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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文] [TF]醉笑陪君 6/8 更新至(7) TBC [打印本页]

作者: 淡蛋    时间: 2013-6-1 01:56     标题: [TF]醉笑陪君 6/8 更新至(7) TBC

本帖最后由 淡蛋 于 2013-6-9 02:10 编辑

醉笑陪君

1

当不二周助觉得自己的简历快要被对面那个责编翻烂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一脸火急火燎的模样。
“渡边君,刚才石田打电话来说是要请半天假,你现在赶快给我安排个靠谱的摄影来,十点的发布会就要赶不及了。”
然后,不二看着自己那份薄薄的简历终于被合上了,被叫做渡边的编辑推了推架在鼻梁的金丝眼镜,似乎有些苦恼,在思索半刻后开口说了和不二周助见面到现在的第二句话。
“你以前是负责电视台体育版场边摄影的?”
“嗯?”不二晃了晃脑袋,在听到体育版这三个字的时候大脑有点无可抗拒的短路,他想这大概是今天起得太晚没吃早餐的缘故。
“那你对体育新闻应该还算敏锐?”
“可以……这么说。”
对方沉吟片刻,把那份简历再次翻开,似乎是对其中一栏抱有疑问,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置疑对眼前这个年轻的求职者报以一个微笑,“那今天面试就这样吧,不知你现在能否随这位芝纱织小姐跑一趟,回来我们再谈谈具体的工作事项。器材等等她会带你去取。”
不二转过身,接着,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跳槽的决定了。

“不二君原来已经开始工作了啊?”
“嗯,毕业快两年了。”
“时间,跑起来还真的是不等人。那个时候,我也是刚进杂志社的实习生而已。天天跑来看你们比赛,还真是……”正在开车的纱织想起往昔,忍不住掩嘴笑起来,似乎近十年的光阴也未能淡了那时的点滴回忆。
“话说回来,今天去采访的主角可也是旧相识了。不二也听说了吧?手冢国光,他回来了。”
不二一如既往笑的随和,世界之小,有时真是超乎他的想象。
“嗯,晨间新闻说了,似乎从中学开始一直都话题不断。”
“是啊,现在,说是世界的手冢国光也不为过吧。这么说来,不二君当年也是实力深不可测的明日之星,怎么后来放弃了呢?”
“您夸张了,我啊,也就能摆弄摆弄那些镜头里的东西而已。现在怕是连球拍都握不好了。”
不二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决定认命。只是摄像而已,何况是在被称为日本网球救世主的那人五年来第一次在国内召开的记者招待会场,未必会有机会碰面的。
他在心底这样好好地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像平日的不二周助一样,把眼睛弯起来,看路边转瞬即逝的光影。

事实上,不二想过他们两个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在河村家餐馆举行的小型聚会,他可以一如既往地要很多芥末,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是不是还对那奇奇怪怪的亁汁有免疫力,但他觉得他可能不会再敢偷偷摸摸把自己的饮料杯和部长大人的对掉了。
那样虽然温情却会有些遗憾,所以被推翻。
也可能是在那个寄托了无数人梦想的青春学园,有人披着一身荣耀归来,在五十周年校庆的时候,到网球场边观看一场比赛,陪同的或许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新校长,可是他呢?以现在的不二周助看来,自己似乎不会被以任何形式邀请参加,顶多顶多也就是他去学校看正在做老师的裕太时正巧看到,远远的一眼。大概没有人再记得了,青春学园当时那名笑着打球的单打NO.2。
这怎么说都觉得自己有点可怜,所以也被弃置。
然后他想也许哪一天,他会被派去温布尔顿,看着这位日本网球的天之骄子登顶,不苟言笑的他那个时候大概也会有掩藏不住的喜悦爬上嘴角,不二周助想要抓住,那个人亲吻奖杯的瞬间。那样他至少可以一边吃着鲜草莓,要蘸奶油,然后笑着对周围的同僚们说,看呐,我就说了,那个手冢国光,也是会笑的。

事实上他们到的并不晚,不二提着一堆器材跟在纱织后面,接过工作人员分发给他的证件,看了许久,把它系在了摄影包的肩带上。
是了,很久以前,他设想过很多场景,但没想到现实会来的这么突兀。早晨他还在为自己的前程忐忑不安,一转眼,就拿到了那张能让他见到手冢国光的通行证。真是无常。
会场不大,和普通的记者会无异,一个大台子,有人提问,有人坐在上面回答,来来往往,虚虚实实,其实没有多少人会在意。而那些站在最前面的摄影师,多数时候要比搬文弄墨的人诚实许多。关于此,不二经常会有庆幸。
他并不觉得诚实会有多可贵,但没有人会喜欢欺骗。

不知谁的手肘无意间和他撞在一起,不二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神多时。各大媒体被指派到相应位置,不二之前在NHK工作时已经对这些相当熟悉,AERA的位置向来不会差,所以他只是把架好的器材往旁边挪了一下。周围的面孔很多都并不陌生,但他入行不久,所以还是礼貌地和旁边人打了招呼,有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不二的记忆不算最好,但看这个名字觉得熟悉,正想细问,被进来的工作人员打断了话茬。
所有程序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不二站在中间靠左的地方,正对面的是这次日本网球公开赛的主办方,手冢坐在他镜头的右手边,穿着米白的西服,系了领带,一身大概都是赞助商为他仔细打造的,却没有一点运动员的活力可言,一副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依旧不苟言笑,偶尔说几句话,然后继续毫不大意地审视在场的人。这些不二都想到了,他没想到的是,原先只是一张半侧的脸,在他按下快门的时候,却偏过头来似乎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那种表情转瞬即逝,不二看的不真切。
如果没有三脚架,这张照片大概就废了。不二周助如是想。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废柴一颗。

走出会场的时候,不二已经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接起电话就是有气无力的一句,“你好……”拖长音。迹部景吾笑笑,问他是不是又睡懒觉。
这次不二来了精神,自己好不容易为了想要摆脱无业游民的状态早起一回,还被这般嘲笑,甚是不甘。于是,先敲一顿再说。
“你也知道现在不早了,那如果这个电话不是要请我吃饭的话,就实在不好意思了。”
电话那头的迹部先生显然没料到这厮起床气比起当年越发张狂,想了想,决定先不和没睡醒的人一般见识,讲正事。
“不二周助,前些日子本大爷问你要的材料你就算是懒得跑我办公室一趟也应该有时间去邮局填一下收件人姓名地址和电话吧?就那么几个字有这么难么?”
不二这才想起来,上周末的时候,似乎迹部确实有给他打过电话来着,然后,他把这件事记下来贴在了家里的电话机上,再然后,没有人再打过那个座机,于是,忘了。
他想的正出神,突然有汽车嘀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车库出口,司机正探出头想要说什么,不二连忙鞠躬道了歉。把路让出来。
骄傲如迹部先生,事实上也是第一次听到不二周助说对不起。一时有些百转千回。分手也说的那么干净利落的人,怎么为了这个就和自己道起歉来。看来真的是生疏了。
不二也在反省,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疏忽了别人的好意,于是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一起吃个饭吧。”
一拍即合,正合饿了这大半天的不二周助的意。

2

迹部和不二的恋情,开始得悄无声息。
事实上,那天不二周助只说了一句话而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迹部景吾就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了他的学校门口。
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因为不二由美子在餐厅偶遇迹部的时候和他开玩笑说自己的弟弟到了大学也没见认真谈过一次恋爱,不知道会不会是性冷淡。
说实话,迹部觉得这世界上大概不会再有姐姐这么在外人面前开自己弟弟的玩笑了。但后来,他在朋友的摄影展上遇到了不二周助,一个人,十分安静,偶尔会在某一张照片前驻足几分钟,脸上挂着和以前一样的笑容。迹部对摄影不太懂,但他觉得,那样的不二像是在细听谁的倾诉。
有那么温柔表情的人,怎会没有人爱呢?迹部就是突然间觉得好奇罢了。
所以当他在停车场外再次看到一个人站着等公交的不二的时候,迹部邀请他一起出去喝杯茶。
不是惯常的咖啡,迹部只是觉得,不二应该是喜欢喝茶的。
那天迹部问不二,一个人看影展那么孤独,需不需要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
不二在安静地听完迹部的话以后,思考了片刻,有些抱歉地笑笑,“对不起,但我不喜欢女人。”
迹部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而在他抬头看他的那一刻,不二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睛,不知为什么,闪着金色的光芒。迹部到现在也还是觉得,一定是那天的窗外,阳光太好,自己逆光而坐,对面的人莫名让他想起了那个孤独的纳西瑟斯。
“那么,就和本大爷谈一次试试好了。”
说的那么自然,连迹部自己都被吓一跳。
不二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捧起那个小小的紫砂杯,喝了一口茶。
好像又是思考以后的决定,他说,“那,其实我泡的茶不比她们差。”

这之后不久,不二便从学校的宿舍搬出来,在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不带车位,所以每次迹部都得把车停在另一个街区,然后步行到不二家楼下。
在那条迹部走了上百遍的路上,有那么一家寿喜烧店,规模不大,但天天有人排队,从第一天路过起,迹部就想和不二一起去吃一次,可不知为什么,每次两人出去吃饭的时候,总也因为不一样的原因错过了那里。有时是迹部工作太忙忘记了吃饭,不二会带了外卖去他公司找他,有时是因为不二说他不想出门,然后两个人随随便便用拉面对付。

迹部从来没想到过,第一次来这家店会是在这样一个平白无奇的午后。他不用坐公交,所以要早到一点点,不二进门的时候,迹部正在门口看菜单。
“抱歉来晚了,我回去取了材料来的。”秋风不怎么温柔,不二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他用手理了理,发现迹部提着菜单正对他,样子很傻,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不去里面坐下看。”
“哦,就是想在这等会儿。”合上菜单,迹部也对不二笑笑,“其实本大爷也刚来不久。”
人前的迹部景吾是永远以大爷自称的傲慢无礼的家伙,在不二面前,他也时常这样。只不过他用上大爷这词的时候,不二觉得,往往是为了掩饰尴尬。
虽然一直有保持联系,但两个人真正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已经时隔一年多,上一次是由美子的订婚礼,他们碰过一次杯,彼此寒暄了几句。
看着一壶清水被倒入刚才烧过牛肉的汤汁里,不二突然说,他其实一直都想来吃这家寿喜烧。
迹部的表情没有多大变换,只是扶着下巴摇了摇头,“这么不华丽的料理,也只有你说了本大爷才肯出来作陪的。”
然后在等火锅烧开的过程中,迹部拆开了不二刚给他的那份材料包。
那个人说,里面有张照片是要给他的。
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一份简历还有十几张片子。迹部一张一张翻过去,他从不知道,那个喜欢把自己关在暗室里冲洗照片的不二竟然去过那么多的地方。
他,把一个日本变成了几张薄薄的相纸,相纸里面几个人,几座庙还有山山水水。其中有一个人,站在有些窄小的客厅,以厨房为背景,嘴巴微张,没有在笑。
那个人是迹部景吾。
“上周发现一卷旧胶卷,就洗了出来。”
不二记得那是他为迹部拍过的唯一一张照片。
“我会替你把这些交给筱山先生的”
“嗯,谢谢小景。”不二把锅里的豆腐捞出来一块放到迹部碗里,“尝尝看,不华丽但是味道不错。”
迹部的筷子停在碗边,一时没有动作。
他又看到了那个他认识的不二周助。会对所有人轻轻微笑的人。
可是那个可以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冲印室里一天一夜的不二,迹部还是觉得那么陌生。

不二爱那些照片上的人,胜过爱自己。这是迹部在和不二交往半年之后的感觉。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也没办法去为此生气。
然后在不是任何纪念日的某一天,迹部抱着那台样子有些笨重的哈苏来送给不二。他说,那是他小时候祖父送给他的礼物。刚收到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可渐渐他发现自己看不懂,藏在镜头后面的那个世界,究竟和现实有什么不同。这就像是一根刺,一直卡在迹部心上,然后这个相机就被他弃置不顾了。
不二就是在那天对迹部说的分手。
那时的迹部没法看到自己的表情,也许有不甘,因为不二当时脸上的云淡风轻,但他又真的在心里感激过,不二周助的善解人意。
好聚好散,是所有恋人都期望的最坏结局。
临走之前,不二用迹部送给他的哈苏为迹部照了一张相,他说这只是为了纪念。

“不二周助,有时我觉得这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任何事物能够左右你的情绪。”
迹部的转变来得突然,他眼角的泪痣让不二徒然生出些愧疚来。所以他慢慢把目光转向窗外,不再看他。
迹部不知道,不二他自己也常会有困惑不甘,有时他只是没那么好奇,置若罔闻不过也是因为无能为力。

在和迹部用过午餐后不二又回了趟杂志社,上午给他面试的渡边问他,为什么要从电子媒体转到纸媒来工作。
不二实话实说,他是为了接触更多的社会层面,在NHK的工作太过专注于一块地方,这不是他想要的。不二想要一个不怎么喧嚣的世界,而在这之前,他接触最多的也不过是一些赛事的直播转播,完全不同于他在毕业前对自己未来的规划。
他想起中学时那个人问他为什么喜欢摄影,不二笑说他记性不好,想要用相机帮着记住些东西罢了。那时他也以为自己对网球的热情要比想象中的更高。殊不知一切只是源于那个让他不停追逐的目标。
之后,手冢国光远赴德国,不二在那年秋天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力不从心,他没来得及多问一句话,那个他追逐了整整三年的背影就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不二周助,从小就是个骄傲到输了也只会笑着流泪的人。而那一次,他甚至都没敢睁开眼来目送那个击败自己的人离开。

3

接到大石电话的时候,不二正在电脑前修今天记者会上的照片。
“你好,请问是不二君吗?”
这一天,所有的事情都有些出乎意料,所以这个电话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是,大石,我一直都没换过号码。”不二把手机听筒调成攻放模式放在桌上,然后继续做手上的活。
“啊,那太好了,不二啊,我在想我们要不要聚一次会,所以就打来给你了。”
因为长久未曾见面,大石的语调有些生疏。不二可以听见电话那头有些不安的摩擦声,但不确定是什么。
“没问题啊,这种事情我是担待不来的,果然还是得大石君你来组织。”
“哪里的话,我……哦,对,手冢回来了你知道吧?”
大石并没有注意到电话那头不二的沉默,只是继续问,“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不二正在看今天记者会上,手冢回过头时自己拍下的照片,一个清浅的笑容落在那人脸上,有些格格不入。周围的灯光太亮,他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想要把一切还原到最真实的模样。
“很难。”
“嗯?是啊,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手冢部长了,大忙人一个。确实有点……”大石以为不二是指他要联系手冢的事,想到手冢现在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不禁有些感慨。
“啊,对不起,刚才在忙工作,你是说手冢的联系方式么?”他在这时候瞥见被自己扔到一旁的那张名片,终于想起来今天那个有些面熟却又叫不上名字的人,是手冢现在的网球经纪。
“对啊,你知道的,手冢去了德国以后就一直很少有联系,我大概只有他的一个电子邮箱,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大石,你知道越前奈奈子吧?他现在似乎是手冢的经纪人,我这儿也只有她的联系方式了,不知能不能帮上你。”
“啊,那太好了。你是说那个越前的亲戚吗?原来她竟然做了手冢的经纪人?”
“是啊,世界真是小。”
不二在这时候听见电话那头隐约有人声在催促,似乎是厨房有什么东西烧开了。然后大石秀一郎说,“抱歉不二,你等我一下。”
不二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大石放下话筒后急急忙忙冲进厨房的样子。
“抱歉,去拿了纸笔,可以把越前小姐的电话给我吗?”
他笑了笑,拿着名片报出了那一串数字,然后突然想要恶作剧一次。等着大石把号码又重复一遍之后,不二问:“英二现在还好吧?”
初中时候留着鸡蛋头一被调戏就会脸红的大石君倒也不似从前那般脸皮薄了,短暂的尴尬过后就立刻镇定下来,“嗯,还是那样,你有看到过吧,他出演的电视剧。”
不二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的戳中要害,愣了片刻,恍惚间想起了几天前自己被朋友拉去那间圈子里有名的酒吧,看见舞池中英二像猫一样柔软的身段,突然有些头疼。
“是,也是好久没见了,之前代同事去片场的时候见过,这一次我可要抓紧机会让他给我签名才行。”
两个人很快挂了电话,不二的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上,他需要选几张照片打包,鼠标在那张不怎么明显的笑脸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他站起来拿着空杯去厨房给自己倒了酒,工作是下周正式开始,不二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才行,要不然这黑眼圈怕是要更难消掉了。

手机铃响的时候,手冢正在厨房切洋葱。
他默默看了看一旁的锅,还没沸,里面正冒着细小的水泡,决定把边上这些菜都切完以后再去回电话。
然后,这一决定就一直等到他煮好意面,吃完,洗好锅,把碗放进洗碗机之后才算得到兑现。
拨通的时候,那一头传来意料之中有些力不从心的叹气,然后越前奈奈子用略显疲惫的声音告诉他这几天都有哪些活动安排。手冢一边听一边在心中思量,就这样,长长一串活动被他拒绝了三分之二。
奈奈子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把她觉得重要的活动再强调一遍,手冢想了想,就又多接受了一场慈善晚会。
这是她惯常的工作模式。奈奈子时常觉得,手冢国光这人很难相处,然后当有人问起她的工作时,她又觉得手冢那不冷不热却永远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让她无从责备。她不是很清楚手冢在中学时的样子,虽然在越前口中的他是一个处事严谨性格却温和的好部长,但对于后面一点,奈奈子始终坚持保留意见。
因为正式行程终于有了眉目而放松下来被无限延伸出去的思维在想到中学的时候戛然而止,她想起来前天晚上接到的电话,虽然觉得是个多半会被拒绝的无聊邀请,但还是试着说了。
“手冢君,你中学网球部的同学想要组织聚餐,问你是否有空。”
“他叫什么名字?”手冢很快地问出口,连通常情况下碰到意料之外的事情后下意识地皱眉都未来得及。
“是叫做大石,大石秀一郎。”
电话里是一阵沉默,奈奈子觉得大概是没戏了,正准备用笔划去被潦草地写在一边的“中学网球部聚餐”字样的时候,却听到手冢不疾不徐地问,“时间呢?”
她有些惊讶,通常情况下,手冢是个对社交活动十分厌恶的人,但她还是很快地作出回答,“对方说因为是想拜托你去参加,所以时间由部长来定。”
部长一词在被封尘这么些年之后又被提及实在有些微妙,他想过,在回来以后要去见一下那些少年时代的友人,但没有想过自从上次记者会上见到台底下抱着相机的不二之后,紧接着的这么正式的见面竟会来得这么快。
因为原本的行程表被划去大半,时间很容易就被确定下来,那一头奈奈子已经不再腹诽,只问手冢,是需要她来通知大石秀一郎时间还是由手冢亲自联系。
她开始理解了,龙马所说的那个部长的形象,大概是谁都替代不了的,就算是对于手冢自己,那也是一样。
所以还未等到手冢回答,她就说,“大石君的电话我过会儿会发给你,明天的晚餐会不要忘了正装出席。”
挂断电话后,很快就有短信传来,他飞快地看了屏幕一眼,然后按了关机键。
一个人呆着的客厅这时候莫名显得空荡,手冢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在呆了片刻之后终于站起身来去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烟然后上楼。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午睡是什么时候了。
很久以前,他刚去德国,那些日子里除去训练他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在公寓度过的。那个时候手冢国光还未真正出名,只是每天坚持出去跑步,参加训练,很晚回到家。如果有休息日,他就一个人在家做饭,在午后泡一壶红茶,然后到床上睡一觉,起来的时候看着壶座里隐约快要熄灭的烛火,觉得自己的路漫长的简直没有尽头。那个时候,他只能用训练带来的疲劳来让自己忘却现实的孤独,而现在,他才明白过来,没有比那时更好的生活了,那时的他一个人不离不弃地热恋着网球,没有人能够进来打扰。
书房的窗没有关严,手冢躺在摇椅中间一时爬不起来,又懒得多花一分力气。一转头,在伸手可及的铁艺花架下层,他看到一条叠放整齐的毛毯。
因为刚回日本,时间多少有些匆忙,新居的物件都是拜托奈奈子为他置办的。非常舒适的排布,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确实细密到让手冢有些羡慕。
他够到那条毯子,盖到肩膀裹好,睡意终于再止不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4

一踏进办公室就听见里面纱织小姐的大嗓门。不二还背着摄像包,本想去器材室先把东西放下,无奈对到一个眼神,只得先转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有同事上来好心地解释,“东京摄影记者协会这次主办的那个解决世界各地二战贻害的慈善捐款晚会本来没有多少社会名流参加的,可是现在拿到的名单变成了这份。”说着递给不二一份传真,果然上面的名字每一个都有十足分量。
东京摄影记协本来就和杂志社有很多合作,这样的晚宴不二可不相信AERA会缺席,所以更加不解,又用探寻的目光去看纱织。
终于冷静下来的女记者苦着脸道出了缘由.她本约了今天下午对手冢国光进行一个专题访问,配合上次记者会的新闻在下期杂志做个对日本网球界前瞻的专题。现在手冢的经纪人突然通知说专访取消了,因为临时接下了晚上的慈善晚会,时间可能会来不及,尽管自己磨破了嘴皮,对方还是用甜甜软软的声音把她拒绝了。
不二仔细看了下那份名单,果然有手冢国光的名字,“也许能够在晚会开始前找一个休息室临时安排一次专访呢。”
“这个我当然也提了,可是场地毕竟是别人赞助的,现在去联系恐怕还未来得及传达到就已经天黑了。”
“我有朋友认识赞助商,也许可以商量一下呢。”
不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很想去看一下,也许是为了那些摄影界的大神级人物,也许是为了那个专访,谁知道呢。而这个晚会的举办地,又那么巧是迹部的办公楼里那个大得离谱的宴会厅。顺水推舟的事情。
这时候,听到对话的同事已经不约而同地朝这边看过来,有人过来拍拍不二的肩,“不二君年纪轻轻原来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啊?能动摇那个传说中傲慢得没边的迹部景吾。”
不二笑笑,他本想为迹部辩护几句,话快出口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合理的立场,于是改口,“中学时候一起参加过比赛。”
刚才被噩耗冲昏头脑的芝纱织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来,那个时候冰帝中学那整齐得像事先排练过一样的口号。
“对啊,我都忘了,那个时候迹部景吾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呢。不二君有和他打过比赛吗?”
“很可惜没有,那次是我们部长出马。”
“哦,是这样啊?以前的事看来真是记不清了。年岁果然不饶人啊……”
“嗯,是太久了。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不二陪着笑笑,然后掏出手机说自己现在就去联系看看。芝一叠声说了好几个谢谢,末了还补充一句,如果不行也没关系,总之麻烦不二君了。
拨通电话的时候,不二有些恍惚,想到刚才的对话,有些无奈自嘲地对镜子里的人摇摇头。
出乎意料的是迹部说他正打算让不二今晚过去参加这个晚会,说是要介绍人给不二认识。
“我和同事采访结束了就来找你。”
“那你记得给本大爷把电话铃声开出来,到时候别又拿静音什么的理由一个人先开溜。”
“不会不会,这次迹部大爷您赏脸,我却之不恭。”
玩笑话说完了,不二正打算推说自己要回去工作,那头迹部突然又开口,语调有些严肃,“不二啊,以后不要每次都只替别人考虑事情,偶尔也想想你自己知道吗?”
“卖个人情嘛,这样作为新职员更容易站稳脚跟不是吗?”这样的话说出口连不二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曾经那种骄傲的的模样已经几乎不可寻了,现在不过是站在这里等着下班上班日复一日,等着发过薪水之后出去犒劳自己。仅此而已。
迹部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惊,本想质问不二,他是什么时候变成的这个样子,可是转念又想起以前不二总笑他,说他迹部景吾是站在顶端压榨劳动人民剩余价值不知人间疾苦的大资本家,一时也觉无力。
“不二周助,本大爷说了你能成功那就一定成。”
这话听起来那么空,说话的人和听到的人都只能苦笑。
“迹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要的何止这些。你的,我的,我们再辉煌骄傲的过去也不过只是别人世界里匆匆而过的几秒钟而已,没有人会记得住这些的。”
他说完挂断电话,洗了把脸就匆匆忙忙走出了洗手间。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脸上还是那个和煦如暖阳的笑容,真真亲切。

一切准备停当,芝挂下电话就对不二周助比了个OK的手势,站起身到他边上交代,半小时后出发。专访不比群访,不二作为摄影师本应先去了解对方还有其经纪人有没有什么拍摄角度之类的偏好,可是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做多功课,刚才是自己要求芝带他过去的,现在只好硬着头皮上。
纱织似乎看出不二的踌躇,宽他心,“没事的,运动员虽然也是公众人物,但毕竟不似演艺圈那般勾心斗角得厉害,你们又是旧识,不会有太多为难的。”
事实虽未完全映现,但至少也没太糟。

进门前,手冢便有一些不安,莫名的有点像是临比赛时的心情。
然后在看到那个正弯腰摆弄三脚架的背影之后,他觉得预感这一说法确实有些奇妙。
“你好,手冢君,我是AERA的记者芝纱织。”
手冢国光停下来,对她微微颔首之后径直去沙发坐下。采访前的准备工作,越前奈奈子本想照例去关照一些注意事项,却被手冢示意制止了。
整个访问进行的节奏不快,期间谈论到多年的训练和以往的一些著名赛事,手冢一个一个回答得滴水不漏。
“手冢君现在是世界网坛的焦点,对自己的未来有没有什么野心呢?”
“野心这个词本就因人而异,有时候最好的未必是你最想要的。当然,没有谁不想夺得冠军。”
“确实如此,说起冠军就一定会想到大满贯吧?刚过去的美网你离冠军也是一步之遥了,有没有遗憾呢。”
“遗憾自然是有。这也是人们热爱这项运动的原因吧。”
“那就祝愿手冢君能够成为第一个拿下满贯赛事的日本运动员。”
“谢谢。不过现在日本也有自己举办一些有名望的网球赛事,所以也并不只有满贯赛事才是唯一被看重的。”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作为记者与生俱来的敏锐嗅觉让纱织一下子紧觉起来。
“不过这次手冢君离开一直以来的训练地回到日本也让大家有了不少猜测。”
“事实上,作为从小练习网球的我来说,日本才应该算是一直以来的训练地吧,所以回到这里是理所应当。”
话到这里纱织已经知道适时打住。于是很快将话题不着痕迹地转移开去。
不二注意到手冢说话的时候已不似自己印象中的那般刻板单调,虽然官方但又不失可信度,配合上偶尔的几个手势,就连回避问题时候下巴稍稍扬起的角度也显得恰当有礼。不二一边观察一边找准时机按快门,不知怎的,这样的手冢在陌生中带给他另一种念想,手冢国光,他不快乐。
不二把眼睛从镜头前移开,抬起头又低下,很快否定了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
这世界上本不该有谁有立场去怜悯另一个人的。
多年未见,这样近乎于凭空捏造出来的情绪虚假得一如当年他以为手冢国光会一直留在日本,如他所想的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读书,升学,择业,然后为生计奔波。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天真又可笑。

大概一小时后,终于结束了漫长如拉锯战般的访问。手冢国光在不二收拾器材的时候不知消失到了哪去,待不二发现,屋里已经只剩下芝纱织和越前奈奈子两人在交流关于采访稿的意见。
不二于是向她们打了招呼去了门外,事实上是中央空调的温度不怎么怡人,他想出去透一口气。
把器材留在里面,不二晃晃悠悠出了偏厅,在一条有些空旷单调的走廊上,又见到了手冢国光。
想到赶快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手冢又同上次那场记者会一样,似乎对特殊的眼神有着特殊的敏感度。
手冢国光给了远处的不二周助一个模糊的表情,而不二在这么多年以后也已经习惯于去猜测那些模糊表情后面的语言,所以他只得朝手冢的方向走了过去。

5

把器材留在里面,不二晃晃悠悠出了偏厅,在一条有些空旷单调的走廊上,又见到了手冢国光。
想到赶快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手冢又同上次那场记者会一样,似乎对特殊的眼神有着特殊的敏感度。
手冢国光给了远处的不二周助一个模糊的表情,而不二在这么多年以后也已经习惯于去猜测那些模糊表情后面的语言,所以他只得朝手冢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手冢……”后面两个字被吞掉了音节,不二这才注意到手冢的手上夹着一根烟。
“嗯,不二,好久不见。”
不二选了一个不怎么入流的方式开场,手冢便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答他。
大片的沉默让气氛逐渐尴尬起来,不二看着手冢被解开往上翻卷起的袖口,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来,不免失笑,“周末的比赛没能去现场,不过看了转播,状态不错。”
“谢谢。”
不知是否因为语气里的客套生疏,不二下意识退后了一小步。
“有时想想真羡慕你,能够坚持到现在。”
手冢的脸色似乎在瞬息间沉了一下,“你知道这没什么好羡慕的。”
不二眼角闪烁,模棱,“据我所知,今天这活动可都只请了少数有影响力的人来参加。”
“我刚回日本。上次见你做了摄影记者,想着这种场合也没准会来参加,就临时接下了这活动。”手冢说话时候表情依旧波澜未动,只是叙述事实,不过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
白烟飘飘摇摇很容易就晃动了谁谁谁的心绪,不二一时不知要怎么接话,只能干咳一下,随便用一个单音节含混带过。
“抱歉。”在不二周助反应过来前,手冢走过几步,在沙盆上把烟掐灭,又回过来,“今天的照片,可以传一份给我吗?”
“嗯?”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
重新站定,两人的距离似乎比之前要近了一些,不二注意到手冢的眼睛,颜色是浸了焦糖的苦艾酒,他突然觉得以前的种种都已经模糊到几乎毫无痕迹可言,点了下头,“没问题。那就留个邮箱吧。”
手冢从内袋掏出一支钢笔,楞了一下,抱歉地笑笑,“有纸吗?”
“你现在似乎比以前爱笑了。”缓和下的气氛让不二想要开个玩笑,然后他伸出手来,“没有纸,不介意的话就写我手上好了。”
笔尖触及皮肤的时候,墨水并没有马上涌出,手冢于是收回笔来,在自己手掌上先试着划了几道,直到终于出现了一道长而连贯的曲线后才又拉了不二的手指过来。
那个在记忆之中对这种体温的熟悉感不知怎的突然之间又回来了,不二的手指神经质般抖了一下。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的感官已经失去了这种记住那些过往出现过的肌肤之亲的能力。
不二的掌心清清白白,很多细小的掌纹缠绕而过,有些错综,手冢就这么握着他的手指,用那支外壳掉了点漆的钢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子信箱。
“周四的聚会知道吧?”把笔重新插回西服内袋,手冢轻描淡写提起一句。
“是,大石通知过了。”不二抬手看了表,“她们也该谈的差不多了吧。”
手冢也跟着看了看时间,“是差不多,一起进去吧。”
“不再抽根烟?”
“不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休息室,不二去桌上取了包之后到门口,双方互相鞠了一躬。
“那么,下回再见。”
“好。”
“辛苦了”
“谢谢。”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意是谁对谁说的什么。皆大欢喜那便是好的。

音乐,短片,讲演……仿佛所有人都该忙着付出怜悯继而收获一些他们所希望的成就感。
不二对这些事情十分厌烦,见那几条长长的餐桌上摆的各色酒品,决定在迹部与那些要紧的或无关紧要的人周旋完之前还是先不要亏待了自己的舌头。
抱着酒杯躲去一边,又见廊边的沙发上也坐着个同自己一般躲懒的人,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不二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在对方抬头的时候稍稍弯腰示意了一下。
两个人起先都是各自对着酒杯不语,直到台上主持开始说话,这厢的沉默才被打破。
“这次募到的钱还真是不少。”
周围没有他人,不二便把空了的杯子放到一边,笑着答道,“是啊,都觉得这些钱是可以买到安慰的。”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已经习惯这种模式了。”那人的声音有些莫名的沧桑感,不二侧过头,发现他鬓角边的白发,心里正琢磨着这大概是哪一位摄影大师。
没有得到回应,那位先生也转过头,“现在的年轻人,大概都理解不了战争的残酷。世界终究是比以前要和平了。”
不二的表情起先沉了一下,又重新摇了摇头,“是不了解。”
他不大敢再继续想下去,垂下了头,手指不知是否因为酒精的缘故有些不听使唤。
“前辈您经历过吗?那场战争……”不二还是低着头,淡淡开口,垂下的头发算得温柔地停留在脸侧。
“不。我懂事的时候,日本已经战败了。那场火,在长崎烧了三天三夜。”
话题有些沉重,不二想着再去要一杯酒,起身却看到迹部朝这边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似乎是好不容易才从那些好看的皮鞋堆里摆脱出来。
“我还想着要来给你引见,原来你们一早就认识了?”
迹部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然后过去同不二身边的那位老先生问好。
两个人握过手后,刚才还沉浸在回忆中的那人笑着否认,“不是,才刚聊起来。这就是迹部先生说要介绍我认识的朋友?”
“是的。不二周助。”说着他又转过头对不二介绍说,“这位,筱山纪信先生,你肯定不陌生,我就不赘述了。”
“筱山老师,幸会。”思考再三,不二还是觉得用老师这个称谓更恰当些。
“我倒没有想到那些照片都是被这么年轻的眼睛捕捉到的。”
筱山的话语里,褒奖的意味很是明显。不二不敢确定这是因为要卖迹部景吾一个面子还是什么别的,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那些不足在这个老人眼里,就算只是透过几张照片,也是无所遁形的。
“您过奖,如果能有机会和您多多讨教那才是我的荣幸。”
“那么,过段时间的展览可能就要拜托不二先生来操持一部分了。正巧我有学生去了西亚工作。”筱山纪信并没有如不二料想的那样端高架子,倒是发出了这样的邀请。包括迹部景吾在内都有些小小的吃惊。

这晚迹部喝了不少酒,却无故坚持着要送不二回家。
迹部景吾是喜怒鲜少形于色的人,不二习惯于看他骄傲的神色,所以这样沉默不安的表情让他无从拒绝。
两人去停车场的路上还遇到了手冢,身边没有经纪人跟着,不二看他的样子像是偷空出来抽烟的,所以远远招呼了一声后两人就进了电梯。
“手冢国光似乎也变了不少。怎么一个人躲在那里抽烟。”迹部打开了汽车广播。
“大概被打扰久了吧,你不也是一样,还喝那么多酒,是怎么了今天?”
虽然有明知故问的嫌疑,但不二其实是极不愿去提起那件事的。可他太了解迹部了,那个人是这样,你若不问他便不说,他若不说,就一定会自己憋着不痛快很久很久,好强起来就像天生冷面无心一般。这一点倒是和手冢有些相像。
“那时候是我逼他走,现在又在这里害怕得要命,然后和你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不知道是怕他发生什么还是怕我自己会因此背上这份负罪感永不翻身,不二,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这种沙哑得仿佛精疲力竭的嗓音让不二觉得自己也好像在跟着窒息,他从没有想到过在和迹部交往之前那些他并不知晓的事情会给现在的彼此带来那么大的伤痛。
他想到刚才筱山先生说的关于战争的话题,他想他确实理解不了,伟大或者残酷,他只是一味地躲藏,不愿去背上任何的责任,只因为不二知道,忍足侑士,迹部景吾从不会主动提起这个名字。可他从未真正想过那个这些年来都独自面对着新闻画面不断自责的迹部究竟需要多大的隐忍。
“为什么不试着去联系他。”不二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但他只能这么选择。那像是长在迹部心上的一根刺,他知道必须要有人去拔除它。
迹部猛地拨了方向盘踩下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
“你以为本大爷没有试过?笑话,那是什么地方?旅游圣地?不二周助,那里是伊拉克,只要他想就可以失踪。”他说着说着整个人都趴到了方向盘上,声音到最后变作粗重的呼吸。
他腾出一只手打开车窗,湿凉的空气迅速地灌了进来,“不二,我醉了。”
“我知道。”
不二说着凑过去用力地搂了搂迹部的肩膀,试着让他平复下来。“景吾,我知道。”
背起摄像包,不二在打开车门前最后又嘱咐了一句,“一个人小心,不行就叫司机来接。”
月色如洗,他裹了裹身上的风衣,附近的店面都已打烊,空街上除了路灯就只有迹部的车还打着柔和的白光,而他知道,自己的家就在不远处的前方。

6

那样的迹部让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无往不利的生活突然间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变得索然无味,然后开始害怕失去,也因此放弃了争取的权利。那个时候,因为时常见面,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留在同学录上的那串号码。他没有办法去拨通,因为电话那头的人已经不在这个城市,所拥有的,只是等待而已。
随后,在某个初夏的清晨,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回到了他的生活之中,带着一颗将融未化冰雪般的心。
那是不二曾经最愿意去想念的一个假期。

接到手冢电话说他正在九州的时候不二并没有表现得多惊讶。
他只是沉吟片刻,把手上那张来自德国的明信片放了下来,“那我来看看你吧,顺道旅行。”
不二自觉不属于那种很有行动力的人,但那天下午,他收拾了简单的东西之后便坐上了去往福冈的列车。
中途转乘,一共六小时的路程,到达熊本的时候,这座小城早已褪去了白日里的繁忙景象。
走过站口,这里空气中的味道要比春夏之际的东京更宜人,不二看到不远处的长条椅上放着本书,于是过去,弯下腰来看那烫了金字的封面。并不熟悉的名字,卡瓦菲斯的诗集。
他将行李袋放到一旁,坐下翻开了那书。
很快手冢国光便提着两罐饮料出现在了不二跟前,“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不二抬起头来,好似未听到他刚才的话,只是将书合起来塞进手冢手上的塑料袋中。“嗯,手冢,你老是看这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吗?”
“刚才等你的时候随便买的,正在后悔。”说着将袋子里的罐装咖啡递了过去。
“哎,真是无趣,我以为部长难得一次应该请我喝酒的。”
“你会喝酒?”手冢皱眉,伸出的手却还是没犹豫的将易拉罐交到不二手上。
“很平常吧。啤酒而已。”他说着提起了行李袋,“你怎么知道我坐这班?”
“七点到的。”
手冢国光依旧贯彻他言简意赅的谈话作风,说起来轻描淡写的一句,不二下意识看了看表,笑了起来,“真是麻烦你了。”
一路上,不二没有提及旅馆,手冢也不问,两个人径直回到了手冢现在暂住着的那个康复中心疗养区。
问题就这么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仅供一人居住的房间里铺的是地板,单人床,对于两个正在生长期抽条的男生来说睡起来定然不会舒服。
手冢还是没有多余的话,开始给服务处打电话。
不二趁机四下打量起房间来,不大但因为主人的朴素而显得有些空旷的屋子里唯一可以算的上凌乱的就只有书桌了。眼镜盒,小半杯水,书,钢笔,台灯,还有一台很小的收音机倒在一边。正对面有一个看起来挺大的储物和衣帽间,应该可以通过这里进洗手间。
正打算过去看个究竟,手冢已经挂下电话喊他,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歉意。
“他们说这栋楼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睡我床上,等等让他们再送些东西过来。”
这个多少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不二在心里笑手冢国光真是木头一个,有他这么样来探视病号还占了人家的床去的客人吗?
“不用。天不冷,我睡地上就行。”
手冢正在里面找东西,声音从衣帽间传出来,“你不愿意的话我让他们再问问别栋楼里有没有空间。”
真真的一根筋。
等他抱着一条薄毯出来,不二正趴在椅背上冲他笑,“我就睡这儿。你呢,就多为你的手臂着想。要是因为我的探视害你要睡地板那可真是罪过了。”
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手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有枕头吗?”
不二周助说着已经从包里掏出了洗漱品,手冢因此也不便再说什么,带他进了浴室。

躺到床上已接近凌晨,长时间的调养让手冢有些不习惯晚睡。关灯前他看到躺在地上的不二正睁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看天花板。
上面粘着的是大概之前的病人留下的折纸,只剩下来三两个,顽固地呆在上面。
不二似乎在想什么,神情专注,触到开关的手指因此犹豫了一下,手冢有些不大想要打扰他。
“在想什么?”
“哦,发呆而已。”
“那,睡吧,我关灯。”
“嗯。”
手冢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因此睡觉时间的房里是就连月光都休想进来打扰的。可即便如此,大概是平日作息被打乱的关系,他的头脑在关灯后很久依旧维持着亢奋状态无法入眠。
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看着一边没有什么动静的地铺,突然想要开口确认一下不二的存在。十分奇怪的想法。
“打算逗留几天?”声音很轻。
问题没有马上得到回答,手冢有些不大明白自己此时为何会有一种奇异的紧张感,直到听到不二的声音响起,他才发觉自己的姿势有那么点僵硬。
“这倒真的没有想过,只不过太久没有出门旅行,想来看看罢了。”
“那么,明天去阿苏吧。”
“好。”
在德国的时候,自己说话的语调经常被人抱怨说容易让人觉得对方是不受欢迎的客人,好在现在回到日本,而第一个来探访的人又是不二,他因此在挂掉电话的一整个午后都觉得十分安心。
而这时,他适应黑暗的眼睛看着不二有些模糊的轮廓,先前那些莫名跳跃着的不平静便被慢慢地驱散了。
这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医生之前对他给出的建议,放松自己需要的也许只是另一个人的陪伴而已。

次日的天气是九州一贯的明媚。
手冢依言早起,看到不二抱着枕头说什么也不睁开眼睛的样子,终于放弃了继续叫醒他的想法。
习惯了被由美子在早上坚持不懈地叨扰的不二因此迷迷糊糊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时头脑瞬间清醒,一下子坐起来,看到坐在书桌边的手冢,鹅黄灯光打在脸上,轮廓倒是比架着眼镜时候柔和许多。
不二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去把窗帘拉开来,然后帮手冢把台灯灭了。
“抱歉,睡过头了。”
不二这才注意到原来部长大人的手长得很好,随意搭在笔记本上就是一幅静物素描。
“没关系。时间正好,我大概规划一下行程,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
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不二伸手把那牛皮本合上,“就随便逛逛,不用那么认真。”
他看手冢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后皱眉,就在不二等着手冢用说一不二的语气给出按原计划的决定的时候,那座冰山有些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那好,就……随便走走。”
不知是否因为难得一次违逆手冢意思并成功的缘故,一天的心情因此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到达阿苏后,两人一起租了自行车,一路随意地观赏景色,偶尔停下照相。
那是不二第一次从镜头后面发现,手冢国光笑起来其实是带着十二万分的温柔和莫名的好心情的。
在草千里,他们将自行车放倒在路边,坐着看那望不到尽头的一片绿。
“手冢,进了高中你还会继续打球吗?”
“嗯。”
十分短促有力的回答,声音不轻。
“那你呢?”手冢如同急于证明自己的小孩,随后又觉自己失态,便转移问题对象来掩饰过去。
“嗯……”好像是经过了认真思索,“可能会跟着部长你吧。”
不二时常觉得自己适合的不过是那种没有追求的生活,但自从误打误撞进了网球部后,他似乎又习惯了追着一个人的步伐走。不二周助害怕改变,因而认为自己可能就此跟着原来的步调一直这样下去,却从未认真想过,如果前面的人突然消失,站在路口的他其实是已经没有退路可选的了。
要么放弃,要么继续。
手冢不怎么喜欢不二的这个回答,说不上哪里不对,很快,他又听不二说,“我好像,不是那么能够习惯变化的人。”
“听说你经常去校部的摄影室。”
“嗯,兴趣而已。”他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相机,突然转过来,镜头差点贴到手冢的鼻尖。
他下意识退后一点,并未发觉不二躲在相机后的认真模样渐渐柔和了他的唇角。
“手冢,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



7

说起工作,不二周助对现状比较满意的一点便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还算可观。他曾经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对于生活的散漫态度是否真的有基因遗传一说,彼时他的姐姐不二由美子刚刚和报社解约,提着行李箱便一声不响地去了欧洲,去找那传说中的艳遇。而解约原因是受不了编辑先生催稿的频率。
这样的散漫多数时候并无大碍,但偶尔也会有些麻烦。就像现在,他手握在门把上突然喊出停车,把正听着一天的财经信新闻盘算自己买的股票市值又跌了多少的司机大叔着实吓了一跳。一脚大力刹车,不二怀里的相机都差点儿摔出去。
理由无他,不过看到一辆斜靠在路灯边的自行车,上面挂着什么,有些好奇罢了。
下车后他跑过去,看那没了车座的车上挂着的塑料牌,上面印着一个年轻男孩的脸,下面几行字,提醒人们开车门时要注意路边。
不二举起相机,想了想,还是作罢,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这大概又是一个家庭的伤心事,临走前他又仔细看了看男孩的脸,十几岁的光景,还那么年轻。
路边四下无人,这儿离约定的地点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天色正早,不二决定慢慢步行过去。
一辆货车从眼前驶过,速度极快,他下意识退后几步,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那个时候,他一时兴起,一定要给手冢试验一下怎么拍出悬浮的效果。拉他站到了马路边,在手冢脚边十公分处倒了一些水,就这样,六月的阿苏,柏油马路上氤氲出一个小小的圆斑。
好像是太过专注于镜头后的事物,不二正想着要如何构图,手冢国光的脸突然间变了色彩冲上前来。他未来得及反应,身子被手冢拽回路边,回过头才发现一辆运送禽畜的车擦着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过去了,那时手不着力,掉在地上的相机就被车轮压得变了形。不二过去捡回来,掉落了后盖的机身里面,那卷记录了阿苏的胶卷就那么曝露在不那么热烈的阳光底下。
那时的不二抱着侥幸的心理将胶卷取出放回胶卷盒中,笑着对手冢说,真可惜,是新买的相机。
手冢国光心下有抱歉,可是看着不二弯着的眼角,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他沉默了半刻,讷讷开口,“抱歉不二,回去以后我给你买个新的。”
之后的某一天,手冢真的跑去了数码店,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相机去送给不二,不二周助没有收,态度一如既往的谦和,手冢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他找不到原因,烦乱了一星期,然后将那台相机按着原包装收进了储藏柜。
手冢国光不知道,从九州回去之后不二就去了影楼。后来的有些时候,不二周助看着那次冲洗出来的缩影,红红白白的一片,总是会想,他和手冢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单独旅行终于还是变成了无迹可寻的回忆。
真是可惜。

聚会其实是在河村家的居酒屋,开在箱根近处,非常安静的地方,不二喜欢这里的闲适,所以时常会来此消磨一整天的时间。饭食有大厨帮忙解决,偶尔也会在店中过夜。因此和店里的人都十分熟络。
前台的姑娘见有人进来便习惯性地说着欢迎光临,待看清来者原是不二周助,赶忙地就放下手上的活儿过去招呼。
她看着不二抱在怀里的相机,就求他给她拍照。女孩喜欢看电视剧,前些日子堀北真希小姐来店里拍了写真,后来的签售会她没能够赶上,只是到附近的书店去买来一本看。店中那些朴实的装饰不知怎的在相簿中成就了另外一番光景,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工作生活的地方,着实让她羡慕了一把。
非常可爱的少女梦,不二于是答应下来,等到明年樱花开的时候为她拍一组照片。
聊了许久也未见河村出来,不二就想先去泡下温泉,女孩就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挂着木牌的钥匙给他,“今日休业,所以请随意!” 大概因为心中小小的梦想有了实现的预期,这个笑容大的过分。不二喜欢看别人发自内心的满足笑靥,并更乐于给予,因为那让他也在同时觉得幸福。
所谓的,感同身受,也未必全是恋人间的专属。
踩着木屐去了自己最常用的那间贷切风吕,拉开门才发觉里面有人。一时血气涌上脸来,退后一步看清了门口挂着使用中的牌子,他很少犯这样的错误,犹豫间却听到有人叫他名字。这才发现里面的人竟是手冢国光。
“抱歉,远山小姐和我说今天休业,没想到还有人来得这么早。”
“没关系,我不介意。”
这个时候如果退出去似乎是自己太过别扭,所以只得脱了浴衣下到水里。
两个人之间隔了不远的距离,一汪池水而已,冒出的热气也没能模糊两个人的视线。
不二是轻微的享乐主义者,所以在热水的环绕下很容易地闭起眼睛进入自己的世界中,很奇怪的,他又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阿苏的日落要比东京晚一点点,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整条商店街,路过神庙的时候看到几个穿着和服的女孩握着刚求来的御守,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模样。
随意找了一间民宿便决定住下来,一半的原因是不二说他喜欢这家玄关处的那个旧陶壶。
因为两人都有些饿了,就先行用餐,要了简单的会席和食,点菜末了手冢又加了一壶清酒。
不二用疑惑眼神看他,不料手冢却说,“不是说想喝酒吗?”
这才想起是那会儿在车站的玩笑话,被记到现在多少有些意外。于是欣然转头,“要两壶。”
“我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好。”手冢说话的时候皱着眉,不二于是雷打不动地继续笑。
“没有,不过是因为部长请客就多点一些而已。”
事实上,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喝酒。喝到微醺又去泡了温泉,渐渐的一些欲念就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手冢相信神佛之说吗?”不二周助问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在更衣间。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敬,但我只相信自己。”       
手冢说着回过头去,那个角度勉强可以看到不二浅色的发旋,还有未穿好的和服间露出的大片肌肤。手冢国光那时在想,不二真是非常的瘦。手上渐渐有些不自制的颤抖,他想着可能是酒精的缘故。
不二没有在笑,慢慢地凑上去在他耳边说出了四个字,“我也不信。”
随后,两片薄薄的唇瓣贴在了手冢的脸颊边。
手冢国光在那一刻清楚听见自己耳边有嗡嗡的回响,那耳鸣仿佛带着自己的脑子一 起振荡,完全没法思考,待得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移到了同不二四目相接的位置。
很可惜,不二周助在那时候闭着眼,他看不到手冢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又在霎时间化作柔和的光。
两个人的动作都很生涩,一个吻并没有带来实质性的升华,反倒是磕磕碰碰弄疼了对方,呼吸也渐渐变得不顺畅。
事实上,这样的姿势十分别扭,因为两个人都没有伸出手去拥抱对方的意思,这一切似乎还都太过陌生。
在含混间,手冢听见不二的声音在说,“这儿是更衣间。”语气里有调笑的成分,还有掩盖不住的一点急促。
他的理智这才回到自己脑海中来,有些尴尬地昂起下巴,待眼眶中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热气退散开去才又去看不二。
这时的不二在笑,也看着他,慢慢地说,“部长,你要不想,我会陪你装一辈子。”
手冢抿了唇,不说话,就是伸手帮不二理好了和服的衣襟。
那双手的温度,不二至今也还记得。

“在想什么?”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不二的回忆,他睁开眼,发现手冢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
好像还未完全从过去回过神来,不二周助舔了舔自己的唇,对手冢国光歪了一下脑袋,“想你。”
他的手不知何时滑到手冢的敏感地带,他想自己大概只是为了看看那人的反应而已。时隔那么久,他觉得用这样的方式再彼此熟悉一下也不失为一个独到的途径。
但很可惜,手冢国光在这时候站起身来,“去吃饭吧。 他们差不多该来了,”
不二撇了撇嘴,没有回应也没任何动作,过很久才叹一口气。手冢国光还是一如既往不解风情如木头。
他看了看自己指尖被泡皱了的皮肤,想到刚才那失败的挑逗,不免失笑。一转眼,却发现那副熟悉的细框眼镜被忘在了浴台边。
他好像笃定手冢不可能折回来取,也起身,披了衣服走出去。



TBC

PS: 嗯,大神聚居地~出于考试前攒RP的心理来发文,第一次写,求指导。
作者: Zr.Archibald    时间: 2013-6-2 01:39

好美好美 少年回忆的感觉好舒服
前面那段 读的时候刚好在听人来人往 突然那种错过的感觉就一下子超级窝心
后面提起少年时代也觉得很美
迹不二那个插曲有种两个被抛弃的小孩依偎在一起怀念负心郎的感觉 (?)
另外其实姐姐你落笔真是超级流畅呐~敲打求下文!考试加油(^O^)
作者: 闪眼冰蓝    时间: 2013-6-5 13:46

好美的文  情感的表达尤其喜欢   好久没看到那么耐看的TF文
楼主考试加油~~
作者: 淡蛋    时间: 2013-6-9 02:17

好美好美 少年回忆的感觉好舒服
前面那段 读的时候刚好在听人来人往 突然那种错过的感觉就一下子超级窝心  ...
Zr.Archibald 发表于 2013-6-2 01:39


于是~我是听着人来人往写的第七章~哈哈><



好美的文  情感的表达尤其喜欢   好久没看到那么耐看的TF文
楼主考试加油~~
闪眼冰蓝 发表于 2013-6-5 13:46


嗯~我发现我怎么刚考好一场接下去就又有考试了OTZ……这文有人喜欢真是件无比幸福的事~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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