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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转载][TF]Our Art On Ice by青释
初识青释,缘于我最喜欢的一位写手的精彩文评,评的便是这篇:OUR ART ON ICE".读完之后,深以为然.珠玉在前,不再多言,只想说,这样的部长,无论是站在峰顶,还是瞬间从高处跌落,都令人景仰和想要追随甚或并肩.就象文中讲的那样:即使手塚国光没有做太多高难度的跳跃动作,依然有着几乎催迫得他人有些……有些鼻酸的震撼力.
这不是一个人的冰场.
于F而言,T既是恋人,又是不知不觉间影响着F的师长和引导者.
适逢春日重生,无以为贺,又因为内心对春日及此间朋友的认知,虽明了已有不少朋友看过,还是从作者青释那里请得授权,搬来这里,希望喜欢.
授权书:
不知大人可愿意将 OUR ART ON ICE,大卫之星(我知道你有意重修大卫之星),故人说转去春日泽?我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这样的精品文.如果你同意,我很愿意做这个搬运工,当然,如果你亲自去转 更好~
奉上春日泽地址:http://springfen.52togetherforever.com/.
等待你的回复.
青释:……《OAOI》可以转没问题,请留个邮箱,我把修改版无插花的稿件传给你;《大卫之星》和《故人说》尚未完结,缺乏统筹考量因而存在各种问题等待修正,
所以暂时不开放授权=3=~
文已传,《大卫之星》等修改后会奉上的……
有劳了~
正文如下
Our Art On Ice
Chapter 1
“诶,你已经下飞机了么?苏黎世那边天气怎么样?”
“又晴又冷。”
“这样啊……那么只能期待室内冰场的隔热条件先进,或是你的演出服保暖性能优良了。”
“你来么?”
“不一定。你得祈祷待会儿的FS(注1)里,我的4T(注2)不会摔得一塌糊涂。”
“认真点。另外,怎样都好,别受伤。”
“放心,我明白的。”
比赛开始前七个小时,不二周助与刚刚降落在格拉鲁斯山北麓的恋人道别后合上手机,独自坐在房间里,计算着距离下一次见面究竟还要挨过多长时间。
每人四分三十秒的自由滑,把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都算进去,总共也应当不会久于五个钟头。就算加上颁奖仪式——不管有没有他的份——在午夜左右结束也该是没问题的。而GALA(注3)被安排在一个星期以后,他有充足的时间在那之前赶回来。
很好的时间表。那么现在,只要期待七个小时后的比赛就可以了。
一分钟前还在嘴上说着“不一定”却提前半个月订好了第二天清晨前往瑞士的机票,短节目后暂列第三位的不二选手早有预谋,无论教练龙崎堇菜女士打算在赛后给他赞美还是咆哮,一概拖延到全队回日本之后再行兑现。
尽管以龙崎教练的行事风格,赞美的话语总是越拖越少,咆哮的分贝却会越拖越高……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以的话,一秒钟也不想耽搁。
四个月零十三天,这是上一次见面至今所经过的日子。对于大多数状态仍处于上升期的冰上运动员来说,冬季多少比春夏秋来得令人愉悦,不二却对此心态复杂。冬季意味着更多的比赛,更多的商演,也就是更多的奖牌和奖金,当然也就是……
更多的分离。
昨天下午训练结束后照惯例去泡温泉,在全面放松身心舒畅之时睁开眼睛,迷蒙氤氲的水汽里冷不丁浮现出两个熟悉的男人身形,以及他们大胆而富有技巧的调情动作——一个是比利时人,另一个则来自芬兰,同是这次世锦赛实力位居中游的男单选手。不二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为数不多的圈内八卦,没有关于这两个人拍拖的消息。
两人也很快注意到了不二,看上去却并没有就此低调些的打算。芬兰人甚至像在赛场上向观众致谢那样朝他送了个飞吻,连同一串发音饶舌但语调里满是暧昧的芬兰话,一同消散进蒸腾的热度里。
于是不二的心情很微妙。
花样滑冰男运动员中Gay的比例一直居高不下,男子单人项目尤甚,这是但凡对这个圈子有所了解的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同场竞技的冤家对头极有可能常在另一种场合以另一种身份大动干戈,如此这般的传言不二也屡有耳闻。
然而听说和看见毕竟是两回事,上次看见和这次看见当然也是两回事——总而言之,短节目后排名紧咬、分差不足1.0随时有可能交换位置的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秀起了赛场上看不见的温柔浪漫,单这一点就让不二觉得自己不仅多余还非常不走运。
“日本男孩,你很漂亮,滑得也很棒。”芬兰人操着歪七扭八的英语冲他喊道。“介不介意告诉我们你的男朋友是谁?——短节目排名第一的家伙,还是那个绿眼睛的美国人?”
边摆出很东方的优雅微笑边咬字清晰地丢过去一句“你很失礼”,不二起身上岸。斯德哥尔摩的二月白昼短暂并且足够寒冷,观望一场匆匆的日落很容易勾起他对同一方向上千公里之外、另一块冰场的关切和想念。
——虽然那块冰场……好像的确不关他什么事。
“不二君,”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门框处探出助理小姐那张可爱的圆脸。“内藤女士刚才来电话了,说期待你今晚能有出色的发挥。”
“哦,明白了……她还说什么了么?”
“嗯,她说他们已经顺利到达苏黎世了,那边天气不错,很适合演出,请你有时间务必去观看……可是离世锦赛结束还有一个星期,应该赶不上了吧。”
“……是啊。”
“真遗憾……不过内藤女士和不二君的感情真好呢,好羡慕~”
“嗯,我也对此感到很荣幸。”
“呵呵。对了,教练说她一下午都在训练场,让你赛前最好还是去一趟。”
目送着那张可爱的圆脸消失在门口,房间重新陷入他所需要的封闭和宁静。不二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在出门前花太多时间来沉淀这些无关紧要的遐想。
名为内藤真纪的女人会在赛前来电鼓励这并不值得意外,理由却不只是助理小姐所说的“感情真好”那么简单。被誉为“大和之樱”的前花滑名将和他之间另有一层奇妙的联系,由来已久,而且一年半载间也看不出什么解决的前景。
——“我们能在职业生涯里拿到三次世界冠军绝对是奇迹,不二君。每当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感觉都强烈得让我没办法停止妒忌。”
这几乎是内藤小姐在他面前的口头禅。年方二十三岁、勉强跻身于世界级现役男单的不二从来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应,只能在听完后习惯性地笑笑。
内藤小姐的醋意假里存真,他自己的不快虽然细微又何尝不细致。然而男人和女人毕竟是有区别的,同样的意思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他都很难找到合适的方式和立场去表达。
况且他了解那个男人。他可以小觑他的神经末梢敏感度,但绝不会小觑他对那块冰场的热情;真要作为爱情假想敌的话,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绝对比内藤真纪这个人更具威胁性——这是他们之间从未真正出现过信任危机的缘由所在。不二百分之百理解恋人的执著,因为尽管在外在表现方面缺乏共同点,他自己却毫无疑问,也执著于相同的事物。
正是因为这样……
永远不可能公然滑行于同一片冰面的遗憾,才显得更加遗憾。
——“世锦赛的FS,打算沿用本赛季的选曲(注4)么?”
——“嗯。这次的编排我很喜欢,之前的发挥也还算稳定……你们呢?有没有决定在苏黎世滑什么曲子?”
——“Secret Garden的《The Promise》。”
——“……真不甘心啊,那曲子我也中意很久了。”
——“……放在单人竞技上不合适吧。”
——“是啊,的确不如放在双人EX(注5)上合适。”
这是事实,嘴硬不承认是小孩子的做法,承认了却也不能改变什么——距比赛开始还有六个半小时,不二周助选手以自然状态结束思考。接下来他打算前往训练场,然后回来洗个澡,吃点东西,等待比赛开始并为之全力以赴。
而那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在二十个小时之内见到阔别了小半个秋天和一整个冬天的恋人——获得过三次世界冠军的前双人滑男选手,退役后转入职业巡演、目前即将在苏黎世和他的女伴一起向观众献上《The Promise》的手塚国光。
注:
1、FS:Free Skating的缩写,又名LP(Long Program),通译为自由滑/长节目。花样滑冰的男女单/双人比赛均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短节目(Short Program),时长为2分40秒;第二部分即FS/LP,时长为4分30秒。
2、4T:四周跳的简称。鉴于TF在本文中都是业内人士,对话中涉及到的术语多采用简称。
3、GALA:这里指花滑世锦赛后的表演。按照惯例,国际比赛的前五名选手(包括男女单/双人/冰舞)有资格在全部比赛结束后进行答谢表演。
4、本赛季的选曲:现役选手一般会在一个赛季内使用同一套S/LP曲目和相应的节目,如无意外不会中途更换,直到赛季结束。
5、EX:Exhibition的缩写,此处指花滑商演。不少优秀的竞技选手会在退役后转为职业巡回演出者,既可以停止高强度的训练,又能继续从事冰上活动。另外现实中最著名的花滑商演系列应当数“Art On Ice”(冰上艺术),本文的题目也是受此启发。
Chapter 2
TRIAXEL(注1)——轻盈漂亮的空中姿态——落冰——迅速调整好重心——后外点冰——再度起跳。
不二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滑行、跳跃、旋转的快感与随着音乐尽情起舞的欢愉让他忘乎所以,包括观众的掌声和尖叫,包括那个天知道为什么那么难记还偏偏要精确到百分位的短节目成绩。
他在SP中的表现并不完美,说真的,磕磕绊绊地甚至算不上完整。于是在赛后向恋人汇报情况时,理所当然地收获了比在龙崎教练那里得到的更多的客观评价——也就是全无感情色彩的……严厉批评。
“我知道你平衡感一流,”手塚那时的语气,拿来谈论冬季运动简直不能再合适了。“那不代表你可以在落冰时有恃无恐地把身体斜成四十五度。”
“所以裁判们纷纷一丝不苟地给了负分(注2)啊,完全没有包庇我的意思——其实赛后我看了录像的,那个连跳也不是很难看嘛……”因此只拿到40出头的技术分的人说得可怜兮兮。“呐,手塚,你难道不该安慰我一下么?SP就被人家拉开了5分以上的差距,就算FS能超水平发挥,对手是那个以发挥稳定著称的美国人的话,TITLE(注3)什么的也没希望了吧。”
“你在意么?”
“……实话,不太在意。”
电话那头一阵意料之中的沉默,不二隐约听到对方极为轻微的叹息。
“自由滑,决定上4T?”
“嗯,说不定还是两个——”
“……什么?”
“骗你的。”
“……”
“好啦,你放心。”握着电话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又紧,指腹有些发白。“我的4T在训练时成功率还不错,你见过的……所以,要对我有信心。”
“如果你能从此避免以那么危险的姿势落冰的话。”
“……手塚,不要在国际长途上学龙崎婆婆把别人的伤心事拿来一次次絮叨好不好?很贵耶……”
“如果对方不是屡教不改的话。”
“……”
放下电话,歉疚感罕见地前来问候了不二的脑神经——它对他情绪的影响毫无疑问,要高过接下来可能不幸撞到的Chocolate Medal(注4)之类许多。
SP不够顺利并没有让他觉得怎样。冠军一场比赛里只会产生一个,而比赛过程中真正的精彩,绝非几块不同成色的金属奖牌能够轻易象征;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价值硬要用冰冷的数据去量化研究,也将变得索然无味。
或许有人会说他这不过是种拐弯抹角的酸葡萄心理,然而转入成人组六年以来,曾因出色的天赋而备受瞩目的不二周助一如既往,始终在这种不求上进的步调里自顾自走得很悠闲——有时快得惊人,有时慢得急人,有时原地踏步,有时么……倒退两步。
就连龙崎教练也说过“不让这家伙抱着去杀人的目的上冰场就别指望他拿冠军”,所有人都已对他不端正的竞技态度习以为常,当然,恋人更不会例外。所以令那时的不二感到歉疚的并非是自己不尽如人意的短节目成绩,而是由此触及到的某个两人从来没有谈论过、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彼此心照不宣还是各自讳莫如深的细节。
——“如果你能从此避免以那么危险的姿势落冰的话。”
——你从来不提起那件事,是清楚我早就知道了,还是根本不想让我知道……手塚?
一串流畅的圆形步(注5),刃痕清晰,转体自然,与音乐节奏契合得天衣无缝。节目进行过半,表演的激情以体力为燃料,正在他的骨骼间肆意延烧。看台上的观众纷纷被这个具有出类拔萃表现力的亚裔青年感染,自发站起来为他打起了拍子。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好,那么,接下来就是……
干净地接上一个两周跳,成功完成步法的不二看不到,场边的龙崎教练已经捏紧了拳头。
——4T。
作为许多外行人都不会感到陌生的招牌性技术,“四周跳”之于花滑男单无疑是“高难度”的代名词。除了稳定有力的起跳、适时适度的转体和娴熟的重心控制等技术性要求外,体力也是能否顺利完成它的一项关键性因素。因此,大多数上四周的选手都会把它放在节目前半段,以免因后期体力不足影响动作质量;而不二的这套自由滑节目却将四周跳编排在了后半段,尽管也有望为此获得10%的加分,但以“完成”为前提的话,还是要冒不小的风险。
旋转。飘逸的比赛服微微泛起了衣边,宽松的银灰色束口袖将造型优美的手指衬托得愈发白皙柔软;滑行。看似漫不经心的慵懒步伐,将节目引入最高潮前的舒缓时刻……
不二准备起跳。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八年,或者九年。刚刚在某次国际比赛的青少年组拿到冠军的不二周助,应邀去观摩成人组的自由滑。当时他并不是特别想去,但又没有其他事可做,闲得无聊,最后还是去了。
那场比赛,让他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那时还很年轻,没什么名气,第一次参加世界级比赛,短节目排名也比较一般。但他依然拥有引人注目的资本,因为在他赛前提交的技术动作表上,清清楚楚地标着一个“4T”。
在与诸多先天条件出众、训练环境优越的欧美选手的竞争中,亚裔运动员在花滑单人项目上一直占不了上风。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日本选手,却敢在自己的第一场世界大赛中挑战四周跳,不能不说是个值得谈论的话题。彼时还是少年的不二坐在看台最好的位置上,不无期待地注视着冰场上前辈的每一个动作。
——再过两三年,说不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名将呢。啊啊,无论步法还是旋转,姿态都漂亮得没话说……
年轻的男选手固然缺乏大赛经验,技术上也有不少青涩之处,却有着得天独厚的艺术领悟力。本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来观看比赛的少年意外地被彻底吸引,目不转睛,视线随着他的身形行云流水。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那个倍受关注的4T终于出现。
视角所限,少年并没有看清楚那位年轻的男选手究竟是如何倒地的,但即使是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依然相信,自己在那一刻听到的,是骨骼断裂的脆响。
——咔嚓。
气势磅礴的背景音乐继续播放着,冰上世界在无机质的嘈杂中一片死寂。
——那个人就倒在地上。
许多挑战四周跳失败的选手都会摔倒,但不是每位选手都会在摔倒后站不起来。当裁判一边打下负分一边不耐烦地等待着该选手从冰面上爬起来继续比赛却迟迟未果时,急救队终于来到了冰场中央。
担架,救护车,慌乱的教练组,震惊的观众……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少年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苍白又英俊,满额的冷汗却抿紧了嘴唇,仿佛连眉都不愿多皱一点。
“我想完成比赛。”
他说。少年辨认着他艰难挤出的口型。
他的确这么做了,试着。凭借没有受伤的右腿勉强支撑起身体,刚一将左腿落上冰面,整个人就又倒了下去。
观众席上一片惊呼,少年睁大了眼睛。他看着他被担架抬出场外,他想要追过去却被安保人员拦了下来,他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观看接下来的比赛、或者说是让接下来的比赛在他眼前依次晃过——那场比赛当然也有冠亚季军,可之后他一个也想不起来。
他只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赛后不久就被人忘得差不多了的名字。
——他知道,那是那个人生命中,唯一的一场世界级男单比赛。
几年后,顺利转入成人组的不二再次被邀请观摩一场自由滑。仍然不太感兴趣,仍然闲得无聊,最终却仍然是去了——当他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冰场上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潮水般汹涌着漫过心头,几乎催迫得他有些……
有些鼻酸。
——那个男人……他……
那是一场堪称完美的双人滑。男选手没有做太多高难度的跳跃动作,却将托举、抛跳和单足旋转完成得无可挑剔。最后,他和他的女伴毫无争议地拿到了金牌。
——世界冠军……手塚国光。
看台上的不二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并没有加入周围同胞的庆祝活动。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再次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沉静而英俊,唇角泛起一抹轻浅的弧度。
手塚国光——当时的不二并没有想过后来两个人会走到一起,之所以后来走到一起,也和这两次比赛大致无关。他很爱他,这与他很尊敬他并不矛盾,也没什么必然联系。只是相处多年,手塚在任何情境下都不曾开口向他提起过从前的事,即便有些时候他已分明从他眼中寻到了情绪波动的痕迹。
真的不是要强求某种被信任的虚荣感……不二只是想,可以的话,支撑他。
就算,那是个永远不会让人觉得他无助的男人。
做自己的恋人对于手塚来说,想必不是件轻松的事吧——男单,换足旋转(注6),4T……曾经也是属于那个人的词汇,却被命运硬生生地剥离了他的世界,再以这样的方式重新编排进生活中。
他不是不相信他足够坚强,可他没办法不心疼他。
——“如果你能从此避免以那么危险的姿势落冰的话。”
不是因为自己在SP上做了一个丢脸的跳跃。这句话之所以会让不二歉疚得不行,是因为他明白,那个动作触及了手塚最不愿唤醒的回忆。
尽管他也不相信他曾经忘记过。
“要对我有信心。”
所以,他对他说。
——手塚,要对我有信心……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冰场。
一周,两周,三周……
身形从跳跃的最高点开始下坠,最后半周转体在这个过程中完成。
雪亮的刃尖,已经触到了冰面。
注:
1、TRIAXEL:指“阿克萨尔三周跳”,三周跳里最难、分值最高的一种,一般来说国际比赛里中等以上程度的男选手都能不错地完成。(当然,某些3A会死十跳九摔要靠两个4T来补分的世界冠军除外……对不起瓢虫我黑你是因为森森的爱呀XD)
2、负分:花滑的技术动作评分为整数,分为-3~+3共七档。负分代表不承认动作完成,正分代表动作完成出色有GOE(执行分)加分,具体程度如分数绝对值(-3最砸,+3最好),0分则介于两者之间。
3、TITLE:锦标赛冠军,这里指世锦赛冠军。
4、Chocolate Medal:对第四名的一种调侃式说法。
5、圆形步:一种花滑步法。
6:换足旋转:一种花滑旋转。
Chapter 3
“现在开始颁奖仪式。我们看到,本届世锦赛所使用的花束非常特别……好了,三位勇士已经站在了领奖台前,那么让我们向刚刚打开电视机的观众简单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美国人阿尔曼众望所归地收获了这枚金牌,日本选手不二则凭借在自由滑中的出色发挥,力压俄罗斯老将罗切斯基成为亚军——玛格丽特小姐,你对这样的比赛结果有何看法?”
“多谢你给我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迈克——应当说,这是一场高水准的竞技,整个过程中也有不少值得关注的地方。在此请容许我表达一下我个人对亚军选手的欣赏——唔,你知道,短节目时他的状态并不好,在世界级比赛中这样的低迷无疑是致命的。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自由滑表现简直可以用‘经典’来形容,特别是那个完美的4T——”
“我相信不二先生的FANS一定会对你感激之至,玛格丽特。不过也请给其他人的支持者一些鼓励吧,譬如——呃,冠军阿尔曼?”
“哦,真是对不起,我忘了我们这是在直播……如你们所见,阿尔曼作为金牌获得者无可挑剔,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从短节目开始……”
女评论员的话音与现场观众的欢呼声一起融归于背景。酒店顶层的VIP休闲室里,超大的等离子屏幕上,俊美的亚裔男子躬身接受了那块来得并不算太艰辛的银牌。再后来,星条旗为最高领奖台上的美国人升起,亚军则站在他的右侧,行着注目礼笑得一脸轻松。水蓝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不经意间与电视机前的人有了一刹的视线重合。
“竟然能反败为胜呢,值得惊喜。”高跟鞋的声音一顿一顿从身后传来。“虽然没有拿到TITLE,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是么?毕竟SP上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女人将话音拖长得还算自然,却没有适时结束。面前的男人做事如她所知向来专注,包括看电视——屏幕上,三位选手正挥动着手中的花束和奖牌向观众致意,男人看得认真,并没有立即对她的言论做出回应。
女人像欧美人那样耸了耸肩,回身走到沙发前,姿态优雅地坐了下去。
颁奖仪式到此结束,画面切换到演播室里,一男一女两位解说员啰啰嗦嗦地开始了评论。男人按下遥控器上的电源,这才转向身后的女人。
“怎么了?”
“没什么,闲得没事做所以来找你聊天。”女人一笑,满是成熟的风致。“不过,时机上好像有点不讨巧。”
男人说得平淡:“我不喜欢闲聊。”
“我没记错的话,你所说过的更具概括性的原话好像是‘我不喜欢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女人看着他。“我想你应该加上个补充说明,国光——‘因人而异’。”
“那是你的想法。”
“那是事实。”女人用目光指了指已经漆黑一片的电视屏幕。“刚刚是第三遍重播吧?作为一名观众而不是信号故障检查员,聚精会神地将同一个节目连续收看三遍——你认为这样‘很有意义’?”
“对我来说,是的。”
女人撇了撇嘴,无话可说。
她很漂亮,很有名,也并不衰老。她曾数次和这个男人并肩站在他们共同领域的最高点,又在退役后与他携手开始了全新的旅程。
她曾坚信他们相互了解、彼此需要。
不过呢……
——“抱歉,我已经有恋人了。”
向手塚国光表明心意倒并不很令人难堪,这个男人品行端正且涵养一流,最重要的是,永远不用担心他的回答模棱两可。被拒绝得委婉但彻底的骄傲女人意外之至,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看上去很有挫败感。
“那么……咳,难道对方是圈外人?”她尽可能问得轻描淡写。“想不到国光君的生活里除了花滑还有其他事物存在,真是奇妙。”
那时的情形和现在有些类似。男人没有直接作答,却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广场中央的大屏幕——上面正一遍遍回放着刚刚结束的四大洲赛上,某位本国选手的精彩瞬间。
那是个骨量略显纤细的年轻男子,弯弯的眉眼之中常有笑意。
再看男人的眼神,则是她从未见过的骄傲和宠溺。尽管清浅。
一切都很明白,真的不需要解释更多。
——内藤小姐对其多年搭档的爱情幻想,也在那一天寿终正寝。
“我说,他还会来么?”过了半晌,她懒洋洋地问。“离世锦赛结束还有整整一个星期,我们的演出可是在后天。再说,媒体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块新鲜出炉的银牌吧?”
“他会的。”
“得了吧,这种笃定的语气真讨厌,你们两个都一样。”女人高调地抱怨。“作为你的搭档,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我想国际花联还是早点把男双项目开辟出来的好——”
“短时间内不可能吧。”
“听起来你好像一直都在盼望这个?真是的……好吧,希望一切如你所愿,不二君此刻正在来苏黎世的路上。不,说不定他已经到了门口——”
叮咚——
叮咚——
叮咚——
内藤小姐被噎在那里,而在门铃响起第四声之前,手塚走过去打开了门。
触觉比视觉来得迅速和激烈,在他看清楚门外站的究竟是谁之前,这个人已经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拖着行李箱直接趴倒在了他身上。
“你要是再不开门,”再怎么有气无力,也没有哪个声音比耳边这个更值得思念。“我就连门铃也按不动了。”
“……”
冰凉的面颊紧贴着他的颈项,脉搏的热度所温暖的,除了肌肤以外还有许多。
手塚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将臂弯收紧,然后闭上眼睛。
“我总算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了,长途旅行什么的真要命。”
洗完热水澡后被扔进被子里严严实实地裹了三四个小时,不足一天前还在两千公里以外的冰场上风光无限的某人笑得安逸又满足。
现在是傍晚,窗户外面飘着小雪,来来往往的人纷纷拉紧了衣领,这让不二深深觉得,能呆在开着暖风的房间里简直是种莫大的幸福。
当然,他的幸福不止如此。
“还好,没有发热。”将读数后的体温计收起来,手塚说。“龙崎教练刚来过电话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她说了什么?”
“她说,如果你比赛时也能像赛后逃跑一样认真,她将无比欣慰。”
“……没办法啊,比赛结束后酒店那边实在是守卫森严,不动点脑筋绝对跑不出来的。而且我不怎么会讲瑞典语,仓促间爬上一辆的士,司机大叔又完全不懂英文,比划来比划去他就是不明白我要去机场;好不容易赶上航班飞到苏黎世,在来这里的路上又遇到了交通堵塞;半死不活地找到你们入住的酒店,刚登记过就想跑去找你,你居然在最顶层的休闲室里……”
不二说得愤愤,眼神却是愉快且安心的。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辛苦自然有人报销,至少在他真的支持不住的时候,那个人会毫不迟疑地将整个怀抱留给他。
“没有下次。”手塚果断地替他宣布。“我不介意为此和龙崎教练保持更密切的联系。”
“喂,手塚,你真过分。”靠坐在床头的不二立刻表示抗议。“明明是你的EX时间地点太过尴尬,却说得好像是我在自虐一样……”
凝望着自己的琥珀色凤眸一点点放大,熟悉的气息温柔地迫近着。新晋世锦赛亚军将更多的牢骚吞咽回去,让唇舌得以一心一意地享受久违的亲吻。
那是想要一直彼此独占下去的味道……就算,时光不能一直被彼此独占。
四个月零十四天。分开的日子里被妥帖冷藏在各自冰场上的思念正无声地解冻,唇瓣相依得温存而静寂。
没有“我很想你”,没有,完全不需要。
“……手塚,老实说我累极了。”情不自禁的段落结束,不二一头歪倒在靠枕上。“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跟你说晚安。”
“稍等。”对方修长的手指抚了抚他的额发。“我先请客房服务换一张双人床。”
Chapter 4
这一夜没有梦境前来叨扰,不二睡得很沉,自然醒来时房间已经透亮。日光映着薄薄的一层雪光打进窗子,在奶油色的墙壁上投下斑点。
另一个枕头不出所料早已空了,因此身上平白无故多盖出的一层被子和倒扣在餐桌上的保温器皿也都顺理成章地得到了解释。不二起身披上厚浴衣走到餐桌前,透过内部附着细小液滴的半球形玻璃看到吐司、煎蛋、培根和忌廉汤,顺手揭下了贴在一旁的便笺。
“我一整天都在19层的4号训练场。早餐必须吃。”
无论前一句还是后一句都没什么新意可言,连人带行李一道不远千里投奔过来的人只得照例遵命。淋浴、用餐、稍事休息,昨天还狼狈不堪的跨国逃犯终于重新容光焕发,心情愉快地打开了房门。
一张不算陌生的脸立刻映入眼帘。看样子那人正要按响门铃,蓦然见面,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不二先生,我正要找你……”
“……卡拉库尔先生?出什么事了么?”
来访者是法国人卡拉库尔,长期负责内藤/手塚组合的配乐选择和编舞工作,与手塚有着很好的私交,对两人的关系也心知肚明。不二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只觉得对方是个艺术素养一流且风趣健谈的前辈,印象相当不坏。
“很不幸被你言中,的确是出事了。”法国人一改往日的轻松模样,神情严峻。“而且是做我们这一行最不希望出现的那种。”
听见这句话,不二常态性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做这一行最不希望出的事……
“有人受伤了?”他语速很快,顾不得自己含糊的发音。“……手塚?”
“是有人受伤了。”还好,卡拉库尔听得明白。“不过,不是国光。”
“……”刚缓过这一层忧虑,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含义立刻浮上心头。“等等,该不会——”
“我知道你的逻辑思维能力出色,年轻人。”卡拉库尔颓丧地一摆手。“详细情况我们边走边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带你过去究竟意义何在。”
“真纪就是在这里摔倒的,当时他们正在做抛四周跳,国光的力度和角度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但是真纪……编舞的时候我曾极力回避这个动作。你知道,就算是处于巅峰状态的世界级配对,要想在这个动作上取得成功也得先向上帝祈祷才行。何况原本抛三周就能与音乐节奏达成很好的契合,强行增加周数就必须相应地增加转速,难度和危险性呈几何级数提升……总之,这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非常不明智,我应该更坚决地反对这种事情发生……”
封闭的单练冰场,自责的法国人每说一句话都伴着长长的回音。不二穿着普通的鞋子小心翼翼地上了冰,缓缓向前趋行,在他所指的地方停了下来。
冰面上没有血迹,仍是一片不近人情的洁白,只在某处有一块明显的凹陷,周围连散落的碎冰都很少。不二却看得触目惊心,倒吸了几口冷气别过脸去。
没有血迹只能说明表皮没有被擦破,没有碎冰则意味着当时冰面的受力方向非常单一,而那一块凹陷……
完完全全,肉体撞击的结果。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您的责任,卡拉库尔先生。您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与她争辩。”等候在一旁的法籍助理连忙安慰他的上司。“唔,只能说内藤小姐非常骄傲且固执,尽管……呃,我们都知道她的年龄或许已经不太适合挑战这样的动作了,而EX相对于竞技来说,事实上又并不怎么重视所谓的高难度——”
“内藤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不二已经滑回了场边,问道。
“十分钟前被送去了附近最好的医院,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经纪人加贺先生说会随时和我联系。”助理先生回答。“队医和她的搭档也跟去了,大家看起来都很紧张——老实说,我很少见到那么吓人的落冰,整个人直直地跪向冰面,还是单膝着地……她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左膝上下肿得简直像个纺锤……”
不需要更多形容,这些描述已经足够让同为花滑运动员的不二产生最不妙的联想。花滑不比体操或跳水,每一次腾空后所要面对的都是比旱地更加坚硬的冰面——光滑却不温柔,能给你的除了速度,便是种种不堪设想的创痛。
他发自内心地希望内藤小姐不会有事。
“这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你知道。”回到冰场的卡拉库尔显得不那么冷静。“明天就是演出的日子,如果真纪的伤情严重……”
一阵手机铃响打断了法国人的话。助理先生和他对视了一眼,低头按下通话键。
“加贺先生您好,情况怎么样了?……好吧,我知道了。什么?!……您别着急,等你们回来咱们再讨论详情。好的,我知道,再见。”
“初步诊断为髌骨骨裂,需要进一步住院观察来决定是否手术。”他无精打采地向屏息等待答案的两个人宣布噩耗。“也就是说,内藤小姐缺席明天的演出是百分之百的事了。”
“哦,不!”卡拉库尔失望地叫了出来。“几个月来的辛苦都白费了……见鬼!还有比这更该死的么?”
“恐怕有的,卡拉库尔先生。”助理叹了口气。“加贺先生还说,主办方要求他无论如何必须设法履行合约——他们自称为这场EX下了很大本钱——否则就要按违约程序处理。”
卡拉库尔愣住了。
“这不可能,简直是开玩笑。”他连连摇头。“他们不能连这种突发状况都不予体谅——真纪和国光是双人组合,少了其中一个要怎么表演?国光又不是男单选手……”
“事实上加贺先生也快疯了。”助理先生接着说。“按照他的说法,对方的意思似乎是这样的:这不是比赛,没有规定的套路也不需要核对选手的身份,而他们的底线只有一个:不让购票的观众和转播的电视台觉得他们被骗了。所以我们请外援也好,推替补也好,是男是女哪怕是团队演出都无所谓,只要能把这五分钟精彩地填上就行……”
“说什么鬼话!明天演出,今天让我们上哪里去找什么外援和替补?!”法国人烦躁无比,觉得这根本是胡扯八道。“就算找得到人,状态是一天之内找得到的吗?默契是一天之内找得到的吗?更何况……”
他突然不说话了。
几乎是同时,助理先生也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两人转而以同样带着某种热切的眼神,望向了……
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不二。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而那双水蓝色的眼睛里,波光分外沉静。“如果需要……我会尽力试试看。”
站在门外犹豫了整整十分钟,不二才终于下定决心,打卡开门走了进去。
时间是正午,窗帘却被拉得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姜黄色的压抑。手塚和衣躺在床上,没有摘下眼镜,也没有闭上眼睛。
不二心里一紧。
走过去脱掉鞋子和他并排躺下。两个人都不说话的二人世界,静谧中,对方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比平时浅一些,说明他此刻的情绪并不安稳。
“呐,手塚,”他低声叫他。“你说,我对现在的你讲些什么比较好?”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或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放在这里实在是蹩脚到不行的台词,而他也从来不能算是个好演员。
恋人却翻过身,伸手将他轻轻揽在怀里。
于他们而言,很多时候,拥抱比亲吻甚至进一步的激情都更有力量,因为可以特别温暖,温暖且长久。相比之下,言辞有时是笨拙而无谓的,相互感知的体温能够传递的东西则比想象中还要多。
另外,即使彼此都那么独立和自我,像这样确凿地证明并体会着另一个人的存在,也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因为对方毋庸置疑,已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我很难过。”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徐徐从耳边传来。“她摔在冰面上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说话的时候心跳略微加速,他则用自己的心跳悄然为他平复。
“我曾经是个男单选手。
“很多年以前,在转入成人组后的第一场世界大赛中,我挑战4T失败,左膝受到了不可修复的创伤……你见过那些术后留下的伤疤的,只是从来没有问起过。
“我不愿就此放弃,伤愈后从零开始投身于双人项目,在职业生涯中取得了一系列成绩。
“但我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未完成的4T,冷硬的冰面,让人窒息的痛感……或许有时可以,可是刚才,一切又都重新历历在目。”
“或许我意外地软弱,”他最后说。“虽然,从不缺乏面对的勇气。”
“手塚。”
“……嗯?”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我就在看台上。”不二的声音轻轻的,清清的。“当时还是个小鬼,却着迷于你那不成熟的表演——至于着迷于你的人,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
“听我说,你只是不够坦率。”他将他推离自己些许,望着他诧异的面庞微笑。“我从来没有问起过,同样地,你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一个人承担,就算不觉得沉重,难道不会孤独么?”
“不二……”
“现在好了,这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他说得柔和,但是郑重。“而我们至少有战胜它的理由——为了主办方,为了观众,为了受伤的内藤小姐,也为了我们自己——以及,机会。”
“所以相信自己、相信我、相信我们。”在24小时内的第二个吻到来之前,不二说完了他要说的话。“因为,那不是一个人的冰场啊……”
也不是一个人的生活啊。
注:
关于“男双”,竞技项目里是没有的,原因之一似乎是双人滑里的托举和抛跳对于男伴的体力要求很高,相应地需要女伴具有较轻的体重和较小的体格(不能要求运动型男人随随便便就能达到庞清姑娘那种比例|||),因此只存在理论可能性。表演滑则是另一回事,以观赏性为主所以经常有相爱相杀(?)群魔乱舞等现象出现……
然后本着务实精神必须承认:部长的体重完全不适合抛人,身高完全不适合被抛……好吧他其实一点也不适合双人滑啊摔!
Finale
第二天傍晚,花滑巡演苏黎世站的演出现场,热情的冰迷们早早来到看台上等候。演出正式开始前半个小时,上座率已经接近九成。
无论是对于重视画面感的普通观众,还是那些退役选手的铁杆支持者,表演滑的存在都是足以令人感激的福音。没有国别的芥蒂和竞争的压力,不必在意繁冗刻板的技术数据和随时可能生变的排名,观赏者只需要一心一意地享受表演者所创造出来的冰上艺术。至于那些身体机能已无法负荷竞技强度的选手,则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停留在冰场上的时间大幅度延后,并在喜欢自己的人中间长期保持良好的关注度。
总之,花滑巡演在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里都是大受欢迎的,有着“冰雪天堂”之称的瑞士便是其中之一。而本次苏黎世站的演出之所以别具一番吸引力,又和昨天官方网站上突然出现的一条新闻不无关系。
——“尊敬的观众朋友:原定参加苏黎世站表演滑的前世界冠军内藤真纪/手塚国光组合,因女选手内藤小姐于今天早晨训练时意外受伤,不得不取消两人的共同节目;我们对此深感遗憾和歉意。不过,我们荣幸地邀请到了刚刚在斯德哥尔摩世锦赛上获得银牌的日本单人滑选手不二周助,他将与手塚国光一起为您献上耳目一新的表演,敬请期待。详情咨询或退票办理请点击……”
该消息在浏览官网的冰迷中间引起了不小的反响,页面下方的评论留言在两小时内刷新至数百条。就主办方的统计数据来看,真正因此退票的人并不多,反倒是在这条新闻发布后,订票数有了小幅度的增加。想必大多数观众对这个临时配对的“男双”组合兴趣浓厚——磨合了仅仅一天的世界级男单选手和双人男选手,除了性别和国籍相同外从未听说过有任何其他联系的两个人,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演出?
对于这一点,如果说观众们更多地只是感到好奇,那么卡拉库尔等人则是完全地胆战心惊。
“感谢上帝赐予我突发奇想的脑细胞!”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虔诚的法国人十指交叉叠放于胸前。“希望这套编排不会显得太粗糙,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善它,我在想第五十八秒开始的那个联合换足旋转是不是……”
“不必担心,卡拉库尔先生,您的编排永远是一流的。”现世界亚军与前世界冠军对望了一眼,说。“而我们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将它展示给观众。”
“对此我无限期待。”卡拉库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些。“听我说,你们不要过分紧张。观众们在意的是能不能看到全情投入的表演而不是其他。站在EX冰场上就要彻底忘记那些沉重的事情,想得越多,身体就会变得越沉重。”
“谢谢。”手塚简短地回答。“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从开始坐在这里候场起,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在某种融洽的沉默中度过,不二不时闭上眼睛养神,手塚则始终在沉思着什么。外面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奔走忙碌,为演出的顺利开始进行着最后的准备。法国人心知自己留在这里也是多余,遂叫住了一名正经过门口的年轻的瑞士姑娘,边随意地打着招呼边走出房间。
“你好,斯蒂莉小姐。还在忙吗?”
“哦,当然,先生。”斯蒂莉疲倦地从怀里抱着的一大堆纸盒子中间抬起头。“我得把这些杂物交给贝格先生一一登记,之后再按照类别放回不同的地方……天哪。”
“这可真要命,离演出开始只有十五分钟了。”
“是啊,所以我的动作得快一些。”斯蒂莉小姐就要道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这里有封明信片是给不二先生的,寄件人署名好像是内藤小姐……”
“真纪?”
“嗯,就在最外面的那个纸袋里,麻烦您帮我拿出来。”
法国人按照瑞士姑娘的指示找到了那张明信片——今年年初特别发行的花样滑冰主题,被简化成浅蓝色椭圆的冰面上,两个简笔勾勒的深蓝色人形翩然旋转着。
斯蒂莉小姐点头一笑,抱着那一大堆纸盒子走远了。卡拉库尔拿着明信片回到房间里,正对上那双清湛温和的眼眸。
“寄给我的?”不二不无惊讶地问。“上面写着什么?”
“你自己看比较合适。”卡拉库尔将明信片递给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手塚。“私拆别人的信件可不是我的作风。”
心说写在明信片上的内容就连邮递员都看得到,不二笑着接过了它。明信片的背面,内藤小姐用小号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了短短两行字,却让他看了很久很久。
——“我会在电视机前以专业眼光认真挑剔你们两个的,所以务必要有危机感……嗯,我是说,请你们一定加油。”
“下面将要出场的是谁呢——哦,听听,我们的观众开始兴奋了!
“这是个前所未有的组合,是的,让我们大声叫出他们的名字——Kunimitsu Tezuka、Syusuke Fuji,《The Promise》!”
在响彻全场的欢呼和掌声中,黑衣的手塚和白衣的不二手牵着手滑上冰面,在偌大的冰场中央缓缓停伫,然后分开,各向一侧稍作移动。
周遭的沸腾逐渐平静下来。音乐适时地响起,柔和的钢琴声中,分立于冰场左右两畔的两个人开始了表演。同以一串融入芭蕾元素的肢体动作开场,随后,不二做了一组三周接两周的跳跃,手塚则接上了单足滑行的直线步——跳跃轻盈干净,落冰控制也显得游刃有余;步法沉稳素朴,滑速不算太快,却在冰面上留下了清晰的刃痕。
副弦乐一丝一缕地切入,不著痕迹地衬托起柔板主旋律。夜幕下的冰场一片幽幽的深蓝,月白色的高束灯光下,冰面上的两个人正各自从容起舞。黑衣内敛而优雅,白衣轻柔而灵动,一个侧重于步法和整体姿态的把握,一个将跳跃与旋转演绎得毫无瑕疵——截然不同的编排,却又每每在重音点上达成相得益彰的契合;明明是两套独立的动作,却又无时无刻不显出彼此间的联系与呼应。
他颔首,他抬起头;他负手向前趋行,他在倒滑中像接引一般优美地张开双臂。隔着相当一段距离,没有语言或动作上的交流,一切演绎得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
在这场表演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可或缺。
看台上没有人喧哗,连出声交谈的都很少。观众们在这一刻或下一刻被他们吸引,尽管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若要严格按照双人滑的标准来评判,这无疑是一套完全不合格的节目。身为搭档的两人各行其是,不仅少有互动,连技术特点和表演风格都缺乏同一性。然而他们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无须依附共同点存在的默契,细微但坚韧,将两个人的表演缀连成无法分割的整体。
一轮反蹲转结束,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刚好做完捻转步的手塚,不二在场边数十台不同角度的摄像机的捕捉下笑得会心。
——“呐,在想什么?”
——“我在想,以步法变换为主的单独表演真的有可看性么?”
——“这个问题问我根本没有用啊,对我来说你生气的时候最有可看性……”
——“……”
——“咳,好吧……手塚,你个人在全世界有多少冰迷?”
——“……为什么问这个?”
——“如果大多数人都只喜欢看托举和抛跳的话,他们应该统统跑去支持内藤小姐才对,毕竟她才是被托举和被抛跳的人。但这么多人喜欢的都是你,嗯?”
再怎么时间紧迫形势严峻,欣赏对方那张俊朗而坚毅的面容都是一种乐趣。看着手塚舒展开来的眉心,不二善解人意地咽下了后半句话——“当年我被你的节目打动的时候,你的跳跃和旋转技术都还不怎么样……”
——而现在,你一样滑得很完美,对不对?
一个渐弱的休止,步速和转速徐徐放缓,两人分别在最初的地方停下。然后,小提琴代替钢琴成为了主旋律,相隔数十米的距离,他们开始向对方靠近。
幽蓝的冰面上,黑色与白色的身影在灯光会聚的那一点相遇。迎面而来、擦肩而过,悠然远去、蓦然回首。细致却不柔腻的表达,难以定义和捉摸的情愫,他扬手相邀,他却倾身滑过;他流转起舞,他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深沉游离。
——“说起来,看卡拉库尔先生平时的样子,完全想不到他居然是那种风格清淡的艺术家。”
——“嗯,他其实是个含蓄的人。”
——“这次的编排就是这样,情感表达得异常委婉……不过也是,两个男人表现爱情主题,观众们还是看得模糊些比较好吧。”
——“大家都看懂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啊……手塚,原来你早就预谋好了要借这次同台的机会出柜么?”
——“如果你希望的话。”
不二是无所谓的,反正等演出结束后,记者也一定会拿这个问题对他们进行狂轰滥炸。鉴于花滑项目的特殊性,就算真的将恋情公之于众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多引起一番“原来单人选手和双人选手之间也是可以擦出火花的”的感叹。然而交往了这些年,对彼此的心性了如指掌。他和手塚,本质上都是将自己的生活与外界的反应割离开来的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们都认为没有一定要对他人声明的义务和必要。
——旁人看不看得懂、喜欢或厌恶,也和我们无关。
静流般澄净悠扬的旋律中,始终若即若离的两人终于再度牵起了对方的手。没有更为亲密的动作,短暂的过渡衔接后,他们在冰场中央,相隔很小的间距同时开始单足旋转,在灯光下宛如盛开在幽蓝冰面上的两色花朵。
看台上传来一阵夹杂着惊叹的喝彩声,又很快消散,渐渐归于安谧。
柔弦似水,音乐已行至尾声,小提琴正将主旋律进行最后一段往复。结束旋转的两个人在冰面上相随绕行,不二回看手塚,发现后者也望定了他。
——准备好了么?
——嗯,来吧。
他们的表演,还缺一个刻骨铭心的结局。
——抛跳。
乍一从不二口中听到这个词,卡拉库尔先生立刻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那种事情你也想得出来?!”
“我觉得可行性还好啊,”不二嘟哝着。“虽然这么承认有些丢脸,双人项目中像我这种体格的女选手也并不是没有吧……”
“可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双人选手,而不是你这种第一天与人搭档就想做抛跳的门外汉!”卡拉库尔先生气冲冲地说。“再说抛跳你这种体格的女伴的男选手是什么体格你有概念吗?别人不说,国光绝对不行!”
“但是没有抛跳,双人滑和两个单人滑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吧。”不二皱眉。“既然要顶替内藤小姐演出,我想尽可能做到最好。”
“是吗?”法国人斜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为了让国光尽快忘记今天早晨抛跳失败的经历吗?”
不二犹自笑得若无其事,却没有答话。
“我明白你的想法,不过实在没必要动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卡拉库尔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你对国光的了解绝不会比我少——他是那种遭遇一次挫折就留在阴影里出不来的人吗?”
“他当然不是。”不二认真地回答。“可是卡拉库尔先生,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一次同台啊。”
单人和双人,项目的迥异让他们即使站在同一块冰场上也无法并肩奋斗,这种遗憾之于彼此,随着光阴的流逝有增无减。
这唯一的一次,他想为他做得更多。
听到这句话,卡拉库尔先生放弃了说服不二,转而去报告刚刚来到训练场的手塚。原以为谨慎沉稳如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否决掉这家伙的胡思乱想,而他拒绝合作的话,所谓“抛跳”也就无从谈起。谁知手塚在听完法国人的话以后沉吟了片刻,继而转向旁边一脸无辜的恋人。
“抛跳的话,我很可能把你摔出去。”
“我知道。”不二眨眨眼睛。“我也很可能把你压垮。”
“即使这样也要挑战?”
“嗯。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一旁安心等待这一提案被枪毙的卡拉库尔瞠目结舌。
让一个说服不了的人去说服另一个或许不难,说服两个说服不了的人却是比他们顺利完成抛跳更缺乏可能性的任务。不管怎样,法国人妥协了,一面抱怨着“这样跟那个一意孤行的真纪根本没什么区别嘛”,一面绞尽脑汁替他们设计最安全和容易的动作。
最终他们选择做一个逆时针的抛三周跳,起跳时不二按照两周跳的程度发力,以减轻手塚的负担,并更好地控制自己的空中姿态。在短短一天的训练中,他们总共试验了这个动作八次,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最近的一次则以失败告终,结果是不二落冰时险些趴下,靠双手扶冰才勉强找回平衡。
“还要跳吗?”场边的法国人忍不住问。“现在修改动作还来得及。”
他也知道自己问得无谓。那两个人已经根本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了,音乐声再起,他们继续着滑行,眼中只有那片共同的冰场,以及彼此。
就像现在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
耳边是对方的用刃声,鼻端是对方的气息,眼中是对方的形象——曾经想象过很多次的情景,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成为了现实。而他们此前所能做的全部准备,只有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不二将重心移至右脚,手塚的双手已经拖上了他的腰际。
——紧张么?
——完全不,我对你和我自己都很放心。
没有言语甚至眼神都没有关系,触觉足够将一切传递。
——这一定会是场精彩的演出的。
——嗯,一定。
纯白的身影,在那抹黑色的倾送下,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跃向空中。
四下里寂静无声,却再不是许多年前那样的荒凉悲壮。
周围的一切都温柔地缄默着,惟有他在旋转,而他在等待。
一周,两周,三周……
稳稳落冰的瞬间,冰刀整齐而流畅地滑下刻痕,本要顺势远去的不二被手塚轻轻牵引回身前。
四目相对,音乐曳然而止。
定格在对方眼中的只有彼此,和这片共同的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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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你真啰嗦- -):
1、本文为2010年不二(伪)生日贺文,动因是作者最近看冬奥会粉上了某阿尔卑斯山国民少女(大误)从而掉进花滑大坑。由于此文以感情线索为主,加之作者的相关知识尚且有限,比赛和表演部分的描写可能比较拙劣,还请各位见谅,我会继续努力的TvT
2、尽管不曾引用原文,在此要感谢“花样年华”论坛首席技术专家“Frenchrabbit”大人的一系列技术分析帖对我这个技术小白的帮助。原帖地址在此,建议感兴趣的朋友阅读:http://www.china-ice.cn/thread-10456-1-1.html
3、文中所提到的曲目《The Promise》试听:http://fc.5sing.com/1939252.html
以上,合掌拜谢阅读-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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