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泽 · Tea Party in May - Powered by Discuz! Board

标题: [文] [TFOK]灵异第六感 by 烟烟 [打印本页]

作者: 春日泽 时间: 2012-5-8 10:26 标题: [TFOK]灵异第六感 by 烟烟

“这是地址。”龙崎堇菜将纸条递于二人。
“必须这样？”大石面有难色，却还是接过。
“最后的选择。”龙崎点头，“不知他肯否助一臂之力，姑且试试。”
“警方颜面无存。”大石苦笑。
“救人要紧，哪顾得上颜面？”龙崎道，“手冢，你一起去。”
“我不信灵媒。”对面的人冷冷回答，即使是对顶头上司。
龙崎佯怒：“我可不想退休前最后一件案子留悬。何况人命关天，任何途径都值得一试。”
手冢淡淡道，“好，只做陪客。”
算是退了半步，承认龙崎的话有理。

 Chapter  1

车子停在近郊某幢公寓前。
大石正准备抬手按铃，门已经开了。
“请进。”主人笑脸盈盈，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
大石愣住：“阁下是不二周助？”
“如假包换。”
客厅简洁干净，手冢和大石被引至沙发坐下，简单地介绍彼此。
玄关的吧台上，咖啡壶煮得正欢。不二替他们斟在茶杯里，香气四溢。
仿佛是一场预约过的会面，可是，没有。
“百闻不如一见。”大石慨叹，“你能预知所有？”
不二轻描淡写：“只是第六感强于普通人而已，并非先知。”
“那么，我和手冢此行的目的……”
“抱歉。”不二轻轻打断他的话，快步去开门，并侧身而立。
两秒之后，一个踩着滑板的红发少年就这么旁若无人地长驱直入，然后猛地停在客厅中央，左脚一蹬，滑板飞起，分毫不差地被他夹在腋下。
几乎是同时，不二抛给他一罐可乐，稳稳接住。
“Thank You！”笑容灿烂双眸竟波光潋滟。
又是个翩翩佳公子。
“总有一天，要让你撞门。”
不二重新坐好，戏谑道。
“我知道你舍不得。”拉开环盖，冲他晃了晃罐子。
亲昵程度可见一斑。
然后就是介绍两路人马。
“菊丸英二，我的至交。”
“大石秀一郎，手冢国光，警察，是客人。”
“警察？”菊丸的脸色顿时冷了冷，“可是找不二帮忙？”
“确实是想借助不二君的力量找几个人。”大石点头。
“哈！”菊丸满脸不屑，“事事都找不二帮忙，你们警察做什么？找人最是劳心伤神。你以为他真有水晶球，一照便知过去未来？”
大石被一顿抢白，神情顿时尴尬无比。
“英二。”不二柔声喝住他。
“请你继续往下说。”身体稍稍前倾，表示愿闻其详。
“你又要插手？”菊丸不满。
“没关系。”不二唇畔扬起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他们确实十万火急，而且——”
顿了顿，不二望向大石，“来找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连手冢眼里都流露出一丝惊讶。眼前这个人，几乎通天彻地。
“切，不管你了。”菊丸悻悻道，撒手钻进书房。
大石为难：“菊丸君……没有关系吧？”
不二摇头，“放心，他并非针对你们，只是担心我罢了。”
然后语气一转：“我并无把握能帮上忙，尽力便是。”
大石满脸感激，取出五张相片放在茶几上：“请问她们的生死。”
张张都是妙龄女子，二十出头，长发，有酒窝，笑颜如花。
不二一张一张端详，似在冥思。
片刻后，他肯定地说：“都还活着。她，受了伤。”食指点点其中一个。
“那么她们身在何处？”
不二歉意笑笑：“我说过，我只是第六感强于普通人，并非无所不知。”
大石愣住，然后去看手冢。
眼见这个进屋后就沉默始终的人缓缓起身，道：“那就算了，麻烦不二君了。”
事已至此，大石也只好跟着起立：“谢谢你的帮助。”
不二若有深意地盯着手冢冷峻的脸孔，勾了勾嘴角：“请留步。”
手冢和大石都望向他。
“虽然我此刻说不出她们的确切位置，但略微知道方向。相信越接近目标，感觉会越清晰。”
此言出口，无疑是允诺送佛送上天。
大石喜出望外，连忙致电龙崎。
手冢脸上读不出多余的表情，冷静地联络同事：“派两辆急救车和一辆警车到A区路口待命。”
不二似笑非笑地看他完成安排：“如果我没猜错，你从头至尾都心存怀疑。”
“是。”手冢坦然承认，“我并不信灵媒。”
“那为何派车？不怕徒劳？”扬起眉毛，眼里稍纵即逝的光芒几乎可被称之为，挑衅。
“不信灵媒，但决定信你。”手冢稳稳回答。
“哦？荣幸荣幸。”可惜并无受宠若惊的表情，反而揶揄居多。
离开前，不二敲书房的门：“英二，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门开少许，露出菊丸忿忿的脸：“你都要去了，叫我做什么？”
“叫你同行。”不二又变成之前那个眉眼弯弯的模样。
菊丸乌黑发亮的眼珠子转一圈，终于露出笑：“好。”
大石上前，犹疑道：“我们是去执行任务，……”
言下之意，不希望无关人士牵连进去。
不二把菊丸拉到身边，言词故意暧昧：“他是我一半的灵感，希望能通融。”
“无妨。”
出乎意料，这次表态的竟是手冢。
菊丸摆出胜利的手势，冲大石扮鬼脸。
车上得知案件始末。案犯被深爱的女友抛弃，致使心理扭曲，两年内，满城找和女友貌似的女子，绑架至隐秘处，施虐泄恨。在追捕过程中，因为他持枪反抗，只好当场击毙。可那几个被私藏的女子也断了线索。
不是没有找过，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日子一天天过去，如若迟了，很可能找到时已是五具尸体。
不二静静坐在后座，眉头微蹙，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
“左转，直开。”间歇给出类似指示。
车子停在东京远郊的一处工地。
“啊？”菊丸摇下车窗，失声道。
手冢和大石下车，跟随的医护人员也到了。
“这是你要我同行的原因？” 两个局外人留在车上，菊丸问不二。
“助人为快乐之本。”微笑。
明显，手冢一行被堵在门口。此处并非普通施工驻地，是市府公开竞标之后的第一个盈利项目，KM集团赢得资格全权代理，里面属商业机密的范畴。
“他们无任何搜查证件，肯定不能放行。”菊丸在手机里找号码，拨通，“大和叔叔吗？我是英二。我的几个警察朋友需要进工地找人，时间紧急，没有书面文件。可否先允他们进去？谢谢您了。”
“你比我有效率。”不二向外张望，他们已经顺利进入工地。
“怎会在这里？”菊丸好奇，“爸爸接下这个项目时已经清过场。”
“我猜在地下室。”不二说，“藏得很好，外面又机器轰鸣，任是喊破嗓子也无人发现。”
菊丸忽然笑得别有用心：“不二，这次你竭心尽力，为何？”
不二耸耸肩，不置可否。

 Chapter  2

行动很顺利，手冢和大石交代完收尾工作回到车上。
“幸好，全部安然无恙，只一个跌断腿。”大石长吁口气。
不二所言，分毫不差。
“多亏你们帮忙，应当如何感谢才好？”
菊丸抢着道：“请我们吃午餐吧，饿死了。”
大石忍俊：“好，这个简单。”
车子停在饭店门口，下车前菊丸偷偷嘀咕：“开本田，请大餐，政府果然高薪养廉。”
被听见的不二笑到喘。
没走几步，菊丸在大堂里遇见熟人，只好停下来寒暄。
三人先入座。
“要杯咖啡等他。”手冢建议。
大石先对不二赞叹：“原本我还半信半疑，谁知真有奇人异事。”
“刚才在工地上是怎么回事？”手冢目光炯炯。
“呵，那是英二的关系。”不二解释，“我哪里那么神通广大。”
“菊丸？”大石不明白。
不二笑笑，报出一个名字：“那是英二的父亲。”
哗然。他在商场上正手翻云，反手覆雨，是成功企业家的典范。
“这倒看不出。”大石有些意外。举凡王孙公子，都有挥之不去的倨傲与张狂。
“是，初次见面，也叫我莞尔。”
搅着咖啡，不二向两人讲述和菊丸邂逅的情景。
他的正职是从事心理学研究，在学术圈已颇有声望。当时应邀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是由菊丸父亲牵的头。所有人全部正装出席，仅看见一个例外。菊丸的红发在人群中相当显眼，偏还一身休闲服。当然，内行人都知道，光他脚上穿的运动鞋便抵过普通人家一月的花销。只见他百无聊赖地到处闲逛，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我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要认识他。”不二笑眯眯地回忆。
菊丸在甜品的盘子前驻足流连，不二走过去问：“你在找什么？”
“臻子夹心的巧克力。”菊丸如实相告，“我先前告诉他们不要混在一起，不听。现在好了，杏仁葡萄酒心统统包得差不多，怎么找？！”
语气埋怨。
不二轻松挑出一块递给他：“臻子。”
“真的？”菊丸瞪大明澈的眼睛。
“试试。”不二笑语。
待菊丸亲自品尝后兴奋至极：“你好厉害！”
“还要不要？”
“要！”
于是，两人便把所有臻子夹心的巧克力拣了出来。
“全部吃下去会不会流鼻血？”菊丸认真地问不二。
“这个还是找人试吧。”
然后两人大笑起来。
“有趣的经历。”大石听得趣味盎然。
不二点头：“有时候，明知道他会惊讶，会沮丧，会高兴，那些表情依旧不容错过。”
说到这里，菊丸归队。
大家招来服务生，各自点菜。
“你从小就天赋异禀？”手冢问。
“算是。”不二答道，“其实第六感人人都有，只不过强弱有分。况且，要辅之集中力才能完成。我不过聚沙成塔，把别人沉睡在潜意识的东西具体起来。”
菊丸讨饶：“别再说弗洛伊德云云，本我自我超我弄得我头大。”
“那类似未卜先知的能力究竟有多大？”大石跟着问。
“举个简单例子。”不二道，“大石，说一件你包里有的物品。”
“钢笔。”
“在左侧第二个口袋。”脱口而出。
“吓，无话可说。”大石啧啧。
“但是，如果问我你包里有些什么便麻烦许多，需要点时间集中注意力。有时甚至说不全面。因此先前英二说，找人最是麻烦。”
“高度集中精神是劳心劳力的事。”菊丸补充。
“你依旧答应帮忙。”手冢忽然插话。
“想帮，便帮了。”不二从从容容。
菊丸搅着盘子里的咖喱饭，说：“刚开始我羡慕至极，后来才知道这项特殊本领弊端多多。”
“弊端？”大石一时只想到优点。
不二淡淡道：“我的生活鲜有意外。”
乍一听并未如何，细想却觉得心惊肉跳。如果生活中，喜怒哀乐都已在预料，那还有什么意思？没有悬念，没有惊喜，也不存在震惊之类的情绪，永远平静如水，那还有何乐趣？
手冢接口：“单单一个第六感就如此，多少人还向往先知的能力。知道答案，并非帮助解题顺利，而是丧失所有解题过程中的快乐。”
不二静静望他一眼，勾起微笑：“没错。”
菊丸扬手又要一份寿司。
“你简直媲美大胃王。”大石出言调侃。
“别小气，我还没饱呢！”菊丸瞪他，丝毫没有受人恩惠的模样。
“怎么可能？”大石一脸“你明明吃了那么许多”的表情。
不二笑：“他说真的。”
大石原本想讲你果然了解他，再一寻思便领悟：“天，是否撒谎你也是知道的。”
“嗯。”不二唇畔弧度优雅，眼里却没有笑意，“你也觉得很可怕是吗？所以方才你说不得已才找我帮忙，我知道那是实话。”
是很可怕，忠歼善恶一看便知，虚言假语一听便明。这个世界在不二眼里几乎是赤裸裸的，没有那林林总总的装饰物。
“有时觉得，谎言才使我们变得温情。可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觉得苦恼呵。”不二不紧不慢地说。
菊丸忙里偷闲添一句：“所以我从来不问不二，这人对我的赞美是否真心。真心也好，捧场也罢，我一应承落下来，只要哄得自己开心便好。”
这般洒脱明朗。
就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菊丸接到父亲的电话，他支吾了几声便推说手机没电关上了。谁晓得过了片刻，就有父亲的下属开车来接。
“三少爷，董事长吩咐把您载回家。”
菊丸一张小脸郁闷无比，抬头眨眼：“容我把这份冰激凌吃掉可好？”
“当然可以。”站立一旁。
菊丸叹气：“你可不可以坐在车里等？这样会打扰我朋友。”
犹豫了一下，终于离开。
“真是的，明晓得我最讨厌应酬。”菊丸使劲戳着玻璃杯里的冷饮。
“不二，后门有人吗？”
不二笑，点头：“有。前后门都有你家的人，你别指望像上次那样逃跑。”
“不行不行，我才不要回去。”菊丸晃他的手臂，“还有没有其它出路？”
大石忽然想起：“刚才停车时看见，厨房还有一个出口。”
“赞！”菊丸匆匆吃掉自己残存的冰激凌，冲手冢和菊丸咧嘴笑：“谢谢你们的午餐，后会有期。”
“不二，照顾我的儿子，明天来取。”语毕，一溜烟不见了。
大石纳闷：“儿子？”
不二公布答案：“他的宝贝滑板。”
笑倒。
饭后，手冢开车将不二送到家，然后道别。
“你可知道下次会面？”手冢问。
“不可说，不可说。”不二竖起食指摇了摇。
开门进屋，陷进沙发伸个懒腰。菊丸刚才问，为何这次如此尽力。
呵，因为自看见手冢国光第一眼便察觉，自己对这个人居然毫无灵感。他将做什么，他要说什么，完全没有预知。
真真新鲜。破天荒头一遭，第六感失灵了。
这让以后的日子，充满期待。

 Chapter  3．

菊丸来取滑板，是一星期之后。
“终究还是未能脱身。”不二怎么看都有几分幸灾乐祸。
“是。”菊丸没好气，“被押去一个聚会，武装到牙齿，我顶恨这种做秀。”
不二递给他茶：“我以为你早就习惯。”
“永不。”菊丸斩钉截铁，“人人手里拿着酒杯，用敬语询问‘你最近如何？’‘差强人意，小赚几亿。’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花枝招展。哈，就像宠物展。”
不二笑出声：“没想到英二愤世嫉俗。”
菊丸翻翻眼睛：“我只是伪装不来，喜怒哀乐统统摆在脸上，最吃亏。”
“呀，你倒是很清楚自己。”不二莞尔。
菊丸学史努比笑，贝齿全露在外面：“因为你提点过多次，可惜我道行不够。”
“是，是。”不二揶揄，“来日修炼成精，你会在所谓宠物展中如鱼得水。”
抱着杯子，菊丸索性脱鞋，窝进沙发：“到那一日，恐怕你会与我绝交。”
“放心，我们的友情天长地久，我绝不嫌弃你。”不二语毕，立即躲开。
果然，菊丸操起靠垫就砸向他。
嬉闹一阵。
“不二，集中精神想一想，今天会不会有人找你？”
冥思两秒，摇头：“不会。”
“好，稍坐片刻，陪我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吧。”菊丸在书海中毫无头绪，唯有求助不二的第六感，告诉他有用的资料在哪里。
“没有问题。”
“对了！”菊丸从背包里取出一张CD递给不二，“小阪田送我的，听听看。”
音乐响起，是耳熟能详的英文老歌：
You’re the love of my life
I knew it right from the start
The moment I looked at you
You found a place in my heart
……
只见不二对他暧昧地微笑。
菊丸无奈地耸耸肩：“你知道的，不会是她。”
这个理由多好。在茫茫人海中寻觅着什么，眼前的人走马灯似的换，可自己心知肚名，This is not the one。
“你偏还不肯帮我。”菊丸抱怨。
不二摇头。当初这家伙真真离谱，带了一堆女孩的照片问自己，哪个将是我的另一半。只好苦笑告诉他，感情的事变数极大，无法预测。菊丸还自嘲，都不是？该不会是男人吧？不二饶有兴趣地反问，你介意吗？他竟痞痞答道，是你的话不介意。
“这里像世外桃源。”菊丸眯着眼听歌，舒服死。
“你已经是其中一员。”不二微笑。
“哪里。”菊丸的语气哀怨，“你并非时时有空，而且，我也会三天两头被捉回家。”
“你是否临近毕业了？”不二记起。
“嗯。”菊丸点头，“交了论文便完事。”
“继续深造么？”
菊丸猛摇头：“我不似你那么好耐性。单单硕士课程就觉得琐碎冗长，简直可以预见博士的凄惨。”
“可你依旧愿意赖在学校。”不二戳穿他。
“是，我对朝九晚五的生活心存恐惧。尤其是在爸爸的公司，被他从头盯到脚，还有一帮前辈等着‘教训’我。上帝啊！”
“朝九晚五才是生活。”不二笑。
菊丸脑中灵光一闪，问：“像大石那样？”
不二眼中漏出丝丝狡黠：“大石么？我觉得很好。”
“什么呀！”菊丸夸张地一挥手，“我几乎能想象他二十年后的模样，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棱角！棱角在哪里？”
“若所有人都光怪陆离，这个世界一定乱套。”
“太乏味了，非我族类。”菊丸盖馆定论。
“英二。”不二笑盈盈地盯着他，“你素来宽容，怎么对大石那么不留余地？”
呃？菊丸一怔。
“不知道……可能因为他给我第一印象就不佳。”
然后猛然警觉起来：“你想说什么？”
不二失笑，这人果然敏锐似猫。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大石，可惜判断错误。”
菊丸放下手里的茶杯：“你指……哪种喜欢？”
不二不答，径直去厨房取点心：“你要吃什么？”
“砒霜。”
“吓，夸张。”
菊丸跳下沙发跟过去：“不二，这个问题需要认真探讨。你老实告诉我，那是你的预感吗？”
不二无辜的微笑如同天使：“我有这么说？”
“没有。你曾说感情无法预测。”菊丸语气凝重。
“正确。”
菊丸长吁口气，如释重负地回到座位：“愚人节的话，我欢迎这样的玩笑。”
然后心满意足地吃不二端出来的姜饼。
最后一口还没完全咽下，门铃响起，菊丸露出活见鬼的表情：“不二，你说不会有人来访。”
“技术性失误。”不二淡淡一笑。
开门，果然是手冢。果然没有预感。
菊丸看看不二，再看看手冢，展颜道：“你们慢些聊，我先走一步。”
踩着滑板在街上闲逛，心里不是没有失落的。甚至，有一丝无害的嫉妒。
记得小时候玩魔方，耐心缺缺，永远也无法让立方体四面相同。菊丸便以为，这是不能成立的。谁晓得邻家玩伴跑来，三下两下便解决问题，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小小菊丸把它赠与同伴：“拿去，你玩得比我好。”
爽气洒脱是浑然天成，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次之后，很久不曾有过类似情绪。今时今日，看见不二应门时眸中闪过的光芒，看见手冢与他对视时眼里的从容，这情绪重新浮出水面。
和不二相识数年，早已培养出如同亲人的感情。刚开始，或许也是有暧昧的，可终究还是顺着既定的轨道前行。
彼此相爱，友爱的爱。
菊丸释然一笑，转个弯滑进体育用品店。
店堂里，看见心仪依旧的运动鞋，刚才的那一点点惆怅统统烟消云散。两眼放光跑去结帐。
“好眼力，这是最后一双了。”收银小姐赞道，忍不住多看这俊俏男子几眼。
“我刷卡。”菊丸喜孜孜。
“吓，抱歉。”小姐面露难色，“我们这边打卡机恰巧坏了。”
菊丸低头掏钱包，全部现款放在桌上还是差了300日元。
“啊——”他懊丧地叫起来。
恰巧路过的大石就是因为这惊天动地的叫声停下脚步，正纳闷是谁遭强被偷，只见声源体从里面跑出来，往自己反方向急冲。
“菊丸！”他脱口而出。
菊丸身形一滞，掉头看见大石如见救星。
“大石，借我300元借我300元借我借我……呜。”
一边还手舞足蹈，连蹦带跳。
大石瞠目对他，哭笑不得，哪有人借钱如救火般紧急，还祭出这许多可爱至极的表情。
先去店里为他付帐后才知道缘由。
“是不是很棒？”菊丸拿到鞋子，当场穿给恩人看。
然后自答：“真帅。”
大石忍笑，这家伙自我陶醉的功力举世无双。
走出商店，菊丸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还在不二面前说大石长短，歉疚涌上心头。
“今天多亏你，谢谢。”
“别客气，举手之劳。”
“啊，我明天还你钱，把手机号抄给我吧。”菊丸去找笔。
“不用记在心上……”大石微笑摆手。
“要的要的。”菊丸把记号笔递给他，“写我手心。”
完后摊开大石的手掌：“公平起鉴，我也给你一个。”
唰唰唰，记下一串阿拉伯数字。
分道扬镳时，大石似是不经意说：“如果把你左右腿的角度再增加少许，滑板的方向会更易控制。”
菊丸又惊又喜：“原来你是内行？！”
大石笑笑，挥手跟他道别。

 Chapter  4

“喝什么？”不二问手冢，这个问题几乎八百年未曾提过。
“咖啡，谢谢。”手冢坐下。
“要不要加糖？”有些不习惯，觉得繁琐，原本只消稍动念头。
“少许。”手冢看他忙碌。
“礼节性的拜访？”不二把咖啡端给他，浅笑。
“不，有事相邀。”手冢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希望你能客串一场讲座。”
“不会是有关第六感吧？”不二全身放松，靠在靠垫上。
手冢稍稍蹙眉：“当然不是，有关犯罪心理学。”
“呵，我的本职。”不二笑。
“希望浅显易懂，听众都是我的同行。”
“好，我绝对不提专业术语。”不二应允，“什么时候？”
“三天后，有空么？”手冢侧脸看他。
“有。”毫无犹豫。
这下手冢几分意外：“日子可以更改，你确定不需要查一下日程安排？”
“不需要，我有空。”不二道，“一个人没有空……”
“一个人没有空，只因为他不想抽空。”手冢接上去。
不二眨眨眼：“好默契，合作愉快。”
“我事先没有打电话，以为你会知道。”手冢喝口咖啡，不二的手艺很赞。
“遗憾，我不知道。”不二耸肩。
手冢怔了怔，似是明白他的意思，“那最好，第六感本来就是锦上添花。”
不二失笑，这是第一个，对于他的天赋异禀反应冷漠的人。
“可它有大用处，比如，协助你们破案。”不二提醒他。
“对你却弊大于利。”手冢一语道破。
不二嘴角缓缓绽开微笑，玩笑道：“亏我还倾囊相助，原来你并不在乎。”
“不，正因为如此，我感激不尽。”
间隙，不二替他续杯。
“手冢，你大学专攻哪课？”
“刑事侦察。”
不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果真有人选择这样的专业。手冢，你心忧天下。”
不理会他话语中的调侃，手冢问：“你又如何？”
“我攻精神分析，自己就是最好个案。”
手冢挑起一边眉毛，等待下文。
“潜意识和集中力皆是第六感的重要组成。你看，如今科学能解释一切灵异现象。”不二表情俏皮。
“你的诊所可接待病人？”手冢问。
“当然。”不二说，“我以此为生。听各式各样的故事，有些是梦境里的，有些是心底的，有些是不能向外人袒露的。”
“然后？”
“然后告诉他们症结所在，帮他们走出千奇百怪的情绪。”
手冢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二玩心忽起：“从专业角度分析，你的梦一定大都是黑白的。”
“哦？”
“这类人，严谨，坚忍，有原则和牺牲精神，另外……”不二故意顿一顿，“很无趣。”
“谢谢。”手冢不动声色地表示。
不二偷笑，此人涵养功夫十乘十。他再加把力：“还有，这类人晚婚。”
“错了，我已有家室。”手冢笃然地端起咖啡。
啊？
这次，不二是真的诧异，并且在二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将它写在脸上。但立即看出端倪：“呵，警察也能说谎？”
是看出来，而非感知。
手冢不响，眼里已有笑意。
不二故意扳起脸：“我不与撒谎的人来往。”
手冢放下杯子，望进他眼睛里：“太迟了，你没的选。”
几秒之内，不二恢复常态，优雅地问：“手冢，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幽默？”
“没有。”知道有诈。
“这就对了。”
语毕，不二朗声笑起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岂能处处让你占上风？
“意气之争。”手冢下结论，语气却包容到极点。

菊丸回家后便给大石打电话，明天是周末，可以约他出来还钱。当然，顺便吃个饭，喝个下午茶什么的以做回报。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那边还喧哗阵阵。
“大石，你在哪里？”菊丸好奇。
“医院门口。”
“啊？怎么了？”菊丸心中一凛，才分开数小时就跑去医院了？想他手机里也说不清，便道：“给我地址，快啊快啊！”
这次他开车过去，到门口顿时傻眼：妇婴医院？大石搞什么鬼？
见了面才知道，他把一位待产的孕妇及时送了进来。
“你的手咧？”菊丸看他扶着右臂。
“没事。”大石不以为忤，“她在石阶上晕倒，我扶的时候压到手臂。”
这时，孕妇的丈夫匆匆赶来。
“她在手术中，别担心。”大石宽慰他。
“喂！”菊丸看不下去，“你怎么搞的？妻子都待产了还让她到处跑？”
“是我粗心，是我粗心。”对方连连自责。
大石拉拉菊丸，示意他莫再责怪人家。菊丸扁扁嘴，不做声了。
两人走出家属区，冷不防听见菊丸惊呼。一转头，发现透过育婴房的玻璃，可以看见一个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孩。
“这么小？”菊丸大感其趣，索性停下来贴着玻璃张望。
大石莞尔：“你没见过？”
菊丸撇他一眼：“当然。我是家中最小，哥哥姐姐又都未有孩子，哪会没事跑来医院看婴儿。”
安静片刻他又发问：“这么小，居然都能长到你我一般大？”
“当然。”大石暗自好笑。
“大石。”菊丸推他手臂，“你有没有觉得他们都好丑？”
“啊？”大石凑过去。
菊丸皱眉指指点点，“面孔上都是红疙瘩，眼睛睁不开，头发稀稀拉拉几簇毛，像只小野猫。”
大石拍他：“菊丸……”
“叫我英二好了。”菊丸更正他。
“好，英二，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菊丸双脚跳：“胡说！我父母讲我一生下来就是个俊俏的小孩。”
大石微笑：“在父母心中，自家小孩都是漂亮俊俏的。”
“可我确实……”菊丸本想争辩，再看看那一只只脸孔真的都大同小异，渐渐消声。
“当然。”大石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长大后还是颇有区别的。”
这安慰并无太大效果，菊丸悻悻道：“原来我出生时也这么难看。”
“是是是。”大石真真败给他，“所以你父母极不容易，看，从小到大变化如此之大，都是他们的功劳。”
菊丸眸子亮晶晶：“对，有道理。”
回到家，看见大姐在客厅。
“英二，下星期有个派对，庆祝**奠基，别说姐姐没有事先告诉你哦。”
一贯的做法。
事先得到风声，然后翘家。哥哥姐姐都宠他，愿意给他小道。
“我去。”菊丸答道。
“呃？”大姐骇异，盯牢这个最不安分的弟弟。
“爸爸妈妈不是一直都希望全家出席吗？那我就参加吧。”菊丸笑嘻嘻地说。
大姐露出难以置信的笑：“真难得。”
菊丸吐吐舌头，上楼。
大石说的没错，从小到大，父母一身功劳。如能令他们高兴宽慰，便是至大的回报。

 Chapter  5

三日后，不二准时到达讲座现场，接待他的是大石。不可否认，心中有零星遗憾。
遗憾？呵，鲜少有过的情绪。
“手冢近日可能要升职，比较忙。”大石善解人意，出语解释。
“无妨。”不二笑笑。
大礼堂座无虚席，几乎人人都穿制服，无论男女，英姿飒爽。
不二没有带任何讲稿或是文案，从某个案例开始，旁征博引，妙语如珠。间或有笑声和掌声。
“自杀式心理和极端侥幸心理的结合，通常使罪犯不计后果做下惊天大案……”边说，眼睛边缓缓扫过听众席，忽然在右侧门口瞥见熟悉的身影。
停顿，几乎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嘴角的弧度却加深。
手冢不知何时出现，也未进场，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专注地望向讲坛。
公众场合的不二周助，亦有致命吸引力。儒雅温文，风度卓越，不知搅乱多少女子的芳心。
看见他目光向这边移来，手冢索性好整以暇地迎上。两股眼神，一个守株待兔，一个误打误撞。
交汇的刹那，火花四溅。
讲座比预期时间延长了近一小时，结束时，全体起立鼓掌，以示尊重。
不二被引到休息室，手冢已经在了。
“相当精彩。”
“谢谢。”不二眨眼，“幸不辱命。”
“接下来可有安排？”手冢帮他倒水，递上。
“下午回诊所，有一个预约病人。”不二侧过头，“怎么？”
“在这里吃过午饭我送你过去。”手冢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仅此酬谢，我似乎有些吃亏。”不二玩笑道。
手冢挑眉，话里有话：“礼太重，怕你不敢收。”
不二脸朝他，唇畔漾着淡淡的笑意，只轻轻：“哦？”
相互试探也需点到为止。
有人敲门，交给手冢一个文件夹。
“肯开口了？”手冢粗略翻翻，问同事。
“我们几乎软硬兼施，才套到这么一点点，看起来似乎属实。”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摊摊手。
“好的，麻烦你。”手冢道谢。
待那人离去，不二问：“口供？”
“嗯。”手冢点头，“凶杀案，牵扯众多，需要问得共犯的下落。”
不二沉吟片刻，伸手：“我替你看看证词的真伪可好？”
手冢犹疑。
“你是唯一一个不愿走捷径的人。”不二哭笑不得。
“这些资料尚属机密。”手冢道。
“仅仅这个原因？”不二叹气，“依靠我的第六感，真让你觉得如此为难？”
“这是原则。”
“这是要不得的原则。”
手冢的用心不二明白，他不愿自己再次牵涉到任何案件；不二的用意手冢也知晓，他不忍自己竭心尽力可能还是无用功。
就这样，倒像是争论起来。
妥协的是手冢，他把文件夹交给不二：“只要说是真是假便好。”
不二失笑：“你索性说不要多管闲事。”
拿起笔，细细翻看口供，几秒之后放下。
“手冢，……”欲言又止，摇摇头，继续看。
又是数秒，再放下，似是忍无可忍：“有单独的房间吗？”
问得手冢一愣：“做什么？”
不二支吾起来，难道要实话实说：请不要那样凝视我，我无法集中精神。
“嗯……我需要让自己心无旁骛。”
手冢顿了顿，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他用钥匙开启和休息室相连的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二进去前，瞥见他微扬的嘴角。
他在笑？抑或是错觉？
不消片刻，不二走出来：“多数交代属实，我已把他撒谎的句子划出。”
手冢道：“你帮忙无数。”
不二笑笑：“我的荣幸。”
忽然，他皱眉。
“怎么了？”手冢问。
不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情似在努力回想某件重要的事情。
“不二！不二！”大石的声音闯进来，满脸焦灼。
“刚才我与英二打电话，冷不防听他叫起来，然后一阵杂音就再无声响。”大石语速比平时快一倍，“会不会出事了？”
不二肃容：“是出事了。”
语毕往外飞奔，两人立即尾随。

不二他们在一条小巷深处找到菊丸，他正被三个貌似混混的男人围攻。
从专业角度来说，菊丸打得不错，出拳又狠又准。可是，从未见打架还如此聒噪的人。
“早知道就不穿白衣了，脏成这样。”
“喂喂，可以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樱井小姐啊！”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我都说不认识她了，别打了好不好？”
这诡异的一幕多少让赶来的手冢和大石有些意外，暂时都没有动作。不二倒是一进巷子就安心下来的模样，笑吟吟地看白戏。
“耶？！”菊丸看见三人，失声道。
这一分神，一拳直冲面门。
“小心！”大石利落地帮他格开，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一个。
菊丸咋舌：“厉害厉害。”
再一看，另两个也已经被手冢铐起来。
“你们路过？”菊丸揉手，兴冲冲地问不二。
不二戳他的脑门：“路过？路过正好替你收烂摊子？”
菊丸明白了，不好意思：“抱歉抱歉，你的第六感屡试不爽。”
“究竟怎么回事？”大石望着躺在地上哼哼的三人，问。
“我怎么知道？”菊丸祭出委屈的表情，“好好走路，冷不防就被他们偷袭，还说什么让我不要碰樱井小姐。”
“樱井是谁？”
“我怎么知道？”菊丸忿忿地重复这句话，“我连她是圆是方都记不得，别说染指。”
不二笑：“估计是英二又一个仰慕者，她男友找人给你点警告。”
菊丸甩手：“莫名其妙！”
忽然，不二蹲下对其中一人说：“不用摸刀了，刚才在打斗中掉了。”
再转头对另一人道：“不用吹口哨了，巷口那个把风的已经站不起来了。”
只见两人一脸活见鬼的样子，菊丸哈哈大笑。
“怎么处理？”手冢问。
菊丸答：“放了吧。”
“放了？”大石讶异。
“反正，他们也是听人差遣。”菊丸踢一脚身边的人，“回去告诉那个谁谁谁，我根本不认识樱井。”
另两个被解了手铐，一瘸一拐地逃离。
见他们走远，菊丸补充：“如果事情闹大，明日娱乐版头条便是‘菊丸家三公子一怒为红颜’之类的八卦，被爸爸禁足的还不是我？”
不二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英二的身手很不错。”大石转移话题，夸奖他。
谁知菊丸的神色反倒落寞：“家里的孩子都要学，爸爸商场上对手比朋友多，树大招风，也不知何时会被袭击会被绑架。”
都只道王孙公子锦衣玉食，却不知亦有心酸。
还不等大石说些什么，他咧嘴一笑：“不过我也喜欢，比那些商业贸易金融的专门课程要有趣多了。”
生活，有时要懂得自我解嘲，知足常乐。
不二勾起嘴角，那个有时迷糊有时孩子气的菊丸英二，其实慧黠。

 Chapter  6

四人走出小巷。
菊丸扬手拍他的白衣白裤，仍在抱怨：“还是深色好，怎么脏都看不出。”
“回家换掉。”不二建议。
“不要！”菊丸连忙拒绝，“被一群人围着问长问短，划不来。”
不二笑：“不管你了，我赶时间回诊所。”
“好，走吧走吧。”菊丸做挥苍蝇的姿势。
手冢和不二先行离开。
“那么，”大石打量他，“你打算这么脏兮兮地到处晃悠？”
确实不行。
“买一套换掉。”菊丸很是随意地表示，四下张望附近的男装店。
大石微微皱眉。
菊丸以为自己领悟他的意思，做鬼脸：“放心，这次我既带了卡，也带足现金，不会问你借。”
东拐西歪，大石被领进一家连锁服装店，柜台边的小姐一一向菊丸问好，约莫是他父亲公司旗下的产业。
“不用招呼我，你们忙。”
话虽如此，但只要菊丸在某套服装前驻足，马上有人取下为他试穿，来来去去也被簇拥。
大石听见不远处被冷落的顾客小声议论。
“那是谁啊？”
“天晓得，这样跋扈。”
“有钱人都喜欢摆谱。”
“……”
再看菊丸，他正心无旁骛地比较挑选。
记得不二说过，衣食住行，菊丸英二至至不肯怠慢自己。人之在世，善待自己最重要。
大石几步走过去，低声催促：“快些，可以了么？”
“你赶时间？”菊丸反问，体贴道，“那不用等我，反正我空闲。”
“不，我不赶。”大石实话实说。
菊丸露出“那就好”的表情：“要不你也买一套？”
“英二，”终于，大石肃容，“你这样妨碍其他人了。”
俏皮的微笑滞在脸上。
他左右看了一下，就近抓过款运动装以光速去更衣室换好，刷卡，走人。
大石无奈：“请不要动辄就使性子。”
菊丸停下脚步瞪着他，怒极反笑：“不不不，我该检讨。我嚣张、任性、奢侈，有纨绔子弟的所有恶习。请与我保持数米距离，以策安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石的话未说完，只见菊丸拔足就跑。
他赶紧追。
菊丸健步如飞，左窜又跳，灵活似猫，大石和他始终有几米的距离。
这个方向，倒离警局越来越近，大石远远看见有两个外出巡逻的同事。
他喊：“截住他！”
管它三七二十一，先让这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停下。
合作久了，两个同事顺利拦住菊丸，移交大石。
“要不要帮你送回去？”他们指警局。
“不用不用，谢谢。”大石出此下策，多少有些尴尬。
两人继续执行公务去了。
此时，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恐怕已被菊丸凌迟。
“大石秀一郎，你跟我有仇？”
“我很抱歉，但是你得听我把话说完。”
“哈，耳朵在我脑袋上。”菊丸被他扣着一只手，依旧不安分地寻思溜走的可能。
大石轻易看出，索性恶人做到底，掏出手铐将自己和菊丸铐在一起，防他脱逃。
这下，菊丸目瞪口呆。
“天哪，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这样我完全可以起诉你了，大石警官！”
大石不理他，连拖带拽把他带进警局，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
“刚才的话，我并不是有心责怪你。”大石开腔，“可能说重了，我道歉。”
菊丸面无表情。
“认识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什么特殊的人看待，也完全不觉得你有什么公子哥儿的嚣张跋扈。这是实话。
菊丸冷笑：“你觉得也无所谓，反正我习惯了。”
这话听得大石几分心疼，他放柔声音：“不，完全没有。相反，能认识你我觉得很高兴。”
沉默半晌。
从小到大，菊丸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人，也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其实人人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这使得菊丸在看到一次次残酷的真相后完全不能分辨，对方究竟是真心相待，还是另有所图。
后来，他认识了不二。再后来，他认识了手冢和大石。
菊丸知道，他们不同。
不二随心所欲地开自己玩笑，手冢一视同仁地冷峻严肃，而眼前这人，竟然铐着自己在警局道歉。
越想越觉得滑稽，他真的嘿嘿笑起来。
雨过天晴，冰释前嫌。

当天晚上，菊丸在电话里同不二说起这些时感慨：“遇到他我诸事不顺，无事变小，小事变大。”
不二忍俊不禁：“是是是，所以你最近将他挂在嘴边。”
“呃？”菊丸疑惑，“我有么？”
不二不答他，只说：“也真亏得你们，这点小事就在街上上演警匪片。”
“切。”菊丸拿鼻子出声，“我是迫于无奈。”
“哈。”不二在另一端拊掌，“你撒谎，你分明玩得愉快。”
菊丸咒骂：“这该死的第六感。”
聊上片刻，两人收线。
不二朝书桌上扫一眼，顿时想起该如何叫手冢酬谢自己的讲演。

“逛IKEA。”他这么笑眯眯对手冢说。
“嗯？”手冢眼里闪过意外。
“是这样的，我的台灯刚好报废，需要重新购一台，邀你做陪，顺便给个机会让你还情。”不二耐心解释。
“好。”手冢朗声应允。
IKEA的家具素以简介经典著称，即使什么都不买，转一圈，也是视觉上的盛宴。
两人直接到达灯饰区，琳琅满目的样品。
不二相中一个AFTONSTUND台灯，白色玻璃灯罩，搭配烤漆实木灯杆。
“这个不错。”他拿起给手冢看。
手冢翻来覆去看了看，指着附上的小卡片：“最高只能是25瓦的灯泡，你晚上读书的话显得暗了。”
不二缓缓扬起嘴角，此人心细如斯。
看手冢又弯腰一排排审视起来，他在刹那间有些感动。
“这个比较合适。”手冢指给不二看。
ARSTID，自然色纯棉灯罩，钢式镀镍灯座，灯泡亮度可调节，从15瓦到75瓦。
“好，就是它了。”不二决定。
最后手冢也买了一台。
回去的车上，不二想起前几日和姐姐联系，她说起和澳籍男友的关系。
“进展不错，可惜还未到一起逛IKEA的程度。”
“这和IKEA有什么关系？”不二觉得新鲜。
“当然，”姐姐颇有道理，“当有人愿意陪你逛家居店，说明交情非浅。”
不二瞄瞄身边的手冢，弯起眼睛。
呵，有趣的论调。

 Chapter  7

最近一月，菊丸安分不少，毕业论文进入倒计时。他玩性确实重，却不误正事。
图书馆里，将需要的段落摘抄完毕，菊丸叹气。
“还有什么要找？”不二从书中抬头。他被拉来当导航。
菊丸称自己“人尽其用”，有时还会离谱到打电话求援：“不二不二，我的信用卡不见了。”之后根据神示去某个抽屉的角落翻找。
所以他有时耍赖说，自己养成丢三落四的毛病，不二是帮凶。
“都妥当了。”菊丸支起下巴，闷闷不乐。
“那你愁什么？”
菊丸凑近不二：“月底就要毕业，我才不想去爸爸公司，你可有办法？”
“没有。”不二答得利落。
“切。”菊丸的眉眼鼻口统统皱在一起，表示深深不满，“那我就先出国避避风头。”
不二好气又好笑：“你被通缉么？再说，伯父不会答应。”
“毕业旅行都不许？”下意识提高音量，惹来众人侧目。
两人赶紧还书离开。
“英二，这是迟早的事。”
“晚一天是一天。”
正说着，菊丸的手机响起，他看看来电显示，是大哥，立即切到留言状态，以防又被捉去应酬。
“英二，你快些来**医院，爸爸在公司晕倒了！”
刚才还嘻笑着的菊丸脸色突变，拔足飞奔。
赶到医院，家人都守候在病房外。
姐姐告诉他，医生正在替父亲做全身检查，马上就会有结果。暂时没有通知母亲，怕她担心。
“爸爸身体一向很好啊，怎么会的？”菊丸的焦虑溢于言表。
大哥问：“是东宇集团的事吧？”
姐姐沉吟片刻：“再加上与代理商的合同也出了些问题。”
二哥跺脚：“我都说了别让他太操心，这些我们来就可以。”
菊丸插不进话，静静坐到一边，脑袋埋进臂弯。
始终没有出声的不二按住他的肩膀，稍稍加了力道，安抚的意图明显：“英二，我保证伯父安然无恙。”
菊丸直起身体靠向他：“不二，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坐到他身边，柔声道：“英二不用自责，爸爸也从没有逼你必须做什么呀，看你快快乐乐的，他就很欣慰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当即让菊丸红了眼眶，自责到无以复加。
此时医生走出来，轻轻带上门。
虽然已经有不二的铁口直断，当一直负责父亲健康的医生微笑说并无大碍只是操劳时，菊丸才彻底放心。
一群年轻人围到病床边。
父亲靠着软垫，看起来略有疲惫之态，目光触到不二时顿了顿，与他点头。
“爸爸，……”菊丸耷拉着脑袋，好像儿时犯了错一般。
“作什么这种表情，我不是好好的。”父亲拍拍他的头。
菊丸似是下了决心，认真地说：“爸爸，我来公司帮你吧。”
父亲笑：“不用勉强，等你完全准备好了再参与也不迟，反正有哥哥姐姐在。”
“我愿意先学起来。”菊丸信誓旦旦。
“那么……也好。”
菊丸被医生唤出去取药后，病房里的气氛完全改变。
床上的人坐起来，气色好极，面朝不二微笑：“谢谢。”
“伯父言重了，”不二偏偏头，笑容可掬，“若非英二如此担心，乱了手脚，他才没有那么好骗。”
菊丸的大哥干笑几声：“等他发觉被我们联合设计了，还不知会怎么生气。”
“到那时候，”姐姐接口，“不二君可千万要帮我们。”
不二眨眨眼睛：“恐怕那时，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不出所料，半月后，菊丸坐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将前因后果细细一想，觉得整件事破绽百出。
然后他不得不挣扎着承认，自己上当了。
怒气冲天地杀到不二家，拍开门，看见手冢和大石都在。
“如果英二因为我没有说出真相而生气，那我道歉。”不二抢在他前面开口。
菊丸不响。
“你是真心想帮父亲的忙吧？”大石刚刚得知此事，跟着说，“那还计较什么呢？很成熟的一个决定，不要用任性的方式破坏它。”
不二留心菊丸的反应。
和菊丸相熟的人都宠他，绝口不提任性。即使是不二，偶尔的提点也是旁敲侧击。大石不同。
对是对，错是错，任性就要指出。
虽然菊丸因此同他争执无数，虽然他要用大把时间和菊丸重修于好，可下一次，他还是会说。
不二为自己的朋友庆幸，身边有这样一个存在。
菊丸这次破天荒没有反驳，反而仔细消化大石的句子。末了，别别扭扭地说：“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手冢抬眼看他：“坐。”
不二失笑，菊丸已经杵了很久。
菊丸扁扁嘴，窝进沙发，端起茶几上也不知是谁的咖啡喝了口。
“吓，好苦！”他扇舌头。
“帮你调你的口味。”不二和大石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进了厨房。
大石神色温和，轻声问：“不生气了？”
“我气自己，”菊丸郁郁，想自己英名神武，居然被轻易蒙倒。听到父亲在医院，三魂七魄都移了位，哪里还有分析思考的能力。
大石撑着额头笑：“这才是英二最大的优点。”
菊丸得到赞美，想笑又甘心笑，挥手嘟囔：“去去去，我才不稀罕听好话。”
不二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幕。
下午四人都还有事，便一起出门。
“说起来，为什么他们会在你家？又有案子？”菊丸拉过不二问。
不二笑吟吟：“他们是我请来的救兵。”
菊丸白眼：“我才不敢对你怎样，上次已经被大石锁了手铐，惹到手冢他恐怕要对我拔枪。”
不二不理他的调侃，径自锁门。
才走出住宅区，便听见街对面的轿车里有女声在叫周助。
四人同时循声望去，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风情万种的面孔。
“呀！”不二和菊丸同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小跑过去。
只见女郎与他们聊了几句，向手冢和大石挥了挥手，算是招呼。
菊丸先折回来。
“她是谁？”大石好奇。
菊丸盯着手冢，说得慢条斯理：“是不二很重要的人。”
不是他故意卖关子，只是好胜之心忽起：手冢，我和不二有数年的交情。你呀，尚有大堆东西需要恶补，连他的亲姐姐都没见过。
手冢不动声色。
没一会，车子匆匆开走，想必由美子只是途经。
到了路口，四人分开，大石回警局，菊丸回公司，手冢随不二去诊所拿一套犯罪心理测试题。
路上，不二总觉得手冢有些不对劲，似乎在酝酿什么话。
“你要说什么？”他忍不住问。
虽然第六感对眼前的人失灵，其它五官却非比寻常得敏锐起来。
“没有。”手冢继续往前，似是无意地带出一句，“对了，你姐姐很漂亮。”
这次，不二完全不知道手冢说出这句话有多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手冢这完全是大胆的假设与试探，还以为英二早就同他们介绍了。
“谢谢。”他微笑，坏坏跟一句，“手冢有兴趣？可惜呢，姐姐已经有男友了。”
手冢并未在意在后半句是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好笑，没想到套口供的方法之一在这里亦有用武之地。
偏过头，真的笑了。

 Chapter  8

不二的诊所在一栋带花园的平房里。
花园里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还养了一池金鱼，条条拖着长长的尾巴，活似穿着晚礼服。
小朋和樱乃在外屋负责接待每位访客，接听电话，安排预约，还泡得一手好茶。
走进诊疗室，温暖漂亮的沙发床，木头窗框，欧式的白纱窗帘，几何形的CD柜，木板地还有大得离谱的书桌。
“你最近压力很大？”
不二从抽屉里找出手冢需要测试题，转身发现他盯着桌上的节拍器。
“大案未破，警视厅急需给媒体公众一个交代。”手冢顺势坐到沙发床上。
曾有患者玩笑说，这张沙发床召唤着每一具疲劳的身体。
“我的第一个预约尚早，躺下。”不二做了个请的手势。
“职业病？”虽然这么说，手冢还是照做。
“开记后门，帮你松弛神经。”不二没好气。
遥控音响，流水声合着理疗音乐在室内蔓延，不二坐到书桌后，单手转着笔花，缓缓提问：
“这几天晚上睡眠如何？”
“没有规律，日夜颠倒。”
“做梦么？”
“很少。”
“如果有闲暇，最愿意做什么？”
“……”
“嗯？”
“……”
不二抬头凝眸，意识到对面的人已然睡去。
第一反应是想将手中的笔朝他脸上砸去。
手冢国光，在聆听本城最专业的心理医师、学术圈最具声望的青年才俊、多少人挤破了头才拿到预约的不二周助说话时，睡着了，竟然。
岂有此理。
然后，颇为认命地起身，蹑手蹑脚打开门，关照小朋：“麻烦替我将第一个病人延后一小时。”
不二自顾自看书。
坦白说，手冢的人生态度他不敢苟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职责大于天，诸多条条杠杠。比起来，还是英二的调调更让人喜欢。
但有趣的是，吸引自己的恰恰也是这点。
矛盾得离奇。
某次在警局目睹大石安抚受害人家属又各个科室跑来跑去，不二好奇地问什么都不做的手冢：“你负责什么？”
那个人微蹙眉头，清晰地回答：“负责冷静。”
一双被沉稳锐利逼亮的瞳孔，不二至今记忆犹新。
他听见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小心了，不二，小心了。
手冢是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加铃声吵醒，整个人几乎跳起来。
“好的……可行……你去办吧。”
他一起立，不知何时搭在身上的外套掉地。
手冢弯腰捡起，发现不二的视线依旧在书上，而手掌利落地按下计时器，朝他晃晃：“费用照算。”
“多少？”手冢双手撑在书桌上，看不出是真是假。
不二终于合起书，抬眼瞅瞅他，拿过张白纸演算起来，一长串的加减乘除后写下总和递给他：“下次来，另计。”
手冢眼里笑意闪动，将草稿纸折好，放进口袋。
“你的？”他拿起外套问。
“嗯。”不二把它重新挂到衣架上，拉开先前悄悄拉上的窗帘，再把搁起消音的电话归位。
目睹他做完一切，手冢不动声色地问：“其他病人有这般待遇么？”
不二一本正经：“现代医学提倡人性化服务。”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来。
刹那，手冢有触碰那个笑容的冲动。
他挪开视线，环顾四周：“在这里小憩很舒服。”
不二故意板脸：“这可不是赞美。”
“赞美应该怎样？”
“经您一番点拨，如醍醐灌顶，人生之路豁然开朗，所有不快烟消云散，我仿佛新生。”
手冢渐渐拢起眉毛。不二平常听到的都是这种肉麻话？
“真的？”他置疑。
不二笑笑：“我又不是上帝。来这里的人，首先需要耳朵，其次需要安慰，最后才是建议。”
人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且不肯轻易改变，遭到挫折便觉社会辜负了他，凄惶不已。寻求帮助不如说是寻求支援，见心理医生的初衷八九不离十。
送手冢离开，不二一下午只约见了两位病人。
晚上在家里陪姐姐吃饭。
“你猜我和Kevin怎么了？”由美子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问身边当下手的弟弟。
不二显然觉得“猜”字颇为滑稽，他从来不需要猜测。
“怎么会分手？”
由美子啼笑皆非：“他说想更了解我，便在前天随同我的学生在观察室参观我的整场手术，结果吓坏了。”
“没有想到美女拿手术刀的样子？”
“一个因交通事故而受伤的孩子脸孔尽毁，是面部大手术，要掀开整张面皮，修复嘴唇，矫正下颚，正鼻梁，托眉骨……”由美子边说，边习惯性地空手比划。
她也是医生，整形科，最杰出的。
曾有人不了解地问：“就是去眼袋抽脂垫鼻子？”
由美子毫不介意地点头说是。
而不二认为，姐姐做的才是真正使人重生的工作。
在男友眼里，由美子妩媚成熟，甚至手术开始前几分钟，他都还惊叹于那张美丽面孔隐隐透出的肃穆。
手术开始后，他就被吓倒了。
眼前这个女子强悍果断，她不是他期望的。
“那么，手术可成功？”
“非常顺利，虽然不能指望一拆线就脱胎换骨，但她可以慢慢走进人群。”
两人全然当男友事件是个插曲，一笔带过。
“姐姐下月会有好运。”不二想了想，说。
“真的么？”由美子惊喜，“既然你这么说，待会儿算一下是什么好运。”
她的塔罗牌占卜不二也叹服。
“昨天妈妈打电话给我，问她的宝贝外孙有没有着落。那是得有了丈夫才能探讨的吧？”
不二忍俊，父母近几年游山玩水之后觉得无聊，希望早日能有第三代操劳。
“老人和孩子一样，要不到的偏想要。”由美子下结论。
吃饭的时候，电视新闻里播放警方发布的通缉令，希望市民协助。
“今天上午看见的手冢是警察吧？”
“嗯。”
“小时候一直想交一个当警察的男友呢，穿制服顶帅。”由美子的笑容不怀好意起来，“反正你同手冢熟，介绍姐姐认识吧，他看起来相当不错。”
“好，他会很乐意的。”不二避重就轻。
由美子眼里的揶揄更加明显：“那么，如果伴侣长几岁，手冢君不会介意吧？”
不二笑叹，自己之前拿来逗手冢的话题倒被姐姐拿来逗自己。
这是不是叫因果循环？
他摆出为难的表情：“是这种事情的话……”
“什么？”由美子凑近弟弟。
不二眨眨眼睛：“有先来后到哦。”

 Chapter  9

清晨，菊丸看早报，又一则孩童失踪的消息。
听不二说，手冢和大石最近为了相关案子废寝忘食，希望速速结案安抚民心。
他皱眉，翻页。唉，果然还是讨厌这类报导。
最近不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公司，“菊丸”的姓氏不过有个高起点，没有业绩，难以服众，必须使出浑身解数。
他做的第一个重大决定便是终止了和某家企业的业务往来，而父亲曾同他们合作近十年。
设备陈旧、制度落后、管理松懈，完全没有竞争力，被淘汰无可避免。谁晓得对方年近花甲的负责人指着他鼻子教训，年轻人，别太嚣张，我只同你父亲谈。
得他几乎吐血。
电话接到总裁办公室，父亲歉意地说犬子年轻气盛，办事确实有欠周全，请做长辈的多担待。可既然权利下放，就不能收回，见谅见谅。
菊丸终于明白，这老狐狸一早就打算让自己当恶人。
欲向不二诉苦，得到的却是樱乃温柔的回应：“不二医生去参加学术例会了。”
打给大石，他仿佛忙得天昏地暗，只有间或“嗯”几下表示存在，杂音不断。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菊丸质问。
“英二，抱歉，我真的很忙。”
毫不夸张。大石此刻顶着黑眼圈，声音也颇显疲惫。
菊丸听出来了，低低咒骂一声后，说：“喂，当心身体。”
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到他的愉悦：“谢谢。”
菊丸觉得彼此都怪怪。
喝完咖啡，收好报纸，翻看秘书送来的日程安排，菊丸再次为自己默哀。
深呼吸，加油！
充实的一日过得飞快，傍晚收到不二消息：“晚上来我家小聚。”
到不二家，看见许久不曾碰到的手冢和大石。
“真叫人感激涕零，你们终于得空接见我。”菊丸咬牙切齿地问候。
不二揽他肩膀：“听上去思念成灾。”
大石把桌上的pizza外卖推到菊丸面前：“不二说你喜欢。”
“终于被重视了。”菊丸咧嘴笑，立即大块朵颐。
其余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么……目前的进展如何？”不二问。
“缓慢。”手冢坦言，“完全没有头绪。那几个孩子除了年龄相近，几乎没有共同点。排除仇杀，也非普通绑架。”
“尸体实在是……”大石露出不忍的神情。
菊丸放下叉子，苦着脸：“你们非要在我吃东西时探讨尸体云云么？”
他当然知道这宗案子，失踪幼童在数周后被发现尸体，有的少掉手臂，有的缺掉腿，有的失去鼻子，残缺不全。
闹得满城风雨。
“难怪樱乃说，日本最多的不是地震，而是变态。”不二道。
“哈，有进步。以前分明是怪兽和奥特曼。”
菊丸擦擦嘴，加入他们。
“不二，专挑孩子下手，是否恋童癖？”
“可能，我有过这样的病人，但从未有切割儿童尸体的念头。
不二问手冢：“那些孩子有被猥亵或是虐待的痕迹么？”
“完全没有。”手冢沉声，“一丝人为的伤痕都没有，除却捆绑的印记。”
“这才是奇怪的。”大石插话，“根据验尸结果推测，罪犯在诱拐和加害的当中数周，对被害人可以说不错。”
菊丸拧着眉毛，百思不得其解：“那他要那些孩子的手手脚脚做什么？”
“从变态心理学上推测，最大的可能是——收藏。”不二缓缓道，“严重畸形的收藏癖。”
“嗯，我们也持相同观点。”手冢点头。
菊丸忽然脸色刷白。他霍然起身，去向厨房。
“怎么了？”大石转向不二。
不二侧头，凝神片刻：“不知道，但感觉英二非常不喜欢这个话题。”
菊丸捧着水杯走出来，发现大家都望向自己。
“咦，怎么不说了？”
手冢略带歉意：“本不该在这里谈案子。”
菊丸耸肩：“你们哪里忍得住，巴不得分分秒秒都投身其中。再说，也确实需要不二的专业知识。”
大石的微笑几分促狭：“英二当初可不是这样讲。”
“当初？”菊丸没有记忆。
“事事都找不二帮忙，你们警察做什么？”大石学着初次邂逅时菊丸的不屑语气。
菊丸走过去踹他，笑骂：“你这个记仇的小气鬼！”
此一时，彼一时，怎可同日而语？
“关于那两种病态心理的资料，我稍后整理出来传真到你们警局，或许有帮助。”
手冢点头：“麻烦你。”
不二冲他眨眨眼：“记得往上次的帐单上添一笔。”
“嗯。”声音近乎宠溺。
“还有件事。”大石有点为难的样子，“需要向不二你求证。”
“警局的前辈想起十七年前的一宗旧案。当时也是两名幼童先后失踪，然后在近郊被同时发现，一个失掉左朵，一个失掉整只右掌。发现时并未身亡，但送去医院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抢救无效。”
“当年这案子留悬。可能是职业敏感，总觉得有联系。”
不二领会，肯定地点头：“有联系。”
大石和手冢相视莞尔，不二的第六感使他们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
“可，那两个孩子并未活下来，你们依旧没有线索。”不二不明白他们振奋的原因。
“据前辈回忆，是有个九岁的孩子成功逃脱的。”手冢说，“他们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绑架，而孩子竟侥幸归来。半年之后，才东窗事发，那孩子已经失去联络。”
“我和手冢去翻查当年的笔录，发现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录都是伪造的，电话地址全都无效。”大石敲着玻璃茶几，“我们正拨出一部分警力想办法找到他，虽说渺茫，毕竟值得一试。”
“九岁，又并非普通经历，记忆已经有效。”不二说，“但，如果连照片都没有，恐怕我帮不上。”
“这个是我们的职责，如果事事依赖你，那英二当初的讽刺倒完全没错。”大石转过头去看靠墙而立的菊丸，“是吧？”
菊丸没有出声，他仿佛正思考着极其重要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不二脑中闪过一道灵感，稍纵即逝，他未能抓住。
“有件事……”菊丸走到他身边，坐下。
“等等，英二。”不二截断他的开头，“无论你要说什么，如果很勉强，没有人会逼你开口。”
他确不知菊丸要说的话，但，清晰感到犹豫和挣扎。
菊丸扯了扯嘴角：“没关系，我想好了。”
他一字一顿：“当年那个逃脱的孩子，是我。”
这下，三人真真动容。

 Chapter  10

沉默。
菊丸见他们个个忧心忡忡的模样，倒先没了正经：“没有人表示一下惊喜么？”
正常情况，该仰天大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恳求：“请协助我们破案。”
不二没有言语，只把手放在菊丸肩膀，稍稍用力。
菊丸懂他的意图，别过脸笑笑：“可惜，这次你说错了。当时的事，我几乎没有记忆。”
“只断断续续记得，骑着新买的单车偷偷从家中溜出去玩，然后，被一个男子带到完全陌生的房子，再有就是拼命地跑。”菊丸言词含糊，“也不知在哪里被路人捡到，反正我醒来已经在家。”
“我失踪五天，回家后筋疲力尽，连睡三天。警察来询问过，可我除了能描述看见的……”他停了停，“看见的那个情景，其它都不记得了。”
“你看见什么了？”手冢问。
“唉唉，真没有办法。”菊丸往后倒在靠垫上，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语气艰涩，“我从门缝里看见，里屋有个大玻璃瓶，装着小孩的手臂。”
他反感这段记忆，症结在此。
“抱歉。”手冢深深皱眉。
菊丸摇摇头：“当时警察先生似乎不信我的话，孩子么，想象力总是丰富些，又处于彼种环境。另外两个小孩出状况时，我已经在国外。听说警察又来找过我，被父亲挡了回去，还动用了某些关系把我留档的资料全都改掉。这事一次次被提起太让人讨厌。”
“从此以后，家里所有孩子都需要学拳脚功夫，这我同你们提过吧。”
大石想起，菊丸确实提过，说时还摆个架势，嘻嘻哈哈。
胸口很不舒服，又紧又疼。
菊丸抱怨：“各位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是地狱归来的人，不要这样。”
不二恢复一贯的微笑：“英二很了不得。假若人人都同你一般，我将彻底失业。”
“赞美多多益善。”菊丸也笑，“还以为会被说神经大条。”
自我疗伤的能力太珍贵。
大石问：“不二，忘记亦算是自我保护？”
“嗯。因为潜意识排斥这段记忆，所以模糊，好比人类在遭受剧烈疼痛时选择晕倒。”
菊丸看手冢同大石都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他莫名其妙：“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如何让我重新记起？不二该有办法。”
“你愿意？”手冢静静看他。
这下把菊丸惹恼，他跳起来嚷嚷：“不愿意为什么说出来？！”
三人倍感欣慰。
那个是菊丸呵！果然是他。
不二拊掌：“可以试试。手冢大石查一下当初英二在哪里被发现。故地重游的话，或许能有收获。”
四人就这样散场。
第二天清晨，汽车开往市北的高速公路。渐渐，宽敞的路面变得狭窄，行人和车辆也越来越少。
开始，菊丸尚且轻松地四面张望，等手冢说“差不多就是这里”时，他挺直背脊。
某种近乎本能的戒备，又努力捕捉脑海中任何蛛丝马迹。
再一会儿，没有行车的路了。
四人下车步行。
菊丸隐隐不安，那个男子的相貌究竟如何？自己在五天里又经历什么？除了门缝里的一幕，还有没有更惊心动魄的？
思维有些混乱。难道太高估自己了？
“英二，走吧。”
不二拉起他的手，竟是往回走。
“耶？不往前了？”菊丸睁大眼睛。
“不了。”不二笑眯眯，柔声道，“我说过，如果你觉得勉强，我们立刻结束。”
“没有勉强……”说服力不大。
“有没有勉强不是你说了算，”不二点点自己的额头，“而是以我的第六感为准。”
“你们没有异议吧？”问手冢和大石。
两人都说好。
回程，菊丸显然情绪低落，回家后一直寡言到晚上。
不二打来手机，有心劝慰。
菊丸正认真倾听，察觉大开的阳台落地门外有悉悉嗦嗦的声响。
他夹着电话走出去，一探头，笑了。
“不二，我这边有好玩的事，再联络。”
大石扶住墙壁边的水管，脚踩底楼的窗台，三下五除二就拉到阳台的围栏。
攀爬是警校的必修课，基本功扎实获益匪浅。
只是，用途好像邪门了点。
今晚月色明亮，他抬头打算目测与阳台的角度偏差，菊丸的特写冷不防撞进眼里。
伏在围栏上，眼睛笑成两轮月牙，冲他摇手：“YO～HO！这里没有公主，只有王子哦。”
大石好气又好笑，拉住菊丸随后伸向自己的手，借力轻轻跃上阳台。
“我打你手机，始终忙音，又恐怕吵到你家人，所以出此下策。”大石几分尴尬。
菊丸嘻嘻一笑：“这是我翘家的逃跑路线，你还真不赖。”
大石在心里叹气，这哪是褒奖？
“那么大张旗鼓，找我有事？”菊丸跳上围栏，晃着两条腿。
大石语塞。
这架势，看起来确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可，他只是在家中，吃饭，看书，整理，从头到尾心不在焉，冒出个念头想过来看看菊丸，就来了。
这理由怎么开口？
正努力搜寻借口，菊丸倒先说话：“今早……抱歉。”
“英二，无论不二，还是我和手冢，立场都一致。找线索的途径多种多样，你不肖勉强自己。”大石说。
“吓，刚才不二也这么说，你们对过口供似的。”菊丸淡淡一笑，“大石，明天我再同你去一次，别告诉他们。”
“这不好。”大石为难。
“没关系，你们别太在意不二的话，他那是关心则乱。”
话音刚落，大石冷下脸，菊丸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怎么了？”
“尽快抓到凶手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愿望。”大石肃容，语气复杂，“但是，就我个人而言，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菊丸对这番话措手不及。
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愕然之后，唇畔弧度逐渐拉大，仰头朗声笑起来。
菊丸再次与大石对视，眼里仿佛落进了星星，灿灿亮亮。
他玩笑：“真狡猾，这么一来，我更需全力以赴。”
所谓怦然心动，不过瞬间。
大石觉得应速速告辞：“那么，我先走了。”
“嗯？不进来坐坐？”菊丸指指自己的房间。
大石笑：“改天从正门进来。”
他按原路攀了下去，走几步，忍不住回头，菊丸仍在那里跟他挥手。
他的视线从阳台移至底楼，自言自语：天，我刚才做了什么？
而菊丸，早晨以来的积郁一扫而空，他目送大石离开，忽然明白为何但凡遇到手冢的事，不二都竭心尽力。
这种感觉，果真很好。

 Chapter  11

隔日是周末，菊丸坐上大石的车。
他随随便便把安全带松在胸前，只为应付交警。
啪，司机腾出一只手替他扣牢。
菊丸抗议：“我透不过气。”
“透不过气没关系，只要安全。”大石不予理睬。
菊丸扁扁嘴。
“我还是觉得此行不妥。”大石面色凝重。
“觉得不妥没关系，只要心存感激。”菊丸立刻回敬。
六月债，还得快。大石失笑。
纸巾盒旁有一管口红，菊丸眼尖，拿起来。
不舒服。
“同事的，最近一次执行任务需扮白领。”大石瞥见，说明。
舒服了。
拔起套子，旋转，是珊瑚红。菊丸信手在车窗一角签下自己名字。
左右端详片刻，满意地笑。
车子仍停在昨日的位置，两人朝前走。
四周杂草丛生，风声猎猎，视线可及之处尽是废墟。
菊丸安静，盯着脚下，像在数步子。
他忽然开口：“大石，你可知道逃跑的感觉？”
大石等他往下说。
“我总认为自己胆大，但那时，真真恐慌不已。既无方向，也无援手，又怕他追来。”菊丸眯起眼睛，“真幸运，如果没有逃脱，说不定我也成了一堆手手脚脚。”
大石激赏地微笑，幸运两字，可圈可点。
不说不幸，只说幸运。人生才会有种种可爱。
越走越深，七拐八弯之后菊丸猛地停住。
一百米开外有幢破旧的矮房，他们步行数小时后看见的仅有的建筑。
“这里？”大石看他表情挣扎。
菊丸犹疑，“不知道，看看去。”
朝前走，手被身边的人悄悄握住。
菊丸侧头，语气仿佛抱怨：“这样有些奇怪呵。”
大石颇为尴尬，欲抽回。才松开些些，握着的那只手反而使了力道。
菊丸扮鬼脸：“我又没说不喜欢。”
进屋之后菊丸确定只是普通的废宅，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环视四周，不不，不是这里。
“走吧。”大石从窗户走近，轮廓被光亮清晰勾出。
菊丸脑海里出现一个闪回，有限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出来。
他拽住大石，“他待我不坏，除了行动受限制，有玩具，三餐也不曾苛待。”
“哦？”大石沉吟，“这和另几个孩子的尸检报告倒吻合，没有受虐痕迹。”
“他还同我说到他的儿子如何意外身亡，很伤心。”
“长相还记得？”
“能描述一些。”
这无疑是重大进展。
大石打电话回警局，本想请认识课的素描师帮忙绘制罪犯的脸，除却知道她已去现场执行任务，还得到了手冢受伤的消息。
“耶？没事吧？”菊丸睁大眼睛，“我以为手冢刀枪不入。”
“同事说并无大碍。”大石得知梗概，笑：“休假日都会上演英雄救美。”
于是，两人驱车前往手冢住所。
手冢只是手掌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徒手抓住刀刃的关系。
“哗，那女子可有说要以身相许？”菊丸开他玩笑。
大石早已习惯他的思维：“英二，你受戏剧影响至深。”
菊丸拿出手机拨号。
“不必特意告诉不二。”手冢说。
菊丸做无可奈何状，先指手冢：“你不说，因为怕他担心。赦。”
再指大石：“你不说，因为受朋友之托。赦。”
最后指自己：“我不说，知情不报。杀。”
边说，边配合着把手掌放在脖子处轻轻一横。
让大石奇怪的是，菊丸躲在一边低声讲电话，完全听不见说了什么。
不二到时，所用时间几乎惊人。
而且，不优雅，不从容，不不二周助。
“啧啧，你竟把轿车当飞机开。”菊丸从不放过任何难能可贵的机会。
进屋时，第一个眼神稳稳交给手冢，毫无偏差。
三秒种的打量之后，不二望向菊丸，笑容危险：“为什么有人告诉我说，手冢伤及要害？”
菊丸毫无愧色，答得滴水不漏：“对左撇子而言，左手当然是要害。”
不二眼中阴晴不定，片刻后终于沉静，一字一顿：“好，你我扯平。”
菊丸拊掌大笑。
当初不二帮助父亲演戏将自己吓坏，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心满意足地央大石去厨房找东西吃，一早便出门，饿坏了。
不二还有些许喘，赶得太急。
手冢有无受伤他无法感知，但是，菊丸的话是否属实应该能分辨。
问题在于，抓到“伤及要害”后，乱了阵脚，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确认真假。而集中力一旦涣散，预知为零。
行车途中不断告诫自己，请冷静，请冷静。
未在医院，说明并不凶险，可伤到何种程度？
不二生平第一次觉得第六感至关重要。
推门进来先看见手冢，神魂瞬间归位。他立刻知道所有。
第一反应不是“英二那家伙！”，而是“幸好！”
“抱歉，我并不知道菊丸说了什么。”沙发上的手冢出声。
“不要撇开责任。”不二没好气，“怪你没有亲自致电。”
手冢嘴角微有笑意：“小事。”
不二偏着头看他，淡淡问：“怎么，说一声‘不二，我受伤了’很困难么？”
手冢默然。
不二走到他面前，右手放上他胸口，弯腰：“真了不起，下回，手冢大人是否要用这里挡子弹了？”
眼神没有儿戏。
这次是玩笑，他无法想象下次。
手冢把他拉进怀里：“明明无措，还要装作冷静。我喜欢看你坦率的模样。”
“那就请你先开诚布公。”不二说。
刚想站起来，却被手冢固定住，还添一句：“我手上有伤。”
不二愣了一愣，这也是理由？
他笑，不讲道理的手冢，果然有趣多了。

 Chapter  12

手冢的厨房至为简单，大石只找到罐头食品。
“连速食面都没有。”菊丸想不通。他家的厨房活脱脱食品供给站。
“你吃速食面？”大石随口一句。
菊丸不乐意：“别把我想成不食人间烟火。”
“那么敏感。”大石笑。
不不，菊丸从不在意此等议论，但那个是大石。
大石开启一个罐头，把沙丁鱼酱夹进面包。
菊丸赶忙阻止：“喂喂，我不吃罐头！”
“可是你吃速食面。”
“这是饮食习惯问题，你也有不碰的食物。”
大石慢条斯理地做好奇怪三明治，递给他：“要么挨饿，要么试试。”
菊丸瞪牢他。
不二曾经同自己说，大石宠你，切莫无法无天。
见鬼，频频退让的分明是可怜的我。
他接过，大大咬一口。吃就吃。
在大石看来，菊丸英二有时比一百宗悬案相加更要复杂。但，一来二去，他已将其脾性摸得清楚透彻。
“我竟连罐头都吃了。”菊丸小声嘀咕，朝大石翻翻眼睛。
谁说这不是情话？
有人将“爱你”毁得意境全无，有人却把“白痴”嗔出万千风情。
这就是艺术。
“好好好，你牺牲至大。”大石的语气几近哄骗，“尚能下咽？”
“一般。”
其实味道不错，沙丁鱼原本的腥气被面包的奶香掩盖。况且菊丸确实饿了。
“还有什么要我试吃，统统拿来。”菊丸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示威。
“下次来我家。”大石不动声色。
菊丸懂得，脸上有些发热。
吃完后，两人折回客厅。
手冢同不二不知低声说什么，空气排外。
“私自寻找记忆，乱来。”看见菊丸出来，不二终于得空同他算帐。
专业说来，应有心理医师在旁疏通引导，以避免无法预见的意外。
“功过相抵。”菊丸说得轻巧，“我们大有收获。”
“狡辩。”不二戳他脑门，“早知你不安分。”
“一个场景印象至深。他开门进来，抱着一堆玩具。”菊丸说。
“这样便记起脸孔？”
“是。”
“通常在放松身心的状态下方能成功。”不二面向大石，半真半假，“你是如何让他做到的？”
大石语塞，菊丸更不吱声。
答案太简单，牵手。
可，那只适用于特定的一个人。
手冢替好友解围，将话题引至正途。
商量之后，决定把认识课的素描师邀至家中。
“英二不能频繁出入警局，不知多少小报等着菊丸家三少爷的八卦。”不二周全。
大石赞成：“我同小杏联络，请她离开现场立刻过来。”
橘杏在一小时之后抵达。
她穿制服，圆眼睛，短发，窄肩，是那种利索干练的女子，且非常有亲切感。
简单的问好后，立即开始工作。
橘杏和菊丸对面而坐，拿出画板和铅笔，聚精会神：“请尽量说得详细些，从脸型开始。”
唰唰的落笔声清晰果断。
一刻钟之后，橘杏转过画板：“是他么？”
“天哪。”菊丸目瞪口呆，“鬼斧神工，像极了。”
“术业有专攻。”橘杏笑。
“交给公关课，马上在媒体公布，请市民协助找人。”手冢吩咐。
菊丸觉得不妥：“万一记忆有误，抓错人怎么办？”
“这是素描，并非照片。”橘杏没有直接解释。
菊丸醒觉。原来警界也有“推卸责任”的暗黑内幕。这世道！
不二取过画像，凝视片刻：“不会错，他同本案有关。”
事情简单明了起来。
“麻烦你了。”大石道谢。
“哪里，职责所在。”橘杏说，“顺道看看手冢君的伤势。”
工作结束，她仿佛换了个人。眼睛在菊丸和不二身上打转，神情好奇。
“怎么？”不二微笑。
橘杏啧啧：“见到本城两位传奇人物，实属幸运。”
“传奇？”菊丸指自己，再指不二。
“当然。”橘杏掰手指道来：“样貌、身价、风度……未婚女子心之所向，已婚女子暗自倾慕。”
“还有呢还有呢？”举凡赞美，菊丸对细节之处不厌其烦。
“还有——”橘杏顿一顿，“关系暧昧。”
两位当事人对望一眼，哑然失笑。
“果然太过招摇。”不二的表情完全没有悔意。
“荣幸荣幸。”菊丸扮鬼脸。
橘杏大奇：“没有人要解释？”
“同谁？”不二反问。
橘杏击节赞赏。
上回见他，是在警局的演讲厅。穿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折了两折，灰色直角长裤，含蓄妥帖，连手表都未戴。
仅此，已显格调气质。
所有同行对他的学术学识五体投地，演讲结束后几日还津津乐道。
今日再见，倒多了份随意与不羁。
橘杏忽然好奇，谁才能与这样的男子比肩而行？
她即刻写下电话号码，交给不二：“有空请约会我。”
这才离开。
菊丸感慨：“现代女性真是大胆。”
不二收好便条，微笑不语。
手冢开口，语调平稳：“橘杏是最好的素描师，早在警校便是个中翘楚。大小案件中立功无数，聪颖，颇具悟性。”
大石不解他为何介绍起小杏来。
不二微微颔首，表示在听。
除却听到了橘杏的出色，也听出了手冢的笃然。

 Chapter  13.

菊丸随手翻阅手冢放在桌上的卷宗，案件分门别类记得详尽，附有照片，每一张都血淋淋，叫人作呕。
他咋舌：“这都为了什么？”
大石轻轻从他手里抽掉卷宗：“各种各样的理由，见钱眼开、恩怨情仇。”
“久而久之，你和手冢竟还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菊丸叹。毕竟，一脚踏进不同的领域，未曾见过那么赤裸裸的人性。
“不然呢？”手冢沉声反问。
菊丸顿时驳不出话来。那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不二弯起眼睛：“所以，两人的职业对社会颇有贡献，惩恶扬善。”
“嘁。”菊丸不服气，“你我的职业难道就没有贡献？非要出生入死才算高尚伟大？又不能人人都做警察，总要有人行医经商。”
大家都忍俊不禁。
“好好好，你也了不起。”不二勾住他的肩膀。
“没诚意。”菊丸扮鬼脸。
不二转个向，面朝他，“一直关注案子，倒忘记询问你入职后的情况。可还好？”
菊丸耸耸肩：“原本可能都以为我只是玩票，客气恭敬。真的意识到即将权利交接，人人自危：啊，怎么可以，这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居然要发号施令了。”
他刻意模仿的语气非常可爱。
“听上去值得你大展拳脚。”不二说。
“没所谓。”菊丸嘻嘻一笑，“又无需做给他们看，只无愧于自己便好。”
不二眯起眼睛，疑惑：“这不像从你口中说出的话。”
“大石讲的。”菊丸朝一旁的人努努嘴，补充，“我觉得很有道理。”
呵。
“啊，对了！”忽然，菊丸猛拍大腿，“下月初是我爷爷的寿宴，请你们务必出席。”
大石同他玩笑：“没有烫金的请柬么？”
“你们才不稀罕。”菊丸快人快语。
手冢脸上闪过犹疑，一定是热闹的场面，摩肩接踵，觥俦交错，他并不喜欢。
“莫要扫兴。”不二在他耳畔柔声道。
手冢讶然，心中生出几分愉快。恐怕，再微小的波动这人都是知道的。
不二下午约了病人，不得不告辞，菊丸也一起离开。
路上，菊丸欲言又止，时不时偷瞄一下不二。
“问吧，你想知道什么？”不二好笑。
“刚才你在手冢口袋里放了什么？”菊丸真真好奇，却怕干涉了朋友。
“纸条。”
菊丸仅愣了两秒，旋即明白，笑容无限扩大。
是橘杏留下的联络方式。
“对我而言，并无用处。”不二这么对手冢说，一抬眼，清楚看见手冢瞳仁里映出的自己，微笑如常，落落坦然。
手冢并未多话，按一按口袋，仿佛洞悉所有。

几天后，通缉令早已铺天盖地。
站在公寓门口，不二稍稍顿足，笑。
他收起手中的钥匙，直接推门而入。
由美子端着冰激凌苏打朝弟弟举杯：“我不请自来。”
“这里随时欢迎姐姐。”不二褪下外套，陷进沙发。
他觉察到由美子气色很好，眉眼有细碎的喜悦，便直切主题：“上个月，我的预言是否无误？”
他说姐姐本月好运。
“也许。”由美子放下玻璃杯，抿抿嘴，“菊丸家大公子正热烈追求我。”
不二挑眉：“呵！英二的兄长？”
客套地说，两人原先只是互相慕名。最近KM集团又资助了一家孤儿院，由菊丸家长子出面，邀请由美子所在医院为先天残缺的儿童做整形手术。
乏善可陈的邂逅，菊丸却在此后频频示好。
“太懂得投其所好。”由美子微笑评价，“天堂鸟，冰激凌苏打……英二这小子，大漏口风。”
“不是英二。”不二摇头否定，“他最近分身乏术，不可能顾到别人。”
由美子轻轻“哦”了一声。
那确实花了心思。此君甚至冒充病患排队挂号后找不二医生，由美子故意不认他，依照惯例递上镜子：“先生，您对自己的哪里不满，想要改进？”
他配合地认真端详，露出为难的表情：“好像很难挑毛病。”
由美子嗤地笑出声。
不二听到这里也忍俊不禁：“菊丸一家都有使人心情愉快的本领，仿佛天生。”
“自信到嚣张。”由美子嗔道。
“那么，姐姐觉得如何？”不二笑眯眯地问。
“至为赏心悦目，绅士，而且——”由美子停一停，“观看我的手术也没有奔去洗手间呕吐。”
“极高的评价。”
“他能叫我意外，属这最不易。有些故事一看开头便知结局，读者早就生厌，作者还乐此不疲。”
由美子拍拍弟弟的手：“生活中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多可贵。”
不二无端端想起才分别几日的手冢。
初见面，他诚恳地说：不信灵媒，但决定信你。
调侃时，他若有深意地说：太迟了，你没的选。
道谢时，他半真半假地说：礼太重，怕你不敢收。
就诊时，他不动声色地说：其他病人有这般待遇么？
拥抱时，他温柔地说：我喜欢看你坦率的模样。
每次都叫自己，猝不及防。
“走神？”由美子伸手在弟弟眼前打一记响指。
不二未置可否地耸耸肩：“姐姐没有说重点。”
由美子挑眉：“这就是我的重点，不是你的重点而已。”
不二拿这个姐姐没有办法。
她终于认真诉说：
“上午校友相聚，听他系教授说到若干年前的一宗外科手术，八岁的孩童脑壳被撞去一半，下巴全部碎裂，手脚多处骨折……抢救无效死亡。他至今印象深刻，是唯一一个未能救活的病人，如同梦魇。”
不二露出不忍的神情。
“那孩子的父亲……据教授说，同罪犯素描很像。”由美子从手袋里拿出早已老旧的病例记录，“这是当初法定监护人登记的姓名、住址和电话。”
“姐姐，你无所不能。”不二拥抱她。
尘埃落定的时刻渐渐推近。

 Chapter  14.

山崎好找得令警方惊讶，十多年前他留给医院的住址，从未搬离。据邻居说，他孓然一身，只偶尔外出购些生活用品，沉默寡言，性情温和。
大家都看见通缉令，却不敢相信是他。
山崎伸出手给警方拷上，平静地说：“走吧，走吧。”
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两鬓白斑，完全没有想象中变态碎尸犯猥琐肮脏的模样，流入人群，立即消失。
在收手的十多年里，从未好好排解丧子之痛，积郁成疾，终会有再犯的时候。
菊丸在电话里冲手冢和大石狂轰乱炸近半小时之久，终于被批准在监控室观看审讯过程。期间，自然少不了拿不二的建议当令箭，说什么有助于平复童年的阴影，加油添醋，严辞夸张。
山崎对所做一切供认不讳，甚至，十多年前的那宗旧案，他也将细节复述地一清二楚。
八岁大的儿子遭遇意外，不治身亡。当初妻子难产离开，儿子便是全部，他万念俱灰。偶然的机会，遇见小小菊丸。
“那孩子生得真可爱，尤其是眼睛，和我家智一一摸一样。我只是想他陪我几天。”
菊丸支着下巴，难得缄默。
“我带他到我和智一野营的地方住下来，给他捎智一的玩具，买智一喜欢的蛋糕，可他还是逃走了。”
如果故事只进展到此，便不会有今日。
山崎在几个月后又寻到同龄的男孩，这次，割下器官做纪念。他的神智完全正常，但行为又完全失常。
在收手的十多年里，从未好好排解丧子之痛，积郁成灾，终会有再犯的时候。
菊丸皱眉，有件事，他始终弄不明白。
此时，大石走出监控室，进入审讯房：“还有一个问题，当初逃走的那个男孩说，看见你将小孩手臂装在玻璃瓶里。”
山崎略微回忆，缓缓道：“那只是人偶。”
他没有理由撒谎。
菊丸怔住，旋即把脸埋进臂弯。天大的误会！
只听手冢在一旁说：“大石一直记着这件事，希望帮你找到答案。”
菊丸扬起头，展颜。
大石送他离开警局，走廊上，菊丸问：“山崎会怎样？”
“等待起诉，接受惩罚。”
“是否人人都有难言之隐，都有值得同情之处？”
“准则只有一个，同情一些人，势必使另外一些无辜的人受不到法律的庇护。”大石的语气端正。
“真是的。”菊丸摸摸脸，慨叹，“生得可爱也惹麻烦。”
大石知道他如释重负，纵容，统统全由他。
室外阳光灿烂，蓝天白云。菊丸上车前，忽然转身，眨眨眼睛：“大石，案子结了，接下去做什么？”
“嗯？”一时不得要领。
“我和你，我们。”菊丸比划着彼此。
啊。
大石耳根发烫，回答：“按部就班。”
菊丸拉上车门，探出半个脑袋，嘻嘻笑：“难道还要列张计划表，定好时间地点进度？”语毕“嗖”一下，支了油门扬长而去，留大石在原地尴尬。
上天入地，也只一个菊丸英二能大方说出这番话。
几天后将山崎移交，大石和手冢终于能够安心休年假。
趁有空，手冢前去探望退休的上司龙崎，回家途中，经过不二的诊所。想了一想，还是走进去，事先并没有同他说，
接待手冢的是樱乃和小朋，不二正好有病人。
两个女孩见过他多次，完全不陌生，还饶有兴致地打听警察生涯。
“可惜不二医生有言在先，天大的事都不许打断他的治疗，否则应该让他即时知道手冢警官在门外。”等了将近半小时，小朋有些歉意。
“无妨，本来就是我未预约。”手冢站起身。
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连不要紧的事都没有。也不是刻意要见面，路过了，便碰碰运气。既然不二在工作，那就改日。
“谢谢你们的茶。”手冢打算离开，才走到大门，诊疗室的门同时打开，不二和一位极其面熟的婉约女子走出来。
看见手冢，不二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惊喜。
“再见。”女子道谢后匆匆离去。
樱乃看看墙上的挂钟，感慨：“足足三小时，她这么红，居然也有一箩筐的烦恼。”
手冢这才想起，那女子是出镜率极高的艺人，难怪眼熟。
不二没有接这个话题，维护病人隐私是他起码的职业操守，仅淡淡道：“就这点而言，众生平等。”
小朋俏皮地追问：“这么说，不二医生也有牵肠挂肚之人忧心忡忡之事？”
不二做了个“请”的手势，迎手冢进屋，掩门前，半真半假地说：“能医者不自医。”
诊疗室里，他抱胸靠在窗边，偏过头问：“正打算走？”
“我等了半小时，仍不见你出来。”
“半小时并不长。”
“等人我不在行。”手冢顿一顿，“通常，我抓人。”
不二失笑。
不问他为何来，逗留多久，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闲说着话。
话尽了，一齐安静。一个望向窗外凝神，一个垂手低头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二收回放远的目光，问：“呐，手冢，是在什么时候？”
“前往你的住处邀请你客串演讲，门开后，看见你眼里情绪丰富。”
“原来不是初次邂逅。”
“你又如何？”
“演讲当天，看见你立在门口旁听。”
“原来也不是初次邂逅。”
两人相视而笑。
哪里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完全没有预感。”
“我的荣幸。”
成为某人预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才叫定数。
不二想起，他前几日问菊丸，所有在你身边的人，独独不见你征询我关于大石的第六感。
菊丸轻描淡写，不二，我已经不在乎。
既然认定，何必再问是不是。

尾声

傍晚十分，通往菊丸住所的主干道仿佛名车展，全部驶向同一方向。谁不知道今天是KM集团创始人的寿宴？
手冢和大石一起到时，不二已经在和菊丸聊天了。
看见菊丸一家，真真要慨叹基因的神奇力量，个个五官精美、轮廓分明。令人心生一种乐意同他们一起站到人前的舒泰和骄傲。
这何尝不是叱吒商场的因素之一。商场内尔虞我诈，卖相好些，最低限度不会叫人看得分分秒秒都提心吊胆。如果刚亮相就一脸阴险，还未开口就要多戒三分。
见过自己的父母兄姐，菊丸带三人到楼上，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看书，实在猜不出已年届九旬。楼下欢声笑语，他却仿若置身红尘之外，安然阅读。
“爷爷怎么不下去，您是主角呀。”菊丸抱他，亲昵得很。
“大家不过想个名目热闹一下，切蛋糕叫我便好。”
菊丸介绍手冢和大石。他抬眼细细打量眼前孙儿在内四个各有出色的年轻人，目光炯炯，点头微笑：“很好，顺其自然。”
呀，这般明察秋毫。
没说上几句，他拍拍菊丸：“同你朋友去楼下玩，不必陪我。”
菊丸凑过脸问：“公司的事，爷爷不如教我几招。”
“呵，我早就撒手不管。”老人舒展眉峰。
“随便什么都好。”菊丸撒娇。
“那么记住，做任何事，姿态风度最重要，恶性恶状的话，就算赢，也等同于输。”
下了楼，不二感慨：“每次见到英二的爷爷，都觉得获益匪浅。”
“有些智慧，一定经由千锤百炼累积而成。”手冢道。
菊丸无意识地接：“我老了也要这样。”
惹得大石“噗哧”笑出声：“不会的，不可能。”
菊丸冲他挥拳。下一秒，愣在原地。
大哥挽着由美子走过来。
“天！”他惊呼。拉过由美子的手，“姐姐，我真高兴。”
菊丸始终跟着不二管由美子叫姐姐。
“大哥竟然不告诉我。”
“你我仿佛有时差，哪里有机会说。”
由美子才稍稍张望，英二的兄长立刻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扬手招来侍从，递上手巾。这一连串动作由他做来，不见讨好之意，只觉体贴入微。
不二脑中灵光一闪，佳偶天成。
“我需当面向由美子小姐道谢，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手冢说。
由美子挑眉笑，摆手：“毋须见外。”
见外二字，说得意味深长。
“好。”手冢应得稳稳当当。
生日歌忽然响起，老寿星走下楼梯切生日蛋糕，分给众人。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齐聚一堂是给足了面子，理应感谢。
菊丸爱极甜品，端着自己的盘子，还张嘴抢去大石蛋糕上的巧克力。
“第一次同你吃饭，就觉得此人胃口好得离谱。”大石一脸宠溺。
“能吃是福。”菊丸甚是有理。
正说着，看见大哥站到司仪的位置，宣布：“请允许我借此机会同大家分享我的喜悦，不二由美子小姐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
口哨声掌声四起。
他牵起由美子，顿时，大厅的灯光全灭。
“如果你所爱之人也在身边，请同他（她）拥吻。”
不二在黑暗中微笑，手被握住，而耳边菊丸前一刻兴奋的嚷嚷也没了声响。
谁会吻谁？嘻，不妨用用你的第六感。

•END•

作者: mabelmiao 时间: 2014-11-19 07:42

好棒

作者: 熊宝宝 时间: 2014-11-26 23:07

送花！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神马哒！

作者: 木木寒 时间: 2014-12-21 00:01

呜嗷www我拿第六感保证结局一定是亲……上了ww

作者: Libera_tuan_4 时间: 2015-4-27 01:13

嗷呜！很久以前看的了，来重温wwww

作者: 熊宝宝 时间: 2015-5-6 14:52

烟大生日，来重温。站队表白，生日快乐。

作者: 風之瓶 时间: 2015-5-6 15:23

祝烟大生日快樂！～～～
表示烟大不寫文了好可惜！

作者: echo2012 时间: 2015-5-8 11:10

百看不厌！

作者: 世间_天涯 时间: 2015-5-13 10:46

哦哦哦超喜欢这一篇！

作者: qyw0923 时间: 2015-5-13 19:52

这篇特别棒！！特别喜欢！！

作者: grass229 时间: 2018-5-30 17:48

重温下(●—●)

作者: qingting 时间: 2018-6-1 16:32

完结了，当年超喜欢这篇，现在重温也好可爱哦～

作者: 花花儿 时间: 2019-4-15 17:11

之前在贴吧看过不完整的！终于找到完整版！

作者: 明真 时间: 2019-5-11 16:06

好文，喜歡這種感覺

作者: 北港Shirahama 时间: 2019-12-20 22:52

太太写得太好了！！！！我好后悔现在才看到啊——TF是王道啊！！！

作者: 小仙人掌 时间: 2019-12-25 08:07

真的是特别棒，特别喜欢！

欢迎光临春日泽 · Tea Party in May (http://162.218.51.38/forum/d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