封装进保鲜盒里,全是不二偏好的口味。
“这么麻烦?”菊丸吐舌,“原装塞进去不好?”
“会压坏。”手塚永远言之有理。
“能过海关吗?”
“都对着报关清单确认过。”
菊丸一边在内心感叹某人自退役后就摇身一变的全能家居画风,一边吸吸鼻子。“什么东西好香。你在做什么呢?能蹭饭不?”菊丸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手塚,显然对蹭食这项大业早已驾轻就熟,“看我大老远送货上门,不二在家的话,一定不忍心让我饿着肚子回去。”
“那你先坐,开饭还有一会。”手塚倒也痛快。

手塚退役后就和不二生活在一起,菊丸是最早的几个知情人之一。
青学老友们聚会时,手塚和不二一起大大方方出现,大家都为他们高兴。虽然退役后似乎光芒尽敛,乾私下议论从赛场上走出来的手塚身上多了份历世的从容。菊丸则笑乾还是那么神叨叨,他自己只觉得现在的手塚比从前好说话很多,偶尔也能当面开玩笑。读书时候对“手塚部长”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现在简直没法想。
乾评论说,因为我们都是手塚的老友,而你是不二的闺蜜。
菊丸居然觉得有点道理。

坐在客厅的菊丸依旧闲不住,无意看到待打包物品中还有个药盒子,盒盖还没来得及关。有些常用药,还有一大盒那个……咳咳咳咳,一管那个……咳咳咳咳,以及一只消炎膏。菊丸面上微红,虽说都是成年人,不小心偷窥到友人的私隐还是有点尴尬。
越闷骚越凶残,此话诚不我欺。
菊丸忍不住又偷溜一眼,不是说只去几天么?这是准备和不二一起待那鬼地方了,都是大包装的?
他赶紧拍拍脸,打住打住,不要往下想,不二高兴就好。

不二还在国内时,菊丸下节目后经常过来蹭饭,享受手塚不二两人忙碌的成果。不二的厨艺在中学时就可以出师,据称得了母亲和长姐的真传,后来全世界到处跑,见多识广,在家传手艺外多了各种异想天开的小花样。
手塚刚退役时不仅仅厨艺技能为零,而且除了一些老派和风料理——估计也就是幼年时家里的日常,对美食料理近乎毫无常识也毫无追求。菊丸对此的点评是,职业道路果然不是我们这等有口腹之欲的凡夫俗子混的。
受多年德国生活经历荼毒,手塚从开始学厨艺就是让人瞠目结舌的科学主义画风。
温度计、量杯、滴管、天平、计时器,一应俱全,一字码开,菊丸在他们家厨房有幸见识到各种神器。看到手塚用专用圆筒型钻刀取出苹果核,再用等分器将苹果精准分成等大小果瓣端上来,菊丸吐槽,这真的不是一把刀的事情么?
不二笑眯眯回答:但是看起来很有趣啊。
手塚做什么你都觉得有趣吧。菊丸只能腹诽。连看到某人拉开抽屉现出那么长一列从这边排到那边的大小不同、规格不同、形状不同、用途不同的刀具,一脸端肃目光清冷只缺口罩手套大褂,分分钟让人以为在看法医现场的情景,不二还能由衷赞帅到让人胃口好呢!
手塚态度端正地学习厨艺,进步可以想见。去年圣诞节前夜聚餐,前巨星一身灰色山羊绒家居服外搭细格长围裙熟练炮制大虾的样子,可是让老友们纷纷掏出手机先拍为快。

干等无聊,菊丸索性钻进厨房给手塚打下手——也就是递个抹布送个盘子。看着手塚用曾经握球拍的修长手指转动土豆去皮切成很多块,菊丸偶然闪神就想起少时记忆中,小伙伴们还醉心于挥霍大把时光,某人眼神里就有了一往无前的凌厉。
也许相比我们其他人,手塚因为有更明确的目标、更沉重的担当,所以就算置身众人,也总有淡淡的疏离。
这样的手塚多年前离开时,菊丸其实并没有太多不舍,更多倒是感同身受好友不二痛切的难过,模糊想着这才是那个人该走的路。再后来连不二都离开,然后就是远远看着某人多年蛰伏后渐渐声名鹊起,一步一步在曾经看起来高不可攀的远山上,开出一条登顶的路。
他就是和我们不同的。菊丸不止一次偷偷在心里又骄傲又遗憾地想过。
所以太好了。一直以为已经离我们太遥远、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手塚,现在站在料理台前为老同学专注地切土豆。
菊丸把自己深深感动了。

菊丸拿起料理台上一个洋葱当网球抛着玩。“前不久和大石一起回学校,网球部的球场翻新了,我和大石说,手塚总是罚我们跑圈,回头看看那时候的自己好厉害,十圈二十圈跑下来都不眨眼的……今天有个不知所谓的蠢货跑到我节目上说,那是种体罚,我应该觉得痛苦,而我没有觉得痛苦的原因,是因为我已经被惩罚压迫得麻木了。”菊丸满眼都是不甘心的愤慨,“我告诉他,他完全是胡说八道,作为当年的当事人之一,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说,当年每次跑圈真的超痛苦,连我姐都记忆犹新,说那时候一提跑圈我当场老实……可我现在只觉得很庆幸,因为那种痛苦很有效,我从球技到内心都变得强大,强大到我走到今天不用遗憾当年的自己没有尽全力,不用在心里阴暗地对他人羡慕妒忌,不用为了求得自己内心的平衡而以构陷比我优秀的人为乐……”
“我看到了,你很犀利。”手塚略颔首。
“你居然会看我的节目!”菊丸做个夸张的幸福表情,“我要马上发消息,今天才发现,手塚国光是我的忠实观众,哦~也~”
“不二每周都看你的专题,习惯了。”手塚倒是诚恳。
菊丸认真看着他:“手塚,等你回来上一次我的节目吧。”
“我已经退役多年了。”
“但是观众还是很想看到你……呸。”菊丸咬了下舌头,“套话说太多都顺溜成条件反射了。老实说,手塚,我就是想让你在节目上狠狠打一下他们的脸。”
“没有意义。”手塚示意他摆餐具,看出菊丸还不死心,十分少见相当有耐心地说,“我不否认当年用跑圈体罚过我的部员。与网球相关的,我都属于严苛的类型,肯定会让周围的人难受甚至痛苦。但究竟是选择有意义的痛苦,还是无条件的包容,这样无谓的争论我无意参与。与其在言语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我宁愿选择先做几件让身边的人不那么痛苦、甚至也许是幸福的事。菊丸,我们可以吃晚饭了。抱歉今天要请你提高效率,我明天一早出发去看不二。”


3

越前龙马在机场看到送机的粉丝团。作为国内现役世界排名最高的明星球员,就算只是出国给海外主赞助商打场慈善邀请赛,也值得媒体和粉丝组织兴奋雀跃全程追随。虽然本人对体育界越来越浓重的娱乐圈做派很反感,但因为模样英挺,越前一直是最“被偶像化”的体育明星中的一个。好在越前的脾气早就被粉丝所周知,比如比赛前不签名不合影,因此以年轻女性为主的送行粉丝们满足于打几条预祝夺冠的横幅,抓拍几张模糊的远景。难得越前今天心情不错,经过时居然略颔首致意,立刻惊起一片压低的欢呼。
值班经理遗憾地告知飞机晚点。常年在全世界飞来飞去的越前早习以为常,趁着团队其他人确认起飞时间办理托运行李,一头扎进贵宾候机厅,随意找个靠窗沙发坐下低头玩手机。

龙崎樱乃拿了瓶水,脚步很轻地走到龙马身边坐下。当年青春学园拖着长长麻花辫的小姑娘早已长成身材有致五官明丽的美女,只是穿着依旧素雅简单,长发挽在脑后,在越前的团队中工作多年,眉眼间透着历练出的自信端庄。
越前伸手接过水,不在意地说:“坐下休息吧,十几个小时飞机,到了还有各种安排。”
樱乃略凑近越前说:“我刚才在那边看见手塚前辈,他一个人,应该是等待飞悉尼的航班。因为晚点,也要延误最少一个小时。那件事,你不是准备什么时候找机会跟前辈说么?”
越前眼睛一亮:“我过去打个招呼。你在这里,免得其他人过来找不到我动静太大。”

越前翻出顶棒球帽往脑袋上一扣,随身包就丢在椅子上,空了手按着樱乃说的候机室寻过去,果然看到手塚一身平淡无奇的户外装束,还戴了顶速干料子的宽檐帽,低头在看书。
越前走到他面前:“前辈!”
“越前?!”
越前在手塚对面坐下:“樱乃认出你,所以我过来打个招呼。”
手塚微颔首:“出国比赛?”
“慈善邀请赛而已,前辈也知道,每年总有一两场,推不掉。”
手塚的目光有审视的意味:“准备退役了?”
“前辈看出来了?我可谁都还没告诉呢。”越前的表情倒是并不意外。
“你这个赛季打得太狠,对身体的消耗极大,看上去不打算给以后的赛季留余地。”
“拖着还能打几年,但只是延缓下滑趋势也没意思,豁出去再冲一季,就算不能走得更高,也不遗憾。”
“我们都支持你。”手塚微微点头。
越前当然知道手塚的“我们”绝对不是客气的泛指,一挑眉峰:“不二前辈呢?”
“他接了一个海上科考项目的拍摄工作,在南太平洋附近。我正要飞过去看他。”
压了压帽檐,越前掩饰住嘴角的微笑,倒要调侃前辈:“还真是他的风格……不过手塚前辈,让目标总跑出手塚领域好么?”
手塚的目光也有笑意:“如果跑得出去,也只是领域不够大而已。”
“切,”青年的目光骄傲明亮,却也有着真诚的温暖,“有件事情跟前辈说一下,我和樱乃结婚了。我不想媒体整个赛季都盯着她,所以没公开。退役后我们会补办婚礼,你和不二前辈一定要来。”
“一定到场,祝贺你们!”
“另外还有件事,”说完高兴的事,越前的脸色微微沉下来,“有人拜托我当面和手塚前辈说一句非常抱歉,我本来不想答应,诚心认错就应该亲自前来。”
“是……竹内教练拜托你的?”手塚些微沉吟就道出事实。
“之前有来往,算熟人。”越前干巴巴说,眼神里带着气恼,“他一直恳求,说媒体曝光这件事的确跟他无关,也明白现在在媒体面前态度含糊虽然是不得已,却也是变相推卸罪过,不敢来求你原谅。”
“他不需要请求我的原谅,”手塚平静说,“请转告竹内教练,媒体和公众认为他们看到什么、选择相信什么,是他们的事。我们之间只有那个约定而已。”
越前眼神略阴沉。“我一定把话带到。”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没想到竹内教练这样的人也会……”
实事求是地说,以越前的个性,当说客这种事,简直不可想象。只是当事人之一的竹内教练和越前的父亲越前南次郎是多年的老相识。少年时期的竹内算是潜力不逊色于南次郎的天才型球员,只是命运多舛,先是不幸遭遇车祸痛失左臂和右腿,重新振作后作为残疾人运动员参加比赛又两次痛失冠军,无奈只能退役,转而投身残疾人运动的教练工作。对于这位命运坎坷的教练,不仅仅是南次郎,连骨子里透着傲气的越前长期以来都抱着最大的敬重。
虽然没有明说,但竹内言辞间隐隐承认为实现成绩突破偷偷给两名最有希望的弟子服用了“特别药物”,越前得知时,痛心甚至多过震惊。
“选择挑战就不能畏惧前路艰难。放弃的方式很多,坚持的路往往只有最难走的一条,”手塚语气诚恳平稳,“如同登山,不仅仅因为向往山巅。过程即便再艰难、危险、困苦、孤独,靠自己的双腿登上所能达到的最高处,那份无可替代的满足,不是金钱、掌声和鲜花就能补全。我以为,可以用简便的方式取得的,不能算是梦想。”
越前郑重点头。“我认同。在这条路上我不会输给前辈的,既然前辈退役了,就请好好看着我。”越前粲然一笑,“和不二前辈一起。”
手塚的关注点却是转移了:“对了,越前,你刚才说已经和龙崎小姐结婚了。”
“是啊。”越前脑子也是飞快,“前辈莫非有结婚的打算么?”
“那么你向龙崎小姐求婚了吗?”手塚问得很慢。
越前简直收不住嘴角促狭的笑意:“手塚前辈你这是打算向不二前辈求婚?”
“是的。”手塚很坦白,“退役就有这想法,试探过不二的意思,他似乎觉得毕竟分开多年,先共同生活一段时间看看……”
能在最尊敬的前辈面前抖经验值,越前龙马内心无比舒爽,面上还装得淡淡的:“其实求婚本身没什么,尤其是双方早已认定彼此。就像比赛,赢得最后胜利绝对不只是靠最后一球,那么最后一球究竟重不重要?这一球拿下可能只是侥幸,可能很平淡,但谁不希望这致胜一记非常精彩如同神来之笔?”
手塚听得很认真,眼神里都是认同,颇有些谦虚受教的样子。
越前的个性本不是多言的类型,只是此时面对多年的学长,难得放开了胸怀:“我向樱乃求婚是上次大赛后,前辈也知道那段时间龙崎老师的身体不是很好,樱乃那丫头怕我分心没告诉我,总是偷偷打电话,偷偷一个人哭完了,回来做出没事的样子一路陪我杀入决赛。决赛前,在更衣室里我掏出戒指就跪下了,跟她说,很感谢她这么多年都在我身边,希望以后更多年还是会在我身边,如果她愿意,打完这场我们一起回日本探望老师。然后我就上场了。结果拿了冠军回来一看,她还坐在更衣室里捧着戒指哭得稀里哗啦,连比赛都没看,傻丫头傻透了……”
“祝贺你们。”手塚认真说。
“不二前辈不是女孩子,他比樱乃难哄多了。”越前很诚实地帮手塚盘算,“而且前辈的口味向来就……与众不同,所以手塚前辈你得准备点特殊的东西,比如一枚特别设计的戒指啥的,上面有个网球会不会太傻?”
“你看这个如何?”手塚当然没有掏出戒指——应该是在哪个贴身的口袋稳稳地藏着,他从手机图片上翻出一张照片放大。越前凑过去凝神细看,那是个造型戒指,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连类似的都没见过。设计独特、线条流畅、一条颇具动感的……超小版鲸鱼,轻巧地翻转,头尾相接,大大的脑袋竟然有几分呆萌。
“白鲸。”越前笑得很开心,“干得好,手塚前辈,不二前辈绝对拒绝不了这样一枚戒指,当然其实他本来也拒绝不了你。”
手塚看来很欣慰越前的说法:“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太像婚戒的风格……”
“不二前辈从来只在意自己的风格。”越前笃定地打断他。


4

看到素来冷静从容的手塚露出几乎算是讶异的表情,不二裕太莫名一阵暗爽。从日本飞到澳大利亚,再到斐济,再到这个岛,方圆千百公里难得见到同胞,却突然遇见几乎算做姻亲的熟人,任谁都会大吃一惊。
如果可能我真的并不想来。裕太暗暗吐槽,然后硬着头皮迎上去:“手塚哥好。”

这个称呼还是他那外表温和无害内心狂野任性的老哥亲自定下的。
那年不二周助结束多年海外生活回到日本,长姐由美子甩下一句话:新年姐弟三人必须在东京老家一起过。
那还是母亲过世后姐弟们第一次团聚。等裕太风尘仆仆飞回日本,大包小包推开家门,赫然发现他家客厅沙发上已经坐了三个人,还没看清就被扑上来的老姐老哥一左一右狠狠抱住,直接勒了个半死,从上到下被两双熟悉的魔爪摸过一遍确认没有短斤少两缺胳膊少腿,然后一个坚持说他瘦了,一个肯定赞他壮了,而裕太只觉眼眶发热,老老实实站着任长兄长姐揉了一番。
等由美子终于拉着他坐下,裕太才看清这幕姐弟重聚亲情大戏的唯一观众。那张英俊得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当年在日本几乎家喻户晓,在世界各地也有无数拥趸。包括不二裕太自己,虽然工作后少有机会打网球,却很少错过手塚的比赛转播,一来是少年时就十分敬慕的前辈,二来自己的兄长周助又为手塚工作过多年,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手塚的球风从来就是裕太最欣赏的路数——在网路上看到手塚宣布退役,裕太还难过地出去和朋友喝了好几杯。
裕太当时脸就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起身:“手塚……”正想着该用什么尊称敬语才合适,老哥不二周助笑吟吟一语敲定:“裕太,叫哥,手塚哥。”
看着笑得春风拂面光彩照人的大姐,和同样笑得春风拂面光彩照人的大哥,裕太顿时就能断定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他又成了不二家里唯一不知道的那个人。
弟弟心里苦,但弟弟敢说。

虽然裕太总体上属于偏正统的个性,对于老哥恋上男人这件事情,倒没有任何排斥。应该说不二周助做出任何惊世骇俗的事,不二裕太都不会有丝毫惊讶,他也许会皱皱眉头不爽地抱怨几句,然后就坚定地站在老哥身后。孩提时,裕太就相信,他哥是可以面不改色谈笑间毁灭世界的大魔王,所以只是带回来一个男人……这简直不能算事。
真要说什么,那可是手塚国光啊,那个网球场上令人高山仰止的王者。那个以性格清冷端肃、行事方正自律闻名体坛的手塚国光,和自家花样迭出毫无章法的老哥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完全陷入懵懂中的裕太,直接就问了:“手塚……哥,您怎么会看上我哥的?”当即被由美子温柔而凶狠地在脑后敲了一记。
总之,自己的大哥和手塚国光走到一起这件事情,在裕太心里蒙着一层谜之色彩。

因为各有工作,那年的团聚也只有短暂几天。裕太看出,老哥……他这次大概真的爱惨了某人吧。虽然老哥永远都表现得风轻云淡:小时候为弟弟打架,把欺负人的邻家大孩子摁在地上揍,那漂亮如女孩子的脸上都是平静的、和气的——因而也是更吓人的;后来,青春期的自己开始忍不住和大哥吵架,大哥也总那么平静、和气,反而更令裕太生气——那时的自己太嫩也太愣,没有读懂大哥眼神里的忧伤;直到后来,母亲去世,大哥一手操办丧事,在葬礼上礼仪周全地应对所有人,还是平静的、和气的,只是裕太偶尔抚上大哥的背,惊觉黑漆漆的西服下嶙峋到扎人的肩胛,便有一种潜藏在血脉之中的共鸣把大哥心底深沉的悲痛真真切切地顺着掌心传递了过来。
所以,当看到大哥虽然面上还只是淡淡的,但每次抬眼看某人,就有什么东西照亮眼底,照亮眉宇,照亮前额,照亮双颊,一如雨后初晴,云层再也挡不住阳光,裕太就由衷为大哥高兴,莫名又开始紧张,以至于告别时直接就问:“手塚哥,你是真看上我大哥了对吧?”
这次,裕太记得挑了个大哥正和大姐说话顾不上这边的空隙。
手塚看了他一眼,一眼似乎就洞悉了他内心真正的隐忧,目光转向那边,看着那个人说话间提到什么高兴的事,眉线浅浅压下去,嘴角微微扬起来。收回视线,手塚平静回答:“对于这一点,我非常认真,和你大哥一样。”
裕太突然放心了,他见过手塚这样的眼神。当年手塚每次走上赛场就是这种眼神——坚定、从容、一往无前。

上次一别,再次相遇就在这荒僻的异国土地。独自面对大哥的恋人,裕太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手塚倒泰然自若地和他打招呼:“裕太好,你也是来看周助的?”
“是,也不是,”不二裕太略垂了眼,“我一直为一家海上石油公司工作,正好我们公司在附近有钻井平台……”——当然是附近,澳大利亚可不就在新西兰附近,新西兰也算在斐济附近了,裕太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往下编:“我接了押送物资到海上平台的任务,顺便也看看大哥,恰好听说手塚哥你要来,这边直升机倒是有,但驾驶员调度不过来,大哥就让我推迟一天走,正好可以送手塚哥上平台。”
“裕太,有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手塚问。
裕太难以察觉地看了下表:“还要等一下,科考站的工作人员拜托带点货物过去,但东西在送来码头路上耽误了,要晚点到。手塚哥先去后面休息一下吧,等装仓好了我叫你。”
“也好。”
不二裕太伸手去接手塚的背包,大吃一惊:“这么重。”
“带了些特产。”手塚坚持自己背。
“是吃的吧,”裕太反应过来,“我大哥的确是个吃货。”
“但他也能吃苦。”手塚平静地挺了自家恋人一记。
听到手塚如此自然地褒奖自家大哥,裕太脸上难掩骄傲的神色。
手塚又看看天色:“等货物到位装仓还有多久,今天来得及到平台上吗?”
“手塚哥放心,”裕太答得飞快,“以前在公司里我干过好几年海上直升机驾驶员,有很多次海上夜航经验,而且……今天天气晴朗。”——能见度很好,老哥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

等到手塚和裕太他们出发,果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在远方天幕与海平线上染出层层瑰丽的色彩,渐浓渐暗,渐隐渐深。裕太熟练地检查仪表盘,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大声对手塚喊:“平台在西边,我们正好迎着夕阳飞,到的时候估计天已经黑了。”
手塚点点头,没有回话。但裕太注意到,他的左手似乎无意间摩挲着外套左胸前的口袋,就好像那里珍藏着什么宝物,很难想象会在这个人身上看到如此显露内心急切的小动作。
特地跑一趟其实挺好,千里迢迢只为专程帮自家老哥助阵那啥似乎没有最初想的那么耻……裕太准备起飞,希望老哥已经全准备好。

直升机径直飞向广袤无垠的大海,正前方的巨大火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到海平面以下,然后暮色层层而至,裕太开启了夜间导航系统。
他偷眼看了下手塚。在指示灯微弱的电子荧光下,手塚侧脸俊朗的五官线条有种自带柔光的效果,他正心无旁骛地凝望着海面深处目的地的方向。
“天黑了,”裕太大声说。直升机飞行时说话真的很费劲,但他必须说点什么来缓解胸膛里越来越膨胀的压力,这一路上他们两个都太沉默,“星星出来了。”
“那不是星星。”手塚的声音并不高,但裕太就是听到了。

那的确不是星星,因为高度太低,几乎贴在海面上。但又和偶尔见到的船舶或平台上的醒目红色指示闪光不同。那光点是蓝色的,最开始并不觉得明亮,柔和得如同只是海浪倒映的星光被某个时间的魔法巧妙地凝结到浪尖上。
直升机就朝着蓝色光点飞过去。手塚说完上句话后就没有开口,嘴唇抿得紧紧的,手无意识握成拳,目光如此热切而凝神。裕太偶然一瞥间简直要错觉手塚深黑的眼眸里有巨大的漩涡,正要把蓝光深深地吸进不为人知不容人观的识海深处。

这是个如此晴朗的日子,浩瀚大海之上广袤星空正在亮起来。等待着他们的、召唤着他们的、指引着他们的那些调皮的蓝色光点随着距离接近逐渐连成了光带。肉眼已经可以辨认出,光点组成某种图形,海面倒映下正摇曳出不可思议的直入梦境直入心底的波长。
那是一排英文字母:T LETS MARRY!

裕太笑了,老哥好样的!干得漂亮!
像夜间静谧幽远得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漂亮!像外表温良无害行事却如天马行空的任性老哥一样漂亮!像这个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意思但偶尔就是天大地大爱TM最大的世界一样漂亮得酷毙了!
不二裕太偷偷把手伸向固定在仪表盘上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轻轻调整角度。
手塚的眼里只有远处大海上那瑰丽蓝光、那说尽世间秘密的几个字母,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这是我要偷偷藏起来的宝物。
不二裕太暗暗决定,我一定不告诉大哥,不告诉大姐,也不告诉手塚哥,就像他们总是把我瞒到最后一样。等很多年后,他们在一起十年,二十年……我再拿出来给大哥看,看他所爱的男人,所选择的男人,在飞向他疯狂的、天才般的、独一无二的、位于南太平洋当中的求婚现场时,那如同被世界第一道光击中的表情。


5

不二周助醒来时,意识凌乱得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好一会才察觉自己趴在手塚光裸而强健的胸膛上。昨天晚上久别重逢的他们纵情疯狂了一场。
先是焦灼得几近融断神经的等待,然后被巨大的喜悦充溢身心,再之后就是一浪一浪迭递而至的滚烫战栗和汹涌快感,太过高亢的情绪体验微微超出神经的负载,令记忆出现了断片。
轻轻放开紧握的左手,抬高到眼前,有道新出现的白金色光芒缠绕在他左手的手指上。
我以为我做了个很美好的梦,醒来发现竟然美好得不是梦。
不二模糊地想,嘴角是甜蜜到腻死人、自己若能看到都会觉得不忍直视的笑意。

虽然时间仓促,下定决心后不二还是用尽了手段,比如把刚刚从澳洲调回美国的裕太抓回来。虽然裕太一直抓狂地抱怨“跨越半个地球就为了帮老哥你向男人求婚这种事情简直羞耻得一生黑历史”,却毫不犹豫地向公司请假赶到他身边;而且还按照大姐的吩咐特地绕道带来由美子送的整整3米长的头纱,并复述不二家长姐原话:“我不管你们俩谁,必须有一个戴上拍照给我。”关于这件事,不二裕太非常实诚地建议:“还是老哥你披吧,手塚哥的话……连我都觉得没法想象。”
组成字母的是最新型的生物海藻灯泡,能存储太阳能并转化成蓝光电能。为了准备足够多的灯泡,完成充能再布置好,最近几天,只要不轮值,全考察站的人都加入进来帮忙,海上基地弥漫着狂热的情绪;地面支持的同事知悉后,更让补给运输机捎过来一整箱的凯歌香槟,其中一支还吊在设备架下的海水里冰镇——只是昨晚的发展稍稍偏离不二原先的预期。

不二阖上双眼,是的,他还记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画面。
他站在直升机起降坪一侧,看着他所爱的男人从天而降。由美子送的头纱被不二小心地折成一团,攒在手心里藏在身后。他在等手塚走近,他想看清他眼底的神情。他对他有绝对的信心,他们太了解彼此,就像海边的礁岩,千万年海浪冲刷的亘古相随。他想确定的只有一件事,他要看清他眼底的神情,他能让他狂喜到什么样的程度?只要他说出那句“yes”,不二就要跳起来,把头纱丢到手塚头上去。想像不出来?他是不二周助,他看上了一个男人,他要和那个人共赴一生。是他求的婚,他要为他披头纱!
手塚跳下飞机时,风很大,他的头发被吹得很乱,在他身后,整个夜空的星星正在天穹上渐渐亮起来。不二还记得自己内心偷哼:太帅了,太帅了了不起啊,帅成这样就是很了不起啊。有百万分之一秒,不二有一点点后悔,现在也许不是最佳的求婚时刻吧,自己在海上浪了这么久,样子稍微有点不能看。人肯定是晒黑了,脱下衣服黑白边界简直不能更分明;头发也好久没打理,乱七八糟地垂到肩膀上,虽然某人肯定不会嫌弃——要怪只能怪某人非要帅成对比,生生显低别人的颜值……
胡思乱想只有电光火石的一刻,因为某人竟然单膝跪了下来。戒指!竟然是戒指!他从日本飞来看他,掌心握着一枚戒指,一枚不二只要看一眼就明白只属于自己的戒指!
手塚甚至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
他的眼底是狂喜吧,因为不二只在那双坚定而深情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狂喜得不像样的表情。

那一刻不二什么都忘记了,有什么轰一下从脑子里炸开,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无意识松开了手,长长的白纱从他指尖被调皮的海风拉了出去。
他扑上去,直接跳进这个人怀里——真是用跳的,手塚接住他时被冲得倒退了好几步。他疯狂地吻他,吻他的眼睛,吻他的眉峰,吻他的鼻梁,吻他的嘴巴……吻到他们都透不上气,吻到胸腔里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心脏每一记跳动都火辣辣地灼痛,吻到眼前完全发黑还兴奋得止不住,手塚只能用力捧着他的脸颊调整节奏免得他把他们两个人都憋死……
迷迷糊糊地,不二还记得身边有一堆人在起哄、在喝彩、在大声地吹口哨,甚至有人放开嗓子吼歌。有人抓住了那条被吹走的婚纱,直接扔到他们两个人的头上。那之后的视野里只有手塚是清楚的分明的直接烙印进心底的,而之外的世界都在一片乳白色的雾气中。
他们似乎紧紧缠在一起,被无数双手推着向前。他们只顾着亲吻,甚至从楼梯上下来时,最后几级两人一起踩空滑了下去。有很多人上来拥抱他们,用各种的语言说着祝福的话,然后他们就被推进一个房间,房门被狠狠合上。

不二模糊记得,他们甚至来不及把彼此从那长得要命的头纱中解放出来。不二的手指明明在抖,但解开扣子、拉下拉链、放松皮扣、扯开外衣,所有的动作都灵活而且果断。舱室很狭小,从门到床,就是上前转身的一步。这一步里,足以同心协力完成最短时间剥光彼此的大业。衣物被胡乱踩到脚下,两人几乎是一起摔到床上。
不二还记得手塚一直沉默着,从头到脚吻遍了他,捧着他的脸吻,托着他的手臂吻,抬高他的腿亲吻,吻遍每一寸肌肤。这种近乎仪式般的亲吻,烫得不二头晕目眩,又憋得他急不可耐。他毫不知羞地打开修长的腿,直接绕上手塚的脖子,这个露骨的姿势把他自己完全暴露在手塚灼热深澈的视线下,他的隐秘,他的渴望,他的痴缠。
“快点,手塚,”不二坦率而热切地说,“抱我,要我,到离我最近的地方,我连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在南太平洋中央的钢铁平台上,在狭小的舱室里,在并非为两人准备的简易床铺上,不二坚信自己闻到了世界的芳香,像汩汩的气泡,迫不及待从心底往外冒。
他突然想起那瓶吊在海里的香槟。
“希望那群憋急要狂欢的家伙们留下了那一瓶。”不二忍不住低语,对着左手自言自语。
他的手被握住,送到另一个人唇边,轻柔的吻就落在指尖,然后一点点向上,深情地吻到手背上。
不二把尖尖的下巴压上对方的胸肌——他一直很满意随着体重增长,某人身上的肌肉群虽然不像当年做职业运动员时那样遒劲,却更饱满坚实富有张力和弹性——不二笑得格外满足又慵懒:“你醒了。”
“你一醒我就醒了,一直在看你笑……”手塚的声音很深沉,很好听,自带胸腔的共鸣,裸身相贴,更能直接体味到从心肺深处传递的低沉颤音。
“我现在脑子还有点不清醒,”不二悠悠地拖着调子。他想略挪动下身体,但腰以下酸软得几乎感觉不到,看来身体也不是很清醒:“我应该是已经答应了你的求婚?”
“我也答应了你的求婚。”手塚的手指轻轻绕上不二的头发。头发有些长了,略带着津津的汗意,柔顺地贴服在肩上。
“我承认我这边是突然决定,”不二在手塚的胸肌和肩胛上细细磨他的牙,“但那个戒指,你瞒着我准备了多久?”
“三年多吧。”手塚诚实回答。
“我们刚在一起你就……”不二睁大眼。
“在找回你之前就开始准备,”手塚抬高不二的左手,“光确定设计思路就花了很长时间,制作工艺要求也高,来回调整许多次……设计师是跡部介绍的,制作者是安娜的朋友,他们帮了很多忙。”
“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感谢他们。”不二笑得越发明艳。
手塚目光一沉,左手顺着某人越发紧致的腰线向下,把他更紧地压近自己的身体。
下体紧密地碾压,不二从嗓子里放出微颤的轻叹,张嘴狠狠咬在手塚下巴上:“节制一点,我可不要在所有人面前扶着腰走进餐厅。”完全回避就在不久前还恣意求欢的纵情姿态。
手塚倒不急在一时,略略调整了呼吸,手来回撩过不二裸露的背。
“你的突发奇想是在给我打电话之前还是之后?”
“稍微早一点,”啃完下巴不二又开始啃手塚的脖子,不带任何欲念的挑逗,更接近慰藉的厮磨,“虽然这里消息不那么通畅,但也并非完全闭塞,我听说有人在日本给你不痛快,我不高兴了,我就想怎么给你一个特别痛快的……”
“看来我应该感谢那些给我不痛快的人。”手塚的表情很愉快。
“你从以前开始就从不在意那些事……”不二用手肘略略撑起了身体,直面着手塚的眼神认真而透明,“手塚,你知道吗?我们这个项目研究海洋垃圾,过去几十年,人类都在向大海倾倒垃圾,目前最少有50万亿片塑料垃圾碎片困在洋流里,而人们还在不断往里扔……反正大海如此浩瀚。漫长的岁月,它一直沉默地包容,接纳污染的河流,冲蚀的土地,和无穷的垃圾,绝大部分人们不在意!但是有人在意,有人痛心,有人无法忍受!”
最后几句话不二的音色已经有些锐利:“不能因为大海浩瀚就放任污染,我不能接受因为你有颗强大的心,不在乎琐碎隐私的构陷,那些人就可以认为他们对你所做的不叫做伤害!”
手塚伸手把不二拉回自己怀里,紧紧地拥住他,让他贴在自己胸前,偎在自己臂弯里。
不二的声音听着就闷闷的:“在海上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的力量真的太微弱,不过好在,在你身边,我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相比我承受过的,”手塚声音有些暗哑,“我已经获得得太多了。”
他拉起不二的手,让他与自己掌心相对:“虽然已经知道答案,还是想亲口问出来:不二,你愿意选择我吗?你愿意认定我吗?让我做你唯一的伴侣,与我共度此生,不论是携手同行,还是各赴一方,无关时间,无关距离,彼此守护,心意相通。”
“我愿意,”不二贴上嘴唇,贴上整个身体,在热切的亲吻间,他用只有手塚听得见的声音,又如同可以让整个世界听见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愿意,手塚,我愿意!”


6

海上科考平台人手有限,项目耗费巨大机会难得,所有人都希望出更多成果,每天的日常都格外单调、刻板而忙碌。那场梦幻般的现场求婚,就是所有人几个月来仅有的集体放松与狂欢,并将支撑他们继续坚持到项目完成返回大陆。
不二是平台上唯一的专职摄影师,负责全程的摄像记录,要兼顾多个不同的考察点和项目实验,所以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两个人腻在一起。倒是手塚主动承担了不少摄影助理的工作,还在厨房里帮了几天忙,把一群各国汉子喂得热泪盈眶,简直比不二还舍不得放手塚回去。

手塚搭乘补给直升机回陆地的前一天,不二坚持他们应该一起看日出。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很多年了,你,我,还有其他人。”不二兴致勃勃,完全是当年少年的样子——那么多年前,他们就在阳光下留意过彼此,单纯的心思还带着懵懂。年轻的心那时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开始碰触到世间最强大引力的秘密。
提建议的时候不二坐在房间配备的盥洗台前,手塚提出走之前要帮他修剪一下过长的头发。
“夜里海上很冷,不能大意。”手塚始终从善如流。
“我知道个非常合适的地方。”不二眉宇里全是俏皮的笑意,“而且白天的时候,我把那边的监控摄像头关掉了。”他脱掉上衣,裸露出精瘦漂亮的上身,这次出海他的手臂的确晒黑了许多,反衬得身上的肌肤白得耀眼。不二想找块毛巾搭在肩上,手塚已经伸手取下他们挂在墙上那块白色的头纱,搭上他的肩。
不二在镜子里促狭地向手塚眨眼睛:“手塚你是蓄意的吧,趣味很别致哦……我姐要是看到你把她送的结婚礼物这么用,脸色一定很精彩。”
“那就让由美子姐姐看好了,”手塚淡定掏出手机,他站在不二身后,右手搭在轻薄白纱下不二细致的肩胛廓线上,他们在镜子里望着彼此,眼睛里都是温暖笑意,手塚连续对着镜子拍了好几张。
不二瞥了眼手机上的成像:“讲真ハニー你拍摄的手法真的很一般。”
“ハニー有爱就好。”手塚回答得堂皇,俯身在不二嘴唇上吻了一下,曾经握惯球拍的手伸进不二的头发里,略笨拙但很认真地修剪起来。

半夜他们溜出房间,整个平台上都没有声音,大部分白班的人都还在深层睡眠中,而少数夜班人员也都留在温暖的室内。
不二牵着手塚的手轻车熟路地穿过狭窄的通道和扶梯,转到平台后侧中部安放救生船的位置。把包丢给手塚,不二熟练地爬上吊架,再顺着吊索滑到救生船上,招手示意手塚下来。
“的确是个好地方。”手塚沿着同样的路线,身手敏捷地攀爬下去。
解开盖布一角的系绳,扯出一个入口,不二拉着手塚钻进去,里面就是天然的帐篷。空气本有些闷浊,但很快就被强劲的海风带着饱含水汽和淡淡腥味的新鲜空气冲刷干净。不二仔细卷起盖布留下透气口。救生艇内的空间够宽,但盖布下的高度却不够,两人都躬着身子,一不小心就蹭到一起。某人眼神里都是做坏事的笑意,于是更多地蹭来蹭去,待简单收拾好毛毡睡袋又过了不少时间。

不二摸出一盏海藻灯,轻轻摇了摇,空气涌入,渐渐亮起的蓝色光芒如水波纹般在狭小的空间里流动。他脱掉外套钻进睡袋,蓝色的光在他脑后打了一个柔光的光圈。
挤进同一个睡袋,有种奇异的连体婴的错觉,不二对着手塚的眼睛笑。
“那么离日出还有多久?”手塚用前额蹭了一下不二的鼻子。
“大概还有做一次爱的时间。”不二回答,灵巧的手指顺着手塚的衣服往下滑,在睡袋狭小的空间里悉悉索索彼此帮忙解决最后的衣物。
为了蹬掉挂在右脚上的内裤,不二动作大了点,肩膀从睡袋上方露出,接触到外面冰冷的空气时打了个寒战。手塚把他拉到怀里,睡袋底部还很凉,手塚体贴地让他趴到自己身上。
肌肤上淡淡的熟悉气息缠绕上来。手塚头向前靠,眼睛抵住不二的锁骨,闭上了眼。
“怎么了?”不二原本就对手塚最微小的情绪变化都比任何人要敏感,伸出手臂抱紧手塚的头。
手塚搂紧他的腰。“这样让我抱一会,不二……”他的前额就在不二锁骨周围的皮肤上轻轻地蹭,“只要几分钟,我什么都不要想,只要这样抱着你。”
他们就这样抱着对方,避免哪怕最微小的移动,只听到彼此绵长呼吸,当然还有海浪和海风的声音,在南太平洋的某个地方,在一天开启之前,是个只有你我的瞬间……
“不二。”良久,手塚轻轻唤他的名字,“我准备回球场去,作为教练……从头物色几个好苗子,也许要花好几年,只要他们不放弃,我就一路陪着他们成长。”
不二垂眼看着他的目光温暖而骄傲:“你终于下决心了……我那天看你们搞的那个宣传片就在想,虽然你和轮椅青年下国际象棋那一幕,帅得意味深长……我还是觉得握着球拍的手塚,最手塚,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年,看一眼,就正中。”
手塚侧过脸,去吻他的嘴唇。
不二清清嗓子,在手塚耳边轻声轻气拉出长长的调子,眼睛闪着光,当他们还是少年时,每次作弄他的部长,眼睛里就是这样的异彩:“手塚コーチ……”
手塚眸色深沉,毕竟都不再是少年,微微收紧手指:“再叫一声,不二。”
倒是不二的脸薄薄泛上一层绯色,一起生活几年,他太了解某人情事上这种堂堂正正的魔性,索性一口咬在耳垂:“手塚コーチ、手塚コーチ、手塚コーチ……喜欢这个称呼么?”
“只是喜欢听你呼唤我,”手塚直白地回答,“用各种称呼,用各种方式……”
“用你这里,”他抬手盖上不二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在他掌心骚动。
“用你这里,”手向下抚过不二的嘴唇,被某人很轻地咬了下指尖。
“用你这里,”压在胸口的手掌可以清楚感受到属于自己的另一颗心脏同调的搏动。
“……用你这里。”
顺着向下走的手,某人的腰线微微绷紧,细细抚摩,能感觉到肌体深处的蓄势。
在大腿内侧触感薄韧的肌肉群上暗暗加力,把双腿分得更开,手塚微微托高不二的身体,耐心地一点点感受,寻找肉体深处、灵魂深处、生命深处那个呼唤他的地方。

睡袋里温度上升很快。在冰冷的海面之上,沸腾的血液、滚烫的呼吸、灼热的肌肤,团起紧密包裹彼此的热量。
不二目光清澈,手塚几乎可以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内心。
“我一直在呼唤你。”不二轻声说,“你总能听得到。”
似乎不大耐烦手塚太过克制忍耐的探究,他的手顺着手塚的腹肌下滑,坚定地握住早就勃发坚挺的存在,“而你的渴望,”在流动般的蓝色光线里,不二的眼睛光华流转,前额凝出一层薄而晶莹的汗意,笑容慢慢绽开在夜晚的海上。他轻声说,“你的渴望,我总能明白。”
手塚一点一点顶进不二身体里,盯着趴伏在自己胸膛上的爱侣,连最细微的反应都不愿错过,看他在温柔的压迫和充沛的饱胀感中发出每一声甜美的喘息。他很有耐心地小幅度在每一点上来回磨蹭,体味热烈的回应、收紧、缠绕、吮吸;然后不二就会不耐地再次接过主动权,收紧腰臀,调整角度,让他进入得更深,扎得更猛,更狠地碾过某个特别的点。
细细密密的快感掠过全身,两人默契地选择了这种水磨般的性爱,似乎这样就可以把离别前夜拖得更长。

不二先有些脱力,这个姿势本来就是他吃亏些,睡袋内空间逼仄,动作起伏受限反而消耗更大。而且在应对肉体和精神的煎熬方面,他甘心直承难以匹敌手塚,下半身就像在温热的水里泡得太久,关节、肌肉都变得松弛,虽然可以更清晰地感觉到血液汩汩地流动,在下身某个隐秘部位层层地堆积,却是全然使不上气力。
“换个姿势,”不二用耍赖的口气说,“这样继续,我们不仅要错过日出,你也要错过飞机了。”手塚吻吻他的脖子,他们黏腻地欢爱了很久,身下已经不再是最初的寒意,手塚从不二身体里缓缓退出来,默默回味爱人身体深处小肌肉群那无意识的收缩挽留动作。
不二终于可以安然躺下,因为全然放松了背部而发出满意的轻吟。作为乐于尝试的类型,他这些年没少拖着手塚一起尝试各种情人间的花样。不二全心全意认定,还是这种最通常的体位最好。就这样全然地交给手塚,他只需要躺下,感受那个人,沉着的深入、有力的压迫、坚定的撞击,意识一点点被蚕食,快感就像海潮一样涌来,抛起又扔下,抛起再扔下,高潮来临,如海面上绽放的烟花,明明那么高,却又那么深地倒映在海里……

“不二……”
他听到手塚在唤他的名字,在余韵的恍惚中被抱扶着坐起来,他们紧紧地团在睡袋里,手塚伸出一只手臂,把盖布撩起得更高些。
“不二,看,太阳要出来了。”
不二偎在手塚怀里,视线很模糊,意识也很模糊,但他可以感觉到阳光的温暖,就在他脸上,在他们脸上,他抬起手,手指间白金色的光,在晨光里格外炫目。
“呐,手塚……”
“嗯?”
“我知道为什么是白鲸,风起了……”
“而你终将回到我身边。”他补完了他想说的话。

END

嗷嗷嗷太美了!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求婚!白鲸戒指也是浪漫到极致了!请你们虐狗不要停!van大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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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看到van大的新文,幸福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the 10th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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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围观!本子上围观过一遍这边继续顶起~~坐等van大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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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其实 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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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原来白鲸可以有这么浪漫的含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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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天才看到,还是觉得好甜,白鲸真的很别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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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甜了,真正意义上甜哭了呜呜呜
太太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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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场景真的是太浪漫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无非是发现你爱的人恰巧也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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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NPOT了表演赛了,回到手冢手里的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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