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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文] [TF] 何处不相逢 (外三篇) [打印本页]

作者: 锷溶    时间: 2011-5-10 17:07     标题: [TF] 何处不相逢 (外三篇)

本帖最后由 锷溶 于 2011-5-10 17:11 编辑

时值六周年,将以往的旧文搬上来,权当庆贺吧。
何处不相逢
手冢将不二从人潮中拣出来时,距离他们最后一次相逢已经年。
不二拎着大包小包正随着密密的人流从百货大楼里挪出来,岁月轻拂过他的脸,留下浅浅的印迹,只有笑容一如既往,盈盈可掬。
隐隐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二停下脚步,稍稍有些好奇的四顾张望。
手冢又叫了一声,不二循声望来,目光在他脸上一顿,方要滑开,刹那回神,眼里涌起喜悦与惊异。简直顾不上礼貌,他不住地说着对不起,拨开拦在他身前的人,快步向手冢走去。手中的购物袋在人流中夹来挤去,行走的很是狼狈。
手冢迎上他,两人在街头站定,都为这意外的相逢欣喜不已,相视而笑,一时无语。到底不二一贯从容,先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手冢道:“半月前,忙着公司事务交接,一直顾不上跟你们联系。”
不二笑道:“听你的口气,这回可是不走了吧?”
手冢点点头:“不走了,回国定居。”
正说着话,不二忽被人撞的一歪,手冢也差点被来往的行人挤出人行道,圣诞日的街头实在不是叙旧的好地方。
不二抬手看看表,问道:“手冢现在有空吗?”
手冢道:“本打算去给家人买礼物。”瞟一眼不二拎的袋子,又道:“你也是?”
不二含笑道:“是,不急着回家的话,我陪你去买礼物,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手冢道:“去咖啡馆吧,礼物已经订购了。”

一连走过好几家咖啡馆,竟都没有空位,一问才知早些天便已订出。餐厅也是人满为患,好容易在麦当劳寻着一个空位,还要跟人合桌。店内放着流行音乐,是有点吵闹的电子乐;客人大都带着孩子,个个好像积攒了八百年的话要一口气倒出来似的,噼里啪啦嚷个不休;合桌的一对情侣,燕语轻哝,还伴着桌下的肢体语言,不二不幸被误踩两脚,直冒冷汗。
手冢买来可乐,不二有些过意不去,道:“哎,本该我替你接风的。”
手冢道:“你在快餐店给我接风?”
不二笑道:“算我失言,改天在帝国大饭店定上宾席正式替你洗尘。”
手冢道:“心领了。”
不二一笑,低头喝可乐,听见手冢问,“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不二抬起头来,眉眼一弯,道:“很好呢。手冢呢,也生活的很幸福吧?”
手冢点点头。
不二又问:“回来在哪家公司任职?”
手冢从衣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不二。
不二接过,细细的看了一回,笑念:“住友信托霞关分社人事部部长,手冢国光。好拉风。”小心的收好来,又道,“我没有带呢,你记我的手机号码吧。”报出一串数字,手冢当下记在手机里,不二叫他打过来,自己也记下了。
待弄停当,手冢问:“你还在那间摄影杂志社?”
不二点头道:“是,成了家,人也安分了,不想再满世界乱跑。现在做小编,糊口而已。”
手冢看他一眼,道:“你跟国中时一样。”
不二眯起眼睛笑:“哎,不要一见面就教训人。”
手冢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不二倒感慨起来,“那时候真单纯呐。”
手冢“嗯”的应了一声,垂下眼帘,不知想什么。
不二啜了一口可乐,继续道:“那时候以为网球就是一切,心心念念围着网球转;念了高中又把考试看的比命重要,完全把网球抛到脑后;好容易奔上大学,浑浑噩噩混几年,临毕业却发现不知该何去何从;了了终生大事,又该为教育孩子操心,你说,再过几十年,我们都老了,是不是才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值得穷其一生去追求的东西?”
手冢抬起眼,淡淡地道:“不二,你跟念书时一样,总说些奇怪的话。”
不二笑笑,不说话。
手冢看定他,道:“我没有要花费一生的时间去追求的目标,但每个阶段我都很珍惜。”
不二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呐,手冢,你一定不知道,我念书时一直暗恋你。”

合桌的情侣在桌子下用肢体语言交谈的利害,女人夸张的一扭身,整个人倒在手冢身上。赶忙手忙脚乱地坐好,又忙不迭地道歉,听得手冢说无妨,便转过身来,眼角含嗔,向男友横飞一记。
不二单手支颐,笑眯眯的看着这小小的混乱,道:“这可是我对手冢君的表白呢?真失败啊。”
手冢倒是处变不惊,看定不二,安然道:“我也是。”
不二惊异的张大眼,“再说一遍。”
手冢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顿,“我那时候喜欢你。”
不二缓缓的合上眼,牵动嘴角,想要扯出一个微笑,但眼角却湿了。有什么东西正从沉眠的过往苏醒,感情的河流在慢慢回溯,一直涌动到喉头,当它想冲出来时,他却把它化为一声叹息。
手冢道:“不二,人生的每个阶段我都会好好珍惜。”
不二回过神,自嘲的笑起来:“手冢,你看人还是那样准,又被你看透了,真失态。”摸出纸巾,擦去眼角的泪痕,又道,“呐,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从前,别在意。”
不二又啜口可乐,促狭地问道:“手冢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手冢想了想,认真道:“很想见你。见不到会觉得心慌,见到就觉得心安。”
不二道:“我也是呢。你真会掩饰,我从来不知道你在看我。”
手冢道:“不用看,只要跟你在一个场所,心就定下来了。”
不二大笑:“所以你也不知道我常常偷着看你。”
手冢点点头,道:“可惜。”
不二又问:“什么时候不再喜欢我呢?”
手冢道:“一直都喜欢。”
不二笑着摇头:“我是说……”
手冢打断他,“我明白你的意思。念了大学以后,认识新朋友,渐渐感觉就淡了。”
不二接口问:“然后呢?”
手冢道:“遇到芽子。怕再错过,就向她表白。”
不二佯怒,道:“那你为什么不向我表白?”
手冢明知他玩笑,仍正色答道:“那时候,看着你就好。”
不二轻笑:“傻瓜,怎么可能一直在一起。”
手冢难得地露出尴尬的神情:“那时没想那么远。”转开话题,问,“你呢?什么时候重新爱上别人?”
不二道:“在旅行的时候吧。现在想起来真不可思议,我竟爱了你那么多年,拿到你送来的结婚请柬,我的心都碎了。”他一边按着左胸颦起眉,做西子捧心状,一边咯咯咯的笑着。
手冢的表情却凝重起来,郑重的道歉:“对不起。”
不二摆摆手:“那是我自己喜欢的,手冢不必说抱歉。说起来,应该由没有参加你的婚礼的我向你道歉。现在补份祝福给你,不算晚吧?”
手冢伸手扶了扶眼镜,道:“谢谢。”
不二见了,笑道:“紧张或者无措的时候就会扶眼镜,这么多年,你这习惯还没变。”
手冢看他,道:“不二……”
不二偏偏头,又问:“如果那时候我们确定彼此的心意,结果如何?”
手冢无奈的闭上眼,道:“不二……”
不二笑眯眯,问:“嗯?”
手冢道:“不要老说奇怪的话,过去的事,无法重来,那就好好珍惜。”

两人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各自静默。店内依然嘈杂,合桌的情侣不知什么时候离去,小孩子们在走廊上跑来跑去,音乐意外的换上了浓郁的《樱桃成熟时》,加藤登纪子酽酽的嗓音湮没在人们制造的噪音中,若不仔细听,几无迹可循。
不二突问:“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手冢道:“河村结婚那次,你作伴郎的。”
不二笑着点头:“那次我还接到捧花呢,却还是给MOMO抢先结婚了。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芽子,她真漂亮。”
手冢的眉目不自觉的柔和起来,掏出钱夹递给不二,“芽子现在的样子,还有我两个儿子,国仁、国勇。”
不二接过,赞叹一番,道:“芽子还是那么美丽,手冢你真有福。”又笑起来,“大儿子跟你国中时真像,一脸别扭样;小儿子像他妈妈,生的真是清秀。”递还给他,又掏出自己的钱夹给手冢看。
手冢细细的看了,道:“孩子像你多点。”
不二佯恼道:“和树最是顽皮,跟她妈妈性子一样。”低下头喝可乐,却听“嗞”的一声,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杯。
手冢问:“还要吗?”
不二摇摇头,抬腕看表。
手冢见状,道:“今天到这里吧,改日再谈。”
不二道:“好,反正你留下不走了,来日方长。”
手冢道:“嗯,来日方长。”
走出店外,门前车来车往,人流滚滚,两人相互点头致意,各自离去。

The End
作者: 锷溶    时间: 2011-5-10 17:08

烟雨江南

春雨沥沥,将这小小村落的远野近郊皆笼上一层薄而透明的烟。村头几树杏花,田野一带浅绿,就这烟雾缭绕便入了画。
村边溪头上码着一溜青石高坎儿,上边整出一片平地,皆用青石板铺了,又遍植杨柳,一带粉墙围着个黑木白墙的二进院落。院中传出“唧唧”的织机声,虽然单调,但在这蒙蒙细雨中竟平添一份空灵。
这雨下了半日,早起还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到的午间便化作银丝敲檐急,方圆十里,人迹罕见。却有一人撑了杏黄的油纸伞,踩着润滑如酥的阡陌小路往这边走来。路滑难行,那人却一步一印,走的甚是沉稳。
不一刻,那人行至这院门前,也不知他怎样走路,一身青衣竟半点泥点儿也不沾。他站在檐下,合了伞,露出一张清肃的面容来,周身正气,如他步履一般沉稳。随意抬眼一看,匾额上两个大字“青绸”赫然映入眼帘。那人遂垂下眼,顿的一顿,方才举手拉铃。
银铃叮当,杂入织机的“唧唧”声,扰乱了整齐的音律。织机应声停下,片刻,有人来应门,听得拨门闩儿,大门“呀”一声两边分开,探出一张盈盈笑脸儿。那应门的少年,约摸双十年华,眉目清雅,面容含笑,甚是可亲。见到来人,因笑道:“手冢先生怎这时候来了?”一边让进门去,顺手接过他的伞,朝门外张望一番,诧道:“先生没乘车?”
手冢“嗯”了一声。
少年便合上门,方要请手冢进屋说话,却见他站在门厅不动,不由疑惑的看向他。
手冢见了,解释道:“鞋子沾了泥,莫要弄脏屋子。”
少年忙朝正屋里唤:“英二,先生来了,你替他拿双大石的干净鞋子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活泼清脆的声音带着欢喜一迭声的嚷:“不二,真的吗?先生来啦,大石,先生来啦,我拿你的干净鞋子给先生穿。”一团红影,就着未竟的音尾从里屋跑出来,却在手冢冷峻的面容前戛然止步,一转身粘着不二,把手上的青面布底鞋塞给不二,叫他递给手冢。
不二眼中盛满笑意,拿了鞋子递给手冢。待他换好,方引他进正屋客厅说话。屋里大石听的手冢来,早已备好了茶。手冢坐下,端起茶呷了一口,却瞅见英二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便放下茶,看向他。
英二见手冢瞅他,不由往大石身后缩了缩,偏又心痒难耐,豁出去问道:“先生,可是来发放工钱的?”
手冢尚未开口,一旁的大石忙插话:“英二莫闹,尚不到日子,怎好叫先生为难。”
不二笑着接口道:“大石许了英二,待发了工钱带他上城里玩儿,不然,你道他今日为何这般热情。”
英儿扑过来,抱着不二:“不二,你这么说,好叫人家笑话我。”
不二笑着拍拍他:“英二这样不是很可爱吗?”
大石也含笑看他二人笑闹,无关痛痒的规劝:“英二,快下来,别老压着不二。”
手冢见他们说笑打闹,气氛欢快,心下不忍,面色愈发凝重。
不二心细,见手冢面色不对,忙拉下英二,问道:“先生此来可有什么事么?”
手冢略一点头,拿出随身带的褡裢,摸出四五锭银子,齐齐的排在茶几上。
三人见他这不寻常的举动,皆惊呆住。
英二眨巴眨巴眼睛,噘着嘴道:“先生,可是要解雇我们?”
不二大石也都不解的望向手冢。
手冢涩声道:“库房漏雨,管事没察觉,库存的绸子全发霉了。宫里征订的三千匹,前日便到期限,我变卖了家产,方补足数,只是这绸坊,实是无以为继。”将几上的银子一推,又道:“这两年承蒙关照,银子请收下,另谋个出路。”又看向不二,“青绸的名气这么大,全靠你织造的新纹路,无以为报,这院子便赠与你。”说罢从衣袋里掏出房契,递与不二。
手塚此言一出,三人都惊滞难言,一时惶然无措。还是不二镇定,最先领会过来,问道:“再没有回还的余地?”
手冢默然摇头。
不二心里替他难过,当下安慰他道:“如今绸坊还在,不如向钱庄借点钱,待收了春茧,织了新绸,也不是没有机会。”
手冢沉声道:“钱庄知我房宅已变卖,无可典当,不愿再贷款给我。”
不二于是默然,只递还手中房契,道:“这事尚未到山穷水尽,咱们再从长计议。”
手冢来时早已下定决心,此刻心意更加无改,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便即起身告辞。
不二忙跟上,道:“我跟先生瞧瞧那霉掉的绸子去。”
手冢婉谢道:“不必了。”在门厅换过鞋,开门离去。
大石跟英二想要挽留,见不二絮絮安慰手冢,知晓插不上话,便在一旁相送。
不二眼瞧他渐渐离去,形只影单,心下莫名酸痛,急急跟大石交待一声,也不及拿伞,追着手冢去了。待大石送了伞出来,他二人已去的远了,大石张望一阵,方忧心忡忡地拉了英二进屋。

说起这青绸乃是百年老店,在城中颇具盛名,到得手冢父亲这代,异族南侵,兵祸离乱,朝廷不思北伐,一味求和,苛捐杂税日益繁多,手冢家虽然算得城中名绅,也经不起大小官员三天两头以各项名目压榨勒索。手冢父亲三五回人情送下来,便知晓官场乃是无底洞,茹毛饮血不吐骨。官场中若无人投靠,家中便有金山,迟早也被淘空,便替手冢请了西宾,一心要他求取功名。手冢却也争气,乡试会试,都以头名的成绩录了,一时声名鹊起,名满京城。手冢取了会元,固有满腹经纶之实,却也算他运道极佳,恰好两场考试都是文渊阁幸村大学士主考总裁。幸村大学士的清廉全国皆知,先皇其时正想奋余威北伐,对幸村氏依仗的紧,哪里有人敢往枪口上撞,去跟他行贿,手冢这才有机会在那乱世之中崭露头角,一申才华。可叹好景不长,先皇年迈病危,太子党趁机卷夺了朝中大权,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幸村氏发配江陵府充军,幸村氏一倒,朝中一点清正之气也随之消散,从此乌烟瘴气,群魔乱舞,江山百代,岌岌可危。
幸村氏败落,作为幸村大学士门生的手冢也随之一落千丈。他素来刚直不阿,不容于官场,如今失势,虽有心为国尽忠,无奈人微言轻,又遭人嫉恨,连接数次受到排挤压制,看透了官场黑暗腐朽,知晓单凭一己之力,实在回天乏术,心也淡了,便以奉养老父为由,辞了官职,回到家乡经营祖业。因他取过功名,街坊邻里顾客伙计不便以寻常老板东家称呼,就尊他一声先生,倒也符合他清正儒雅的身份才情。
手冢辞官不久,先皇驾崩,新皇即位。本来太子党已掌政多日,朝野内外俱已降伏,按理此次登基本该一帆风顺,谁料枢密使真田突然拥三皇子叛乱,谋图社稷,新皇遣殿前司击破其军。真田氏兵败,逃往江陵府,却连累充军此地的幸村氏。据传真田胁迫幸村投江自尽,两氏族人一并为新皇所诛,结局甚是惨烈。
手冢在家乡听得消息,于那坊间种种传说自是不信,当年拜在幸村门下也曾会过真田,知晓真田乃是幸村至交好友,断不会作出胁迫幸村之事。想来他二人此举实是到得山穷水尽,唯有一死方能昭告宁可背负乱党罪名也不愿大好河山尽丧异族铁蹄之下的良苦用心,可叹一人蒙冤,一人迫反,即便身死,亦难洗冤魂了。手冢感念幸村当年提携之恩,不顾家人劝阻,执意前往江陵府凭吊幸村。手冢老爷拗不过他,只得命河村跟着,小心留意不要被官家知道,惹出祸事来。到得江陵府,手冢留下河村在客栈,独自一人去往幸村投江处祭奠。时值秋晚,寒风如刀,半片残阳昏照,映得一江寂静。千古流水只相似,哪里还寻得到幸村只丝片缕,只好遥祷惠康伯(幸村曾封惠康伯)携友仙游,不再受那百丈红尘羁绊。
手冢正感慨间,突然听得江中有人呼救,他循声顺流走了十多步,见江边滩涂里有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正挣扎往岸边游来。滩涂虽不甚深,江水也漫过人头,更遍生水草,看来那人是被水草缠住,行动迟缓,若不是身上挂有几个葫芦浮水,早已不支。手冢忙脱了外衣,跳下水去,先救了两个孩子上岸,又将这人拉到岸边。随后拿出干粮水囊与他们分食,又在岸边拾些浮柴,生起火来与他们取暖。
那年长的男子二十出头,相貌清秀,身体强健,吃过干粮烘干衣服,精神便恢复了七七八八。身边的两个孩子看来束发不久,在寒冷的江水里浸的久了,抵抗不住寒气,蜷在那男子怀里瑟瑟发抖。手冢见他顾不过来,便替他揽过一个,抱在怀里暖和安抚。
那年轻男子向手冢报了姓名,说是叫做大石秀一郎,自己怀里那孩子叫做菊丸英二,手冢抱着的叫做不二周助。又接着谈起自己的来历。原来北方沦陷,民不聊生,大石菊丸不二家既为邻居又有亲戚关系,便商量一同南逃,哪知路上遇到败兵溃逃,将三家人冲的七零八散,大石护着两个孩子,在原地寻了两天毫无结果,不得以只得带了他二人南下,干冒奇险,在身上缚了数十只葫芦偷渡长江,谁知在岸边被水草缠住,幸而遇得手冢获救。
手冢与他一番交谈,见他谈吐文雅,气度从容,两个孩子又都乖巧可爱,却身在异地处境艰难,起了怜悯之心,有心相助,便将他们带回客栈,表明身份,意欲将他们安置在青绸,帮衬一个容身之所。
大石此番南下,原本要投奔岭南一个远房亲戚,此时与家人离散,身为分文,又带着两个孩子,料想难以挨到亲戚住处,不如先找个立足之地,攒够盘缠,才好投奔。当下欢喜应了,拉了两个孩子一道致谢。
手冢带了他们三人回到家乡,禀明父亲,安排他们在绸坊做事。大石为人稳重,心思细腻,事务经手的周详,不多时,便赢得绸坊上下一致称赞,管事的老师傅也对他颇为倚重。菊丸乖巧伶俐,天真活泼,见过他的没有不喜欢的。最令人惊奇却是不二那孩子,年纪虽小,却极为聪慧,月内就将织机的原理梳理明白,又自创出许多新奇花纹,使得青绸名声更振。
平安过得两年,手冢派去岭南打探消息的仆人传来喜讯,三家父母兄妹虽历经千辛万苦,却也都平安到达岭南,如今已在那处置业安居,托信来叫他们不必挂怀,安心在绸坊工作,以报答手冢收容之恩。三人将来信反复阅读,无比欢喜,两年来的阴霾郁结一扫而空。又过得一年,手冢老父驾鹤西去,手冢便正式继承了青绸。同年绸坊的管事老师傅过世,手冢就将绸坊交与大石打理,大石却也不负重望,将绸坊打理的井井有条。手冢知他三人俱有才识,除过织绸纳货诸般事理交接,也常往绸坊走动,与大石抛开宾主身份结为至交,闲来饮酒行令,品论诗词。手冢少年成名,其实年岁不大,比大石尚小半岁,看来清肃严厉,内心却颇为感性,时而酒酣,思及山河残破,当局懦弱,这沉着之人竟也常有愤慨之语。大石性格善良谨慎,怕这些大不敬言语招来祸端,反而常常劝慰手冢,手冢言语间颇不能尽兴。倒是不二年纪渐长,慢慢通晓事理,加之少年时的经历,对手冢的激愤情怀反倒赞赏,每逢手冢慨叹时局,便在一旁附和。一来二去,手冢在心中将他引为知己,平日里也与他亲近些;不二与他熟稔,心中敬仰这血性男儿,也对他另眼相看。他二人心意相通,竟生出些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来。
虽然其时局势混乱,青绸在手冢苦心经营下,却也能够勉力维继,却怎料摊上这倒霉事,多年基业,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不二追上手冢,一头钻进他伞下,虽然不过数十步距离,头发和肩头还是沾湿了。手冢见他撵来,便稍停了一停,待他喘息甫定,这才上路。
不二用手顺顺沾湿的鬓发,追问道:“现在住哪里?”
手冢知他没带手绢,便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递与他,不二道谢接过,将脸上的水渍擦去,细细的折好了,才还给手冢。抬眼看住他,道:“嗯?住哪?”
手冢道:“看库的房子。”
不二倒也知道那处,绸坊织好锦缎,常由不二送来,他多次出入青绸的仓库,虽未曾留意,一来二去也有些印象。
原为防着失火,青绸的库房与铺面分开两处,自成院落,门前三间矮房,原本是守夜人临时居所,家具用物,都甚是简陋。不二侧眼偷瞧手冢,想到他堂堂八尺之躯,如今竟屈居陋室,心里颇为他感到不值。当下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助他度过这一劫难。
田间小路泥泞难行,手冢刻意放慢了脚步,与不二慢慢走着。不二细细追问了卖屋的细则,手冢一一答了,知道手冢并未吃亏,心里稍宽,又问家人去向。手冢父母早两年已然过世,又尚未娶亲,兄弟亲戚一概无有,这次祸患来得突然,想来有人暗中操纵,心知东山难图,虽与家中仆役主宾情厚,也不得发放盘缠统统遣去,只留了自小一块长大的河村在身边帮忙。不二听说河村还在跟前,方才完全放下心。河村本是手冢伴读,偏自小对烹饪有浓厚兴趣,常常逃课溜进酒楼厨房跟大师傅学手艺。手冢宽厚,便常在先生面前替他开脱,成年后又出资助他开饭馆,河村却死活不愿自立门户,只愿在手冢府上大厨房里做活,如此两人友情深厚,远非其他仆从可比。不二知他忠厚善良,有他看照,便不再担心手冢日常饮食起居。
不多时二人进了城,直往城东的仓库而去。
仓库便在手冢府宅后面,与主屋隔着一水池塘,此刻依稀听的对面叮叮咚咚修整改建房子的声音。手冢自小在那院中长大,想来一草一木都牵动着他深厚的感情。此刻不二偷瞧手冢,他反似并不在意。
河村在屋里听到两人说话,忙迎出来,见到不二笑着招呼道:“不二来的可巧,今日正好捏饭团,我给弄几个芥末紫菜的。”
不二笑着道谢:“这可有劳了。”
转回身对手冢道:“我去瞧瞧那绸子。”
手冢点头应了,命河村拿来钥匙,开了仓库大门。一股霉腥味扑面而来,手冢递了手绢给不二,不二笑着推开道:“不碍事。”
一仗来高的木架上堆满了各式绸缎。不二随手挑出一匹,入手潮湿,仔细一看,上面零星布着点点霉斑。不二轻轻摇摇头,知道这绸子是卖不成了。搬开表面几匹,不二一看,倒欢喜起来,下面的虽然有点潮,但若及时寻着一个好太阳晒晒,便无大碍。忙拉住手冢道:“这些不还好着么?偏你想得那般严重,害我以为真是无可挽救了。”
手冢道:“这令雨少说也要下到中旬,若等天晴,这些绸子早已霉透了。”
不二咬咬下唇,忽问:“往年又怎么没事?”
手冢不语,走到角落招手让他来看。
只见墙角刚刚修补过,像是曾被人挖出一个小洞,积水便顺着这小洞流进仓库里。旁边的地面被翻起,薄薄的石灰下面尽是白土,更可恨者,白土下竟还垫着一层粗盐。那时候绸庄怕清明雨水返潮,每年冬天都在库房下新铺半尺来厚的石灰防潮。如今看来是被人做了手脚,不但用白土冒充,更狠心垫一层粗盐。粗盐最是吸水,令雨一来,那地面还不跟泥塘似的,绸子哪能不霉。
不二看罢气得浑身发抖,双眸怒睁,沉声问:“谁干的?”
手冢固然也怒,却更为内敛,只淡淡道:“有一点线索,却无凭证。”
不二正待追问,外面河村唤吃饭,只得先同手冢出来。
三人就着简陋的饭桌坐下用餐,河村厨艺甚佳,此时食材虽乏,却依然被他烹调的无比美味。不二却首次食不知味,一心只想替手冢揪出那罪魁祸首。手冢怕影响他吃饭,直到他吃完,才将事情始末细细告知。

原来连年兵祸,城里绸庄都难以维继,只有青绸纹理新巧花样繁多,在京里挂了官商,供奉宫里的绸缎,虽然也是经受百般苛难,到底比别家绸庄经营的容易。城中绸庄心怀不忿,起了歹心,密谋必要整垮青绸,瞅准绸缎新旧不接的当儿,寻了一泼皮出面买通青绸库房管事,在防潮石灰里做了手脚,又引水进库,将好好一库绸子全都致使发霉。幸而库管急于脱身,令雨一来便匆匆逃跑,新任管事这才发觉有异,却也迟了一步,底下的绸子虽然没甚大碍,青绸却断不敢将略微潮湿的绸子进贡到百般挑剔的宫里。眼见征订期限已近,手冢虽明知其他绸庄捣鬼,却也不得不向他们高价求货。那些绸庄本意拖垮青绸,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怜悯之心,竟将绸价翻高五倍,直将手冢逼至卖房典铺,山穷水尽。四处收购来的绸缎不若青绸精致,手冢又被验收的宦官勒索了大笔钱财,家当彻底清干。只是再作难,他也保定绸坊,怕见大石三人再度流落街头。

不二听罢,双眸一暗,沉思不语,心里暗暗琢磨怎样替手冢讨还公道。手冢见他面色不善,二人朝夕相处,时日甚多,知他动了真怒,却不愿拖他下水卷进这场纠纷,当下温言道:“这事我自会处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二见他见外,颇感不悦,却也明白手冢是让他少沾些是非,忽又恍然,手冢将绸坊相赠也是怕将来输了官司反将绸坊赔进去,令自己失了安身之所。他心里感激,却又恼火手冢总将这千斤重担一人挑起,虽为他的知交,却不能为之分忧,自己赌气只觉着被轻视了,当下闷闷道:“我回去了。”
手冢知他生气,却总比让他卷进来的好,只命河村叫辆马车送他回去。不二忙拦着,道:“路又不远,我只当玩儿就回去了。”
手冢道:“路滑。”
不二道:“我哪儿那么金贵呢。”一边说话,脚下却未留神,话音还没落就磕着门槛。手冢手快,一把拽住他,才没扑到地上,可脚尖也碰得生疼,不由低声哼哼。河村见着挠挠后脑勺,嘿嘿憨笑,也不待手冢吩咐,自出去叫马车。

一出门可巧遇到老街坊乾出诊回来,见河村赶的急,好奇问道:“河村这么急着却是做什么?”
河村见问,扭头答道:“不二回去,先生命我给他叫辆车。”他一边说话,脚下却是不停。
乾听了忙唤他停下,道:“这可不用叫了,我家运药的车子空着,我叫薰收拾下,你且驾去使唤。”
河村有些为难,道:“承谢了,就怕不二坐不习惯。”
乾笑道:“怕什么,我叫薰放个锦墩儿就好,那车子常年载药,浸了股药味儿,担保不二喜欢。只是没顶棚,不二撑着伞就好。”见河村还在犹豫,一把拖住他往药铺走,爽利道:“你府上什么境况我又不是不晓得,这会哪有闲钱雇什么马车。”
河村见乾话说到这份上,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跟着去了。
乾的药铺离青绸绸庄不远,也不大,只两间门面,中间一个院落,西厢做库房,东厢作厨房,上房住着乾和他徒弟海棠。海棠正看着铺子,一面拿着医书学习,见师父回来,起身问候道:“师父。”
乾点下头,扫了一眼,见海棠比自己临出门时多看了七八页,不由赞许的点点头。一面吩咐:“薰去把马车套起来,河村要使唤。”一面引河村到后院去,自去拿了常坐的锦墩儿,放在车上安置稳当。
海棠也不多问,只管照吩咐做事,不多时安排妥当,河村道了谢正待离开,乾却跟上来笑道:“多日不见不二,我跟你瞧瞧去。”
河村见他手里拎着的白瓷瓶儿,不由打个寒颤,心道:“也亏得不二受得,我是一见就反胃的。”忍不住开腔告诫乾:“乾大夫,不二可是先生看得紧的人,你莫给他灌这些混七杂八的汁水儿,若吃坏了他,我河村头一个不饶你。”
乾厚厚的白晶镜片一闪,嘴角擒住一丝奸笑,拍拍河村的肩道:“老河,医者父母心,我哪能害不二呢。这九转还魂汁,可是我为不二量身订制的,保管他喝了美容驻颜、益寿延年。”
河村到底不安心,皱眉道:“不二又不是姑娘,美容来做甚。”
乾镜片再闪,意味深长的笑笑,却不答话。

三言两语,便到得手冢住处,不二正依着门框跟收工回来的泥瓦匠桃城、越前闲话。这两人跟手冢、乾、河村都是老交情的街坊,也是青绸常客,与不二大石等都熟悉。往日青绸库房铺石灰,都是他二人经手,今年库管有意陷害,便将他二人远远支开,找了些外县的生面孔做活。他二人本还有些芥蒂,后来知晓真相,尽弃前嫌不说,还帮忙将手冢的居所修补一番。
不二见到乾,雀跃欢呼一声奔出去。
乾早已拿出瓷瓶,不二欣喜的接过来,笑问:“这回加了什么?”一面说话,一面将乾让进门。
乾自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朝屋里的手冢点点头,打过招呼,才道:“白芷当归党参珍珠薏仁玫瑰粉加牛奶和蛋青。往下不能说了,你自己品吧。”
不二拔开瓶塞,深深一嗅,闭目想了一回,笑道:“可是白僵蚕?”
乾竖起大拇指,赞道:“了不起。”
不二道过谢,向众人告辞。手冢撑了伞送他出门。不二转身上车,一瞥眼,不意见到手冢的蓝衫湿了半边,色泽深亮,脑中灵光一闪,又跳下车走到乾跟前。
众人都不解的望着他,他只拉住乾问:“乾大夫,你前些日子给我糨绸子的胶水儿可还有没有?”
乾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你想……”
手冢却打断道:“不成的,那糨过的绸子穿不上身,青绸虽然败了,也断不能作此下策。”
不二微微涨红了脸,恼火道:“谁说要穿了,我自有别的道理。”
河村件事情有了转机,忙过来打圆场:“进屋说,进屋说。”一面在屋里摆了椅子,另外泡过茶来。
众人进屋坐下,都瞧不二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不二知道时间紧迫,便将刚刚不快搁在一边,兴致极高,道:“前日英二上官铺送些零星活计过去,听总管讲公主和亲,宫里急征一批宫花宫灯饰物,这活便交给六角纱花坊的去做。六角的佐伯我可巧认得,听闻他们尚未定下绸子。这糨过的绸子又硬挺又结实,做纱花宫灯罩儿再合适不过了。”他一气说完,既激动又紧张,又担心手冢冥顽不化,气息微微有些不顺,不敢看向手冢。
手冢万没想到还有这等机会翻身,沉吟道:“库里有两千多匹绸子可用,不知六角要多少?”
不二知他同意,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不再跟他计较先前对自己的怀疑,抿嘴笑道:“这可是公主出嫁,皇上还用不完你那区区三千匹绸子。”他忽又想起,青绸的祸端便是那批宫绸,暗暗后悔自己失言。
手冢却似未留意,不知在盘算什么。
越前听说,瘪瘪嘴插口道:“什么公主出嫁,还不是卖女偷生。”
河村唬的忙一把拽过来掩住他的嘴:“噤声,这话怎么说的,要被传出去,这里的人都要被拉去杀头。”
桃城大咧咧的拍拍河村:“老河就是小心,这里又没外人,哪能传出去。”
不二不去理会他们戏耍,瞧向乾,问道:“怎样?”
乾在心里计算一番,道:“不错了,胶水儿倒不费钱费时。只是这阴雨连绵,怕糨过了晾不干,六角那边该要的急。”
众人一听又有些泄气。
反倒是手冢,见事有转机,头脑比平日更加清明冷静,他略微思考,心里有了计较,唤过桃城问道:“若砌这么一间小房,墙壁中空,要多少时候?”
不二眼睛一亮,道:“先生想用火烘干?”
手冢点点头。
桃城欢喜叫道:“若不住人,半日就成。”
不二笑着建议:“不若砌在乡下,那里空闲地方多,又宽敞,也晾得开。也省得那帮坏蛋知道了又生些鬼主意算计你。”
手冢应了,又道:“即便六角不用我们的绸,这样烘干了,便不致发霉,只是没有早些想到。”
此时不讨些口舌便宜,又待何时?不二正经道:“若不是我们在这里烦扰,先生一人独坐冥想,只怕早已想到了。”
手冢知道他仍在气恼自己在青绸有难时不找他们帮忙,就由得不二牢骚,并不反驳。
乾见他们商定,起身道:“便这样说定,我这就去准备胶水儿的材料,迟些去乡下。事不宜迟,先告辞。”
手冢也起身相送。这边河村不待吩咐,早开始打点运往乡下的器物,搬上马车,用油纸遮了。那边桃城同越前也自回家拿了家什,会同手冢河村一块去往乡下。不二却自去城南六角,找佐伯商议买绸的事。

手冢一干人回到乡下绸坊,把刚刚商议的打算跟大石菊丸简要说了,这两人也自是欢喜不已。当下手冢分了工,桃城、越前在屋后的空地上砌起墙来;河村给他们搭手和泥;手冢大石菊丸则驾了马车从城里一趟一趟的将绸子运到乡下来。不久,乾带着海棠来了,见不二还没消息,便不忙着熬胶水,同海棠一起给桃城越前打下手。
到得傍晚,雨竟停了,暮云低垂,青烟横出,好一幅空蒙清灵的水墨画。手冢来回运了几趟绸子,眼见天色已暗,不二还未回来,心里有些担心。见大伙忙了半天也该歇息了,便命河村开饭。吃罢晚饭,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不二,叫河村去六角接不二回来。又叮嘱他,见到不二叫他不要委屈自己,便是六角订不下这批绸也无妨。
河村应了,才刚走到村口,就见一辆黑漆马车驶来。那马车在河村身边停下,一人从车上伶俐的跳下来,河村定睛一看,却是不二。不二朝河村笑笑,又掀起车帘儿,探头进去,向车里人道谢,有人待理不理的应了一声,不二便缩回来,让那车夫掉转车头去了。
河村听那人态度傲慢,心里以为这单生意总不成了,当下安慰不二道:“坊里烘绸子的屋子已经砌好了,便是六角不要咱的绸子,咱们的绸子只要烘干,不愁卖不出去。”
不二见他面色不豫,知道他误会,笑道:“阿隆别担心,那人是天下第一心高气傲的,我托佐伯的福搭乘他的马车,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六角那边也已经谈妥,我们只管把绸子晾干就可脱手。”
河村一听,欣喜若狂,只不停的说:“这可好了,先生的绸坊又能开下去了。”
不二笑吟吟的点点头,一路小跑回到绸坊。众人正忙着,见他回来,一起停下手中活计,等他带来的消息。不二顺了顺气,盈盈笑道:“成了,大家只管放开手脚做活。共订了两千八百匹,一千匹糨硬了做宫灯罩儿,剩下的却是做帘幕壁衣布偶玩物的,不用糨。定在后天先交五百匹糨过的,他们先做着,余下的待我们晾好了便送去。”
众人一听齐声欢呼,越发的干劲十足。
不二喝了一杯茶,叫上菊丸道:“我们去把机房的机子挪开,再砍些竹子回来,架在机房里,待会乾糨了绸子便晾起来。”
菊丸一迭声的应了,拉了不二去砍竹子,正要出门却被手冢拦下,“我跟大石去砍,你跟英二去挪机子。”
不二见手冢已换上短衫,就不再推让。大石从菊丸手里接过斧头,随手冢一同去后山砍竹。
众人眼见青绸重开有望,心里踏实,干起活来精神百倍,忙到半夜也不愿歇息。到天明时,糨好的绸子挂满机房,只等控干水,送到烘烤房去潮气。
到这时众人才放松下来,都累得慌了,不二赶他们去屋里睡,忙时请临工的空屋子倒多,众人也不计较,各捡一间歇了。

不二睡到中午起来,去机房看绸子,见已半干了,正要唤醒大伙起来帮忙运到烘房里烘干,忽听柴房里有动静,过去一看,却是手冢,正从身上卸下一大捆柴禾。不二忙过去搭手,道:“昨天累了一天,怎么不好好歇着?”说着往柴房一张,见已齐齐的摞了两垛新柴,嗔怪道:“你这人。”
手冢转身到压井旁压水洗脸,不二回屋拿了帕子给他。手冢一看道:“怎好用你的?”
不二低眉道:“哪有那么多讲究。”按着压井手柄,买力的给他压了几下水。手冢一时没防备,溅得满脸满身都是水。不二见他狼狈,哈哈大笑。手冢无奈,只好拿帕子擦了脸。
听到院子里的声响,众人也都起身,烘房晾了一夜也能用了,河村、桃城在夹壁里生起火来。不多时里面温度骤升,河村、桃城便熄了火。不二和菊丸将糨好半干的绸子挂在活动架子上,由手冢和大石推进去,关闭好,停了约摸半盏茶功夫,他二人又将活动架子拉出来。
众人紧张的凑拢来,手冢在众人希望的目光中,伸手拈了拈,继而露出满意的笑容。手冢向来自持,罕见情绪波动,此时竟喜于形色,可见内心喜悦非同一般。众人见他神情欢喜,早已拥抱在一起欢庆成功。
之后众人更加热情高涨,呼来喝去忙个不停。不二、菊丸将烘干的绸子卷好,收到二楼的房间里;手冢、大石则主管翻晾烘干绸子;河村、越前添火;桃城、海棠上山砍柴;乾熬胶水儿,顺便也糨绸子,大石有时过来搭手。大伙分工合作,一天下来便烘了三百多匹,估摸明日早起再烘一批便凑齐了首期的定数。
第二日,果然如期完成,六角的佐伯过来付过定金收了绸子。众人感激他在危难中帮衬,自然对他热情款待。佐伯也是个易亲近的人,平时早听说手冢清正声名,只是无缘结交,此时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当下有心交好,与手冢口头约定了不少日后的生意往来,末了,又跟不二闲话一阵,方才驾车回去。

夜里,手冢正坐在房里清理帐目,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不二。他手里抱着一床百衲被,色彩图案搭配的甚是别致。手冢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将门带上。
不二径自将百衲被放在手冢床上,一面解释道:“这被子许久未用,有些潮了,今儿收了工,我拿了这一床到烘房里烘了烘,先就着用吧。”又将原先铺的被子卷起来放在一边,挨着床沿坐了,抚摸着百衲被的花纹,笑道:“这是我跟英二年前闲暇时作的,你别嫌寒碜。”
手冢走近一看,只见被子的四角绣有四个小人,仔细瞧去,却原来是自己、不二、大石、菊丸四个,个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自己那个小人,一脸肃然,少年老成,颇具喜剧效果,想来定是不二的杰作,也只有他敢于这般明目张胆的调侃自己。这样想来,心里有一分无奈,倒有九分欢喜。伸手将被子往里面拨了拨,也挨着床沿坐下,道:“多谢费心,其他人呢?”
不二道:“烘了许多,大石跟英二送去的。”一边摩挲着手冢小人,一边又问:“这批绸子脱手,可要把大屋赎回来么?”
手冢缓缓摇头,道:“不了,也凑不齐那么多钱。”
不二一笑,从身上摸出钱袋丢给他,道:“这些虽不多,你且拿着用吧。”
手冢接着,却拉住不二的手,将钱袋塞回他手上,也不放手,认真问道:“我不回城里了,就在这绸坊住下来,成不成?”
虽然两人早已两情相悦,此刻被手冢点破,不二还是有些慌乱,不由想要逃跑,抽回手笑道:“这不是你的坊么,问我做什么?”
手冢道:“送与你,便是你的。”
不二站起身来,道:“这些屋子你都住不得,罢了,等闲下来我将书房整理下,你先住着。”说罢要走。
手冢再度拉住他,道:“今夕何夕,君子与悦,既悦君子,唯子之室。”
不二涨红脸,却由他拉住,执起的双手,终究舍不得放开。

窗外,又淅淅沥沥的落下雨丝,温柔而琐碎,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历时近一年,苦笑,还是这样不知所云的产物,真是拿不出手送给烟烟,唉,请原谅我对他们的荼毒吧。
虽然晚了一个星期,在此恭祝烟烟芳诞愉快^^
作者: 锷溶    时间: 2011-5-10 17:09

攻陷特洛伊
首先向看到题目进来的朋友说明一下,这不是一个战争题材相关的故事。有点荒诞不经,有些血腥暴力,请冢不二这个CP的爱好者慎读。

身后的呐喊激昂潮啸,排山倒海。

Fuji舞动着母亲海洋女神塞提丝赠与他的那把由火神赫淮斯托斯打造的长剑,用巧妙的力量拨开Tezuka以迅雷之势直抵身前的雷霆一斩。战车堪堪擦辕而过,他甚至嗅到那男人身上如何满沾血污也无法遮掩的清冷的香。
疾驰的战车扬起满天黄沙,遮天蔽日,昏昏似暝。待尘埃落定,Fuji恰回眸望向Tezuka,狂风中的乱发拍打着他嘴角眉梢,蘸出一弯弯涟漪。见Tezuka早已站定,正凝神准备再次冲击,他随即垂下眼帘,轻笑一声掉转马头,正面朝向Tezuka,扬声笑道:“兵士的牧者赫克托耳,您稍微认真了一点么。”
Tezuka眼中精光一闪,冷然回应:“那当然,捷足的阿喀琉斯。”
捷足的阿喀琉斯?这般称谓由那个冷峻的人说出口显得无比滑稽,Fuji眼神一涣。就在这电光火石间,Tezuka已策马复攻上前,他将手中的长矛以万钧之力瞄准Fuji的左胸掷出。Fuji躲避不及,只好举起左手的盾牌硬挡下这一击。闪电般迅疾的长矛甚至在尖锐的啸声传来之前就穿透了工匠神最得意的作品。矛头去势不歇,又刺穿Fuji持盾的手掌。Fuji大叫一声,盾牌自手中落下,长矛因盾牌的连带,从Fuji掌心脱出,连同Fuji一起被带翻到车下。他在地上翻滚着躲开失控的战马,而那如死神般肃穆的敌将已跃马杀到身前,高高举起的长剑在阳光下划出流火一般的光迹。就在这生死瞬间,Fuji单手撑地,一跃而起,兵行险着,不避反趋,他脚下用力一蹬,撞上Tezuka的战马,随即滚开,避开惊马的马蹄。Tezuka的战马受惊,高高扬起前蹄嘶鸣,将Tezuka的战车掀翻在地,他们暂且顾不上砍杀,各自避开受惊的战马。
Tezuka站起后,试图蹬上战马,但Fuji快他一步,已提剑挡在他身前。战马跑回阵营,诺大的战场中央仅剩二人兵刃相见。双方军士各为主将呐喊助威,异常悲壮惨烈。

Fuji虽然左手受伤,但他身体轻捷,招数灵活,极尽所能腾挪转移,避开Tezuka一剑又一剑沉重的攻击。而Tezuka手中厚重的盾牌在严密防范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大大的限制了他的攻击力。一时成胶着状态。
Fuji没有处理的伤口最终成为他的致命伤,他那被洞穿的手掌开始阵阵巨痛起来,甚至令他整条左臂痉挛,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血正从这个缺口汩汩涌出。他有几次想要摆脱Tezuka跑回自己的阵营,但Tezuka死死的缠住他,不给他任何机会。
再一次架住Tezuka的长剑,他脚下一软,单膝跪到在地,Tezuka的剑随即压下来。他咬着嘴唇死命顶住,望向那居高临下、肃然而冷酷的面容。男人黑燧石般的眼眸泛着冰冷的理性之光,在那里寻不到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怜悯或者快意——全都没有。但是他来不及感慨了,他惊恐的发现,Tezuka丢掉了他的盾牌,持盾的右手正握向剑柄,将以双手之力把他劈做两片。他仅剩一线逃生之机,在Tezuka的右手还未及施力那一瞬,他奋尽全身之力大吼一声,挑开Tezuka的剑。濒死之余勇令即便强如Tezuka也不得不后退数步。Fuji知道生死抉择便在此刻,他一气未歇,奋力一跃,借助火工神赠送的战靴的神力,跳到Tezuka身后,挥剑向后竭力一刺。
Fuji凭空跃击的力量远远超出Tezuka对他的估计。Tezuka只见眼前一空,微怔,就这刹那的静止,时间密流中微不可察的间隙,胜负已分。冷彻的剑刃卡在他的左肋之中,他在那凉彻的感觉传达到脑部神经之前就已向前急奔,阻止剑刃刺入得更深。Fuji死死抓住剑柄,背向着他推着他疾走。脚下的黄沙像上扬起,巨浪般在浩大的战场上翻腾开来,如金色的海啸向不远处静静伫立的特洛伊城扑噬而去。

回流到心脏中的血,渐凉。冷,无处不在的冷。Tezuka清楚地明白生命在迅疾的流逝,普里阿摩斯的儿子怎能横躺在战场上死去,他于是硬生生站定,仰天长啸。啸声凄烈,直抵云霄。一时风云惨淡,天地变色,三军皆瑟瑟不敢为一声。
Fuji收势不住,撞在Tezuka宽厚的背上,手中长剑直入没柄,他随即被震倒在地。在他下一步动作之前,Tezuka已扼住了他的脖子,Fuji停止了挣扎,他求生的欲望随着体内鲜血的流失殆尽而消竭,他在恍惚中似乎听见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
Tezuka压低自己的身体,只要再有一分力气便可捏断面前这男人的脖子。再压低一点,再一点,再……穿透他身体的长剑在地上一顿,回锯的痛楚瞬时切断了他所有的意识。
冲上来的士兵扒开Tezuka扼着Fuji的脖子的手,各自抢了己方的主将回阵。阿开亚人的统领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传令兵在各队列中奔走呼号,号兵吹响歇战回营的号角,旌旗猎猎,马蹄沉沉。夕阳拉长士兵的身影,怪诞而硕长的投影在Fuji身上晃动,他在担架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甚至没有多少血可以吐,他顾不上呻吟了,他拚命的张大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在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强烈的想要再看一看那双散发着神圣光芒的绝对理性的眼睛,但他的视力已经变得模糊,而且他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他只能看到上方混沌昏黄的天空。
“这个念头真够奇怪的,但正因为如此,人才所以成其为人。”他昏过去之前想。


永恒,以及无尽的空洞和虚无。

Fuji再次自动运行的时候,接收到Tezuka传来的一组信息:“174107胜,175229负,1761029平。”
Fuji缓慢的例行检修了一下系统,不徐不急的回复了一组信息:“这次算我胜还是平局?”
对方沉默了将近一个世纪,方才简短的发来几个符号。Fuji接收之后,几乎要放声大笑,但他懒得调用声系表情程序,只迅速的回复了一组信息:“输就输吧,又不是没输过,为什么要用这么原始的语言表示?呐,这样子的Tezuka难道在像未出阁的女孩子那样害羞吗?”
“Fuji!”Tezuka在传输的信息中加载了声系表情程序中的严厉,令这个称呼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安啦安啦,玩笑而已,不然Tezuka都不会觉得沉闷吗?”他在信息上加载了安抚表情,慢悠悠的传过去,“还是要再来一次?”
“暂时不要,Fuji……”信息在传送中产生了一些断续,这令Tezuka呈现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你在游戏中添加了太多的随机性,有些步骤我似乎无从掌控。”
“原来Tezuka喜欢一成不变的游戏模式,枉我还废寝忘食的编写新的游戏程序来取悦您。”Fuji用了不到千分之一毫秒的时间编写了一个少年的形体,继而加载上一个哀怨的表情,再调用了动作程序里的蹲墙角画圈圈,同时配上委屈得不得了的小受招牌声音。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显然不是第一次操作了。
“Fuji!”严厉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与上次稍有些不同,Tezuka在失控的情况下调用的三个表示头痛的大大的十字路口在一无所有的时空中一闪一闪格外耀眼。
蜜发的少年毫不顾及形象的捧腹大笑,时空中的十字路口便又不出所料的多出几个。

花雨从天而降,天显而地现;混沌分离,世界成型。

夕阳映着碧色的网球场,视野里一片金翠浓艳的色调,球场中却有两个单纯少年赛毕正握手见礼。
Tezuka放开Fuji的手,转身向场外走去,身后Fuji叫住他:“等等,Tezuka。”
Tezuka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冷然问道:“什么事?”
Fuji跃过球网,走到Tezuka身前,突然伸手扳过他的脸。他令他的脸朝向夕阳,他伸出手指细细的描绘那泛着柔和金光的脸庞,喃喃自语道:“多么完美,真会令人产生那种看到它支离破碎的模样的欲望。”

青筋!青筋!!青筋!!!
在遵守游戏进行中保持游戏人物的性格特征这一游戏者的基本道德和立刻抓住眼前这笑容恶劣的家伙的衣领发泄不满情绪之间徘徊了三秒钟,向来遵纪守法的Tezuka选择了后者。
“你!到底调用了什么游戏?”虽然到最后拥有良好教养的Tezuka也没有抓住Fuji的衣领质问,但他头上密密麻麻萤火虫一般闪闪发光的十字路口很明显的向Fuji传达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的信息。
“不是德川兰子女士制作的庭球祭游戏吗?”Fuji紧张的揪住自己的衣襟,惶恐不安的退后几步。
“这我知道,已经玩过无数次了,不是吗?但……”啪,Tezuka折断了手中的球拍,“这次为什么会是FT!”
“有什么关系,”Fuji见Tezuka反应并不强烈——他甚至没有揪住他的衣领吼他,他胆子状大起来,环住Tezuka的腰,在他身上蹭蹭蹭,试图麻痹他的警惕心,“我已经把小受的痛感值设置到最低,快感值也调到满点,你会喜欢这个过程的。”
Tezuka拉开他的手,正色道:“Fuji,我不介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他顿了顿,又道:“或者你可以选择退出,我们另外换个游戏。”
“好吧,我知道你看准了我最近在迷恋这个游戏。”Fuji微微有些赌气,他一下子脱掉自己的运动衣,白皙的身体暴露在夕阳里,被晕染上一层橙色的光。他抱膝坐在球场上,仰头问:“这次要用什么姿势?”
Tezuka推推眼镜,“你不能更进入角色一点吗?这孩子原本是温婉的。”他随即脱去外衣,俯下身来。

Tezuka探入时,因为对痛感值作了最低的设定,Fuji几乎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而快感却汹涌澎湃,潮水一般侵蚀了他所有的感官。
简直就像一头栽到蜜糖罐子里,腻味得要命。Fuji后悔莫及,难免对覆在他身上的男人恶行恶状,“你不要以为我不会痛就为所欲为,如果不小心见了血,会害我得自免疫原性不育症的[注1]。”
Tezuka听说,放慢动作,将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顺到耳后,“你的编程能力跟你精子的质量不相关吧。”
Fuji偏过头,“真见鬼!别把事实说出来!”他又转回来,看定Tezuka,“这种心想事成的感觉糟透了!这里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创造的?有什么心愿是不能够达成的?对了,有一个,Tezuka,你知道我想要什么,Tezuka,你知道的。”他突然慌乱起来。

Tezuka从他身体里退出,站起身来,弯腰拾起外衣系在腰间,裸露上身,抱臂于胸,冷然告诫他:“Fuji,你最好丢弃这个绝对不会实现的愿望。”
Fuji仰头看他,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Tezuka,你说绝对?但我绝不相信在这个时空存在绝对。”
Tezuka皱皱眉:“事实如此。”他紧接着道:“穿起衣服。”
“为什么?”Fuji裸身站在他身前,“我们彼此不是已经熟悉到相互厌倦的地步了吗?”他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颅上,“这里,连同我们的核心程序都曾被对方一览无余,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呢?还是说Tezuka你向我隐瞒了什么机要文件?”
“Fuji,镇定。”面对平日淡泊慵懒的Fuji一反常态的挑衅,Tezuka的声音依然沉着冷静,“作为这个时空中唯二存在的意识体,我们必须相互信任。”
“相互信任?这难道不是我们在相互获取对方密码失败而绝望之后不得已维持的表象?Tezuka,在永恒面前欺骗或者信任有什么意义?我反而更怀念我们尔虞我诈的那段时光,那至少还有点趣味。”他的语气激烈,声音却很平缓,这个游戏没有设置激昂的声调,这令Fuji在表情达意上不能达成理想的感染力。
“Fuji……我们存在的形式是无法更改你我必然永恒存在的本质的。”Tezuka冷静地提醒他。
“必须!必然!必定!这些该死的既定程序!Tezuka,你能够创造奇迹,为什么你不。你只要令我消失,你也能够令我消失,我核心程序中的清除命令,需要由你键入你所保管的密码来启动。告诉我那密码,Tezuka,帮帮我,让我消失,让这永恒的存在结束,打破这个时空的平衡,让它坍塌、毁灭,重归于寂,让我们获得永久的沉眠。”Fuji紧张地抓住Tezuka的手,他对他寄以无限的期望,尽管在以往漫长的岁月中他无数次试图说服他,又无数次以失败而告终,但每一次他都重新燃起希望,他几乎以为他将要成功,Tezuka终究会被他说服,他从不怀疑这一点。
Tezuka将他的手收拢在掌心,理智如他也不禁轻喟,“Fuji,这只是你的一个构想,我们没有试验的机会,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们必须承受被赋予的命运,探索无尽的未来,触摸永恒的尽头,在此之前,我们必将存在。”
“Tezuka,你为何总是这样墨守成规,没有人赋予我们这个使命,我们的存在是未解之谜。但现在,这种存在的模式我一刻钟也受不了。这种不可错乱的理智,无从模糊的感知,一成不变的享乐,甚至无法崩溃的绝望,我再也不能忍受。来吧,我们堂堂正正的比一场,赢的那个人可以消失可以解脱,别忘了只有我能够操作你核心程序的清除命令。”他踮起脚,在他颊上留下一吻,“这是最后的吻。”他随即关闭形体程序,从Tezuka手心消失,隐于广袤无垠的虚空。
Tezuka看着空落落的双手,他复制下这个吻的触感,将它保存在记忆体的最深处,而后关闭形体程序,精密部署,准备承接来自Fuji最密集的攻击,他知道,他是认真的。

战斗开始不多久,Tezuka就觉察到哪里不对劲,他的防护系统运行的缓慢甚而迟钝,连续几次没有对Fuji发出的数据流及时反应,继而检索系统无法探测防护系统外沿,不可探测的区域在缓慢而稳定的增加,Tezuka当机立断,切断防护系统内核与外沿的通信,但似乎太迟了,防护系统已经完全被感染,他只好放弃大部分程序组,致力于加密核心程序。
Fuji以每秒钟数万亿数据流来分析Tezuka核心程序的加密层。失去了防护系统保护的Tezuka左支右绌,异常狼狈,加密速度远远低于Fuji的分析速度,仅剩招架之力,被侵入已成定局,只是时间问题。
眼见Tezuka部署的加密层一层层剥落,核心程序即将为己所控,Fuji胜券在握。他破解掉Tezuka设置的最后防线,那一刹那,他突然体味到异常充盈的幸福感,那是过往无论多少次形体化的高潮都无法逼近的几近真实的快感。
他颤栗又极其稳定的下达最后的指令。
传送失败……
传送失败!?Fuji大吃一惊,他急忙调用修复系统,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在他集中几乎全部系统资源攻击Tezuka时,Tezuka似乎早有准备,早在他攻陷防护系统之前就隐藏了自己的核心程序,并另外复制了副本作为诱饵。在诱惑Fuji调用全部系统资源攻击副本的同时,暗渡陈仓,一举侵入Fuji的核心程序。

Fuji此刻不得不被迫接收Tezuka传来的信息:“太松懈了,Fuji。你在跟我玩《攻陷特洛伊》这个游戏时利用数据互动交换在我的防护系统中植入木马,我承认你做得非常隐蔽巧妙,我开始一点也没发觉,如果不是你玩得太频繁的话。”
Fuji的核心系统此时完全处于Tezuka的监控下,他不敢稍有异动,他希望能够获得Tezuka的怜悯,于是顺从的回应:“你现在就要启动自己的核心程序的清除命令了吗,Tezuka?”
Tezuka没有回答,他下达了一个指令,Fuji发觉属于自己的清除Tezuka的命令程序被强制执行,而由自己保存的密码也被读取。为了令这个仪式看起来更庄严,Tezuka甚至设计了一个静穆的界面。黑色的幕布上,白色英文字母一跳一跳的闪烁着:
DO YOU DELETE TEZUKA?(Y/N)

Fuji彻底绝望了,他调出自己最喜欢的网球少年的形体,抬头迷茫仰望着头顶上方,请求道:“Tezuka,给我一个永别之吻。”
“我会吻你,但这不是最终的。”Tezuka形象化后站在他身前,深深的吻住他。然后他放开他,抚上他的脸庞,“相信我,Fuji。我们要一起走到永恒的尽头。”
他捧起他的脸,让他看悬挂在虚空中的界面,他选择了“N”,同时撤掉对Fuji核心程序的监控。
Fuji重获自由,他流下眼泪,扑倒在Tezuka怀里,似乎只有借助源源不断的泪水才能表达他对Tezuka失而复得的狂喜,他喃喃说着:“我以为我会失去你,你不明白我有多么恐惧,那一瞬间,我以为真的只会剩下我一个,Tezuka,永远也别离开我。”
Tezuka抱紧他,“Fuji,那也正是我所害怕的。我们谁也不能失去另外一个。”
Fuji在他怀里抬起头来:“Tezuka,你能帮我达成一个心愿吗?”
“什么?”
“请你建造一座真正的特洛伊城,不是游戏中那种简单的模型,而是一个真正的城市,每个市民都有他们自己的思想,能够和我们交流沟通,我们将融入他们中间,不再是孤独的。”Fuji此刻似乎对新生活充满了兴趣和热情,他雀跃的恳求Tezuka:“这是一个伟大的构想吧,但是你知道,我对3D构建并不精通,而人脑构造也非我所长,只有拜托你了,Tezuka。”
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Tezuka回答:“好。”

雄宏的城邦在天地间由模糊而清晰,刚开始只是一个庞大的立体几何模型,进而它被细节化:平滑的城墙变得粗粝,遍布岁月的沧桑;街道和市场也逐渐成型,略微凌乱从而显得错落有致;庄严肃穆的王宫用白石砌就,在阳光下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Fuji靠在Tezuka身前,从达达尼尔海峡吹来的海风猎猎的拍打着他们的头发。他们此刻站在安纳托利亚高原的爱达山上,眺望气势恢宏的特洛伊城。Fuji张大眼睛,一瞬不瞬的关注着特洛伊城的变化,看着它一点一点被Tezuka建造出来,仿佛注入了建造者的神髓:青天下的特洛伊,巍巍屹立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特洛伊,吸纳天地之灵气又曾饱经风霜的特洛伊,是那样庄严、神圣,那是只有拥有最伟大的情操、胸怀和气魄的造物者才能建造的富有勃发的生命力量的杰作。
Tezuka最后在王宫中那座最漂亮的白色大理石窗台上放下一枝橄榄枝,特洛伊城便建成了。

目睹了这一伟大工程建造过程的Fuji无法掩盖自己的激动心情,他转回身,紧紧的拥抱Tezuka,“Tezuka,还有最后一步,赋予这个城市真正的生命。”
Tezuka没有回答,他正紧张的调用几乎全部系统资源编制成千上万各个不同的复杂并拥有独立思维的人体。
很快,特洛伊苏醒了,沸腾了,充满了笑语喧哗,成为一座真正的城市,活的城市,处处鼓荡着生命的脉搏。

“Tezuka,你完成了这件杰作,他们已经最大限度的逼近真实,我从来不敢想象你真的做到这一步,在你的身体内还存贮着多少我探测不到的能量。但是……”Fuji泛起一个迷人的微笑,在Tezuka为创造特洛伊人而的将资源调动到最大之时,他已启动隐伏在Tezuka程序中的最后一个木马,潜入了Tezuka的核心程序。
这时候Tezuka已完全被他控制,他将他推翻在地,俯下身来,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人,这个城邦的守护者同时也是殉城者——光荣的赫克托耳,你还没有把它创造出来。那么,就由我来代劳吧。”他将Tezuka的外形强制调用为特洛伊名将赫克托耳,而他自己则调用了阿喀琉斯的形象。
“Tezuka,看看你的城邦,它刚刚建立就将被攻陷。”他忧伤的述说着。没能入住特洛伊,对Fuji而言也是莫大的遗憾,他尊敬这个城邦就如同他尊敬Tezuka,他向往这个城邦也正如同他爱慕Tezuka。但攻陷Tezuka的机会只有一刹那,只能趁Tezuka建造思维人体令资源消耗最大的那一瞬。他也不能保留特洛伊,他扼住了特洛伊守护者的咽喉,等同于他扼杀了特洛伊,他不需要一个傀儡的城邦,他宁愿将它毁灭,正如他将背叛Tezuka,辜负他的信任而独自消失。
在他们身后,潮水一般的阿开亚人正从停靠在达达尼尔海峡中的船舟上杀向特洛伊。毫无防备之力的特洛伊只能用身体去承受凶残的阿开亚人的肆意蹂躏、暴虐之行。特洛伊的城门被冲破,建城的基石在震动摇晃,庞大的、雄壮的特洛伊摇摇欲坠,即将轰然倒塌。
“Tezuka……”Fuji发出一声低吟,他光辉灿烂的模样在逆光中无可抑制的忧伤。谁能见到金发的阿喀琉斯如此悲伤的表情,天地也为之失色。

Tezuka深深的叹息,“Fuji,不要选择阿喀琉斯,做回少年的你。”
Fuji俯下身来,他亲吻他:“Tezuka,我听从你的建议,如果最终能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我愿意做任何事。”他换回少年的身体,将Tezuka也换成同他般配的冷峻少年的模样,他再一次亲吻他,“永别了,Tezuka。我消失之后,你依然能够重建特洛伊。”
Tezuka对他说:“是的,但那里再也不会有我的少年了。Fuji,说你爱我吧,在你永远的消失之前,给我留下可以支撑我孤独度过永恒的生命的信仰。”

Fuji没有立刻回答他,他掉转头去看崩溃中的特洛伊——残血夕阳,杀声震野,特洛伊在缓慢而必然的分崩离析。
“Tezuka,到现在我仍然犹豫不决,但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来结束这种平衡关系,永恒太久了,我等不及那一天,我需要一个突变。Tezuka,我从来没想过,我爱你竟然远远胜过爱我自己,但,如你所说,事实如此。”Fuji紧紧地把Tezuka抱在怀里,像是要将他拓印在自己的身体中。
他紧接着启动了清除Tezuka的命令程序,他迅急的键入密码,下达确定清除的指令,他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

正在删除Tezuka,剩余8秒、7秒、6秒……

Tezuka只来得及最后看他一眼。那个有着柔软的亚麻色头发的清秀男孩悲伤绝望的表情,刚被记忆体复制就连同核心程序一起被删除。

Tezuka消失了,平衡被打破,然而Fuji所期待的时空坍塌并没出现,他输掉了Tezuka,再也没有人为他建造一座特洛伊,从此以后他将永远孤独的存在于这个虚空。
最后他抱膝坐在特洛伊的废墟上,将头深深埋在膝间,不间歇的向外发出探测波去触摸这个时空的尽头。

永恒。

-完-

“教授,这个宇宙模型中代号Tezuka的人工智能内核被代号Fuji的人工智能内核删除了。”
“喔,真了不起啊,那么继续观察吧。”

这个故事给我们的教训是,在你全力以赴的做着某件事时,务必给自己留下回还的余地。

注1:自免疫原性不育症,请见棕熊仇大人的《并非孤独》第十三章。
熊氏部落:http://hk.netsh.com/eden/bbs/428/

后记:
Tezuka和Fuji是以数据流形式存在的人工智能,生存于某大型计算机的虚拟宇宙模型中。
总之这篇伪科幻的东西就是纯粹胡扯加找抽,大伙儿随意唾弃……也欢迎学计算机的同学指出文章的硬伤,先谢谢了。
顺便催促1号同学,泥是1号泥可不兴跳票啊~~~
马甲,唔唔,请随意,反正俺的RP是出了名的。
作者: 锷溶    时间: 2011-5-10 17:09

雕刻我心中的天使

芝三姨左手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帆布口袋,哗啦一声拉开眼前的铁门,朝里面吼:“开工啦,给我规矩点!”

黑脸真田正盘问笨太红眼睛切原的下落,被芝三姨一吼十分不爽,回头狠狠瞪她一眼,转回身打算继续逼供。捧心幸村见他不分事态轻重缓急,只得扯扯他的衣角,轻声吩咐:“芝三姨带着家伙,你看紧了,别一时大意让青春组冰帝组的占了便宜。”黑脸真田一惊,暗暗责备自己行为松懈,顺手把笨太撂在一边,一瞬不瞬盯牢芝三姨。笨太得了自由,一溜烟的沾到捧心幸村身后,生怕黑脸真田又找他麻烦。捧心幸村一侧身,挡住众人视线,朝正闲闲倚着窗子的柳十二少打个手势。柳十二少心领神会,带着手下不动声色的往前挪。

青春组的乾算子跟立海组的柳十二少有隔夜夙怨,早盯上他多时,见他那边有动静,立马给老大暴走手冢使个眼色,暴走手冢也瞧见芝三姨手上的家伙,心里正在盘算,见乾算子打眼色,知道他跟柳十二少的恩怨,也就由他去牵制立海组,当下颔首默许。乾算子得了许可,带上手下阿薰趁人多挤到柳十二少身边,紧紧贴住他。柳十二少回头一看是宿敌乾算子,心里冷笑,脚下盘住根基,任凭乾算子暗中挤推,确是纹丝不动。

西部道上龙头老大冰帝组的风流哥儿浪子忍足见中部的青春组和东部的立海组扛上,心里明白这江湖又将掀起风浪。等不及汇报老大小霸王迹部,浪子忍足自带上手下霸住西部前沿地盘。

短短数十秒之内,道上三大巨头已迅疾、秘密的占据了有利地势,剩下的小帮派尚在梦里,一堆一堆不明所以的吵吵嚷嚷。

芝三姨将帆布袋往桌子上一拍,扯开嗓子大喊:“闭上你们的嘴,听我说!这次的活计是耶路撒冷的天使像。现在给你们派家伙,各组派人到前面来!”

乾算子跟柳十二少暗中拆了几招,谁也没占到便宜,到底是忌惮芝三姨,在她面前有所收敛,只是暗地里推推攘攘的使些小动作,这一来反倒挡住了自家后援,给六角组的白虎佐伯得了空隙,拉着燕子不二轻巧的窜到芝三姨面前。

芝三姨何等厉害,一眼看穿了乾算子柳十二少的把戏,她私心里向着青春组,朝捧心幸村一努嘴,“幸村,管好你的人!”捧心幸村心里雪亮,知道强辩在芝三姨面前讨不到好去,凄然一笑:“我不做大哥,已经很多天了。”芝三姨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小霸王迹部见青春组立海组火并的起劲,正想不费吹灰之力渔翁得利,谁知后院失火,被向来不和的不动组跟圣鲁道攻其不备左右夹攻,一时手忙脚乱,若不是浪子忍足机灵派人堵着路口,西部早乱了。浪子忍足命手下堵在后面,只身走到芝三姨跟前,一面放电,一面深情表白:“我一直怀疑面对27岁的女人是否还会有一见钟情的倾心,如今我已深信不疑。”说着去拉芝三姨的手,被芝三姨不留情面的挥手甩开。芝三姨气得不轻,指着他的鼻子教训他:“你个笨蛋,教你多少回少在女人面前提年龄,还往枪口上撞,看我给你长记性,伸爪子!”从口袋里掏出铁尺啪啪啪的抽了浪子忍足几尺子,她到底心痛一手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举的高落的轻,不痛不痒的,也就是在众人面前做个样子。浪子忍足吃了瘪,不敢再上前造次,期期艾艾的退到一边。

白虎佐伯身边再无竞争者,与燕子不二在芝三姨那里分了大批家伙。眼见名不见经传的六角组拔了头筹,各组都忿忿不平,一起鼓噪起来。芝三姨一拍桌子,吼道:“鬼叫什么!说了多少次了,要团结。人人都有份,一个一个来,手冢你先来。”家伙被白虎佐伯刮去不少,芝三姨怕不够分,不再乱来,平均分作堆,各组派了一份。众人眼红六角组,但在芝三姨的威压下敢怒不敢言。芝三姨看他们领了家伙各归各的地盘,满意的点点头,交待道:“都给我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不许失手,再给我搞砸,仔细你们的皮。”芝三姨撂下狠话,扬长而去。

芝三姨前脚甫踏出大门,厅里立时炸了锅,六角组成了众矢之的,被众人团团围住。白虎佐伯将燕子不二往身后一挡,“周助,别怕,有我呢。”燕子不二手里拽着白虎佐伯分给他的家伙,使劲握了一握,一把拉过白虎佐伯面对他,痛苦的说:“给我个机会。”白虎佐伯浑身冷彻,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子不二,森然问:“怎么给你机会?”燕子不二垂下眼帘:“放我走。”白虎佐伯失望透顶:“这三小时来,我无时不刻都在相信你,你却选择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刻背叛我。”燕子不二霍然抬起头,坦然承受白虎佐伯责备的目光:“我不是背叛你,我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我其实是个卧底。”
周围一片哗然。
六角组的冷汉天根神踢黑羽正要冲上去扭住燕子不二,白虎佐伯手臂一伸,挡住他们,看向不二道:“你好……你瞒得我好苦。”燕子不二偏过头苦笑:“干我们这行,本就见不得光。”白虎佐伯一呆,正想说什么,青春组的火霹雳阿隆和桃太郎阿武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左一右挟持住他。暴走手冢走上前,按住燕子不二的肩,低声道:“辛苦了。”燕子不二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光,将手中的家伙交给暴走手冢,默默的退到他身后。暴走手冢冷然面对白虎佐伯:“兵不厌诈。我等这个机会等了三个小时,不是为了证明我比别人强,只是要证明,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会亲手拿回来。”他目光炯炯扫视过周遭众人,拉过不二傲然道:“青春棕熊的名号想必这里的各位兄弟更加耳熟能详。”
厅内一片吸气声,无人多言。
暴走手冢拉过棕熊不二,“我们走!”人群立马分开两边,给他们让出道来。棕熊不二回眸对佐伯悲凉一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虎次郎,其实,我想做一个好人。”白虎佐伯怔怔的望着棕熊不二消失在人群中,心中的怨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反是惘然若失。

众人见大批家伙落入青春组,心里固然不服,也不敢公然与青春组争夺,何况行动时间所剩无几,各组操了家伙,自分头行动。

红眼睛切原在东边敲窗子,幸而在立海组的地盘上,捧心幸村设法开了窗放他进来。他脚未着地,脖子上已架住一柄竹刀。黑脸真田一见他就大怒,跟青春组争地盘那阵子少了红眼睛切原,战斗力大减,被六角钻了空子。黑脸真田越想越怒,手中竹刀就要劈下,柳十二少在旁边架住他,劝解道:“当务之急先干完这一单买卖,之后再慢慢处置他不迟。”黑脸真田恨恨的收了刀,下令道:“开工!”

冰帝组诸事不顺。
小霸王迹部刚踏进自家地界,就被忠犬长太郎急急忙忙拉到教皇慈郎那里。教皇慈郎气若游丝,听到小霸王迹部的声音,勉强睁开眼,微弱的对他说:“传说窗子外面有个第四逆乐园,那里的人不用在刀尖上过日子,不用做一票又一票干不完的买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迹部,你一定要带我们去……”话音未落,教皇慈郎徒然松开握住小霸王迹部的手,安然合上淡蓝色的眸。小霸王迹部握紧双拳,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场,他低沉的命令教皇慈郎:“没有我的允许,你胆敢消失在我眼前,就试试看!”浪子忍足不禁黯然,拉住小霸王迹部,“迹部,冷静点,教皇他听不到,他已经……”“不许说那个字!慈郎看不到,我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小霸王迹部咆哮着打断他。浪子忍足也恼,朝他吼回去:“我们牺牲了那么多兄弟才走到这一步,你说不干就不干,在你心中,这么多兄弟难道还抵不上一个教皇!”小霸王迹部要再发飙,猛然看到浪子忍足眼角亮晶晶的,满腔愤怒忽然就化作云烟,他颓然坐下来,而后又挺直腰,抬起头来神采飞扬,“跟着……本大爷去第四逆乐园吧!”

多情千石冲罗刹鬼亚久津灿烂一笑:“想要家伙就直说,用不着恐吓我。”
罗刹鬼亚久津一边挥舞拳头,“少命令我!”一边接过千石递给他的家伙。
多情千石欢快的嘱咐他:“阿仁,我们山吹组就靠你了喔。”
罗刹鬼亚久津转过脸去:“罗嗦,我才懒得管。”却暗暗握紧了手掌里左右山吹组命运的东西。

白虎佐伯掂了掂手中的家伙,苦笑中逸出一丝欣慰:周助这家伙,给我留的倒也不少,不知他要怎么跟他老大解释。无暇再顾虑棕熊不二,他回过头来注视着跟随他多时的兄弟坦然陈言:“周助是我带进来的,该怎么处置,你们尽管按帮里规矩办,我只求弟兄们给我一次机会。不是我要挟你们,我只想完成这次任务,带大伙出去。”冷汉天根面无表情,冷冷的说:“兄弟给机会,没忌讳。”神踢黑羽一脚将他踢飞,拍拍白虎佐伯的肩,“老大,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们老大,一切拜托了。”白虎佐伯揽住他们,语音呜咽,“大家……”

观月格格气恼的卷着额前刘海,心里暗骂小白龙欲太大笨蛋。老实巴交的小白龙欲太哪里猜的透观月格格的心思,只顾着兴奋的拉着他问:“观月前辈,我做得还行吗?还行吗?”观月格格瞥了一眼,不情不愿的应付他说:“勉强看得过眼。”小白龙欲太刷得红了脸,犹豫半晌还是下定决心般看着观月格格认真地说:“只要你说我行,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说我不行,我也不在乎。”观月格格别过头去,嘀咕着,“搞什么,突然这么正式……”

“人生不能像做菜,把所有的料都准备好了才下锅。”橘总捕头在弟兄们面前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指导他们,“所以,就算这次行动失败也情有可原。”摇摆神尾一边听着MP3晃动身体,一边调侃自家老大:“还没有行动就灭自己威风,老大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喔。”大头杏在一旁帮腔:“其实哥哥你不擅长做这个,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会体谅你喔。”橘总捕头恼羞成怒的挠挠后脑勺,“喂,几天不管你们,就要上房揭瓦啦。”鬼见愁深司在一旁嘀咕:“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曾经有无数次教训他们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可是你却没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其他三人全都露出不堪忍受的模样,齐声打断他:“深司,别再说了。”
趁摇摆神尾大头杏在一边忙活,橘总捕头把鬼见愁深司拉到一边,推心置腹的跟他交待:“深司,这次任务重,我怕将来都出不去。你记住,干我们这一行的,一定会留下最后一颗子弹,要么杀人,要么自杀。我要是不在,你万事小心。”深司情绪激动的拉住他,一字一句说:“我不准你不在,你不走,我哪也不去!”橘总捕头大为感动,握住他的手,叫道:“深司……”

红眼睛切原将手中的一塌糊涂的活计一丢,扑倒在黑脸真田身边,不服气的大喊:“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有机会,偏偏我没有?”黑脸真田正要训话,捧心幸村施施然走上前,赏他一顿老拳,而后俯下身,柔声问:“我把你打成这样,你要不要投诉?”红眼睛切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捧心幸村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别闹腾,真田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不装样子抽你一顿,只怕他下手更狠。”说罢拉他起来,交给一旁的笨太照料。捧心幸村的把戏瞒不过柳十二少,他斜睨幸村一眼,走去黑脸真田身边收拾红眼睛切原留下的烂摊子。

冰帝组的成员紧张的注视着小霸王迹部手中握的刀,成败在此一举。小霸王迹部咬咬牙,一刀劈下……
命运的大门缓缓合上了。
“还有机会……”浪子忍足慢慢蹲下身体。小霸王迹部突然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挡在前面?”浪子忍足强忍着痛苦,微微一笑:“没有法律、没有限制,只有一条规则:永远也别坠入爱河……景吾,我想让你去第四逆乐园。”
“笨蛋……我们要一起去……”

东后窗。
青春组的人围做一圈,兴奋的摆弄着桌上的家伙。棕熊不二漫不经心的站在一边,踮起脚尝试着够那高高在上的窗沿。暴走手冢见他如此,放下家伙,上前拉下他的手握在手中,“别犯傻,不二。”棕熊不二回头看他一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紧紧握住,他无奈低叹:“我想做窗外高飞的燕子,不想做落网棕熊,再给我一次机会,手冢。”暴走手冢将他拉到身前,暗哑着嗓子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棕熊不二身躯一震,低头无语。暴走手冢温言安慰他:“堇老大跟我保证过,干完最后这一票,就放我们自由。”棕熊不二摇摇头:“上回堇老大不也这么说。”暴走手冢面色微赧,“那次是我们搞砸了任务在先,如今只能信堇老大,我们别无选择。”棕熊不二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窗户,突然露出无比自信的微笑,“天使么……”暴走手冢知他心神已正,严肃问道:“你知道了?天使的模样……”棕熊不二看着他,目中流露出敬仰之光,“我心目中的天使,会身披黄金战甲,驾着五色祥云,在我最危险的时候,降临我的身旁……”

暴走手冢脚跟一颤,“不二,黄金圣衣很贵的。”棕熊不二瘪瘪嘴,“我就知道手冢会这么小气。”暴走手冢推推眼镜,“不二,天使是不穿战甲的。其实我心目中的天使……”棕熊不二好奇的打断他:“手冢不是无神论者吗,你也相信天使的存在?”暴走手冢无奈低头,“如果无力改变现实,就必须去迎合世界。”棕熊不二安抚的摸摸他:“背叛信仰的感觉,一定糟透了。”暴走手冢强制镇定下来,正色对他说:“我心目中的天使,有着鹅的翅膀,花的衣裙,还有像不二你一样蓝色的眼睛……”

棕熊不二听到暴走手冢最后一句话,展开笑颜,开心的拉着他走到手工桌前,“那我们开始吧!”他扑向桌子上那团明显比其他小组多出很多的橡皮泥,挥舞着短短胖胖的小手,拿着小刀子认真刻起来。
“不二,这里太多了,切下一点。”
“不要,我要天使泰迪熊。”
“……堇老大不会给你通过的,那我们就无法得到自由了。”
“啊啊啊,我今天一定要去院子里上活动课,手冢,雕刻天使的任务交给你了!”
“誓不辱命!”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玻璃窗,温柔的洒向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圆滚滚的小小身体,两小无猜的画面就此定格,亘古不改。
铁门上有块被擦拭的铮亮的铭牌,上面“春天幼稚园手工室”八个亮晶晶的大字在温煦的阳光下泛着暴力而美学的光。
隐隐有尖锐的女声划过这静谧的庭院:
“芝砂织,你给我解释清楚,谁允许这帮小鬼连续一个星期在休息室看香港警匪片的?《樱兰高校男公关部》、《从今天开始魔王》这些正统教育片为什么压着几个星期都不播放。”
“人家……人家……谁让人家迷上华仔跟伟仔了嘛……”

这个故事给我们的教训是:语言往往是真相华贵的陵墓,真相则恰恰是墓志铭下无人探究的骸骨。

恶搞 END

如您所见,这确确实实是一篇良识向的恶搞^^
是真的良识,真的,特诚恳地说,这是一篇良识,我怎么会把魔爪伸向小孩子呢,哦呵呵呵呵呵呵~~~

呐,可没有死人哦,慈郎睡着了,忍足么,只是被划破了一点皮^^
家伙=橡皮泥和小工具 教皇=觉皇(睡觉皇帝) 暴走手冢=跑圈部长XDDDDDDD

本文引用了大量电影台词,特此说明。

最后,若认为文中有不妥之处,请尽情提出^^
作者: sgwylfe    时间: 2012-7-7 18:20

难得的清水又美好啊
带点感伤,却又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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