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文] 【TF】没有白日的国度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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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清袖    时间: 2010-7-22 20:34     标题: 【TF】没有白日的国度

没有白日的国度



一步一步的走，左脚抬起来，右脚放下去。

潮湿的泥土沾染鞋袜，给膝盖带来更沉重的负担，然而只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左脚抬起来，右脚放下去。

已经这样走了多久，他已不大记得，努力地想了又想，时间连成一片，不再分明，这里是——没有白日的国度。

抬起头来，苍蓝的天空上，一轮不甚圆满的月皎洁得晃眼，月光泼洒在整片翠色的原野，干净却潮湿，那种潮湿从脚趾触碰到的湿漉漉的鞋袜一直延展到被夜露凝聚成绺的头发，甚至连眼睫，轻轻眨上一眨，都仿佛是湿润的刷刷过脸颊。

耳边细细的虫鸣若有若无的单薄声音，精疲力竭地飘过耳际，只剩袅袅余音在空气中发散开，同样湿润得好像用声波也能鼓出水泡，如同遍地可见的小型水洼。飞虫掠过水面，扬起淡淡涟漪，遇到微粒，柔软而光滑的褶皱，而后欢喜的舒平。

大片大片的银莲花铺满了整个原野，花瓣从胳膊上擦过，娇柔的颜色泛着荧光，优雅花茎高挑地摇晃，形成整片银色海洋，映着月色，一波一波涌动敲击暗蓝的空气，延绵直到遥远天际烧熔成艳丽尘埃。

如果……如果不是这么疲倦，该是多么美好——这没有白日的国度。

他的同行者坚定的前行，逆着月光的清瘦的影子几乎融化在空气里。

前方传来的脚步声扎实而稳定，他们踏碎了夜色的脚步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响亮的声音。

已经快要到极限，麻木的小腿仿佛已与膝盖脱节，疲惫的关臼像是瘦骨嶙峋的老马，随时都将跪倒将它的主人掀翻在地上。

用力的咬了咬牙，也许只是下一步，下一步就可以走出去，接近麻醉的欺骗。然而视野所及充斥了眼球的绚烂花朵堂皇地戳破谎言，它们无忧无虑地盛开，他甚至相信那里面说不定就居住着坠落凡尘的妖精。

脚下不经意踩到的一颗石子考验了发软的膝盖，他向前倒下去，手掌捋过柔软的长长的花茎，最后握住了微微隆起的花萼，花朵脱离枝干到了手心，细腻的花瓣颓败的散乱。

前面的人停住，回头，在他面前俯身：“还好么。”

“嗯。”他淡淡地笑了笑，奋力坐直身子，左手撑住重心，右手手掌摊开，深紫色的尸体静静卧在掌心，映得白皙的皮肤都是淡淡的苍蓝色。

“很美，不是么？”他仰头注视着那双暗色的瞳，慢慢的舒了眉眼，月光在他微微上挑的唇梢一个滑足，便坠进那深深浅浅的涟漪里。

男人宁静的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过他凝着夜露的头发，语气低平得几乎听不出是句赞美。

“不及你。”他说。

他眨了眨眼，唇角染上蜜色：“哎呀真是肉麻呢……”

顺着有力的扶持站起，斗篷下摆沾染上的细碎的泥泞再是拍打也无济于事。

“还能坚持么？”男人征询的看着他，一面转身把视线远远的投过去：“那有一棵树，我们到那里休息，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自己可以的。”把手从对方的掌心抽出来，他回答，将身子用力挺直了些，却禁不住微微摇晃了两下。

男人沉默着，转过身去继续前进，步伐细微地放慢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自觉中缩短。

为了避开草原中常见的沼泽，他们尽量避免走在一起，以免全军覆没的结局，而对方坚持走在前面的原因自是不必明说。

那个男人，有的时候理智得无情，然而有的时候却让人无法遏止的感动，

比如情侣之间通常应该说的那句话，他从来不曾说过，当初即便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也无法从那两片紧闭的薄唇中榨出那几个字来。

然而自从两个人孤立无援的处在这片广袤得让人绝望的平原，才明白那个男人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说话，几乎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一种下一刻就即将毁灭的深情在说话……

沉默却灭顶……

他望着他的背影，规律的前行，在迷蒙的雾气里单薄而模糊，只那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回荡，一下一下随着心窍的每一次鼓噪稳稳的踏下去，一响一响，异常扎实。

胸口慢慢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躁动着不断扭动着挠抓上来，他眯起眼睛，觉得窒息，张了张嘴想要呼喊然而声音用力地阻塞了喉咙，于是他向前跑过去，爆发一样的力量使得耳边卷过风声的同时似乎听见不堪重负的膝盖发出接近破碎的哀鸣。

他近乎冲撞的扑上他的背影，男人愕然的向前倾倒的同时转身抱住了他，两个人重重地倒在地表，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才止住势子，世界瞬间狭隘，高高的细长的银莲花茎密密麻麻的竖立，排山倒海似地把他们埋进去，恍若流动的月缺高高跃上花梢紧紧贴在妖蓝天幕白得冶艳。

如果这一刻落入沼泽也不在乎，他用力搂紧对方的身体，即使就这样被潮湿的泥泞包裹也不在乎，他听见男人胸膛里稳定的心跳，一下一下如同脚步声一样有条不紊的撞击，冰冷的体温伴着幸福感缓缓升高，被这样的幸福淹死也不在乎。

他听见男人用疑问的语调喊他的名字，低沉的金属音色轻微上挑，手臂稳定地环在腰际，潮湿而厚重的斗篷在他们中间混乱的纠缠。

他淡淡微笑，手臂紧捉住微温的实体让人满足。

他用冰凉的唇去熨对方微蹙的眉心，沿着挺秀的眉峰向下到狭长的眸，舌尖轻轻扫过微湿的眼睫，光滑的皮肤表面不易觉察的极细微的情热。

然后抬头向下落进男人安静的眸子，幽黑色映着模糊的星光，他笑，重新俯身，吻他的唇。

那平日看起来无比严肃线条刚硬的嘴唇柔软的迎上来，并不炽热但极致的绵长。

异常的安心，气息柔和的吞吐之间恍惚是要把灵魂都从纠缠着的嘴唇之中传递给对方。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从不恐惧，即使处在漫无边际的草原，即使日复一日看不见绚烂的阳光，即使生命悬于一线像是泼剌剌开遍了原野却一拔就会断裂的银莲花。

缓缓顺着男人脸上清俊的线条抚摸，指尖抚上脖颈跃动的血管，轻轻擦过去，肌肤生理性的战栗，他感到自己钻进了那表皮下的灵魂。

他微笑，在唇瓣微分的空隙呢喃：“你是我的。”他说，瞳孔里映着苍蓝色的天空。

他牵着男人的手穿过濡湿的斗篷覆盖上自己，笑得更甜，慢慢吐出舌尖扫过洁白的齿列，满意地看着对方眼底深处静静地开始燃烧，渐渐蔓延……

忽然施力的手掌让他微微呻吟了一声，头颅用力的后仰，小巧的喉结有了生命一样上下翻动了一下，然后感觉男人有力的臂膀几乎要将他的腰揽断一般紧紧拥抱着他转身，背部接触到潮湿的地表，松软的泥土柔软的包覆上来，身体连同意识全像是陷入了幽黑而深邃的沼泽，就这样不断陷下去……

对方的手穿过重重织物掌握了他，他促促的喘息，不自觉地摆动身体，如同在捞子里怎么也不肯老实的鱼。

情欲让体温升高，蓝得透明的天空和惨白的月亮投射在空荡荡的瞳孔，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意识全都攀爬在对方修长有力的指尖，每一个细微的揉搓，轻轻的撩动都让他想要尖叫。

他用力的按耐住弹跳起来逃走的冲动，左手指尖胡乱的陷进泥土里，右手随手一挥扯住了一束柔韧的花茎拉拽过来，柔白的瓣蕊擦过脸颊，融成一色的皎洁，凝结的露水侵蚀了皮肤，在滚热的肌肤表层很快被同化只差发出被蒸发的声响。

男人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沿着他的颈线慢慢亲吻，轻缓的动作和手指的速度完全反比，逼得他几乎崩溃，他发出近似于哭泣的哀鸣，抽出陷在地表的手指胡乱的抓住男人的肩膀，不耐烦地撕扯衣物，他渴求着更有力的拥抱，哪怕是摧残。

一片迷蒙里似乎听见男人淡淡的一声轻笑，牢固的体温骤然离开，他眨了眨眼睛勉强的睁开望着他，男人解下斗篷铺在地上，慢慢的把他抱起来放在上面，用一种近乎于折磨人的速度解他的衣服。

他望着他的眼睛，一贯严肃的眸子里被情欲的溪流洗刷出闪亮的光泽，微带笑意的眼享受似的欣赏他急躁的无助，他恨恨的看着他，却发现原来眼神表达也要耗费体力。

若即若离的爱抚漫长得几乎将他燃烧殆尽，他将他从一堆散落的衣物中间慢慢捞在怀里，如同从水中执起冰冷的月轮。触碰到对方赤裸的肌肤时他们同时叹息，绵长的呼吸一丝一扣的绞缠相锲，像他们的身体。

似乎只有这种时候，彼此相依为命的感情才能像突破混沌的锥子一样凸显出来，被充满露水的空气和汗水濡湿的肌肤彼此腻合，摩擦出致命的快感，他们用尽全力的拥抱着对方，几乎想要把另外一具身体牢牢地掐进自己的身体。

炽热在他的扭动中相互擦撞，他听见男人细细的抽气声，警告似的握住了他的腰。

他微微睁开眼睛微笑，手指从男人后颈的发尾中用力插进去，身子由腹至腰极缓慢地向前挺动，赤裸的胸膛腹部直到欲望的终点在对方身上丝绸一样流过，表情在月光下慑人的魅惑，奶白色的月光从瘦削的肩胛滑落，埋葬他们的纤细花朵似乎在他身后映出透明的翅膀。

他轻轻的笑出声音，向后用力的弯腰，尖尖的下颌一路向下全是浑然天成般流畅的曲线，玉一般凉，接近融化。

男人的声音含混地卡在嗓子里，手臂用力将他向上托起，落下的时候他发出一声急促的哀鸣，和对方的短短的低哼揉在一处。

他用力的由小腿到膝盖到腰到臂缠上男人精瘦的腰背，有力温暖的心跳贴着血液流淌，无法抑止的感动，双臂紧紧的在宽直笔挺的脊背合拢，仰起头用力的坐下去，呻吟声激越地从分开的唇瓣中窜出去的同时恍惚听见风的笑声。

好像要被劈开一样的疼痛，然而却觉得无比自由，似乎所有局促绝望和不安都随着喘息的吞吐湮没在嬉笑着的花丛里，成浪推涌的银莲花旖旎艳丽。


喘息渐渐平复，呼吸萤火般轻飘，脸伏在男人的肩窝里，他疲累得无法抬动指尖，男人的手指慢慢的从他的头发里顺过去，一下一下的直到发尾，略微粗糙的指腹掠过后颈，有一点痒。

视线上方仍然是无边无际的黑夜，风静静的从柔软的花萼中穿梭而过，植物摇曳着发出自然的声响，似乎每一朵花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生命的歌曲如此优美，充满生机，不断欢笑。

“你说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他闭着眼睛，耳朵贴上温热的胸口轻声问。

男人安抚的拍了拍他：“总有一天。”他说，平静而磐定。

“明天起我要和你走在一起。”他从他胸膛里抬头，视线抓住男人的深瞳，噙着笑的唇无比认真的眼神。

期待要在一起，即使死也要在一起。

生命的歌曲如此优美，无所畏惧，盘根错节的爱情。

男人叹息着喊他的名字，手臂用力将他拥紧。

他在属于自己的怀抱满意的笑，缓缓闭合的眼帘把整片烟蓝的夜空锁进去。

没有白日的国度，曙光挣脱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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