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听说系列OA】蓝之樱未远(6.28更至11章)

本帖最后由 夤夜月 于 2014-6-28 20:55 编辑

Chapter1.

    在最为广阔的择选范围里毅然选择了继续冰帝的高中生活。忍足侑士,大阪人士。个人标志是墨蓝中长发,椭圆无框平光镜,桃花眼,古铜肤色,以及偶尔不协调的浓重关西口音。
    哦,对了,忘了说的是,还有冰帝天才的名号和长的那一张天才的脸。
    为什么要单独拿出来说呢,关于天才的名号和天才的脸?因为名号是冰帝的王给的,天才的脸则是显赫的家族势力给的——虽然再显赫也比不上那位王的得天独厚。“赐”给他名号的某人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忍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将他深深印在了心里。那一天王一样的迹部景吾抬起手中的网球拍隔着整个场地直指他鼻尖,笑得神采飞扬又嚣张自得,他说:“总算有一个能赢下本大爷一半的家伙!你,算是冰帝的天才了。”
    忍足淡下眼随即笑笑,慵懒自在。他原本有把握任何人都不会发现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所隐藏的不屑,对面的人却挑高眉梢向他扬扬下巴:“怎么样?不服气的话就来赢本大爷吧!本大爷,随时接受挑战。”
    阳光在他身后仿佛为了应景地光芒万丈,忍足逆着光只看得清那人嘴角的挑衅。蓝紫色张扬的发因为耀眼的光淡成一片明蓝,不知为何原本冷调沉静的色忽而就显得妖娆而华丽了。忍足从地上站起来,穿着衬衫和制服长裤做网球这种运动实在不是一件聪明的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盛夏酷热中从自己额头冒出的汗正顺着脸颊淌过颈项渗进衣领。随意地动动脖子慢悠悠走到网前,他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Oshitari Yushi。”将迹部至少在这一刻没有能够看透他的蹙眉动作不着痕迹地收入眼底,忍足笑着继续道:“今天开始转入冰帝学园初等部一年A组,请多多指教。”


    故事就是从那里开始的,不过真的要说什么,又好像与普通初中生的生活别无二致。只是认识一些人,相交一些人,然后一些人走了,一些人留下。与网球相关的,或是不相关的。高中结束后忍足家的大家长,也就是他的父亲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求学,当然主要就是指海外的名门高校了。然而一直希望能去往更广阔自由天地的忍足侑士,婉转拒绝了。这对于他的家族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忍足一直很聪明的,他懂得所有的暗示,从来不必任何人明言明示,那就是“天才的脸”——的来源。但也许食髓知味,在东京的国中生活相较自由了不少,也许自由到足够生出反骨?
    那么又为何拒绝了更好的选择或是更好的自由呢?他也不清楚。总之他拒绝了,就是这样。


    挣扎一下睁开眼睛,手中的设计图纸在思维的空间里上了彩,突出立体感,甚至连他所选的装修材质,都能实体化,仿若之间就有触感。他依然不满意,蹙着眉,托着画架的左手指尖捏着无框眼镜,右手一支速写笔抵在眉心。虽然小小地休息了一下,眼睛仍然有些许不舒服,大概是正午的阳光太刺眼的关系吧,他抬起头有些惊讶。
   “……Atobe?”
    那人正背靠天台的围栏,双肘架在半人高的栏杆,看着他若有所思。

    天气很好,从下向上四十五度的仰角,澄蓝的天有明媚的阳光。阳光下明媚的发色明媚的眼,一个十足明媚的人。
    自恋的阿波罗?忍足忽然笑笑,果不其然就见对面的人居高临下地挑起眉:“笑什么呢?一下课就不见踪影,居然一个人躲到这里来睡觉?”
   “嘛,有点小事需要思考啊。Atobe,你找我?”没有要站起身的意思,忍足暂时将画架搁在身边仰起头笑着问道:“劳烦Atobe亲自来找,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迹部翻他一眼,正色道:“别跟本大爷打哈哈,我为何来找你,你心知肚明。”
   “哦?是这样么。”忍足歪歪头状似思考地沉吟一下,“那,我能想到的就是学生会退职的事了。——不过这个用不着会长大人亲自前来过问吧?”
   “离职理由。”迹部蹙着眉,看起来颇有些不悦。忍足深吸一口气,终于撑臂动作利落地站了起来。
   “退职申请上写得很清楚了啊,你有看到吧?为何还要问呢。”
   “学业紧张?能力不足?无暇顾及?你用这种说辞想骗谁呢?既然要退职,就至少想出一个能说服得了本大爷的理由!”

    迹部的固执在国中的三年忍足已经充分体会了,他知道若是迹部不放在心上的,就无论怎样也入不了他的眼;反之,若是他放在心上的,就是无论如何也不接受蒙混过关。
   “嘛,是你的话,知道也没关系吧。”忍足耸耸肩无奈笑笑,拾起脚边的画架,抛给了迹部。
   “我叔父的店,这周内,将由我全权接管。”
   “然后?”迹部翻看着寥寥几页的图纸。
   “呵,算是一个考验吧。接不了就离开冰帝。”
    迹部眯起了眼睛,“去哪?”
   “大概是国外吧,任何他们想让我去的地方。”
    ……
    任何。不是他想去的地方。

   
Chapter2.   

    顶楼的风很舒服,忍足的手指插进发中,微眯起眼睛享受着。大抵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少年,喜欢任何形式下仿若自由的味道。即便年幼时纸飞机的时代已经远去了,仍然渴望着,在某一个时刻,跃入云端。天才的思考模式非常人所能理解,他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那个时候终于来了,他要去往哪里?流云漂浮游荡,飞机过处留下的尾迹云目标明确,清晰可见。他们要去往哪里?
    没来由地看向迹部,如果问这个人的话,好像已经能听到那不可一世的答案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啊?这是什么蠢问题。本大爷的话,哪里不能去!还需要用想的!”
    仿佛连那个抬手拨弄头发和扬起下颔轻哼一声的小小细节都能清晰浮现在眼前,他不禁怀疑起是否曾经出现过同样的画面。这种程度的了解和熟悉都要归功于网球部三年的训练比赛,作为团队中的NO.1和NO.2,至少也该有一定的默契吧。
    但其实他与迹部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彼此都是十分聪明的人,迹部天生对外界敏感,忍足则是因为家庭关系对心理学小有研究。所以他知道,像他们这类容貌过人,家世过人,学识过人,能力过人的群体,普遍都有一种病——确切的专有名词他还不清楚有没有出现在学术界,但可以总结出一个词简单概括,那就是——“过度防御”。
    如上所述,迹部的“敏感”就是这种心理层面过度防御的标准体现。说是心理层面,但往往一定会演变成外在表现的,比如肢体接触。他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对面的人,你可以对他好对他关心对他爱慕,他也会很欢迎,毕竟是人都虚荣。而假如人类的所有感情都可以“10”分来量化,那么之前所说的种种正向感情负荷,你只被允许表现出三分。否则,但凡稍有出线,就会被判出局。当然他会以优雅的姿态和优雅的谈吐以优雅的速度和你保持回原本优雅的距离。
    不会轻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也同样是这类种群的本能。
    只不过若你企图二次上垒,卷土重来,就只能是一种可笑的痴心妄想了。


    所谓“这类种群”,自然也包括忍足自己。就如前文所言,他们都太过聪明。所以在逐渐退去青涩的国二已过进入到国三的时候,他们已经从能偶尔勾肩搭背讨论长腿美女的亲密队友关系逐渐淡出到礼貌疏离,不近不远的普通同学关系。
    根本称不上是朋友。
    了不起也就是“关系稍好一点的同学”、这种。对迹部的观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论,确切说他的观察根本是无目的性的——也许仅是对同样水平的人不自觉的对比而已。他走向他。
    原本两人身长相仿,他只比他略高一点。而此刻由于迹部正倚靠在栏杆上,忍足的视线接近于俯视。这个角度和方才坐在地上仰起脸看他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不再只看到他高傲的颈项,而是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眨动的睫毛,和眉宇间认真无比的神情。迹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其中某页图纸上,依顺序来看,应该是店内中央厅的局部设计。他正为这一张感到不满,却又暂时抓不住重点,见迹部似乎也觉察到不协调,忍足有一丝惊讶。
   “我都不知道你对设计也有研究?”他靠在他身旁的栏杆。
   “没有。”迹部随意地摇下头,视焦却没有离开图纸。他略微沉吟下继续道:“我并不懂专业的设计,只是最近时常受邀去参加展览,和新兴装潢材料的推广会。”
   “啊哦,看来迹部财团要涉足建筑业的消息是真的咯。你,也够辛苦的了。”
   “习惯了还好。你不也只能在求学期间偷懒而已?那么多间医院要管理起来——你的还在后头。”
   “呃……至少现在你就不要提醒我那些事了吧。真是不吃亏的个性。”
   “你第一天认识我?本大爷关心你可是你的荣幸!”
    忍足笑着摇摇头无奈道:“嗨,嗨。鄙人荣幸之至啊。”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调侃意味十足。迹部忙里挑闲的半侧过脸剜了他一眼,忍足反倒笑得更开了,迹部便不再理会他。

    尝试着变幻图纸的角度,眼底的泪痣微微一动,他眉心蹙起问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你学过专业设计?”
   “哦,没有哦。算是有点兴趣,想起来就心血来潮地看几眼吧。”迹部看向他,似乎正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实成分,忍足无奈道:“我说啊,我的信誉度没那么差吧。还是这图纸太专业,你不想承认?”迹部扬扬眉梢,颇是嫌弃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
   “要我做点评的话,这份设计确实不错,也够得上专业水准。”
   “哎哎,只是‘够得上’啊,我还对构架什么的很有信心的呢。”吊儿郎当的语气故意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忍足观察着迹部的表情,心里想着的根本是另外一回事——人说“认真的女人最美”,原来其实换了男人也是一样的嘛。自恋的阿波罗自有他的资本啊。
   “嗯,构架确实不错。也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空间格局,你选的装修材质也很合本大爷的意,还有装饰物和桌椅灯光,既有特色也有品味,也不会显得不协调……”大概是习惯了总结性地报告和提出意见,迹部似乎已经忘记了他并不是在做公司汇报,手上拿的也并非自家的设计方案。忍足一边听着,一边欣赏着阿波罗殿下好看的侧脸。他一直都知道,迹部景吾是真正蒙神宠爱的人。这样的人注定要有非凡成就,临架于众生之上,接受万人景仰,也接受无可比拟的高度上,无可比拟的孤独。
    就像此刻,若是换了别人,看到这样的迹部景吾,只会怀着憧憬默默退离,而不是接近他。
    他自己对这一点,也一定很有经验了吧。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忍足淡下眼看向别处。

Chapter3.

  “这个立式窗敲定颜色了吗?”
  “哦,那个啊。”他转过头:“虽然整个店面的主色调是蓝色系,但是落地窗我想用茶色。”
  “嗯,很好。和本大爷的意见不谋而合。”
  忍足扑哧一笑,对这种超级自大的说法不置可否:“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哼,勉强合格吧。”还没来得及追究这个“合格”的具体内容是针对什麽的,忍足正要出言揶揄,迹部却将图纸横在了他眼前:“关於这张图,我觉得我能看懂你的想法,所以我就说了。”他的手指落在图中央,轻弹两下:“你觉得不协调的地方,是不是这些流纹壁纸没有达到你预期的效果?”忍足的笑意僵在嘴角,明显讶然。他没有想到迹部竟如此精准地看出他纠结的所在,虽然他确实够优秀,在许多方面……
  “你能从中看出我的想法?”
  “别问蠢问题,你就说我说中了没有。”
  “呃……确实。──如你所见这家店的主打色调是蓝色,这种偏冷的高雅色调,若想令他不冷硬就必须匹配柔软质感的配饰和底色,所以主厅的挂画多是暖调题材,流纹壁纸的纹路也是最柔和的。但是总觉得,力度不够。”
  “那是因为你并没有将流纹壁纸运用到所有的壁面──是为了避免单调吧。我认为这个考虑是对的,也不需要更改。”
  忍足有些疲惫地叹口气,仰起头双肘架靠在栏杆上:“与其说是不需要修改,不如说是已经无法修改。我相信之前的安排和选择都是最好的,若要改动,牵一发动全身啊。但是这个方案,我绝对不想浪费。”
  “哼。”迹部哼笑一声,扬手将图纸拍在他脸上:“我们冰帝的天才,居然露出这麽没用的表情!本大爷不是说了,‘够得上’专业水准!你不相信本大爷的眼光吗!”
  故意小题大做地喊声痛,他捉住停在脸侧的手腕,转过脸直视迹部笑道:“小的怎敢质疑您的眼光呢。那麽请问迹部大爷,有何指教啊?”
  “嗯哼,这还差不多。──我觉得,既然壁饰已经定了,我们就转移视线去利用别的空间。比如,地板。”迹部斜睨著他似乎很有信心地继续道:“你上次在学园祭上设计的小型水族馆所用的那个……”
  “啊!!对啊,我差点忘了还有那个!地板下的水族馆!”迅速地从他手中抽出图纸,放开他的手,忍足急切地将图纸重新展开:“没有什麽比水的流动性和真实生物的结合更具有柔和效果的。嗯……”他一手捏著下巴,考虑著需要的材料是否与如今的设想冲突,之後他点点头笑起来:“很好,没有突兀感。这个可行。哈!多亏你提醒!谢了,Atobe!。”将图纸举过头顶,现在他脑海中店铺的整体设计已经完全出炉了。透著阳光,铅字的线条都活泛了起来,他将脑海中浮出的场景嵌入中央厅的地板和走廊,就仿佛已经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下,几丛海草间悠游的花斑鱼和藏在石头下冒头的寄居蟹,水的波纹与壁纸和天花板柔和的水晶石英吊灯的光相互辉映,柔和清雅。
  “太完美了!实在是太完美了!Atobe你简直是天才!”放下图纸他迎上迹部的视线,神采飞扬地赞道。如果能够完全按照他的设想来实现,这次的设计无疑是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捏紧了图纸,他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白痴,至於这麽高兴麽。”
  忍足一回身,立刻拖起他的手向门梯走去:“至於至於,你帮了很大的忙哦。我一定会顺利接手这家店。现在我们去吃午饭,我请你。”
  “不用了,本大爷才不稀罕。这等小事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什麽山珍海味你也都吃腻了。就当陪我庆祝吧,赏个光咯。”
  “……嗯哼,那就赏你个光吧。”尾音下降的语调,听起来就像是勉强迁就他,忍足摇摇头笑。
  “嗨,嗨。走吧,想吃什麽?”
  “唔,艾伯塔牛排吧。”
  “呃……你确定你要和我翘课去银座吃牛排?”午饭时间,一路从楼梯走下来都没有碰到什麽人。安静的教学楼长廊上从窗户透进的阳光都令人心情愉悦。迹部没有甩开被握著的手,似乎对两人突然亲密起来的距离没有什麽特别的排斥感。在稍嫌料峭的春天,手心传来的温度暖暖的,似乎还很舒服?他被拉著向前走,盯著身前的背影微微偏著头。
  “说什麽疯话呢!当然是开玩笑的!”
  “我就知道你是不可能会翘课的。好学生啊──”
  “少来讽刺我!说起来学生会的辞职报告本大爷还没同意呢,你居然还想翘课?嗯?”
  “啊……那个,你就饶了我吧。”
  “不行。”
  “不是吧,小景。我们这麽好的交情,网开一面吧。”
  “做你的白日梦吧!还有,你给我好好叫本大爷的名字!”
  “哦──那你就受理我的辞职报告麽?”

  站定在大敞的主教楼门口,迹部挑著眉梢看他,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你说呢。”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根本就是在讲“连梦都不用做了你!”忍足佯装认命地收回手,将图纸收好,“嗨──嗨──”没有发现迹部并没有跟上来。
  设计图已经ok了,虽然装潢材料和壁饰挂画都还需要他亲自去挑选,但是那些也可以抽零碎时间去做。暂时的话,学生会应该还是可以兼顾的吧。他知道,迹部也需要人帮忙,尤其新学期伊始,许多空缺还没有填补上来──是说,冰帝处处是精英啊,但还是很难入了大少爷的眼呢。他默默叹气抬起头,这才发现差点因为忙於新店设计的事而忽略的东京最美的景色。
  日本人对於樱花的崇拜,已经接近於对神明的信仰。即使是号称东京第一的贵族学园的冰帝,也是毫无例外满校园的八重樱。大概也是这位理事长家的大少爷最喜欢的品种吧,繁复重叠的花瓣,确实有够华丽的。而现在,距离樱花盛放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周,已经可以看到像是粉白的细雪铺满的枝桠,偶有几片绿叶,与团簇的花苞一样,有种蓄势待发的姿态。
  “国花啊。”忽然有种狗血的爱国情感涌了上来,他笑。即使骨子里淡漠,大概还有点冷血,但是不可否认的,他还是爱著这个国家的。爱著这个像樱花一样,偶尔会孤注一掷,不计後果地释放的民族。他闭上眼睛,感受著催花开落的风,料峭却也不失轻柔的抚触。

  “Atobe,也喜欢樱花吗。”他回身向後看去,衬衫的领带和敞开的制服西装与半长的发一起被拉开来,他眯起眼睛,姿势慵懒。对面的少年停在了与他十多米远的地方,双手插兜,微微扬起下颚的样子,与张扬的短发一起,还是那麽高傲又不可一世的模样。他不确定他在看著什麽。没有听到回复,他偏偏头挑眉,无言地疑惑。迹部像是回过神来,微微点个头向他走过来:“算是喜欢吧。”总觉得有种别有所指的语气。忍足更迷惑了,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说起来,店的名字,想好了麽?”在阳光下明蓝的发色耀眼的紧,偏偏他还停在阳光洒落的樱花树下仰起了头。眼角下一滴泪痣映著那独立傲然的姿态,方才那抹仿若惺惺相惜的感觉再度占据了他的心。忍足淡下眼与他一起仰起头望去。
  从粉白的枝桠间看到的被分割开来的零落的青空,看起来有种寂寥的美。他轻声答道:“名字啊,确实还没想过。”
  然後迹部侧过身直视他,蓝紫色的眸掠过一道光影:“那不如,就叫蓝樱吧。”
  一如既往不容置疑的口气。


Chapter4.

    关于“蓝樱”这个名字的寓意他当时并未想过要去计较,毕竟是那人许意的,必当是合了他的喜欢。况且新店名什么的,不是忍足在意的地方。只是当漆光的招牌被拉起,仿佛上等绸缎般质感的边角上坠饰的立体浮雕樱花浮现眼底,那深浅不一的蓝带着招摇同时也是飘摇的美,竟令他想起那一日教学楼前,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那有着明媚发色的阿波罗,手插在裤袋中安静自若地站在那里的样子。似乎就连舒洒在那明媚色发丝间的光线,都是古希腊最高贵的名画上、最精心的晕染。
    他不知道他站在店前台阶下,当时仰起头的神情,是多麽的专注,却又渺远。
    蓝樱全部的整改装修都进行得很顺利,这期间跡部帮了他许多。即便装修材质和壁纸纹样都是忍足预先设想好的,可中途还是难免顺着那位大少爷的意思做了少许改动,于是最后就装出了与他设计中体现的风格不甚相同的样子。怎么说呢?浓的淡的、柔和的清冷的蓝色中,就是显出了一抹不平凡的高贵雍容之感,不是单纯的华丽,也没有不协调的地方。但是认识的人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忍足侑士的风格。每天照常去查看进度的时候忍足都会忍不住地想:“该不会最终变成XX样XX样了吧……”然而真正竣工的最后一天还是令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是无疑,以结果来说非常好、非常的好。出乎他的意料。经过一个半月的多处奔走,搜寻素材,到择选敲定壁饰灯具,每一次都会和跡部相邀。跡部对此表现出了很浓厚的兴趣,不知是不是单纯因为财阀扩张的关系。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不能否认的是,他需要跡部。至于究竟是需要他的意见还是需要他的陪伴,他也说不清楚。也许在他看来,和志同道合的人、或者说,和了解你,能听懂你所有语言的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身心舒畅的事。
    将新店重新开业的照片打包Email回大阪的主家,忍足很郑重地写下了惯例的问候以及简短的介绍。毫不怀疑这份答卷一定会令家族上上下下都挑不出毛病来,要知道那位大少爷的眼中可是容不下任何沙砾的。想到这里他笑了,顺手将唯一一张未寄出的照片放大开来。
    照片中的人正站在店门前几层高的廊台上,因为他亲昵的称呼莫名转身,一脸的毫无防备。——不知为何总觉得那表情很可爱。忍足越笑越得意起来,要知道让这位得天独厚又防御过剩的大少爷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可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啊。因为转身的动作而扬起的发丝,略带疑惑的眼,发丝掩映下时隐时现的泪痣,微启的唇,流畅的身体线条,连风中被吹折的衣摆都看起来英气习习。而且少了几分平日的嚣张猖狂,漂亮的脸孔也柔和了许多。可能因为一直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忍足竟看得入迷了。等到回过神来,打印机吐出的早已不是文件资料,而是有实体的照片,并且一张一张地还在不断刷着。他手忙脚乱地阻止了机器的工作,有些惊讶于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数数手中实体化的照片,已经有五六张了,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便鬼使神差地将那些照片和装设计图用的档案夹放在了一起,立在书柜的角落。
    除此之外完全没有想过还可以扔进碎纸机销毁或是归还的忍足,对于自己的行为没有进行深究。确认邮件已发出后,他关上了电脑,决定去泡个澡好好休息一晚。

    那么干脆地就放弃了网球甘心于只作学园网球部顾问的跡部并没有让忍足觉得很惊讶。虽然他也认为无论是在球场还是在商场上跡部都可以成为睥睨天下的王。但是显而易见的比起自己想要做什么,那位无冕之王与生俱来的领导者的责任感占据了更有份量的部分。对此跡部只说:“玩够了,就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实在是很有魄力的人啊。忍足猛地仰起头,湿漉漉的半长发甩至脑后,又从耳畔滑落,他一手从前额耙过去抓起发尾意义不明地笑笑。心里有某种感觉正在蠢蠢欲动,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相信即将延续三年的高中生活一定会非常有意思。
    他很期待,或者该说,是迫不及待了呢。
    浴室里响起愉悦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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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来到学生会会长办公室居然没有见到那个身影,忍足有些莫名。随即一想春假之后第一天回学校,大概是跡部放心不下网球部。虽说高等部,因为有宍户那个勤奋狂人在,又有之前的学长们,所以大抵是无需担心的。可是初等部就不同了,确实论魄力实力,日吉都足够胜任部长一职,然而这位新上任的leader却不太擅长交流沟通,一味强势的领导必然是不能尽如人意的。而另一边身为副部长的凤则又过于温和,心地太柔软。他们离开中等部之前,这两人会接下网球部就是众人心里都默认的事。那时候迹部也曾与他斟酌再三,大概没有人会相信,那位看起来无所谓天高地厚的大少爷,在别人的事上会意外地考虑很多。这是跡部景吾独有的温柔的地方,只是恐怕没有几人读得懂,包括跡部自己也一样。
    听到身后空气流动的声音,他算准时间迅速地转身。一双想要恶作剧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对方摆出一个很滑稽的表情歪歪头傻笑,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为什么你好像每次都知道是我!”火红色头发的小松鼠不满道。忍足伸出手指点了下他的头:“因为现在会对我做这种事的同级生也就只有你而已了。”
    将这句话咀嚼个来回,向日岳人一跺脚跳起来扒上了忍足的衣襟,不满道:“你是不是拐着弯说我幼稚呢!!是不是是不是!”
    忍足佯装无奈地摊摊手又将他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我什么都没说哦。”
   “胡扯!你那分明就是……”
   “我说岳人啊,你来学生会室找我不会是——Atobe吩咐的吧?”慢条斯理地打断小动物的抱怨,忍足故意将大少爷的名字念得清晰无比,果然小动物眨了眨眼睛立刻就乖巧了,向日蹙起眉有点嫌恶地摇摇头。
   “这次不是Atobe哦!是凤拜托我的啦!让你快点去网球场呢!”   
   
   
Chapter5.

    一路听向日讲了个大概,其实并不是什么非要他出马不可的事,但是忍足还是没有放慢脚步。透过初等部网球场的铁丝网,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喜欢以睥睨的姿态俯视一切的阿波罗正站在靠近他的一侧,一手插在裤袋,下颚微扬,只从背影也看得出不高兴了。
   “所以说因为内藤随便接受外人的挑衅不仅输了比赛还受了伤这件事啊,按照规矩只能踢出网球部了吧!可是内藤却死不放弃,求过日吉凤见跡部不松口现在还跪在球场上呢……”
   
    已经完全掌握了事态的发展,忍足比个手势让聒噪不停地啮齿动物噤了声。他推开铁网门走了进去。
   “Atobe,我一直在找你,怎么在这呢?”严肃沉寂的气氛轻易就被忍足的轻松语气驱散了,跡部转过脸瞥他,眉间一动,显然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企图。忍足装疯卖傻地耸耸肩向他走过去,一边调侃道:“这不是内藤吗?脚踝受了伤还跪在地上,是想退部吗?”跪在地上的短发男孩立刻就紧张起来,仰起脸先是看看不置一词的跡部,又求救似的望向忍足:“忍足学长,我的伤真的不要紧,请不要让我退部拜托了!”
    忍足不太正经地将胳膊架在跡部肩上,歪着头摆摆手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和跡部虽然是你们学长,还没老到需要你行五体投地大礼的地步吧!哝,Atobe?”
    跡部仍在气头上,且不说受人挑衅随便应战丢了冰帝的脸,内藤受伤一事还惊动了理事会。忍足其实很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只是他更明白如果真的因为一时气急就强制内藤退部,那绝对不会是跡部想要的结果。从跡部默认了他插手此事就可以证明他的推论没有差错。他将下巴抵上搭在迹部肩膀的手臂,支过脸去有些死皮赖脸的样子:“好歹说句话嘛,Atobe?”
    跡部瞪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不理会忍足暗暗得意的模样,他沉声道:“先起来。”无法确认这句话是否代表被赦免的内藤又暗暗看向了忍足,后者则迅速丢给他一个“照做”的眼神。内藤微微一凛便由人搀扶着站了起来。跪了太久再起身难免踉跄,看清了扶他的人竟是已经升至高等部的宍户亮,内藤不禁又是一愣。
   “内藤,你的事现在还在理事会讨论。校外比赛还带伤回来,理事会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现在不光是丢了面子的问题,不要以为你跪了几刻钟就可以解决了。就算你现在求本大爷也没用,依照规矩,暂时禁止你参加网球部的任何活动。”
   “跡部学长!跡部学长!”内藤推开宍户和凤的搀扶,勉强走了两步就扑倒在地上。一直蹙眉不语的宍户也开了口:“跡部,不能再想想办法吗?”跡部眼底一道火光,宍户咬咬牙还想争取什么,看到忍足跟他使眼色,终是把语气降了几个高度。
   “跡部,这次事也不能完全怪内藤吧。”
   “那是怪我?”跡部高扬着下颔冷声问道,顿时球场里紧张的气氛又笼罩了回来。凤拽住宍户的衣袖暗暗摇头,日吉则始终硬着脸没有说过话。眼见一干人都战战兢兢低头不语,跡部别开脸疲惫地舒了口气,也不管还半倚在他身上的忍足抬腿转身就走。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忍足端立站好,收回了打从一开始就漫不经心的调调。看一眼几乎还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内藤,连一向正经八板的宍户都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忍足半转个身轻声念了句:“Keigo。”
    声音并不很大,已经走到门前的人身形不明显地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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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就在跡部(学生会)会长与理事会的不知名谈判中过去了。到了傍晚时分,偌大的校园里似乎只剩他一个人。忍足挥别了坐上自家轿车的凤,抱臂倚在校门口。凤长太郎是个看起来就像大孩子一样的人,至少在宍户眼中是那样。但事实上凤却是个极聪明的家伙,恐怕被他那张纯良无害的脸骗了的不止宍户一人吧。忍足无奈笑笑。

  “其实忍足前辈已经不必在这等了吧?跡部前辈不可能带回来其他的结果啊。”
  “哦?你倒是很放心啊。”
    凤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关上车门又降下车窗:“因为有先例嘛,不然我也不会想到叫忍足前辈过来了。”
  “先例?”反射性地问出声又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凤的意有所指。忍足微微一怔,摇摇头笑着跟凤道别。
    所谓的先例是指国三时全国大赛前宍户那件事,凤会急着找向日请他过来大概也是因为宍户很关心这件事的关系。忍足下意识地看向凤离开的方向,默默叹息一声。
   
  “你怎么还没走。”不远处传来他正在等待的王的声音,忍足很快回身冲对方笑笑。
  “在等你。”
    跡部不耐烦地扬起一边眉梢,轻哼一声又径自向前走去了。
  “我可警告你别再跟本大爷提那几人的名字。”
  “这么说来果然是解决了?”其实他倒真的不是很关心结果,也许是笃定了跡部一定会拿下吧。跡部半侧过脸又瞪了他一眼。
  “好意思说!宍户就罢了,凤因为宍户而有所偏颇也能理解。倒是你,你算是怎么回事啊?嗯?”忍足摊摊手一脸“我也是被迫的”表情,换来大少爷一个嫌弃的眼神。
  “嘛嘛,别生气了。就当是我一时心软好了,其实还不是因为Atobe你根本没有想开除他的意思啊。”跡部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直面忍足,后者则是微愣之后若无其事地笑笑。也不知跡部是想到了什么,居然就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忍足的说辞,只是继续走了几步偏又不甘心地低声补了句:“多管闲事。”忍足忍俊不禁地捂住嘴,收到跡部的怒视只得强忍住笑意,仿佛十分委屈。
  “我说Atobe,你是不是、其实挺高兴的?”
  “胡扯。”
  “哎,反驳的好快。”
  “你想说什么?嗯?”
  “没有啊,没想说什么。”
  “……你这家伙……”
  “哈哈……”


    隔天理事会的决议结果下来,内藤被置警告处分,其他一切无碍。
   
   

Chapter6.

    全校广播通报的警告处分自然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况且冰帝网球部又向来是荣耀的标志。习惯了每次听到校内通报都是“在XX赛场赢得了XX奖、XX奖”等等之类,忽然改为“管束不严,破坏纪律,有损冰帝名誉”等等的批评言论——虽然部内成员都觉得面上挂不太住,但同时又为仅止于这么一个警告处分的结果而大松了一口气。
    晨训结束后内藤便拄着单拐追上来叫住了漫步在人群后方的忍足。注意到他左脚脚踝已经裹上了厚厚的绷带,忍足上前一步在距离一米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架住他,帮他稳住身形:“伤还好吗?这几天都要注意啊。”
    他收回手。头发短的好像刺猬的内藤有点尴尬地笑笑,然后弯下腰尽全力鞠了个十分标准的躬。
   “非常非常感谢学长!”太过于诚恳的态度和毫不避讳别人眼光的大声道谢反而令忍足感到几分不自在,他将手插进裤袋摆出平时吊儿郎当的姿态好笑道:“内藤学弟你要谢的人应该是那一位才对吧,”忍足示意他看向不远处正和教导主任说着什么的人,“比起跡部,我可算什么都没做啊。无功不受禄哟!”
   “是学长太谦虚了!网球部的大家都知道,只有忍足学长才改变得了部长的决定的!我以为这次真的死了,要不是学长……”脑海里盘旋着内藤的前半句话,忍足总觉得这句话里有什么更为深远或是特别的含义。也许在内藤而言并没有什么,他却敏锐地觉察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视了。
   “只有我、能改变他的决定、吗?”他眯起眼睛不确定地看向另一个主角所在的地方。

    身材矮圆的教导主任正说得口沫横飞,从这个方位只看到跡部面无表情地仿佛正安静地接受训导。而与表面的平静相反的,那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正微微拳起,指尖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似乎是在默数节奏。那隐藏着不耐烦的小动作令忍足不禁轻笑出来,明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跡部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一道不满的视线很快地扫了过来,狼只好比个手势安抚表示自己错了。
    被干脆地晾在一旁的内藤条件反射地看向跡部时,那位王已经回到原本直立安静聆听训导的姿态去了。内藤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羡慕道:“就只有学长你能和那样的部长走得那么近了,我们都不敢逾矩啊。”
   “呵呵,跟跡部最近的应该是桦地吧。我和他也没有很亲近啊,私下里也不怎么联系的。”忍足全无所谓地随口说着,内藤却表现出对这句话十分惊讶的样子:“啊?不是吧!学长们那么有默契的,而且至今为止只有忍足学长你能叫跡部学长的名字啊!”
    ……

    人流完全散去的操场上,仿佛隔绝了除却风声的所有。自动屏蔽掉那个矮圆的身影,忍足打发走了内藤,径自站在原地端望着。他们相距二十米,那个即使“聆听”着训导也一如平常微仰着下巴站姿笔挺,却总显出一抹傲慢的阿波罗,在清晨一片黯淡的雾气中依然耀眼得像是能散发出光芒。
    于是他想起尼采的诗。
    “我是太阳,不知道索取,只知道给予”。
    但显然这句话是不适于用在那个人身上的。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这类人的家庭教育与这种无私奉献的信条所走的根本是完全相反的路线。比如从忍足身上体现出的价值观就是“以最小的损耗获取最长远的利益”,你看,甚至不是“最多的利益”。他相信跡部家的信条一定也是大同小异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人啊,他想要拥有的,必当是一览众山小的位置。每当他站在高处的时候,总会给人某一种错觉,仿佛只要这个人伸出一根手指命令道:“宇宙就应该是围着本大爷转的。”太阳系银河系河外星系就都会围着他运作起来。转也得转,不转也得转。——忍足忽然别开脸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眼看早自习的时间将到,教导主任瞥一眼手腕上的表还意犹未尽地不舍得离开。然后终于预备铃声响了,他才不得不挪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向办公楼走去。目送教导主任消失,跡部有些无奈又无语地摇头转身,忍足已经迎上前来。
   “他难得抓住个机会在你面前逞逞威风,这么短的时间自然是不嫌过瘾的吧。”两人并肩而行,完全不介意铃声已然响起又悄然结束了。
   “是他该庆幸本大爷根本懒得同他计较。”跡部翻了下眼睛,看起来有点孩子气,却又摆出成熟大人的派头。忍足笑笑:“嗨——嗨——”
   “不许笑。——从刚才就见你躲在一边偷笑,有什么好笑的,嗯?看本大爷被说教很高兴?”
   “哪能啊?是内藤来谢谢你的网开一面,见你那不方便就请我转达来的。顺便提到一件有趣的事。”
   “谢我?哼——是专程去谢你的吧!这种事干嘛还编个谎,本大爷还欠那一声谢么,嗯?”
   “呃……”忍足自认自己圆谎的本事一流,也敢笃定刚才这番话对任何一个人说都不会被怀疑。却没想到跡部连犹豫都没有就断定了真相。不过他完全没有迅速被揭穿的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欣喜淡淡地伏在身体里某个柔软的地方。

   “嘛,你就不好奇那件有趣的事?”跡部极为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回道:“你若是想说,还需要本大爷发问?”
   “哎哎,你这样好无趣啊,小景。偶尔也配合我一下啦。”故意用大阪口音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实在荒腔走板奇怪的可以,跡部也忍不住别开眼笑道:“你是小孩子吗,少在这丢人现眼了!”

    明媚的声音仿若冲破黎明的阳光温柔地铺洒在阿波罗殿下的侧脸,随着步伐跃动的发丝下忽隐忽现的泪痣怎么看怎么与这人相得益彰。那一刻忍足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宁和,就像获得了神祗的祝福,他忽然静下心露出了无比真实、又真心的表情。连他自己也未曾知道。

   “只有你看到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多笑笑的,小景。那样更适合你哦。”

    身影修长的两人先后停在了教学楼前的台阶上。


Chapter7.


   “只有你看到有什麽关系。──你应该多笑笑的,小景。那样更适合你哦。”

  身影修长的两人先後停在了教学楼前的台阶上。


  跡部缓缓侧过脸,明显有些意外的表情。蓝紫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似是疑惑,又有些迷茫,还有些别的什麽。忍足却是十分坦然地回望,他确信那一刹他心里没有任何曲曲折折的想法,他前一刻说出口的话也仅止於表达了自己真实的愿望而已。可惜他难得的诚恳却被跡部下意识地躲开了。王慢慢收回了探寻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本大爷不阻止你,你还叫上瘾了是不是。”并没有特别责怪的意思,虽然对於他的避重就轻稍嫌失落,但是忍足不急於去追讨:“有什麽关系,只有我这麽叫你不是很好吗?反正大家都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啊。”
  跡部微微挑起眉:“难道所谓‘有趣的事’,还是关於本大爷的?”
  忍足故作神秘地笑笑,跟著跡部沿著台阶继续向上走去:“是啊,内藤说大家都以为我们俩私下是十分要好的关系。──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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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节奏清晰坚定地渐行渐远。在中央楼梯的宽阔中央走廊上,他目送那个背影,并在他消失之前向相反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跡部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忍足想。他看著自己交沓迈出的足尖,原本些许愉悦的心情忽然就有了阴霾。浓雾中跡部的回答冷淡的分明没有指责的意思,却令他自觉仿佛是曾做了什麽不可原谅的事──并且那样的错误,无法弥补。而向来喜欢干脆地绕过麻烦的忍足,这一次,也不想再假装不记得。理由是他直觉到这一次如果继续重蹈覆辙,那麽他必然地将永远失去与跡部景吾可能的所有交集。

  转身之前跡部说:“近一步,退十步──是你的要好,还是本大爷的要好?”他那样地笑,轻仰著下颔,眯著双眼,用像在看一个笑话的表情凝视他。虽然淡漠,却扎扎实实地在忍足心里面埋下了一根刺一样尖锐的物体。他停下脚步。
  身後是极长极长的走廊,远远的那一头倒数第二扇门开启了,又关闭。他拾起遗落在大理石地面繁复花纹中的视线,转个身推开了等待自己的门。
  “Sorry,I‘m late。”展示一个绅士的微笑,然後在美女班主任欣赏的目光中坦然落座。窗边倒数第二个位子,只肖稍稍侧颜便可将冰帝的全能运动场尽收眼底。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转过楼脚直直穿透镜片刺入眼中,就像那一晚运动场中霍然亮起的聚光灯。

  那一端便是近一步,退十步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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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嗒。”被突然亮起的强光刺到,黑暗中的两人几乎同时抬手挡在了眼前。忍足手腕处夹著网球拍,手掌插在裤袋中,径直向独坐在看台的另一人走去。“天黑了就要开灯,这可是常识哦,部长大人。”迹部寥寥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连手肘分别支在双腿的坐姿都没有改变,他重新扬起下颔望向远方的某一点。
  对这种程度的无视早已习惯,忍足无奈笑笑坐在了他身边。

  因为输给了青学的超级新人,原本保养极好的蓝紫色头发现在短得几乎和宍户一般了。确实有些不习惯,但是正如王样的男人自己所言,这些丝毫无损他大爷的华丽形象。跡部原本就是很英俊的人,配上眼底那一抹精巧的泪痣,更可以用无关性别的“漂亮”来形容。顺著他的视线望过去,除了黑暗一片就是昏暗一片,东京的夜晚从很多年前就看不到星光了。忍足好笑道:“在那麽多的顶点里,你总得给别人留下一个、不能全部独揽吧。”
  跡部轻哼一声,终於侧过脸来斜睨著他应道:“你来,就是为了跟本大爷说这种无聊话?”
  “嘛。”忍足将球拍放在一边,摆出与跡部同样的姿势,对於无法轻松起来的气氛完全没有要破坏的意思。他说:“Atobe,网球场在运动场东南方向两百米。”
  “你想说什麽。”
  忍足不咸不淡地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可是你接受全国大赛‘附加入场券’的时候,我们全员都在这个运动场。”跡部的嘴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随即他转回脸闭上了眼睛。
  “没有任何闪躲地一决胜负,不是很好吗?是不是附加入场券,附加之後有没有赢、又有什麽关系。所有人──桦地、向日、芥川、宍户、凤、日吉,──包括我,”跡部没有任何动作,“在这一场战斗中,都尽了全力。如果你对尽了全力的自己不满意,就等於也否定了我们长久以来的努力。那不是你的本意吧?”
  “……你的说辞,实在是太老套了。”
  “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别的说辞,可以强制你原谅你自己。”他很仔细地注意著跡部的反应,不管是他眨动的眼,还是低头又仰起头的动作,半掩在喉咙的叹息。不得不承认除了那惯常的嚣张气焰,面前的跡部景吾依然是冷静的,理智的,又好像平静地一塌糊涂。
  “在这里,没有原谅不原谅的说法。”忍足在心里悄悄地雀跃了一下,这句答话已经代表了跡部是愿意同他说些什麽的态度,解开一道锁就缩短一道锁的距离。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可是你很明显的,把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本大爷懒得和你争论。”
  “那就我和你争好了。”
  “你是太闲了没事做吗?”
  “我是关心你。”
  “……”

  在两人相接的目光里,偌大的运动场空旷静谧。忍足的脸上没有半分揶揄挖苦的意味,甚至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藏在镜片後与发色一样深邃的眼透露出认真的威严,这亦是他极少示人的真实面目。果然跡部先别开了脸,他想,他现在真的是状态不佳了。不然跡部景吾是不会如此轻易就丧失斗志的。他不喜欢认输,在忍足所认识的所有人中,没有比跡部景吾更不喜欢认输的家夥了。而这个王一样的男人也确实,不曾输过。
  “不要浪费你的关心了,本大爷不需要。”
  “不要并不等於不需要,Atobe。”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平时没觉得你这麽聒噪啊,就是来说教本大爷的?”
  “你知道我不是。”
  如常的音量没有改变难以沟通的僵局,再度陷入一场沈默。忍足微微长出一口气,对於如此倔强的跡部他知道惟有更倔的方法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Atobe,网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没有一个人的成功,也不会有一个人的失败。如果你一定要责怪那就叫来所有人同罪,不然、就原谅自己。
  “还是说,承认失败的这一次,你没有勇气承担?”
  ……

  “我输了。本大爷输了。”
  “我们都输了。”
  “开什麽玩笑!你的安慰可真拙劣。”
  “不开玩笑。”

Chapter8.


   “不开玩笑。”他一把揽过他扣在自己肩膀,自然换来全力的排拒。
   “忍足你!”
   “嘘——Keigo。”跡部微微一怔,虽然没有继续挣扎,却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僵硬。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反射性地拒绝是忍足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也正如他所言,除了更加倔强的方式,他也无法另跡部解开心结。他的手指压在他短短的发中轻柔地梳弄,希望他能够慢慢地放松下来。

   “本大爷一定要杀了你——居然让我这么丢脸。”
    忍足偏偏头在他发顶轻轻一笑,又将他揽紧了些:“如果那样你就能原谅自己的话,我就随便你杀好了。”
   “……你就只会嘴上说说而已,白痴。”
   “呵呵。”
   “……笨蛋。”
   “你啊,不要总是一个人逞强。那样太累,不适合我们冰帝的王啊。”
   “……我没有。”
    似乎是倔强战术终于成功了,跡部已经懒得再挣扎也便由着他去了。感觉到他不再紧绷的姿势和呼吸,忍足也放松下来。空旷的体育场独亮一盏,孤单的的聚光灯下,他们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看起来居然无比和谐。莫名觉得心情很好,就算不去争论他也知道,这一次是他赢了。从手指梳揉的发间传来淡淡的玫瑰的香气,他毫无自觉的凑上前去。
   
   “……至少,只有我在的时候,就做最真实的自己吧。”
   “……”
***********************

    支着下颔的手猛然垂落,他如同从梦中惊醒。安静的课堂上这样的响动无疑会引来周围的视线,他随意的敷衍过去,没有寻常玩闹的心情。
    从遥远回忆里掉落出来的认知令他感到愧欠,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后悔的。他只道跡部是与他一样的人,防御过剩是与生俱来的潜意识。却忘了造成他如此难以亲近的罪魁祸首,他亦是其中之一。左手不自觉地搭上右肩,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一晚他将那人半强制地扣在自己肩膀的重量。他那时对他说的话也是绝对的真心实意,只是却没有及时地意识到,这样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自己,为何唯独对那个人,在那样的时间里给予了所有可能被接受的温柔。


    那句话之后他没有再收到任何回应。也许是那时候还太过年少,回到家冷静之后才觉得一切是这么不可思议。他对迹部所做出的举动若说只是单纯好心出于安慰,那么亲密的肢体动作未免多余。可是他当时真的没有任何想法,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再想起聚光灯下两人的身影,他不由得一愣。某种朦胧的认知令他哭笑不得,随即否认脑海里可能的真相,一句“如果他是女生,我一定就毫不犹豫了。”便将那一晚的一切一笑带过了。   
    他明白是那个夜晚与跡部分开之后的思考,确确实实地令他感到了某种不合常理的危机。正因为对危机的意识始终敏锐,所以只是隔天,他便替自己也替那个人,将那一晚不自觉出口的承诺全部淡出,之后驱除了。而在近两年之后的今天,之所以会重新提取那份记忆——也不过因为他深深地意识到了另外一种危机,并且这一次与前一次相较之下,似乎更让他感到害怕。
    当他回想到那时候的自己,确切地说是曾对那个人抱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时,巨大的窒息感重重的笼罩在他心上,一点一点压制着他的心脏,沉闷到快要不能呼吸。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笔。
    也许跡部今日的讽刺正是想起了那时的他呢?虽未可知,却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他没有对跡部洞悉人心的能力感到畏惧,而仅仅是想到:若跡部发现了他不着痕迹的退避,料想到他曾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荒谬假设,是否就足矣让那样一个人感受到了、无可消除的耻辱。
    但是跡部从来没有表现出来,那是毫不迟疑地包容吗?或者仅只是、隐忍了?

    直至看到他方才露出的那一抹讽刺却又、带了些决绝意味的笑容,忍足才逐渐明了,他的愚蠢让那样一个人做出了怎样的让步。又或者这样不着痕迹的妥协,才是那个人极致骄傲的表现吧。
   “伤害、到了……”——他低了头,紧紧地闭上眼睛。


****************************
    才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团火红色的松鼠硬拖着还在睡眠状态的绵羊从走廊另一边龙卷风似的跑过去——嘴巴里似乎还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忍足微微顿了下,刚要暗自庆幸还好没有撞上,就听到转角不远处传来惊叫的声音。
   “啊啊!……为什么好死不死地撞上跡部!都是慈郎你害的啦!”雷打不醒的睡眠状态没有被攻破的迹象,倒是向日自发自觉到一不小心说出的话隐含了多重可能会让那位王感到不愉快的含义。向日急忙噤了声,干巴巴地挤着眼睛笑,立刻蹲下身帮忙拾起周围散落的纸张文件。跡部别过脸微微叹了口气。
   “别捡了,先去上课。”
   “呃……可是这么多……”
   “上条老师的课你也敢迟到?嗯?”
   “哇啊!完了完了,这次被你害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啦!”向日不是很轻地拍了下卷毛脑袋,说完还不忘拽上绵羊边跑边念叨。
   “Atobe谢谢啦!——死人这样也能睡,我丢下你不管啦!……”仿佛对这种元气十足又吵又闹的场景十分无奈,跡部一边摇头一边弯下身,意外的,手指与另一只手相碰触到,他抬头,眼中一瞬间的惊讶很快被掩饰过去。

   “你不去上课吗?”
   “没关系,上条老师还是很好说话的。”直接忽略掉另一只手的手指瑟缩了一下的反应,忍足抿着嘴笑,拾起了那页文件。两边都镇定自若,跡部侧过脸拾取另一边的纸张,不屑道:“你的哄人技巧果真是男女通吃的啊。”
    忍足一怔,忽然一把握住了跡部相去不远的手。
   “做什么!放开!”
   “Keigo……”跡部猛地抬起头直直地迎视他,忍足动了动唇角,斟酌了几个来回才紧紧地扣住他欲要挣脱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蓝紫色的眸中蓦然亮过一簇,随即迅速地收回了被扣着的手,跡部看了他一眼,站起身。

    很厚重的一摞文件,两人各自抱在身前,静静地看着他起身,跡部的眼神充满了探寻的味道。忍足低声重复道:“对不起,Keigo。”



Chapter9.

    接受着跡部梭巡的视线,对于如此认真的检视不是不悦,而是难过。在跡部的凝视中,除了不信任,忍足还确实地抓住了另一种令他感到心痛的东西——是防备。
    非常非常坚不可摧的防备。
    正如忍足所言,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亲密到形影不离或可以稀松平常地接受肢体接触的过去。但同样的、至少国中的三年之中,他也从未被跡部如此特殊地对待过,好像认定了他会带给他不好的东西或经历一般。对之前种种的分析推断都只感到深重愧疚的忍足,在受到跡部如此反射条件下的“正当防卫”之后,他收获了远比愧疚更令他窒息的东西。
   “Kei……呃……”还没等他说出口跡部已经非常大方地将自己手中那一摞也丢给了忍足,手臂狠狠下沉,视线也被筑起的文件完全遮挡住,无法将要说的传达出去。听到脚步声忍足只得探头跟着往前走,好在会长办也没几步,跡部一边悠哉悠哉地用钥匙开着门,一边半真半假道:“你对不起本大爷的地方还少么?现在是说哪一出啊。”
    好容易将手中的山码齐安置好了,忍足笑笑也亦真亦假地回道:“那就当是全部好了。”
   “全部?道歉么?”跡部坐在皮椅中颇玩味地说道:“本大爷何时变得这么廉价,你一句道歉就打发了?”
    忍足笑起来:“这么说的话也是——看来我应该要先精心策划一个盛大的场面,然后更加郑重地道歉才对——你容我想想。”忍足竖起一根手指,表情审慎,微低着头做出深思状,惹得跡部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哎呀你先别笑嘛,我好不容易就要想到了,你笑得这么好看害我一下就忘光了!”跡部轻一声哼睨他一眼,讽刺道:“现在才跑来对本大爷献媚,会有用吗?不过,看在你这么认真考虑的份儿上,本大爷就好心期待一下你那所谓的‘盛大场面’好了。你慢慢想,不着急。”
   “呃……”被自己说的话埋进了坟墓之中这还是头一次,忍足愣了一下正要想补救的说辞,跡部以手背支着下颔,忽然又轻松地道:“本大爷这姑且不论,你再不去上课,恐怕是真会有大麻烦了——再好的理由也不能迟到半节课吧?”
    他看一眼腕表,与其说担心上条那的出勤率不如说是不想让注重纪律作风的跡部不高兴,他撇撇嘴:“……嗯,那我等下再来帮你处理这些文件。”
   “哼,这么快就祭出哀兵政策了?”
    忍足又转回头来:“这是不忍心把我们家小景累着,可不是道歉哦!一会儿见!”
   “谁是!混蛋你给我回来说清楚!”听不出是什么打在门上的声音,忍足靠着门轻轻一笑,又露出难以释怀的复杂神色。对于跡部佯装不知的反应,他并不觉得轻松。但转念想想,若是跡部坦然接受了,两人开诚布公一笑泯恩仇——那他反而也无法再进一步采取行动吧?他想要的不是单纯的原谅,而是成为真正意义上离他更近的人。总不能直接对他说,给自己个机会重来一次?即便非常自责,在看到跡部防备的表情时,内心也很煎熬,但忍足自认这种话他还说不出口。
    说到底,他会被跡部这样强烈的吸引,如此在意伤害到他的这件事,说不定正因为,他和他一样都是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吧。这样一想又能心平气和了,他做好要打长期战役的准备。忍足想,既然明确了目标,就算其间再曲折艰难他都是可以克服的男人。况且为了摘得高岭之花,不付出多一千倍的汗水怎么能行呢。而最重要的是,他想切实地为跡部做些什么。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其实上条老师真的不太好伺候啊,能迟到半个小时的理由——他也还没想好……   

    之前因为张罗蓝樱新开业的事而向学生会提出请辞,的确如跡部所言是个借口。虽然经营一家店是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与学生会的工作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冲突,但也并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所以说事实上他之所以会提出退职,只是因为这份工作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而已。再加上有事可做,就更不需要这个来填补时间。但是现在选择继续做这份工作的理由却令他感觉愉快,天公作美,时间也很赶巧——即将迎来的冰帝五十周年校庆对于学生会是件顶大的事,在这件事面前,其他一干事务都只能无条件让位。于是就在这个极好用的高帽下,作为外联部长的忍足以拉赞助的名义、几乎是半强迫地整日拖着身为会长的跡部到处跑。虽然有跡部财阀的名头,“拉赞助”根本上就是个幌子,但忍足还是乐得假戏真做。他想让跡部看到其他面的他,所以在安排和商议上还都下了些功夫。同时,也达到了“拉近”跡部的目的。想起来为了蓝樱而东奔西跑的日子实在是非常愉快的,而现在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一样。
    “热死了,这种鬼天气为什么本大爷还非得要陪你来见那些老家伙啊!”与藤本集团的老头儿吃过饭,顺利谈完,忍足直接拉着跡部回到了蓝樱。六月的东京已经热流四起,而大少爷不喜欢浑身的粘腻感。蓝樱的三楼有忍足的专属套间,装潢设计又都是跡部认可的,所以就近将人带回来——当然这都是表面原因。忍足准备好换洗的自己穿的T恤和浴衣一并递给跡部:“泡澡的话时间有点不够,等下要回会办吧?所以先去冲冲?”
    跡部似乎心动了一下,但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了,回学校再说吧。”
   “哎,这么说太伤我的心了吧!我这间套房是比不过学生会长的专属套房吗?”他硬是拉着跡部往浴间走。“喂,你……”忍足打开浴室的门,跡部愣住了。收到意料之中的反应,忍足不禁沾沾自喜:“你习惯用的牌子,味道,还有顶级的精油。虽然按摩浴缸今天是派不上用场了,不过这些可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哦。你确定要抛弃它们和我,回学校去吗?”忍足做出西子捧心的可怜状,故意搞得跡部眉间抽搐。
   “你知不知道一个一八零的男人还做这种动作实在是很恶……话说为什么是为我准备的?这又不是本大爷的地盘。”忍足又矜持起来了,一边端出纯良无害的笑容,一边把衣物递过去,可是跡部还是没有接。“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不用了……”他拧着眉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见忍足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想放弃,跡部终于怒了:“我说你啊,不是号称天才的吗?你觉得洗完澡只是穿上替换的‘外衣’就可以了吗!还是你要告诉本大爷,你连……连‘内衣’都替我准备了——啊?”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忍足几乎要喷笑出来,拉住瞪他一眼转身就走的跡部,他将人带衣服一起推进了浴间:“你忘了这里可是商业街?要什么买不到的。我很快就回来,你放心洗吧!”
   “喂!可是……你知道……size么……”跡部的声音越压越低,也没有像平常一样直视忍足。忍足非常坏心地故意以眼神衡量了某处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跡部顿时暴怒了:“你这个死色鬼,立刻马上给本大爷去死上一百次!”
   “哈哈哈……”虽然因为关了门没看到跡部烧红脸的模样,但是忍足只凭着想象就觉得那模样的他实在是非常可爱,可爱极了。于是就这么靠着脑内幻想,某狼自我满足了。
    在最近的商贸中心很顺利就买到了跡部喜欢的牌子,柜台小姐以为是常客非常热络地推销起当季的新品。婉拒困难的忍足最终祭出实话,说自己惯用的不是这个牌子,今次是替朋友来的。营业小姐只得悻悻然作罢。说起来跡部惯用的牌子忍足并未关注过,隐约记得好像是以前网球部部活结束的某次,跡部问宍户是不是新球拍不顺手,凤就自动对号入座了,原来是他送给宍户的球拍不是对方惯用的牌子。就是这么个契机,正在换衣服的几人又互相说到各自喜欢的牌子型号,还有其他习惯用的物件。也不过是寥寥几句而已,忍足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居然就这么记住了。但是若让他回想一下宍户惯用的牌子,他又犹豫了。
   “好像是Yonex?还是……”然后一边往回走一边觉得,一个人这样自己跟自己较真实在是很好笑。




Chapter10.

   “哟,这不是青学的部长大人么?”难能看见不可能翘课的男人出现在只能是翘课的日子,忍足观察了一会儿才确定这个从刚从花店出来的家伙真的是青学的手塚国光。
   “……忍足?”手塚穿着便装,还拿着张报纸,意图很明显。
   “诶?没记错的话青学应该是禁止校外打工的吧?会长大人。”因为心情不错,又有这么个机会揶揄“情敌”,自然不能放过。但忍足实在是低估了手塚,这位被抓的“现行犯”阁下没有任何不是“光明正大”的地方,就更别想他能露出“被抓包”的表情了。手塚非常普通地点个头继而说道:“我校的规定的确如此,有问题么?”
   “……”忍足被噎住了。他对手塚的印象基本都源于跡部,国中三年网球部宿敌青学的领导者,也是让跡部执着了三年的对象。能让那位大少爷认可到这个地步的男人没道理不引人注目,但是忍足却也从未特意关注过。唯一一次认真的观察,就是国三全国大赛时跡部和这个人的比赛了吧。确实那一场比赛,即便被形容为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也不为过。同样站在观众席上,忍足也深受其震撼,对于不惜牺牲了可说是一半性命的惯用手的手塚,在过往无数的嗤之以鼻中只有那一次,忍足觉得无话可说。
    可能在对网球的信仰上,跡部与这个人才是殊途同归。
   “我这天才也被你摆一道了,没想到你这个冷面男还挺厉害的嘛!明目张胆地公器私用啊!”
   “好说。我也一直不知道冰帝的天才是个自来熟。”
   “呃……虽说没怎么接触过,不过今天见到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也有普通人的一面,忽然觉得亲切了不少。”
   “那还真是谢谢了。”手塚无意客套寒暄,在忍足的下一话题开始之前,对方已经抬腿准备走人了。
   “喂喂,我说你,”忍足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肩,“至少听人把话说完啊!依我看,你选了这条商业街应该有三个理由吧?”手塚转过头,忍足嘿嘿一笑竖起手指:“一,不是学生常来的地段避免被发现;二,离青学和居所的距离都适中,不会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三,随时可以离职的临时工作。——没错吧?”
   “这是必然的吧。”还没来得及得意一小下,就被冰山上的碎块砸中了脑门,忍足郁闷了,不过很快又转换心情,颇有些挑衅地道:“是不是必然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的、能实现你全部条件的店我知道哟——而且时薪比你刚才找的这几家可要高多了。”手塚没有明显的动容,但就他停下了脚步这一项也知道他动心了。忍足立刻做出翻身咸鱼的了不起模样来,大力地拍拍手塚的肩,抿着嘴笑:“来来,乖乖拜托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拜托。”不知是不是被猜到他会这么说,手塚居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也没经过什么思考就干脆地“拜托”他了——反倒让忍足准备好的调侃的话全都只能吞回去。他干笑一下反诘道:“我说青学的学生会长大人,你敢不敢有点诚意?”
   “嗯。”手塚点个头,忍足正诧异,就听见对方低沉清冷的声音继续吐出了令他气结的话语:“那么,拜托你告诉我,冰帝的天才阁下。”
   “……”忍足顿时觉得要做网球部的部长说不定首要条件不是球技而是毒舌!没想到跡部和手塚居然在这方面也很像……深深地叹口气,忍忍足已经说不出话来,对着手塚摆出的笑脸有抽搐的迹象。但显然即便他要缴械投降了,对方却不会立刻鸣金收兵。两人身高明明相仿,却有种被俯视了的感觉,手塚淡道:“你是小孩儿吗?”忍足顿觉一口血……只能咽回去。
   “喂!我可是说真的,你当我在耍白痴啊!”
   “我没说不信你,别想多了。”
   “……”
   “走吧。”好像理所当然一般,手塚径自向前走,忍足藏了一肚子本该吐出来的血快走几步,小声咒骂:“Shit。”收到旁边的人一个轻蔑的眼神。天才摆出花一样怒放的笑脸,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是你逼我的。”没想到手塚居然笑了。
   “Oh,my baby。冰山居然融化了?什么情况?”为了表示惊讶,他还吹了声口哨。
    本以为手塚不会搭理的,不想对方居然露出很柔和的表情应道:“想到一个人而已。”说起来他总觉得今天遇到手塚有哪里不太协调,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忍足试探地问道:“该不会是不二吧?”手塚大方地点个头。
    虽然各校网球部都云集了不少怪咖,但是青学的手塚和不二简直堪称怪咖中的“双璧”。明明个性南辕北辙,连面部表情都是南北两极,但是两人却总是在一起,而且不管在谁看来都很和谐——这样才更显诡异。
   “我说手塚……虽说这是个人隐私,不过……那个,你和不二不会是那种……”纵然两个都是大男人,但似乎还是问得太过直白,忍足换了个说法继续道:“你不会是喜欢不二吧?——那种喜欢?”这心血来潮的问话明显出乎手塚的意料,在显出讶异的表情之后,手塚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向前走。
    关于“喜欢的人”这个话题,在单独的同性与同性之间算不得什么禁忌。普通来说,男人与男人在一起就讨论女人,反之亦然根本就是一种常态。但能够拿出来大肆讨论的通常不是认真的对象,所以就这一点而言,手塚的回答不用听也知道了。忍足愣在原地。
   “是。”果然是干脆简洁的答案,眼中亦没有任何迷茫。恐怕他之所以会沉吟了片刻才做出回应,也并非犹豫或胆怯,而是对回答对象的自己做出了评估,大概。其实,更可能是对不二的保护吧。看样子,自己是被判定为“可信任”的人了。忍足露出复杂的神情继而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是那种喜欢呢?感情好有好感,可以是很多种可能吧?”
    对一个不算相熟的人死缠烂打地问这种私人问题确实不是忍足的风格,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冷漠的地方,想必像手塚这样的聪明人一定早就看穿了。手塚颇玩味儿地盯着他审视了一会儿,居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忍足看看自己,他实在不觉得自身的哪里存在问题。
   “那个,是给跡部的?”
    他手中唯一的东西就是印有品牌标志的白色手提袋而已,虽然内容物不可能被透视,手塚的这一句问话却令他有种被完全看穿了的感觉。电光火石间忍足脑海中浮现了千百种谎言,但到开口的时候又变成老实的承认了。就算作对手塚信任的回礼,他不那么自然地笑笑:“怎么看出来的?”
   “能任意差遣你的人,不作他想。”
   “呃……”
    于是忍足对手塚的认识又多了一项。
    不自觉地从侧面观察起手塚,心里真是千头万绪。这个时代有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说只有像他这种权贵势的家庭出身的人才会有那么多顾忌。
    但是忍足越是观察越是觉得,大概那些都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理由。

   “话说,你刚才说我让你想起不二,难道我和他很像么?”虽然都被称为“天才”,但忍足可不认为那些外人的统称能够代表什么。
   “完全不像。”
   “……你这个人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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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塚是很干脆地签了合同书,即便忍足说不必他也还是一板一眼地照着店里的规矩绞了押金,提供了必要的证明。“那个人实在是个性认真的可怕啊”,这么想着他打开专属套间的门,喊了跡部的名字却没有听到回话,而浴间的灯还亮着,忍足吓坏了。
   “Keigo?Keigo!”他一边用力地拍门一边喊着:“你再不应声我要进去了哦?”
    打开门的忍足被眼前的人完全吓住了,跡部只穿着他的T恤,看到他瞬间别开脸:“都说你先别进来了!笨蛋!”
   “……”原来是忍足忘了自己在浴间装了特殊的隔音装置,只有外面的声音能传进去,里面的声音无法传出。这是两人一起选的物件,结果其强大的功能两个人都给忘了。忍足后知后觉地笑了,跡部的头发还湿着,不见平日的张扬,顺着脸颊颈项淌落的水珠蜿蜿蜒蜒,有种说不出的情愫。雾气氤氲的狭小浴间里,跡部的脸颊浮现薄薄的红,忍足竟看入迷了。
   “愣什么神啊白痴,还不快点把……你买的东西给我啊!”
   “呃……哦。”递过手袋顺手取下准备好的大毛巾,直接覆在跡部头上替他擦拭起来。跡部是一个精致到头发梢的人,对头发的保养也从不含糊,所以即便只是擦拭,忍足也很小心翼翼。
   “……你先别擦了。”跡部忽然出声,害忍足以为是不是弄疼他了,他低下头去找寻跡部的表情,发现对方的脸更红了。忍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应该先出去的,湿气太重了是不是不舒服了?”跡部以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了他好一会儿,弄得忍足心里都发起毛来,顷刻好看的眉一蹙,跡部斜着眼睛瞪视他:“忍足,你是在这儿跟本大爷装纯情么?你这样杵在我面前,要我怎么穿……衣服啊!?”
   “呃……”经跡部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气氛的微妙潮湿,忍足下意识地要往下看,被跡部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下巴。大少爷怒目而视地问道:“你还想看什么呢?”
   “哎小景,好疼……”自然是夸张的说法,忍足笑着哼唧道。跡部一怔急忙松开手,又大力地把他往外推去:“会疼才鬼了!少在这耍白痴了笨蛋!”浴间的门“哐”的一声合上了,他摸摸差点遇难的鼻尖。
   “呵呵。”
    靠在门边情不自禁地回想着方才跡部的神情,喜欢逗弄他大概是因为喜欢看到他那些生动的表情吧。不管怎样都觉得很可爱。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就像方才与手塚说起不二时、手塚脸上的表情一般。“耍白痴”什么的,不约而同的竟在一天里说了同样的话,放在平常这种巧合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此刻不过是想到这是他与跡部的巧合,居然就觉得是件值得他反复回味乐此不疲的事。
    不知不觉就想了很多,忍足换了个方位正面对着浴间的门等待里面的人。
    “怎么能确定就是那种喜欢?”他想起与手塚的对话。他一直不敢想是哪种喜欢,可是这一刻忽然就确定了。至于怎么确定的这个问题——忍足笑笑仰起头。难怪手塚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因为根本没有方法吧。
    只是确定,就是确定了——就是这么简单。他想,其实自己一定早就注意到了。

   “干嘛站在这儿?”
    他等的门终于开了,他等的人正站在暖色灯光的出口,露出可爱的疑惑的神情。忍足走上前去,重新接手了为他擦头发的工作。
   “Size,没错吧?”
   “……你给我去死……”
   “哈哈……小景好容易害羞啊。”
   “再附加一句,去死一百次!”
   “呵呵……”


Chapter11.


    “还烦心吗?”感觉到毛巾下的头颅微微一震,忍足让跡部坐在沙发中,自己蹲下来向上望着他。头发已经擦得半干,原本因为冲澡而泛着薄红的面颊也褪去了湿热,他捧起跡部的脸歉然地笑:“抱歉,我不知道藤本的董事有那个意思。如果事先知道的话,一定就不会硬拉着你来了。”因为学园祭的事务,忍足找上藤本集团的目的对方自然很明白,而且又因为是跡部家的产业,所以对方由集团董事之一出面他一开始也没有过多怀疑。结果席间才明白对方的“重视”,只因跡部与他同行罢了。
    其实只要稍微回想就能对上了,从电车上听到“藤本”这个名字的时候,跡部就在一瞬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但当时忍足只以为是他不适应电车里的拥挤而并未多想。
    虽然他自己平时也很少会选乘电车,尤其是人流高峰时,但对于从未乘过电车的跡部,忍足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体验。索性当他拉着跡部来到点票机前,跡部虽然看穿了他的想法却也并没有表示出难以接受。大概多少还是觉得满新鲜?看着在地铁站左右张望的跡部,就觉得自己做对了。然而忍足并未想到,虽然不是平时的上下班高峰期,却由于今天的东京都礼堂有个外贸展销会,而且还是最后一天的关系,导致满电车都是家庭主妇,已退休的中老年人,甚至还有不少中学生混迹其中。他们乘车时车内还算宽敞,乘客也不太多,然而没过几个站就慢慢拥挤起来了。在忍足给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让了座之后,跡部也马上站了起来。
   “抱歉小景,我忘了展销会的事,平常这个时间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你一定很不习惯吧?”将跡部护在身前,现在也只有车门前的栏杆处还稍微宽敞些了。每每被人碰触到就会不动声色地向里挪动的跡部,即使压抑着表情,看起来仍然明显的不自在。在听了忍足的话后,跡部似乎为了掩饰而稍微挺直了脊背,忍足却不自禁地笑了。跡部瞪了他一眼,转过脸一直看着车窗外。
   “还真是不可思议啊……”他幽幽地说着,忍足从好像镜子一般的车窗上寻找跡部的眼神,但是被避过了。他只当是跡部在害羞而已,于是更加缩小了“保护圈”,也别开脸笑了。跡部是一个一旦对什么东西专注或感到有兴趣,就会立刻从眼睛里散发出熠熠光彩的人。他自己大概没什么意识,但是忍足却已经发现过许多次。经过刚才眼神交汇的短暂尴尬之后,跡部一直专注于窗外,不知是不是从迅速后退的广告牌中发现了什么商机,他微微眯起眼,眼底的那一滴泪痣都好像能发出钻石的光芒来。
   
   “想什么呢!对着本大爷还能跑神,你果然是天才啊,嗯?”从并不遥远的回忆里回过神,凝视着面前正带不悦的俊美容颜,忍足心里臌胀着莫名的勇气,他越来越发现原来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这么这么地——
   “Keigo,喜欢你。”跡部睁大了眼睛,忍足重新捧起他的脸,笑着道:“我在想,我喜欢你这件事。”
    先是沉吟,之后跡部掀起半条眉毛用戏谑的语气道:“你确定,没有找错表白的对象?”忍足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微笑。然后跡部淡下眼,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无端端又发什么神经。”
   “……”
    其实在浴室门口等着他的时候忍足就想到了,他想要的这株高岭之花,就像喜马拉雅山上盛开的雪莲王。越是在寒冷的风雪中越能独立傲然地怒放的这株花,很难被折下收藏或豢养。所以第一次的告白收到这样的结果,虽然还是稍微感到了沮丧,但忍足并未气馁。他相信自己一定,总有一天能够令这个人敞开心扉——当然最好是只对他一人如此。

   “对了Keigo。”跡部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淡淡应一声。忍足一边在茶壶中加入几粒玫瑰花,一边继续道:“还有没有像藤本一样,只想拉着你相亲的老家伙们?”他可没打算因为这一次的不愉快就放弃与跡部单独相处的大好机会,但是为了避免再发生同样的不愉快,他要先做好功课才可以。
   “你觉得呢。——这几个月因为爷爷要开发装潢市场的关系,晚宴多到都安排不过来。那不入流的各公司高层心里怎么想的,还需要本大爷跟你分析么?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反正就算不在这里,其他场合也都少不了照面。无所谓了。”
   “……可是我想知道,那么多千金小姐名媛闺秀里,有没有你喜欢的——毕竟学园中的女孩儿你都拒绝了啊。”
   “哼,那种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的女人,要来何用?”
   “哈哈,人家好歹是女孩子嘛。当然不能像我一样啦!”其实敢在朋友的陪同下找跡部表白的女孩儿也是少之又少的,只要想到这个人的优秀之处,即便家世再好的大家小姐恐怕也会底气不足。可惜跡部最见不得扭扭捏捏,相比之下,说不定落落大方颇有些男孩子般豪气爽快的女孩儿更能让他多看几眼吧。
   “像你一样的?”对于跡部的冷声冷气只能干笑,忍足硬着头皮道:“像我一样的,你也不会多看两眼么?”跡部望着他,也笑了:“像你一样的本大爷就更加敬谢不敏了!”
   “这也太伤我的心了啊。那,我想我至少有权知道是为什么吧?”泡好的红茶双手奉上,跡部好整以暇端着手臂也不接,忍足学着金牌管家像模像样地道:“保加利亚精选粉玫瑰花茶,少爷请品尝看看。”跡部别开脸笑了一下,优雅地端过去。抿一口,似乎是挺满意的?湿润的薄唇妖娆地吐出几个字,忍足的脸却沉了。
   “我可不敢想象一个黑的像你一样的太妹来找本大爷告白——那简直是噩梦!”刷完忍足心情就整个舒畅了的跡部爽朗地笑出声,于是忍足的表情大起大落地终于找到了平衡点。非常柔和并且安稳地望着跡部飞扬的笑脸,忽然就觉得满足了。
   “哎,难道我也要像Machael Jackson一样去做个漂白什么的,重新来一遍?”
   “……省省吧还是,你要是变白了那就更可怕了!”
   “少爷你这样不行啊,也太难伺候了。那你说,你想要我怎么办?”
   “鬼才理你——快点换完衣服回学校了。先想想办公桌上堆的事儿才是正经的吧!”
   “嘛,有我这个天才助阵,放心吧。……话说,刚才在商业街碰到手塚了。”
   “哦?这种时间那家伙会在这里?”
   “是啊,你也想不到吧。他是来做什么的你就更猜不到了,要不要猜猜试试?”
   “无聊——那家伙不会为无意义的事翘课——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那我说了有没有什么好处?”
   “不说算了!懒得理你。”   
   “哎?小景好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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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家世还是优秀程度都是学园里万众瞩目的巨星,糟糕的是巨星的隐私往往像One piece一样能让人发狂般地追捧。今天one piece的内容是“衣服”——忍足会忍不住地去想他最近是不是和这个词杠上了?重点就在于穿这件衣服的人是跡部,但衣服的所有者却是忍足自己。——虽然帮跡部去买“衣服”这件事本身他是没有觉得不愉快,但是他当初可没想过如今要面对这样的场面啊……
   “喂喂侑士,你肯定知道那件T恤的主人吧?昨天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真是世界七大不解之谜啊,跡部明明是那么洁癖的人!像T恤这种贴身穿的东西……”红色头发的松鼠向日岳人坐在他对面的课桌上,够不到地面的双腿还不停晃荡着,完全就是一副八卦进行时的派头。忍足原本是打算直接告诉他那就是自己借给跡部的,然而再看一眼周围迅速聚拢的同窗们,顿时犹豫了。
   “……这种事就算我知道,也不能随便告诉你们吧……”其实让这些人都知道未必不是好事,但是忍足并不希望随便做出可能让跡部不高兴或者,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事。更何况,由这件T恤引发的这个风波完全是他“计算”之外的,如果一个不小心让一切都往难以预计的方向发展了,那就太糟了。
   “诶?这么说你果然是知道的!透露一点消息啦,给点提示也好啊!”忽然放大的向日的脸令他向后退,结果又撞上另一个闻风靠近的家伙。还没道歉,早濑就双手扣上他的肩阿沙力地道:“不用道歉了,只要你让我们知道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就算被撞个肋骨折断我也不会怨你的!所以——”仿佛什么暗藏的指令开关被开启了一样,齐刷刷的一圈眼睛都闪着光投向他的脸,而且——“拜托,氧气紧张请不要靠这么近!——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这群男人也跟着瞎起哄?”
   “才不止男生们,我们也很想知道跡部会长的事啊,只不过女生这边都不是忍足君的对手啦!所以只好外围围观咯!你可是希望之星啊,忍足君,就不要吊大家的胃口了,快说嘛!”
   “对啊对啊……”以副会长相川里美为首的女生们还当真在外围附和起来,忍足不得已只好使出美男计:“我说里美,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啊,我会伤心的……”
   “少来啦你,没一句真话。”相川捂着嘴笑:“就算是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我才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再说了,比起喜欢我,说你喜欢跡部的话我还比较能相信!”
   “为……为什么?”额角渗出薄薄的冷汗,他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应该不至于被看穿才对。
   “因为侑士你只喜欢美人儿啊!和跡部君相比的话,不管多少次我都甘拜下风!——”就算是瞎起哄也颇有气氛,相川拖长了音的自嘲加倍了揶揄的效果,男生女生都围着忍足笑起来。直到王君临天下的声音传来,众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相川,你好歹也是本大爷的副会长,怎么还没比就甘拜下风了?啊?——忍足,”跡部双手撑在教室门框上,笑得居心叵测:“T-shirt还给你,谢谢了。”
   “……”
   “咦?!——诶?!!哎!!!”静默之后爆发出轰鸣般的质疑声,忍足连忙起身快步走到跡部跟前,一手接过纸袋,一手拉着跡部往外走,还不忘顶住教室的门。
   “Atobe,你怎么来了?”



TBC
飞花一世一梦,自在千世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