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文] [TF] 热天午后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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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eerbear    时间: 2013-9-30 23:47     标题: [TF] 热天午后

嗯想了想还是要丢上来，为了不把标题上的季节带到秋高气爽的10月去，为了在9月结束的尾巴上唤醒灵感君，为了好不容易等到的假期。
欢迎任何交流、指正或者板砖XD


[TF] 热天午后

随着GPS越来越接近目的地，车载温度计的指针右偏直指向华氏120度。窗户烫得像是要化到空气里。而驾驶座上的人衣着整齐，衬衫挺括，领口袖口服服帖帖，隐约可见的健硕肌肉显示出长期健身才有的好身材，执方向盘的双手骨节分明，无论粗看细看左看右看都称得上是个英俊的男人，美中不足是一幅好面相配上深色太阳镜，显得表情冷酷到单调，往周围空气里增添了不少适时的寒意。

几分钟前，手冢狂飙90码匆匆而过北美大陆海拔最低的死水盆地。除了湖泊干涸后留下的白色晶体，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生命的迹象，沙石沙丘中，近处所见长长的公路和枯黄的植物，视线放远则是光秃的山与戈壁，以及干净得没有一丝云际的天，天色湛蓝可以滴出碧波来，满满地映到心里，只因他想到的全是另一个人的眼睛。

时间指向中午一点，GPS机械化的女声提醒前方右转。隐约可见小镇的样子。放慢车速，眼看着温度计继续再右偏，手冢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

他身处的地方是死亡谷国家公园，距离赌城拉斯维加斯两至三小时的车程，相比之下，曾经的淘金捷径荒芜依旧，路边如星火燎原的点点芦花只生长在春季时节，一旦到当下这季漫长炎热的夏日里，温度更高，阳光更毒，十足的西部牛仔风。也许是长途旅行的新鲜感渗透在细胞里仍未减退，抑或加州的阳光就是明媚到令人迫不及待去做一些尽情尽兴的事。一天前手冢从洛杉矶出发前往赌城，高速公路飙车快意得很，被旅伴逮到机会顺手抓拍下不少特写并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说这是一路上冷静自持的手冢国光少有的脱缰照。更珍贵的定格在一个小时之后，那时他们刚在西部著名的快餐连锁‘进出’饱餐一顿，重新上车开足马力不到十分钟就招来了州警，原因很简单——忽略了限速标牌，超速。比罚单更尴尬的，是这是手冢人生中第一次交罚单，比与警察亲切交谈更幸运的，则是国际驾照不至于会扣分。自这次突发事件，他们每看到小镇或限速的标牌都变得格外遵守。手冢一直以来养成的好习惯，从旅伴安慰的口中，变成了一道“人生速度偶尔也要放慢”的心灵鸡汤。

而四小时前手冢难得晚起，朦胧中发现身侧并无前夜缠绵的气息，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对方看来已先行离开。便条纸上留下好看的字体和涂鸦：Have a nice day, bye~

要不是看到留言，手冢本应在驶往大峡谷的路上，幸而他适应心理落差的速度够快，细心思考整理出线索得够及时，在他高速转动大脑并收拾好心情的过程中，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行动。姓氏为不二的旅伴和手冢一样，终点站都是赌城，当他们越来越接近此行的倒数时光时，不二曾在一次卧谈中懒懒地提到死亡谷，言语里不禁让手冢联想到不二登上皮靴腰别双枪头戴牛仔帽的帅气掘金者模样。偏偏这位掘金者正抓着手冢好看的手指把玩，在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时撩拨般地一遍遍画圈。于是手冢握住对方的手，毫不客气地逼近那张离他近在咫尺的脸，压下身去再次感受对方的气息。用心回忆起来，对方提议那一刻睁开眼的表情确是极少见的，只怪当时所有的注意力全被那一抹湖蓝给吸引了去。

三小时后，手冢顺利熄火下车，不意外地被室外高温灼烧到每个细胞。该死，他再次暗暗漏了句粗口，思忖了半秒打开车门，取下前日在加油站随手买的牛仔帽戴上。小镇小得只有三家店铺，锁定目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快步推门而入，手冢顺手换下太阳镜夹到衬衣的上口袋，再架上日常眼镜。适应了室内光线的男人神色舒缓了些，径直找了张桌子，在取下牛仔帽后轻轻呼了口气。

心理上一旦从极致的紧绷进入哪怕稍微松驰的状态，漏吃早餐和匆匆奔波的疲惫感终于向手冢袭来，他不确定如何继续向目标靠近，但他确信他现在非常饥饿。餐馆木门上挂着的风铃声接连响起，陆续涌入好几批游玩的顾客，顿时就把空间给塞满了。好在服务员热情无比，加上手冢毕竟长得帅，到哪里都迎来注视探究的目光，很快就有人递上了菜单。

“先生，现在人多需要稍等，我建议先来杯饮品。”
“C餐。”细细看过菜单，手冢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另外请上招牌玛格丽特，谢谢。”
“好选择！”服务生穿着褪色的工作衬衫，望向手冢的眼神里带有些奇妙的打量神色，就好比是偶然翻到一本落了灰的杂志，结果封面上的亚裔人物就此3D般走到了现实中来。他比了个大拇指，疑迟地走向下一桌，“来了！是的，先生，薯条是我们的特色……一个A一个E……再加双份薯条。收到！”几分钟后，他快手快脚再次来到手冢面前并递上了酒杯：“你一定会喜欢。”

耐心等待的时间里，手冢发现餐馆的布置是典型的西部风格，粗犷坚韧，餐桌上印着的国家公园地图又很是实用。手冢把酒杯推过来摆在餐馆的位置上，将调味架移到公园北面入口，视隔壁桌子最远的边缘暂定为拉斯维加斯的坐标……他专注在桌上寻找定位，比划计算着几个地点间的距离，直到被响起的风铃声打断，才抬头无意识地看向门口。室外明晃晃的光在间隙中漏过来，隐隐照出进店时没有注意到的餐厅另一边，那里灯光昏暗，但手冢随便选的座位离得入口不远，顺着光线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恰巧能窥探到一二。吧台上稀稀落落堆着空酒杯，最里面除了有一张斯诺克桌台以外，隐约可见飞镖靶心和桌上足球。顺着关门前的最后一丝亮光往回收拢视线，手冢模糊留意到吧台边原来还有人，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白色衬衣，正枕着手把脸埋在臂弯里，像极了学生时代初次沾酒不知不觉就醉了的年轻人。

年少时总是什么都想尝试，自身对成人世界的好奇加上友人间的轻易拨动起哄，饮酒贪杯并非难以启齿的事情。对大部分人来说，无论是自斟啤酒，抑或好友共饮，第一口喝下的都不至于是像人生一样苦的酒，或淡或烈，或寡味或丰富，或引人添杯或从此转黑，慢慢地就在记忆的队伍中排到末尾去了。

就着杯口细碎的盐猛灌一记，手冢意外地尝出了一点特别的味道。这家店的招牌不似以往他喝过的那些鸡尾酒，整体颜色更通透，呈现出淡粉的色泽，味道根据餐牌上的描述应是混合了仙人掌汁，不想这沙漠中顽强生存的植物混合在咸咸的入口和辛辣的酒精中品尝起来居然格外甜美，颠覆了手冢固有的认知。他自己本身对植物算是小有涉猎，从祖父处学来的知识和周围人的熏陶就足以包含从盘栽到毒草的大跨度，更何况是身边有人从小时起就照料、收集并研究的仙人掌。这样想来，是仙人掌爱好者的话，就不难理解不二前来的原因，这款玛格丽特是死亡谷才有的特色，毋庸置疑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同时思考的事情层层叠加，手冢没有晃神，在服务生送上餐点时还举起了酒杯示意追加。
“先生，需要驾驶的话建议一杯即止。”看过太多客人，服务生好心提醒。
“谢谢。”手冢已经能确认目标的目的地就是这家店无误，但何时相遇仍是未知数，也许他们经历了错过，也许还需要耐心等待。相比掘金者，他的角色更似一个狩猎人，在西部荒凉的沙漠里等待不惧死亡远道拜访的来客，心中涌动的只有狩猎他，抓住他，以及带走他。

——可是为什么不选择等他回去？
饥饿感被一点一点填满时，迎面涌入手冢脑海的竟是疑问。旅伴之间分开旅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意趣盎然便相约同路，兴致不合则各自规划，往往还增加了聊天交流的谈资。有时亦会彼此迁就，甚至为了相伴而推翻先前酝酿许久的计划，那便是不知不觉越了线。难道是无论如何都要挤出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愿在看到壮丽美景时没有身边的这个人去见证，去分享，去拥抱？随着旅程走下去，手冢愈发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随即就有另一个困扰过无数人的问题在脑内跃起发出声音：高速公路一样长而曲折的人生中，会遇见并记挂多少个旅伴？当两人之间建立起了承诺和责任，新鲜感还能不能消退得慢些再慢些？

“一会搭个车？”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却是来自身后，紧接着有一只手轻拍手冢右肩。
那人的声音温润带有笑意。手冢回头一看，身后把衬衫袖子平整卷起露出健康裸麦色小臂的人正是先前趴在吧台那个不胜酒力的家伙，也是他此行的旅伴。

再平静不过地望向眼前因酒热而解开领口的人，手冢大大方方看了眼对方若隐若现的锁骨。亚洲人的骨架在大体格居多的西部显得更小巧，而那付柔韧的身躯下却是蕴含着极为澎湃的生命力和广阔的可能性。

大概注意到了手冢盯住自己裸露肌肤的眼神，不二扣上一颗，随即摊开手无所谓地笑笑，“前役网球国手为了公益事业都勇于献身了，这个世界告诉我们，没什么不能看的，关键在于你怎么想。”
“那你怎么想？”手冢顺口接上，向不二靠近一步。
“如果我说是备受打击不得不跑到一个离你远远的地方借酒消愁呢？”就在难忘地被州警逮住罚款之前，不二没有错过让手冢猛踩油门导致超速意外的真正推手——路边广告牌上手冢选手露背卖肉的全身相。相较于日本广告不远千里投放到太平洋的另一边，不二对于自己的旅伴会一改往日的保守作风更是没有心理准备，“你还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再说了，谁规定公益广告就非得露肉的……”
“既然如此，就不要刻意留下这么多线索让我知道。”
“有一点你肯定不知道，仙人掌玛格丽特，其实是这家店的隐藏菜单。”酒精带上的热度隐隐地在不二脸颊打上浅粉色，他眼神里有点涣散，视线仍然缠绕在手冢的身上，“特别吧~”
“你呢？”
“我可是更麻烦啊……”看到毫不犹豫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不二眼尖递上吧台上的签账单，心情很好地努努嘴：“小费另计的，你恐怕点不起。”言毕摇晃了一记靠到手冢身旁，却是用手比出一把抢的形状，潇洒地抵在手冢后腰作势打劫。
仿佛是真的被枪指着，手冢无奈地微举起右手，另一只手则在小费额度栏写下几个单词并潇洒签名，“罪恶的事应该到罪恶之城做。”
“可我想去的是天堂呢。”依旧有醉意的人不依不挠。
“做完就在天堂了。”手冢小声附在他耳边，“不过醉了的人，只能回家。”
不二嘴角扬起，看上去心情更好了，一边朝着手冢后腰戳戳戳推着他移动，一边要死不死地回应：“别忘了我们这都在终点站啦。”
“的确，不过终点和起点都在同一个车站。”手冢淡然回答。

也许是声音太响，周围三三两两有人啃着汉堡向这边瞧了一眼，见到多了一个人也不惊讶，反正两个男人罢了，便又转过眼往嘴里塞薯条，显然都不是关心网球的人。伙计忙来忙去仍然不停，所幸在冲进厨房前瞄见从早上进店就开始狂点仙人掌玛格丽特却很快趴下的客人终于有了买单的迹象，大笑着过来追加了一张长长的签账单。

手冢不动声色握住猎物戳在身后的手指，单手推开门，又马上因为热气扑面而来而举起牛仔帽打出长长的阴影。

眯眼看向骄阳，不二一手抵住手冢，一手抽出手冢胸前口袋的太阳镜，单手架起戴上。只是近视度数配在太阳镜上让人更晕，天旋地转间不二索性闭上眼，摸索着根据手冢的步伐调整。
“终点也是起点，人生同样如此？”不放过先前的话题，不二问到。
“除非想要的是永恒。”手冢步伐一停，想象着太阳般的永恒沉落进蓝色湖水中的波光粼粼，“不过沉重不适合你。”
“也许，我想要牛仔帽。”不二说，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头顶落下羽毛般轻柔的力道，便往前凑了凑轻快地提议，“我们回去一起喝一杯好不好？”
对于撒娇，手冢一向以行动来表示，下手滑过不二柔顺的发丝，语气到底还是温柔起来：“我不给没自制力的人搭车。”
“哦？散伙？”
“……”
“太狡猾了啊，热天午后再去搭车……”
“没什么不能忍让的，关键在于你是否付出。”
“呐呐，卖肉先生，别忘了我们是来加州结婚的。你已经是我的——”大概是在考虑措辞，不二顿了一下，“长期旅伴？”
“所以？”
“我并不觉得回赌城喝罪恶的酒做罪恶的事有什么问题^ ^”这下是认真地在讨好了。
“不二，未来还请多指教。”

疑问固然存在，但没有答案不妨慢慢体悟，未知太远不如活好当下。不论是相伴一程还是携手一生，只有踏出向前的步伐才有机会狩猎到结果，抓住有限时间里的广阔可能。死水尚且会留下发光的晶体，更何况是手冢看不透看不厌看不够的那抹蓝色？

发现被唤上名字的人怔了怔，食指向内弯曲松弛，手冢下意识去捏得紧些，心上却是一松又一痒，索性展开手去握住了对方整个右手，转身拥抱住身后的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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