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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文] [TF] 1942 (20131029更新第14章于12楼) [打印本页]

作者: 子音    时间: 2010-7-31 02:31     标题: [TF] 1942 (20131029更新第14章于12楼)

本帖最后由 子音 于 2013-10-29 21:55 编辑

1楼:1-11章
6楼:12章
8楼:13章(1029修改版)
12楼:14章(1029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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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鼓浪屿闲逛无意中拍到,那栋年久失修的房子不知道现状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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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二  

第一章   血色夕阳

意大利  1942——
竞技场的断壁残垣矗立在墨蓝夜色中,如同斗牛士残破的幕布,遮掩不了这座古城的累累伤痕,战争在它的年轮上刻下刺目的血痕。
厚重的皮靴踩在泥泞的路上,发出阴冷的单音。独自走在布满瓦砾残片的街道上,不时有女人向他投来好奇的、期待的目光,有些直接跑到他身边,厚实的胸脯紧贴他的手臂,Saeki冷漠地绕过她们。路边的酒吧传出嘈杂的嬉笑声和女人的欢叫。街的尽头有人影闪过,接着传来打骂和小孩子的哭喊。他脚下一滑,重重地踩上一滩血迹。
走进幽僻的小巷,他倚墙掏出烟,耐心地一下一下按着打火机,冒出的零星火花映入眼。见鬼。他使劲甩火机,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走近,划亮火柴递过来。
Saeki抬眼看了一下,低头凑上去深吸一口,“谢谢。”
“不客气。”微弱火光映出眉眼弯弯。
“很糟糕的天气。”
“嗯,罗马的雨季似乎不适合旅行。”
他吐出一口烟,忽然压低声音,“路上还好吧?”
“一直是一个人。K搭半小时后的火车回德国,东西在41号箱,这是钥匙。”
冰凉的银色钥匙紧攥在手心,“这次的事会不会怀疑到你?”
“怎么?他们也会关心我的处境?”身边的人无声地笑了。
“你的身份太特殊,一旦暴露我无法救你。”
“既然已经决定,你不会让我做出反悔的事吧?”

空气开始潮湿起来,几个喝得烂醉的宪兵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香烟被踩灭在泥泞中,Saeki捏了捏衣袋中的钥匙,向他告别。
“要小心,不只你们想要这份情报,苏联方面也派出了很多人手。”
“知道了,你也是。”
又开始下雨了。裹紧大衣仍挡不住寒意丝丝入骨,Fuji加快脚步,罗马实行宵禁,一定要在宵禁之前把手里的情报送出去才行。嘴角勾起嘲讽的笑,这次大概是最后一次为德国情报局办事了,无论如何要完成得漂亮一点。

德国——
初升的太阳被严寒拢去了光芒悬在半空,灰白似死鱼眼珠般垂视了无生机的大地。远方的山脉在薄雾中显出寒蓝,近处的白桦林作为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唯一的装饰,似冰雕一般耸立,守卫着其间一幢灰色建筑。
阴冷的气氛渗透了暗色墙壁,刚才的紧急会议上,上将竭力为清晨军港遭偷袭作辩护,语无伦次的发言改变不了即将被革职的事实,也无法替军方挽回失去的海上控制权,而所谓的帝国的尊严也随着数十艘潜艇被炸成了碎片,同士兵们一起沉到大西洋海底。
遭受到如此惨败,统战部内部照样可以就抚恤金的发放额度展开一场舌战,一袋咖啡豆的价值高过一个持枪的士兵,这种时候几乎没人记得曾经承诺过的帝国的优待。(作者插花:咖啡是德国人最爱的饮品。战时德国物资紧缺影响到咖啡豆的供应,一般只有在元首生日或者重大节日时才会额外配给,平时咖啡豆算得上是奢侈品。)

在Tezuka专心处理文件时有人敲门,没等他应声便推门进来。有着深蓝色长发的军官走到他面前,变戏法似地拿出一瓶红酒,笑吟吟望着他。
“听说你为了抚恤金的事头疼,处理完了?”
“嗯。”Tezuka揉揉太阳穴,侧过脸看他熟练地拔塞。
“可怜的母亲们可以得到多少补偿?”Oshitari问,看到Tezuka笔下的数字微微一愣,“下辈子我宁可去做棵咖啡树。”
Tezuka无奈,“我已经尽了全力。”
“这次会由谁来接替上将的位置?Sakaki?” Oshitari斟满酒杯递给他,“你或者我?”轻快的升调表明了这不过是在开玩笑,就像他自己接下来所说的,如果得知了统战部的最高阶层人物竟然是校级军官,盟军大概做梦也会笑出来吧。
“02年份的红酒,不能和美女共享真是可惜了。CHEERS!”
既然是兄弟,在某些方面的鉴赏品味还是相近的,Tezuka满意地任味蕾在浓郁的液体中纵情舒展。

Tezuka和Oshitari是军校同期生,进入军部算是沿袭了家族传统。军部兄弟共事的例子不在少数,但是象他们这样未满三十已同为校级军官的仍属特例。Oshitari在战场上的功绩的为他赢得了“空中之狼”的雅号。所谓雅号,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看法,在敌人和一些不得不和他分享情人甚至妻子的军官看来,他根本就是只臭名昭著的狼。Oshitari的作风向来使他的军衔受到怀疑,一度有流言说他私下和Sakaki上将的妻子打得火热,用意再明显不过。恶意的流言象利箭一般,而作为箭靶的人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他忠实的侍从兵——一个有着暗红色头发的小个子中士,愤愤不平地向他报告,好像遭诽谤的人是自己。撇开别人的议论,他仅仅说了一句“好像也只有制服最适合我么”。

至于Tezuka,他本身的气势就容不得别人的质疑。这位27岁的空军上校由于出色的表现,被调任到空军统战参谋部,有着被誉为“由启明星照耀的前途”。他的兄弟在一次醉酒后说,其实对现实最反感的应该是那家伙才对。当时在场的人只有Atobe,他冷笑着说,就凭这一句话你们的前途就全完了。Oshitari眯起眼吻上他的泪痣,要是这样,你也脱不了干系。

“听说最近会有人事调动,你这边的杂事就用不着亲自处理了。” Oshitari看着Tezuka,后者晃晃酒杯不置可否,眼角余光瞥到一边一张已经闲置了半年的桌子。半年,六个月,214天。Tezuka在这里眺望树林从深绿变成金黄再变成灰白,前方传回的战况报告由前进转为胶着。一批批的新鲜血液被送往前线,在炮火纷飞的泥地上绽放凄艳的生命。经过他手的慰问信有厚厚数十打,他几近无意识地浏览过一个个不熟悉的名字,直到视线定格在一排粗黑的字母——Oishi Syuichiroh——他的同僚兼好友。

这个性情温和有着奇怪发型的中尉,最大的爱好不过是静静地坐在窗口画素描。如果生在和平年代或许会成为画家也说不定,而现在他和他的艺术天分全部化作了尘埃。Oishi曾经提起过他的未婚妻——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女孩子,在接到前线命令后,他很冷静地把她托付给自己照顾。Tezuka当然答应了,同时也说着“要安然回来啊,比起见到我,她还是比较希望看到你”之类的话。军人很清楚一旦上了前线便是24小时与死亡共处,但是存活的希望仍是不能丢弃的。然而,最终Tezuka带着这份希望被碾碎后的沉重心情出席了中尉的葬礼。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对着洁白的大理石上的字看了好久,恍惚觉得不真实。“Oishi Syuichiroh, 1915年4月30日——1942年10月13日”。中尉的未亡人静立一旁,黑色的丧服下面容消瘦。Tezuka交给她Oishi的遗物——军部的慰问信和战后授予的勋章。
“我不需要什么荣誉和勋章,我只要他坐在窗前静静地画画,这样就足够了。” 那个女孩子这样说着,望着墓碑的视线失去了焦点。

从灰色的记忆里挣扎着起来,Tezuka沉思了一会,突然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Oshitari欣赏着杯中醉人的深红,懒懒地问。
“我看过报告,这次被击沉的几艘潜艇的战力在同列中都属上乘,停泊的位置分别是在E-C4、E-G8和E-K3三个区域。”
“嗯……地点相当分散。”
“而且不显眼。”
Oshitari若有所思地望向天花板,冷笑一声,“你是说军部情报泄漏?”
Tezuka没有回答。通常他说出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提炼,没有根据的猜测只存在脑海里。
“这样的国家里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Oshitari耸耸肩,却突然想到之前听闻有政府要员在回国途中莫名地消失了,动作不自觉地僵硬下来,“伤脑筋啊,”他喃喃道,转而又想起什么,“今天晚上有个酒会,Atobe要我把邀请函给你。”
“Atobe?”
“那个石油企业的少爷,听说到时候大部分军政要员都会出席。”
“替我回绝掉。”
“确定?”
“你去就足够了。”
“哎~是是,每次都是我代表出席,你也太抬举我的军衔了。”Oshitari扬扬手里的请柬,不满地应着走了出去。
Tezuka推开手边的文件,转过头看见一边空荡荡的书桌,一瞬间他仿佛被扔进了宇宙深处,异样的寂静包围着他沉浮在纷乱的思绪中。

第二章——新来的上尉
穿过莱茵河谷,进入西北部的黑森林,树海广袤一直延伸到边境。火车在林间飞驰而过,单一的深绿阻塞了整个空间。到达边境之前,列车停靠在沿途的站点上,暂时的安静唤醒了昏昏欲睡的乘客,顿时车厢里充满了嘈杂。急着下车的人咒骂着从躺在地上的乘客身上跨过,行李沉闷的碰撞声惊醒了熟睡的婴儿,咿呀呀哭着钻进母亲的怀抱。母亲柔声哄着婴孩,身边的女儿爬起,好奇地趴在座位上看着一位年轻的军官从车厢那头渐渐走近,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怀抱婴儿的母亲惊恐地睁大无声气的灰色眼睛,慌忙拉开女儿的手狠狠地打了一下,用不标准的德语向军官道歉。女孩被吓坏了,放声大哭起来,一边的婴儿也跟着哭出声。临座的一位老妇人悄悄划起十字。
年轻的军官把手伸入右边的口袋——这个动作让母亲的心脏整个儿麻痹了——掏出一支棒棒糖,递给女孩。女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这个棕发的年轻人微笑着把糖塞进她手里,转身向前一节车厢走去。

上半年几次大规模的战役让统合作战本部消耗了不少人力,为了填补职位空缺,统战部从其他部门抽调了一批人手,其中就有Fuji的名字。这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年轻人之前在空军情报部工作,由于表现出色很快升到上尉。接到这样一份突然的调动命令,他只是惊讶了一下没耽搁一秒就赶来了。
不错的差事需要一个好的开端,Fuji嘟囔着徘徊在站台出口。火车中途遇到故障,给他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现在的他就象新丁被投放到亚马逊做野外生存训练,对于如何在指定的时间内,也就是半小时后准时抵达30里外的统战部一筹莫展。
事实证明天无绝人之路。他看到了那辆车,认出了驾座上的人,当然对方也认出了他。车子在路中央转了180度,滑停在他面前,优雅一贯如同那人的细长手指轻撩长发。“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年轻的军官探出头,深蓝发丝散落在肩。那个微笑足够号召一个连的女兵组成敢死队。Fuji一直在疑惑,不让他进宣传部是不是浪费人才了呢?
坐进车,Fuji立刻陷入浓郁的香水味。身边的人瞥到他的肩章:“现在要称呼你为上尉了,希望这次不再是短暂的相会。”
“如你所愿,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Oshitari少校。”

吉普车象脱了缰的野马飞驰在街道上。
“那次在拜恩分开后,你就去了情报部?”
“嗯。”
Oshitari吹了记口哨,“象间谍那样到处去刺探情报?”
“正是如此。”
“到过兰茨贝格吗?”
“三个月前经过那里。”
“那里还好么?”
Fuji转过去看他,同时努力在记忆里搜索有关兰茨贝格的资料,终于将这个地名和面前这个人的出生地联系了起来。“呃……”他舔舔干燥的嘴唇,“不太好。”
“我听说了那里被轰炸的消息。”
“是的,确切地说,那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
Oshitari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风呼号着掠过车窗。

下午三点,Fuji准时出现在统战部Sakaki上将面前,接着被分派到Tezuka上校手下。他对Tezuka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空军担任情报工作时,就和他有过接触。那时Tezuka仍是少校,负责空军JG52联队第2中队。第一次见面时Fuji就对面前的冰山(他私底下取的绰号)抱有浓厚的兴趣。他的字典里有一条是这样的:“享受工作,享受生活”,这个人的冷静(冷漠?)或许可以成为自己的乐趣来源?在他向新上司恭恭敬敬地敬礼时,脑子里已经飞快地转过这些不怎么恭敬的念头。Tezuka自然不会知道,他正庆幸自己终于能够摆脱成堆的杂事可以安静下来喝杯茶了。
端起茶杯,指尖传来的冰冷让他皱了皱眉,看看一边已然是埋在纸堆里的人,他默然。起身正碰上督察部的一位少尉进来转交文件,少尉发出夸张的咋舌声,仿佛长官为自己泡茶是多么罪过的事。他接过杯子,沏上热茶,毕恭毕敬地放回后退下。Fuji从文件中抬起头,茫然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琢磨着自己的职务表一栏里是不是应该加上给上司泡茶这一条。

黄昏时分,天空变成一团黄浑的泥彩。Tezuka早早地去了警备室督察执勤工作。Oshitari进来时一脸的惊讶,“本来想找某个升级的人请客呢。”他扫一眼堆积起来的文件,斜斜地勾起嘴角,问“要不要捎宵夜过来?”Fuji瞪他一眼,认命地推开文件。

他们来到这家名为冰帝的餐厅是因为这里的牛肉料理。这家餐厅出名的隆加拉牛排的原料取自5~6个月大的小牛腿。切开微焦的外表,粉嫩粉嫩的淌着汁水的牛肉裸露在眼前,刺激着食客们的神经。在空军第88战斗机大队下属的第3中队队员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当我面前摆着一份隆加拉牛排时,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不能让我放下叉子。”这句让餐厅老板心花怒放的广告词出自于他们的队长,这位不管是执行任务还是在处理与女人的关系方面都被队员们奉为模范的少校现在正对着一盘牛肉食指大动。
“休假真是件美妙的事。” Oshitari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慵懒地舒展开来,沉浸在如水草随波摇摆般的舒适中。
Fuji点头,不知是表示同意呢还是仅仅是因为美味的料理。
“Tezuka还真是好运,早早被调回本部。” 尽管职务相当麻烦,总比一不留神就会被击落来得好。后半句是真心话,但是没有说出来。
“Tezuka是你哥哥?” Fuji使劲咬了下叉子,“以前是听到你提起有个哥哥,但是……” 他无法把那人的不苟言笑和眼前这张脸重叠起来。
“那家伙大概受够了气,脸才会变得这么臭的吧。” Oshitari嘲讽似地笑了起来,切下一片牛肉放入口中,“换做我,才不可能在那个位子上坐这么久。”
“似乎很麻烦的样子。”Fuji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啊啊,比起和作战部那些老家伙做无用的唇舌交战还不如去前线,至少只需一秒钟就能解决一个敌人,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Fuji不露声色地向四周扫视一圈,“我敢打赌你再这么下去,下次出征的名单上肯定有你们两个的名字。”
Oshitari深蓝的眼睛里闪出不定的光彩,“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在那以后的一段时间内,我要处理双份的事务,这可不是我所希望的。” Fuji细细切着牛排,颇不为所动地晃着那头棕发。
晚餐并没有延续很久,因为Fuji还要回去继续未完成的工作。Oshitari戏言说他才不要和工作约会,Fuji自然知道他会去找谁,微微一笑告别回了本部。

Tezuka看到办公室里仍有灯光进来探查,意外地发现某人趴在桌上睡得香甜,手边文件叠得整整齐齐。光与影勾勒出脸部精致的线条,长长的睫毛在颊上投下阴影。他想到藏在笑容背后的那双眼睛,第一次见面时就深深印在脑海里的那片蓝,地中海般的妩媚柔软,底下却是坚硬的碎蓝宝石。他能够感觉到他的骄傲,隐藏得很深但是很坚定。

寒意侵入骨髓引得他不自主地打颤,Fuji隐约感到身边有人,睁眼望去看到一双暗黑色眸子定然望着自己,心没由来地加跳了一下,睡意自然全消。
“上校?”
“我送你回去。”Tezuka捻灭香烟,起身披上大衣。
“不用了,我……”
“外面实行宵禁,你不可能回得去的。”
宵禁的命令全员同一执行。现在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的确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看样子也只能搭警备车回去了。但是,如果说Tezuka拒绝让卫兵送他回去是因为不能妨碍卫兵的执勤工作,那么现在自己由上司亲自护送回家,算不算妨碍了他人的督察工作呢?Fuji觉得好笑,事情总有矛盾的一面哪。他侧过头看窗外,这里还没有遭到空袭,建筑大多是完好的,虽然实行宵禁,但是城市里仍是一派安定的气氛。之前自己去过各地执行任务,看到被炸得千疮百孔的城市,起先是触目惊心,到后来也已经习惯了焦黑的弹坑和刺鼻的气味。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字眼。习惯了战争,更是可悲。
Fuji安然靠在座椅上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远离了战争回到了自己的家,趴在窗台上就能看见湛蓝湖水和连绵雪山。这种魔幻的感受驱使他和身边的人交谈了起来。
“Tezuka为什么会进军队?”
他们私下交谈时不用尊称。或许年龄相仿的缘故使得他们没有多大隔阂,但是主要原因是Fuji喜欢用欢快上扬的语调称呼Tezuka的军衔,说不出的戏谑每每让听的人满头黑线。
“因为读了军校。”
Fuji因为这个无趣的回答笑了起来,“Tezuka就读的是维也纳的特瑞西亚(Theresian)军事学校吧……不要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恰好认识Oshitari。”
车子转过一个弯角,顺着Fuji的指引,平稳地停在一栋三层楼的住宅前。由于种种原因Fuji没有分配到士官宿舍。他租下位于格特莱德街区某幢房子的二楼,房东是一位德国老太太,带着她的小孙女。
“如果我的老伴还活着,他会很高兴和你谈起他的仙人掌,”这位年届六十的上尉夫人在看到Fuji的仙人掌后微笑着说,“他在一战中牺牲了,现在我的儿子,也就是她的父亲,”她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肩,“在和俄国人作战,每个星期都会寄信告诉我他的近况……”
老人的语调平静,温和醇厚象她亲手冲泡的锡兰红茶。她身后的壁炉架上几枚勋章摆放得整齐,闪出柔软的金属色调。


第三章        特瑞西亚的酒馆
Oshitari在维也纳读军官学校时经常光顾城里的酒馆,和陌生人玩牌,用赢来的钱买酒喝,其间也不乏有女人围转。那时候的Oshitari穿一件军校制服敞开衣领,随随便便往柜台边一靠,即刻引来狂蝶乱舞,听闻他的花名便是从那时扬洒开来的。其实Oshitari并不是游戏感情的人,然而他的专情只局限在某一段时间,积少成多也就成全了他的多情。当事人对此的回答是,“我也不是来者不拒啊。”换言之就是要想博得他——狼一般媚惑人的男人(Atobe语)的好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一双修长漂亮的腿。
Oshitari这么想着,一边瞟看吧台另一端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的瘦削身形,是美人吧,虽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是Oshitari凭着近似野生动物的直觉下了判断。接近午夜时分,又一拨人涌进酒馆,木质墙面发出嗡嗡的嘈杂声。他注意到的这个人始终没有起身或离开的迹象,接连不断地向酒保要酒,一种浅金色的法国干邑。
如果这次误了回校时间又被那个刻板的监督发现会有什么后果,记过?处分?……Tezuka应该会帮我应付,要不要带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回去作为答谢呢?他好像偏好味道醇厚的酒。Oshitari眯着眼,威士忌金黄的液体滑过舌面,淌入喉管,他微醉开始兴奋起来,再次偏过头锁定目标。
这一次那人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来,缓慢地,带着洞穿一切的高贵表情,颊上的泪痣浓缩了杯中的光华。
一瞬间他送到嘴边的酒杯差点滑落,他吹了声口哨。果然是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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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ji在听Oshitari讲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故事时,脸上的笑容玄妙而捉摸不定。他看一边的Atobe不屑地朝天花板冷哼,嘴角却是有不经意的上扬。
“Check.”Fuji夹起国王,对着Oshitari摇晃,笑得灿烂。
“哎呀,又输了。”输的人耸耸肩,摆好棋子,打算再开一盘。
“算了吧,你在下棋方面没有天赋。”Atobe一针见血。在他观战的时候,某人的国王至少死了五次。“空中之狼”还是有弱点的。
“只是消磨时间罢了,又没有更好的方法。”Oshitari抚摸下巴,别有深意地瞟向一边。Fuji隐忍笑意,眼角瞥见Atobe青着脸过来抓人,被拖去花园时,听到身后的哀叹,“人生无趣啊~”

“是什么重要的事么?要单独谈。”Fuji跟随Atobe来到花园在一棵榆树下站定。花园中央的喷泉被树木遮掉一角,青铜铸造的狩猎女神在侍女的围绕下沐浴,清水淌过雕塑表面。阳光下,光点跳跃。
“怎么?老头子还要你监视Tezuka?”
Fuji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那张扑克脸虽然有实力,但是碰不到欣赏他的上司,还是会受排挤。”
“你为他感到可惜么?”
Atobe不屑地撇撇嘴,“我的人送来报告,说昨天在波恩看到Saeki。”
Fuji一瞬间凝固的表情在Atobe看来只是惊讶,事实上他全身都僵硬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怎么可能?Saeki现在应该在英国。”
“是的,我也这么想。”Atobe环抱双臂,低下头,“但是情报应该不会有错。”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Fuji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我知道。我会亲自确认。”
Fuji看着倚在树上一言不发的友人,明白他只是担心Saeki。然而讽刺的是,现在他的关心恰恰威胁到了他。很显然,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他转过身,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客厅的落地窗,那后面Oshitari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Fuji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缠绕在周围。
他收回目光问,“你的那些人可靠吗?”
“当然。”Atobe毫不含糊地回答,大概觉得在Fuji面前没有必要隐瞒,接着又加上一句,“他们都是本大爷一手提拔的。”
Fuji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再次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些闪烁,“Atobe,我很清楚你在军部和政界的影响力,你是一个适合光亮的人,但是我并不认为你也适合阴暗的下水道。”
Atobe抬起下颌,无声地笑了。
“你的直觉总是让我惊讶。”他转身,颊上的泪痣闪出高傲的光芒,“但是在这件事上,你要清一点,那就是他们仍然在向国家效忠,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Fuji离开的时候,Oshitari半开玩笑地说,“你应该没有休假吧,失踪了这么久,Tezuka会发飙的。”
“谢谢你的好意。上校下午有几个重要会议,没有几个小时是脱不了身的。”
发话人眯起眼睛,“启明星的光芒黯淡了哪。”
站在壁炉边的Atobe静静地听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地凝视脚下地毯怪异的花纹,直到管家急匆匆地走近,对他低语了一番。送走了Fuji,Atobe穿过客厅,来到厨房。厨房的地板铺的是大理石,其中有一块被掀掉,露出一个一平方米见宽的窟窿,他从那里下去。
底下的空间意外地开阔而且装有照明设备,墙角边靠着一张单人床,躺在上面的女子裹着毛毯,头发散乱,呆滞的眼神望着高处的天花板。
“情况怎么样?” Atobe问站在一边的Otori,他忠实的护卫兼随行医生。
“很不理想。寒热症已经使她呼吸困难,估计过不了今天半夜。”
Oshitari走下梯子来到这边,向Otori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的敬礼。
“这位就是你的特殊的客人?”他越过Atobe的肩头,看到女子露出的手臂上有一处褐色的烙印,“0674?”
“她是波兰人,关押在兴登堡集中营的俘虏,那个烙印是她的编号。”
女子好像听懂了他们的对话,逐渐涣散的瞳孔聚焦起来,干燥的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音节,“孩子们……”
“怎么回事?”
“一个月前我去兴登堡执行任务,在附近的森林里发现了她,把她带了回来。”Otori回答,“那时她已经神志不请,一直重复着‘士兵’、‘孩子’、‘脱下衣服’一些话,偶尔恢复正常会说些集中营里的事情和被俘虏之前的事。”他淡灰的眼珠忽而变得暗沉,紧攥着拳,“那根本就是屠杀……几百个女人和孩子……”
“兴登堡关押的都是俄军俘虏,为什么会有女人和孩子?”Oshitari怀疑地问。
“这个国家发生太多的事,我们都不知道。”Atobe环抱双臂,“那里是犹太人的集中营。没有所谓的收容,只有屠杀。”他轻拍Otori的肩膀,“照顾好她。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别让亲卫队发现。”
“是。”

“这就是让你去冒险的原因么?”Oshitari跟着Atobe走出地下室,“不象你的作风啊。”
Atobe冷哼一声,“本大爷想要什么从来不需要任何借口,直接拿到手就是。”
Oshitari微微一笑,“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说,能得到阁下您的信任是我的荣幸呢。”
“你是一直被赋予这种荣幸的。”
“这样看来,很遗憾的,有人没能拥有这份好运了。”
Atobe面向花园,声音低沉似喃喃自语,“有些事Fuji并不适合知道,而且,他也有事瞒着我。”

一整天Fuji的心情都很不错。偷得半日闲去探访Atobe,意外地碰见Oshitari,刷新了自己的连胜纪录,接着到家用无线电暗号和Saeki联络上,得知他已经离开波恩正前往勃兰登堡,那里是两人经常碰面的地方,相对安全。现在的他就像久旱逢雨的仙人掌,每一个细胞都充满水分惬意地舒展开来。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在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Tezuka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后,霎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Fuji觉得嘴边的笑容有点僵硬,“会议结束了吗?”
“接到命令,明天前往勃兰登堡,肃清反战组织。”
换作别人接到这种命令,一定会发几句牢骚吧。如果是Atobe说不定会大骂“那个死老头子”,而Tezuka却是如往常一样冷静,言语中也不见有丝毫波澜。
“作为副官,你也需要一同前往,上尉。”
“是,上校。”Fuji顿了顿问,“是Sakaki上将的命令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Fuji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早在被调来柏林之前,他和Saeki在勃兰登堡和反战组织有过接触,组织的领导之一是一位青年律师Yamato,曾经和Tezuka读同一所军官学校。来到柏林后听命于Sakaki上将被安排在Tezuka手下工作,Fuji知道自己的职责并非仅仅是副官那么简单。然而上将这么做的原因,他也无从知晓,多年的情报工作教会他把注意力放在目标身上,而不是背后纷乱复杂的内幕。他一直认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危险中寻得安全。
这次也是如此,肃清行动属于亲卫队的职责,上将命令完全不相干的人负责,让他感到奇怪,更多的是不安,但是他回避了询问“为什么”。
“离开之前必须完成职务转交,这些文件麻烦你处理一下。另外请你交一份报告,解释一下无故失踪半天的原因。”
“……是,上校。”

第四章        前往勃兰登堡
这几天Fuji一直做同样的梦。梦里他俯视那一片湛蓝,湖边三个孩子奔跑打闹,玩得开心。他听到有人在叫他,“Fuji~~Fuji~~”一声声亲切又遥远。“Saeki?”他疑惑着回了一声,然后就有人重重地扑倒他背上。
“找到你了Fuji!”他回头,背上的孩子跳下来,“Atobe家的后院有一架飞机,是真的飞机哦!” 一头银发在眼前闪啊闪掩饰不住兴奋的神采,“Atobe准备开着它飞过湖,我们也去吧。”他嘴里喊着“等等、等等”脚步却已不自主地跟了上去。
Atobe?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已经站在一架飞机前。银色的机身修长,他伸手触到坚硬的金属,指尖冰冷的触感提醒他这不再是稿纸上的图示,而是一架真正的飞机。真正的飞机!他不由得也兴奋了起来。
驾驶舱里探出个脑袋,灰紫的头发翘起,带起嘴角不屑地上扬,“你们谁来摆弄它?”
“咦,Atobe不会吗?”银色脑袋抬起,看着那个男孩懒懒地坐进后座。
“本大爷要好好欣赏风景。”
“Ne~我来吧。”
“Fuji会开飞机?”
“爸爸教过我,可以试试哦。”
“Fuji的爸爸是机械师。”
“好厉害,真的发动起来了也!”
“坐稳,我们出发了。”
离地的一刹那有种漂浮在空中的奇异的感觉,他注意读取仪表盘上的数据,这些父亲之前载他一同飞行时教过他如何去做,现在他带着莫名的兴奋和快意独自完成。湿润的风掠过前额扬起发稍,他眯起眼睛以减轻风吹的冰凉的不适,小心翼翼地调整高度,象真正的飞行员那样。机翼在一片褚红色的尖顶上空划出完美弧线冲破迷蒙的气雾,后座两人同时发出欢呼,“伯瓦纳湖!”。
他微微偏过头,眼底盛载了那一汪水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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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ji盯着眼前的人,眼神茫然,全然是刚睡醒的样子。这已经是他不晓得第几次昏睡过去又醒来了,为什么火车还是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还是保持着标准的坐姿读同一本书?他几乎要怀疑哪个才是梦境,面前的人动了动,书平整地下移露出镜片后暗黑的眼睛,“准备一下,火车五分钟后进站。”书啪地合上,激活了Fuji尚在神游状态的脑细胞。

勃兰登堡是靠近边境的城市。传递情报、进行破坏,反战组织在这里的活动相当频繁,用军部首脑的话来说就是“象秋天的仓鼠一样猖狂”。驻军司令官是一位50多岁的上校,对他们只是例行公事的接待,连最简单的客套话都懒得说。军队是个阶级社会,Tezuka站到了中等偏上的位置,但是以他的年龄很难让在自己之下或是同等的人心服口服,甚至会让上面的将官产生忧虑,所以处在一定位置,军衔倒会反过来成为绊脚石。
人事安排并没用多长时间,勃兰登堡的亲卫队正式分在了Tezuka的管辖范围下,Fuji除了副官一职之外,手下还有一队人员负责收集情报。这次的调动属于军部机密,之前在境内其他地方,也用过相同的方法查出地下组织,并迅速将其肃清。这一行动,军部高层称之为“对叛国者的闪电袭击”。

如果反对战争的人是叛国者,那么国家的论调又是建立在怎样的基础上的呢?统治者用荣誉煽动无知的青年,向他们吹嘘“你们将会带着帝国勋章,踏着秋天的落叶回到故乡”,上了战场的人甚至没有时间想象一下至高无上的荣誉就化作了炮灰。赞美战争,高唱为了信念而战是无上的光荣,而这建立在无数生命上的信念又是什么呢?只是无尽的贪欲吧。
Fuji嘲讽地笑了。刺骨的寒风灌进脖子,他竖起衣领,呵气温暖冻僵的手指。恢复了情报人员的身份后,他会和手下的人一起探查目标的组织形式和藏身地点,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事要做。
转过街角,阴沉的天空灰色的墙上醒目的深蓝招牌。他抬手推开店门,店面并不是很大,放了四、五张长桌,靠墙角的一张桌子由于离壁炉比较近,在冬天是最抢手的位子。壁炉两边各有一只横卧的酒桶,当地最负盛名的威士忌就是用这种香木树做的木桶酿出来的。现在那里坐了几个本地人,人手一杯黑啤酒,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有陌生人进来便不做声。Fuji径直穿过几张长桌,皮靴踩在木地板上吱嘎作响。柜台后面走出一位银发男子,看到来客是显然吃了一惊,“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麦芽啤酒,谢谢。”
“天气很坏啊。”
“嗯,就快要下雪了。”
银发的男子是这里的酒保,站在柜台后擦拭酒杯,和Fuji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靠墙角坐的几个人安静了一会又开始谈论,或许是看到Fuji离他们不远,声音压得更低。
Fuji离开酒馆时,风比先前更猛了。他走进一条小巷,揉开手里的纸条,那是他拿回找零的时候一起被塞进来的。很快他便消失在小巷的深处。

Saeki回到住处时Fuji已经等的不耐烦起来,“你再晚一点,我就要想办法进去等了。”
Saeki看到他手里的铅丝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样,在路上还要留神有没有被人跟踪,所幸至今为止还没有被盯上。”
“我来这里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没事,三楼住了两个酒吧女郎,这里经常会有陌生男人进出,军官也是很常见的。”
“哦~”Fuji眯起眼。
“你怎么会来勃兰登堡?”Saeki把话题岔开。
“执行公务。所有的事都和我预料的一样,离开情报部以后我成了Tezuka的副官,下达这道人事命令的人正是Sakaki。真是一举两得的策略啊,那只老狐狸。”
“当初不是你自己提出请求的吗?”
“是的……”Fuji略一迟疑,“因为我察觉到了危险,为了不成为被怀疑的对象我只能向Sakaki示好,那时他已经对Tezuka存了戒心,所以我就被安排到他身边。Sakaki似乎想掌握Tezuka异动的迹象,但是很可惜这些全是他的幻想,我无法凭空捏造证据。Tezuka虽然对政府不满,但能够处理好军人的职责和个人的信念。”
Saeki看了他一眼,“你无需责怪自己,Fuji,你们追求的是相同的东西。”
“是的……因此我选择了背叛我的国家,因为我无法忍受职责和信念冲突的痛苦。”Fuji低下头又迅速抬起,透亮的眼睛里掺杂了决绝,“不,Kojiroh,我并没有后悔,直到现在我仍然相信最初的选择是对的。这个国家在鲜血里浸泡得太久,已经散发出腐烂的气息,我想做的不过是要为它换上清水而已。”

*勃兰登堡位于德国东部,临近波兰,现属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一个州。


第五章  意料之外

别让我讲,让我沉默,我有义务保守秘密,
  我本想向你倾诉衷肠,只是命运它不愿意。
  时候到了,日出会驱散黑夜,天空豁然明爽;
  坚硬的岩石会敞开胸怀,让深藏的泉水流到地上。
  谁不愿躺在友人怀中,倾听他胸中的积郁;
  只是誓言迫使我缄默,只有神能开启我的嘴唇。①

Fuji轻轻哼着熟悉的曲调,悠闲地摇着碾磨机的手柄,深褐色的咖啡末纷纷洒落,窗外雪花飘扬。他回想起在伯瓦纳无忧无虑的生活,三个孩子在湖边钓鱼、偷偷驾驶飞机、不顾大人的禁令结伴爬山,虽然多数时候是以被责骂告终,但他们仍乐此不疲。天气晴朗的日子,他们会躺在湖边草地上,湖水像纯蓝宝石在阳光下闪出光芒,闻着草香有时会就这样睡着。
如果只是童话那么这样的结局也是不错的,Fuji这样想着,把咖啡末舀进杯子。Saeki的父亲是英国人,战争还未开始时,他跟随父母回了英国,接着Atobe身为石油企业的继承人被接回德国,自己因为父亲接到军队任命的缘故也来到德国。战争爆发后,他失去了Saeki的消息,直到两年前一次执行任务,遇见了被德国情报人员跟踪的Saeki帮助他脱离了困境。那时Saeki已经是英国皇家陆军中尉,隶属于一个秘密的情报小组。
Fuji觉得命运像一个又老又丑的巫婆,手拿汤勺搅拌冒泡的浓汤,而自己就像泡沫在其中或沉或浮随时都会消失。
※                         ※                           ※
天气寒冷的日子里Fuji时常会胡思乱想,打断这种不祥的奇怪幻想的人是Tezuka,他的上司,年轻的上校,空军本部的参谋官,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在晋升的路上碰到了绊脚石。手边的咖啡冒着香气,Fuji正想无所事事地度过一个下午的时候,被叫进Tezuka的执事室。

事情总是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往往会让人去猜测事物的发展可能根本是一种无序的排列。Tezuka望着面前的一封信出神,他不是一个习惯用发呆来消磨时间的人,但是这次他的神经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受到了冲击,使得他不得不暂时把意识放逐到水底。
“Oishi Syuichiroh中尉是被谋杀的。”信上这么说。一星期内接连收到五封署名信,几乎是一天一封,而且都是同样的内容。写信的人有充分的证据和信心,事实上,信中的陈述确实也引起了读信人的注意。“……由于和上司在战略方面意见分歧,产生磨擦,中尉于去年九月被送上军事法庭……”
“这个好像不在勤务之内吧。”Fuji读完,微笑着把信放回桌上。
“……没错,”Tezuka略一沉吟,“我之所以要追查,是因为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个人名誉,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Oishi中尉必须接受军事审判。”
Fuji眯起眼睛,“但是这些信未必就是事实,而且,如果要追查的话,会涉及到军事审判的内容,我想上校您应该很清楚,那是绝对机密的。”
“所以我希望能借你之手,以私人身份调查这件事情。”
“如果调查出不合时宜的结果呢?是不是要我想办法遮掩掉?”
“我知道你的立场可能会有些矛盾,但是现在只有你能够做到,至于结果,我会妥善处理的。”
Fuji沉默片刻,点头答应,“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离开时,忽又回问,“Tezuka……Oishi中尉是你的朋友吧。”
Tezuka站在房间这头,远远地看着他。“……是的,我们曾经是战友。”

    或许是更靠近北方的缘故,勃兰登堡的冬天特别冷,接连下的两场雪始终没有化开,积得很厚。对于需要冬眠的动物来说,这是一个闭门不出的好时节,Fuji很乐意这样,当然他并不是在冬眠,而是得了重感冒无法工作。Tezuka前往他的宿舍探望时,他正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蹲在只冒寒气的取暖器前抱怨个不停。
    “很抱歉,在最忙的时候我却告假……还要麻烦你做这种事。” Tezuka出手相助使得Fuji受宠若惊,他笑得勉强,反倒是他的上司颇不以为然。
    “没关系,”Tezuka检查了一遍,得出结论,“热熔丝坏了,换个新的就可以了。”
“我给你倒杯咖啡吧。”
Tezuka点头说好,接过杯子浅尝一口,不觉赞叹起来。他不是挑剔的人,但是这杯咖啡给味蕾带来的完美享受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看了Fuji一眼,后者转身从壁橱后面掏出一叠信件,递到他面前。
“这些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看完以后就地处理掉吧,没有必要物归原主。”
“这些……”Tezuka一封封翻阅,信封上明明白白写着收信人的名字——Kunimitsu Tezuka,而自己从不曾收到,更不谈知晓里面的内容了。他的惊讶混杂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些信是怎么回事?”
“正如你看到的,这些都是Oishi中尉从去年7月开始寄给你的信件,内容涉及到对空军高层制定的作战策略的不满和质疑……中尉可能想让你了解这些内情,但是很不幸的,信在途中都被截获了。”
“只是普通的通信,为什么会被截断?”
Fuji耸耸肩,“据我所知,这个国家里每个人都没有完全的隐私。”我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我之所以会成为你的副官全拜这些信所赐。他微微一笑,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看来Sakaki上将的忧虑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你的意思是说,Oishi受到军事审判和这些信是脱不了关系的?”
“是的,这些信件在审判中被用来作为证据,指证中尉违反军纪,泄露机密……”Fuji偷偷观察Tezuka的脸色,在踩到底线之前悄然收声,而Tezuka则仿佛全然未闻的样子,静坐在桌前读过每一封信,Fuji给自己到了杯咖啡,坐在床边。

信交给Tezuka之前他就已经看过,虽然知道事关重大,但是信里的内容仍让他吃惊不小。这不是一般的战略失误,如果空军高层仍然向元首隐瞒战况,按照现在的以轰炸机为主力的空战策略继续在东西两线作战,那么,结果不仅仅关系到本国领空权的丧失,进一步将会影响整个战局,步入落败的门槛。更难以理解的是,空军高层的那些老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了迎合元首的“闪电战”策略,就不惜谎报军情甚至制定完全错误的战略吗?Fuji背后升起一阵寒意,他抬头看Tezuka,显然他也已经明白了。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其实以Fuji的立场,无论Tezuka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向上将汇报就行了,但是他到底还是按捺不住问了一句,可能是出于好奇,可能是为了其他原因,他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
Tezuka没有回答,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抬头,暗黑的眼睛别有意味地看着Fuji,看到他不着痕迹地把目光移开。和Tezuka在一起,Fuji总是极力避免和他对视,他的眼神让自己心烦意乱,纵有再好的伪装也怕掩饰不了而暴露了出来。这一次Fuji总觉得不对,多年的情报工作,让他经具备了对危险的敏锐嗅觉。
果然Tezuka发问了,冷冷地把Fuji逼进了死角,“如果不是这些信提醒了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在我做什么之前,我想知道这一次上尉你会站在哪一边。”
被识破了!
掌心全是汗,Fuji无意识地在背后擦拭。之前在情报部任职的时候也有被怀疑的经历,但是自己能镇定地应付,为什么这次在这个男人面前就会控制不住慌乱,努力维持笑容,“下官不理解您的意思。我是您的副官,自当为您效力。”
Tezuka微微沉吟,视线像是能洞穿自己一般,“我可以把这看作是你的选择吗?”
Fuji觉得自己快被逼得发毛了,他很想撂下一句“我不干了!”摔门出去,但是现在除了举双手投降,已别无选择。“……好吧,我要说清楚,到现在为止我没送出任何密告。”Tezuka抬起下巴,Fuji瞪他一眼,“最初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会被派来做你的副官,直到看到这些信我才明白。”
“是谁派你来的?”
Fuji握紧拳头,不吭一声。
Tezuka翻了翻手里的信,“是Sakaki上将么?……人事命令是他下达的,委派我来勃兰登堡也是他亲口授命。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身上的热度让他心烦,Fuji索性坐下来,拉开衬衫领口。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现在他只想让Tezuka尽快重拾对他的信任,这样才能守住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一个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
“我很同情你,”Fuji平静地开口,“军队是冷血的产物,但也不是全凭实力竞争。作为飞行员或指挥官你无疑是优秀的,但是你不懂得战场下的规则……太过固执,这就是你无法施展全力的原因……如果学会妥协,你能做的将远远超出现在的范围。”
Tezuka冷冷地看着他,带着些许欣赏,“很意外的发言,上尉。”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信的一角扔到桌上的瓷盆里。火舌飞快舔噬,他出神地看着信纸变黄烤焦,然后散为灰烬,直到Fuji受不了烟雾的熏染而咳嗽出声,才回过神来。
他推开窗让烟雾散尽,拿起床上的毛毯给Fuji披上,“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为我的副官,所以尽快康复是你的职责之一。

①借自歌德的诗《迷娘曲》(之三)


第六章          平安夜的旋律
康复后的第二天,Fuji被秘密指派调查Me262战斗机的生产情况。
Oishi信中提及空战前线高级指挥官们和后方高层就生产Me262的战斗机型还是俯冲轰炸机型发生过激烈的争执。毫无疑问地,在帝国领空逐渐受到英美大编队轰炸机威胁的形势下,拥有驱逐迎击的喷气式战斗机是左右战局的关键。
Fuji借助以前的职务和人际关系建立起来的私人情报网层层叠叠,交错相连——就像鼹鼠挖掘的坑道。Tezuak曾是前线指挥官自然不会愚蠢到忽视情报的作用,但是对于如何获取情报没一点兴趣。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需要一个可靠的情报人员在身边。

冬天不是打猎的季节,收获却是意外地丰盛。消失了三天之后,Fuji带回来的报告让Tezuka感到意外——这种机型的飞机每个工厂几乎都生产过,却没有充分地投入实际战斗。
“如果上校需要,勃兰登堡也有60架,完好无损地安放在西北市郊的仓库里,看管仓库的只有一位60多岁的退役下士。”
“确定?”
Fuji点头,眯起眼睛看对面的人习惯性地皱眉。之前随Tezuka一起在驻军上校的陪同下巡查基地,他们没有见到过一架Me262,上校言谈间也不曾提及。
“假如保存下来半个世纪后就是古董,拿出去拍卖应该会得不少钱吧。”Fuji“好心”地替老上校盘算,笑容温和藏不住犀利的嘲讽。
Tezuka正想进一步询问,一位负责跟踪的少尉敲门进来,向长官们毕恭毕敬地敬礼。
“下官率领的分队逮捕了一名传教士和三个青年学生。据我们之前的调查,这几人和地下反战组织都有来往,是不是要对他们进行审问?”
沉寂了三个星期后终于有了消息。Tezuka缓缓起身,此刻他的心情像冰封已久的大地忍受着寒风的狂号。
“辛苦你了。接下来的审讯交由上尉负责。”他简略地下达了任务转接的命令。

灰色的房间墙面斑驳碎裂,除了戒备森严的入口之外四周全封闭,唯一的自然光入口是右边墙上一个狭长的裂缝,现在从那里只能看到白雪覆盖的道路,士兵们列队走过,黑色长靴踏进泥泞。审讯室里寒气如恶灵般缠绕周身,Fuji略微调整了军帽的高度,视线扫过蹲在墙边的四个人。嘴角和额头的血痕和淤青表明他们遭受过不人道的对待。
他的视线落在身穿黑色长袍的人身上,很显然这个人就是那位传教士。他年过半百,眉间现出痛苦的神色,或许正在隐忍身上某处骨折的疼痛。Fuji对上他的目光然后将他撇到一边,情报工作除了随机应变的头脑,有时更需要敏锐的洞察力和直觉,直觉告诉他从这个人着手只会浪费时间。他转向三个青年,命令将他们隔开单独审问。少尉将指示传达下去,随后问长官该如何处置传教士。
Fuji看一眼靠墙坐着的老人,“你是波兰人?”
他显然听得懂德语,然而拒绝回答。一旁看守的士兵对他吼了几句,见老人仍是默然不语,举起枪托想要砸下被Fuji喝住。他的声音不响,却有着不可抗逆的冷洌,“交给党卫军,由他们处置。”
老人被士兵强行拉起的一刹那和Fuji目光交汇,从那双淡灰色的眼睛里Fuji读出了从容和坚定。他想起Atobe说过,信仰只会把人变得愚昧,优等的民族绝不容许由其他的神统治他们的思想,战争更加证明了信仰是何等软弱的东西。
“只有权力,没有什么能够逾越权力。Fuji,我要你看着我走上那个顶端。”那个时候Atobe刚刚被授予准将军衔,黑色军服上的金色勋章在水晶灯下闪出野望的光芒。

    冬季的勃兰登堡终日陷在灰色的云层里不见阳光,尽管临近圣诞这个重重设防的城市没有一点温馨的气氛。追查工作仍在进行着,之前的审问毫无结果,而后党卫军介入了这次事件。起初Tezuka激烈反对,但在接到柏林的电话后他选择了沉默,在Fuji看来这样的沉默更象是在表明某种决心。
党卫军把犯人带走后的第二天执行了枪决,连同之前押送过去的传教士,执行地点就在军部大楼后荒废的空地一角。从执事室的窗户望出去,远远地能看到墙下的尸体,僵硬的一字排开。
Fuji默默地收回视线,对面的人显然察觉到他的走神,紧抿的嘴角又下拉几度,“上尉,请你将我的命令复述一遍。”
“是。通讯部报告说前日截获地下组织的无线电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顺此线索尽快追查到组织的确切位置。以上。”一字不漏复述了一遍,顺带将上司的语气学了个分毫不差,Fuji嘴角含笑满意地看到面前的人微微皱眉,“虽然有了线索,要追查下去并不容易,我们需要通讯部的协助。”
“这方面我已经安排好了,通讯部会随时协助调查。我相信上尉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
是指我之前担任过情报工作吗?Fuji微微眯起眼,Sakaki派我来还真是挑对人选了。“期限呢?”
“三天之内。”
“三天时间会不会太少了。”
“这次党卫军的行动过于昭然,再拖延下去只怕有更大的变动。我希望在组织的核心没有转移之前,将他们全部捕获。”
Fuji欲言又止,转身想离开却被叫住,“有什么疑问吗?”
他暗暗叹气,果然在这个人面前只要有一点放松就会被看得一清二楚,“听说组织的领导人Yamato曾经是你的学长,军校时期也有过来往,如果行动成功,我想知道上校的下一步打算。”
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徊,那个男人的眼神不含感情,象冰一样划过他的脸。“作为个人而言,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活到战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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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避免暴露行踪,进行通讯一般都会在深夜。作为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Fuji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和通讯部合作之后,他主动要求替下值夜的通讯员驻守在通讯室以便在第一时间获得消息。Tezuka批准了他的请求同时也取消了他白天的工作,允许他回宿舍补眠。然而连续第三天看到他眼圈加深的青色和昏沉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责问:“上尉,你有没有遵守我的命令!”
    正强打起精神浏览文件的Fuji上尉,微微抬了下头随即向一边歪去,“Ne我的确有去睡觉,可是生物钟没能这么快调整过来啊。”
   “就算不习惯也要躺在床上而不是这里,现在离你值夜还有4个小时。”
   “Tezuka越来越专制了呢。”Fuji丢开文件,靠在椅背上,“我来只是想知道前一阵子你派出去探查的那些人有没有结果。”
    “在东区抓到几个嫌犯,其余的没有结果。”
    “哦?审问过了吗?”
“这件事情由中尉负责,你不用参与。”Tezuka回答。过了很久不见面前的人的答复,一抬头看到他的眼神,隐隐的不快聚集在眼底,蓝色显得更加暗沉,象海的深处蕴藏乐不可知的能量,正在静静地形成风暴。Tezuka冷冷地和他对视了几秒后,把一份报告推到他面前。Tezuka的让步让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很失礼,拿到审查报告后他不禁尴尬起来。
而Tezuka仿佛全然不知他的心思,径自说着,“嫌犯还在中尉的看管下,如果发现报告有疑问,你可以亲自审问,全部权力交由你负责。”
“是。”Fuji在离开时停了一下,转身对桌后的人说了声,“谢谢。”
Tezuka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走出执事室,Fuji的心情并不好,他知道Tezuka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自己能有充分的休息时间,但他不愿意有特殊的待遇。Fuji朝关押室走去,顺手翻到文件的第二页,熟悉的名字赫然跳到眼前,他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卫兵打开房门,Saeki原本坐在墙角,听见有人进来便站起身,猜测着是又一轮的审问还是死刑的宣判,和他一起的几个人也有着同样的想法,灰白的脸色透出紧张。进来的军官除了之前的那个中尉,还有一位个子不高的年轻军官,中尉对卫兵吩咐了几句,后者走向Saeki检查了一下他的手铐,随即推着他出去。再次坐到审问台前,面对眼前熟悉的面容,Saeki极力压住内心波澜起伏,摆出面对军官应有的态度一一回答Fuji的问题。
    “名字?”
    “Kojiroh Saeki”
    “为什么被捕?”
    “因为有喝醉酒的人在我的酒吧里闹事。”
    “为什么闹事?”
    “他们说我卖的酒里掺多了水。”
    Fuji眯起眼。一旁的中尉尴尬地补充,“除了这件事,我们的调查还发现他的酒吧里经常有人发一些反战言论。”
    “那么他有没有说过这些话呢?”Fuji打断中尉的话,直接问出要点。
“这个……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暂时把他关押起来比较好。”
    “照你的理论来看,如果有人在街上发表自由言论,为了以防万一是不是要把整个街区的住民全部关押起来,却不追查那个发表言论的人呢?”
    “……”
    “中尉,军部不是收容所,你的职责不等同于滥用职权。我希望你在抓捕嫌犯的时候能够拿出足够的证据。”
Saeki被带回关押室之后,另一个嫌犯被带了出去。之后事情的进展和Saeki的猜测完全一致,一起被捕的几个人又被审问了一遍,除了两个人被留下,其余的都被释放了。他走出军部大楼,几乎以为在那里的一天一夜是一场梦,然而残留在手腕上的红肿和背后被抽打过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应该再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他很担心Fuji,他的做法很容易让自己暴露在怀疑的目光下。他脚下踩着积雪偶尔打滑一下,夜幕下广场上仍有士兵列队经过,他低着头走没有回头,更不会想到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越走越远。

Tezuka收回视线。Fuji已经去了通讯室值夜,负责审问的中尉被叫到他的执事室,挺直了背站在他的面前等候命令。
    “被释放的只有这四个人么?”
    “是的。”
    Tezuka翻看审查记录和嫌犯的资料,沉默了一会说,“你去追查这四个人的背景。不管用什么方法。尽快给我答复。另外,这个调查必须暗中进行,得到的资料只能交给我。你明白吗?中尉!”
    中尉立刻意识到被交予了一项极其隐秘重要的任务,使命感使他绷紧了背,毫不含糊地敬了礼,“是!”



第七章        逮捕行动
Saeki转过第二个街角,隐隐的感觉得到了证实——他被跟踪了。以前并不是没有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两年前在海德堡递交情报时Saeki被怀疑过身份,那次正巧遇上在海德堡执行任务的Fuji帮他躲过了便衣警察的跟踪。然而这一次即便只是普通的调查,一旦查到自己一直以来的住处以及那里存放的资料,会受到威胁的人不仅仅只有自己。
未到宵禁时间,街上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大多数是受不了老婆的啰嗦出来找酒喝的人,也有士兵混在其中。身后的人始终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使经过了几条主街都没有失去目标,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秘密警察。在第二个十字路口,Saeki过了马路径直走进一家餐馆。他经常来这里,服务生大多是脾气和善的奥地利人,他轻松地和他们打招呼,象每一个来用餐的客人一样。他在靠近柜台转角的座位坐下,服务生转身取出菜单,想送到桌上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位银发的先生不见了。
“上帝呀,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是魔术吗?”当那位尽职的秘密警察冲进餐厅寻找目标时,他听到的只是这个金发的女服务生一连串的惊呼,而此时,Saeki已经穿过餐厅后僻静的小巷一路奔向住处。走进底楼大门的时候,Saeki被脚边的一团东西绊了一跤,他低头,是一个经常游荡在附近街区以乞讨为生的男孩。他匆匆道了歉,刚想走却被拉住,男孩向他伸出手,黑黑的手臂像落在污泥里的小树枝。Saeki迟疑了一下,掏几个马克给他,随即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次小小的试探性的搜查毁掉了他在德军后方城市建立起来的情报基地。最初接受这项任务的时候,就知道变数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自己必须随时应变,即便如此,Saeki现在仍然很不安——他无法保证Fuji的安全。两年前,也就是1940的春天,Fuji和Saeki在海德堡重逢之后,Fuji通过Saeki的交际网秘密地和英国情报部门接触,成了英方的一名重要线人,而Saeki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直到40年底被派往德国建立一个长期的可靠的情报源,才发现高层提供的协助人居然是他的好友——在德国空军任职的Fuji Syusuke中尉。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形,Saeki仍然按耐不住冲动。“伦敦那些老奸巨滑的老狐狸!是不是他们威胁你这么做?”
“不,我是自愿的。事实上,是我主动找到他们提出要求。老狐狸的确很狡猾,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得到他们一半的信任。”Fuji回答的时候,依然从容地微笑着。面对Saeki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表情,他不急不慢地接下话,“至于理由,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Saeki冷静下来,却感到被一种陌生的感觉浸染了全身,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样的感觉就是力不从心。战争呼啸而至,面对以极端的形式呈现出来的人类的欲望,个人的清醒与反抗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可笑。他、Fuji,所有的人都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塞进漆黑的车厢,不知道这列火车开往何处,也不能预知前方是平原,还是悬崖。
黑暗中,Saeki摸索着找到所有文件塞进箱子,连同那部随身携带的小型发报机和一支左轮手枪①。他站在窗户边,挑起窗帘的一角向下探望。对面街角的路灯下的人影是刚才他施舍过的男孩,似乎在和一个人说话,那人被墙角的阴影遮去了大半。男孩从那个人的手里接过了一些东西——大概是钱吧,Saeki猜测着——随后指向二楼的窗户,那个方向正是他的房间。
“该死的。”Saeki低声咒骂,窗帘落回原处。上了膛的手枪插在腰间,他拎着箱子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                          ※                         ※

Fuji接到指示的时候正是凌晨三点,下士干涩的声音传达了上校“立即集合”的命令。他不喝咖啡,长年紧张的情报工作给他的健康造成很坏的影响,他的胃经不起咖啡因的刺激,也因此轮到值夜他很难熬到下半夜。Fuji走出通讯室时微微发晕,人工光源照在门口卫兵的脸上惨白得模糊,他对行礼的卫兵颔首示意,向集合地点走去。
Fuji随着最后一队士兵走到大楼前的广场,那里已经列了两个纵队,他的上司双手负在背后,站定在队伍前。Fuji猜测他对犯人的审问有了怎样的结果,同时迅速走到他身后,等候指示。
    “嫌犯吐露了一处住址,”Tezuka稍微向后侧头,以便不用太响的声音就能让Fuji能听清,“霍森菲尔街21号。我们的人对那片街区监视了很久,他们注意到的几个人和嫌犯描述的长相很相似。”
    Fuji有点疑惑,“不是说监视点都被撤掉了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两个星期前Tezuka下达过撤去监视人员的命令,他以为搜索的重心都转移到无线电跟踪上了。
    “我只是让他们更加隐蔽地监视。”
Fuji没有说话。Tezuka扫了他一眼,视线重新落到列队的士兵身上,“全员听命。第一、第二分队封锁霍森菲尔街区两端以及周围街道,不许任何人进出。亲卫队随我和上尉,目标霍森菲尔街21号。”
他坐上Fuji身边的副驾驶座,向后面几辆警备车作了个手势,发动机的轰鸣焦躁地扯破黑夜静寂,一行车队如同未知的风暴向城市某处黑暗的角落移去。

    霍森菲尔街21号是一幢毫不起眼的三层楼房,为首的士兵敲开房门,房子的男主人惊讶地看到一群士兵半夜三更出现在家门口。
     “威廉•施皮尔曼?”
     “是的。”
     “我们奉命搜查你的住所。叫醒你的妻子孩子,让他们保持安静。”
     Fuji看到他眼睛里的惊讶瞬间变成恐慌,捏着门把的手指节惨白。他的妻子披着外衣走出来,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们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这……这是犯法的。”丈夫镇定下来,向陆续进门的士兵发出抗议,他的妻子紧张地扯住睡衣前襟。没有人理睬他们,士兵们开始到处搜查。Fuji跟着Tezuka走进客厅,壁炉里还有烧剩下的焦木,餐桌上铺着印花布,矮柜上搁了几叠书信,正被一个士兵翻来覆去地查看。二楼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先前呆立在门口的女人惊叫着“我的孩子!”冲上楼,几乎把一个站在楼梯边的士兵撞倒。很快她抱着她不满两岁的孩子走下来,小孩子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趴在妈妈的肩上抽抽噎噎地哭。Tezuka吩咐士兵把一家三口看起来,自己朝厨房走去,Fuji跟了上去。
厨房角落里堆着几只破旧的麻袋,翻开来看都是土豆,水池边有一叠清洗干净的盘碟。十二只,Fuji默数出数目,一个三口之家一顿晚餐用十二只碟子似乎太多了。他抬头顺着Tezuka的视线看过去,橱柜里罐头层层叠叠——储藏的食物远远超出了三人份量,他对上Tezuka的眼睛,从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
他们返回客厅,有士兵上前报告一楼的搜查没有结果,很快负责二楼的士兵也来报告说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Fuji看了看Tezuka,他面无表情,双臂抱胸站在房间当中。有一段时间所有人都没作声,只有三楼隐约跑动的脚步声提醒着眼下紧张的状况。
“报告上校,三楼的卧室里有一扇门,无法打开。”士兵在楼梯顶端向底下大声喊,声音里带上了兴奋和焦躁。
那扇门被漆上了和墙壁同样的颜色,隐藏在衣架后面,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门后面是什么?”
“是衣橱,很普通的衣橱,每户人家都有的那种。”
“打开。”Tezuka下令。
男人怔了一下,随即对妻子说“去拿钥匙。”他的妻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张了嘴刚想说什么,却被他一声立喝打断,“快去拿钥匙!”这个受了惊吓的女人猛地一哆嗦,转身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地找。
Fuji眯了眯眼,侧头瞥到Tezuka越发冷然的面容,下一秒便听到意料中的命令,“把门踢开!”
几个士兵持了枪,同时踢上那扇门,薄薄的一层木板立刻被踢穿,暴露出一间简陋的阁楼以及——几个神色惶恐的年轻人。

①二战中英国军人使用的手枪多为Webley & Scott Pistol(威伯利-斯科特左轮手枪),口径0.45英寸(11.4mm),弹夹7发


第八章         寂静的夜
鸽子在初升的太阳下,展开被染成玫瑰红的翅膀。Fuji的视线随鸽群划过一道弧线,掠过刺眼的阳光,他微微眯起眼睛。这无知的阳光照在排成纵队的士兵脸上,他们流露出冷漠、难以洞察的表情,腰带和皮靴反射出光芒。Fuji的视线停留在前排一个士兵身上——他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头发是极浅的金色,偶尔会朝Fuji所在的军部大楼望过来,但很快就扭转方向和其他人一样笔直看向前方。Fuji注意到随着站在纵队前的军官的讲话,他的脸微微泛起红色,淡蓝色的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光亮。
Fuji想起在士官学校参加飞行训练队的时候,他和所有学生一样穿上战斗服,在教官面前站成一列纵队,教官身后的滑翔机在夏日明亮的阳光下闪出令人激动的光芒。那时飞行仍是儿时美好的梦想的延续,纯粹的飞行带给他仿佛融化在明净悠远的天空中的幸福感。这样的感觉一直到战争开始后才逐渐淡去。
“掺杂了不该有的东西,奶酪的美味就不存在了。”路过被轰炸过的城市,行走在焦黑的废墟之间,Fuji才明白当初父亲听说他志愿加入空军后说的话。他的父亲在上一次战争期间迁居到瑞士,和一位漂亮的瑞士女子结了婚,生下姐姐Yumiko和他。父亲原本是一名优秀的机械工程师,在瑞士时受聘于一家私人企业,也正因为这份技能,使得他在德国复兴时期被召回,并在军队中任职。在那个时期,这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母亲和Yumiko姐姐留在了瑞士,Fuji则跟随父亲回到德国。然而和父亲对他的期望相反,对这个原本是他的祖国的国家Fuji没有丝毫依恋或崇敬,他日夜思念的是与巴伐利亚毗邻的那片由雪山湖泊构成的梦幻之境——这或许是导致他日后两难的处境的原因之一。

敲门后没有得到进入的许可,下士只能站在门口重重地顿了下鞋跟,伸直手臂行了礼。Fuji倚在窗沿缓缓回过头,脸上带着一种思绪被生硬地折断后的空洞表情,视线仿佛穿过了遥远如整个欧洲的距离无力地落在房间的某一处,直到下士再次顿响鞋跟,全身的线条绷得笔直,他才恢复了惯有的温和笑容。
“什么事?”
“早晨被拘捕的那家女主人说,她的孩子发了烧需要医生。”
“派给他们一名医生。如果没有问题就放了女人和孩子,留下她的丈夫。”
传令兵明显地犹豫不决,Fuji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我会向上校说明的。”
传令兵敬了礼转身刚要离开,突然被叫住。
“Tezuka上校还在那里吗?”
“是的。上校正在亲自审问犯人,说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打扰。”
Fuji微微扬起嘴角,侧头望向广场。
“下士,你知不知道这些人要到哪里去?”
那名下士向前走了几步,视线贴着鼻尖落到楼下的队伍上。他带着机械的表情回答,“他们被派往苏联前线,上尉。”
“如果我没有看错,广场那一端是预备役的士兵吧。”
“是的,您完全正确。”
下士在Fuji的脸上看到了意义不明的微笑。一直以来,他对这位时常微笑着的上尉有着莫名的好感。也许是受了这种好感的驱使,他鼓足勇气猜测上尉的心思,接着刚才的回答,“他们将在苏联的土地上接受洗礼,成为优秀的帝国士兵。”
Fuji转过头看向他,轻易地在他热切的眼神里读出忐忑不安。Fuji笑了笑,笑容里更多的是宽容的意味。他欣赏着下士机械的表情因为困惑显出一丝裂缝,随后又将视线投向广场上的士兵——他们正陆续登上军用卡车。他的身后,下士知趣地安静地退出房间。
    Fuji回到办公桌前,一份未完成的报告静静地躺在打字机上。士兵行进的步伐踩着按键声逐渐远去。金属清脆的声音里有一种冷漠和残酷。Fuji耐心地顺着记忆敲出一行行黑色坚实的字句。

当士兵们闯进阁楼时,Yamato就坐在阁楼一角的床上,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他很镇定,示意年轻人们保持冷静。他知道在狭小的阁楼里反抗持枪的士兵是毫无意义的。那两个年轻人都是学生,其中有一个女孩,亲卫队没费什么周折就给他们戴上了手铐。士兵们在阁楼里搜出了反战宣传单和报纸,意外地只有很少几份,但也已足够作为判决的依据。一切很顺利。Fuji不用亲自动手,只需指示手下的人清查阁楼的每一个角落。因为事先得到Tezuka上校的命令,没有暴力没有辱骂,Tezuka随士兵押送他们下楼,Fuji则留在阁楼指挥士兵继续搜寻可疑物。
其他人忙着搜查的时候,Fuji走近阁楼一侧的窗户。从刚进阁楼开始,他就留意到那三个年轻人身后的窗户——在阁楼的门被踢开时,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窗口消失了。他靠在窗边,探出头去——窗槛下方是微微倾斜的屋顶,洁白的雪面上一组脚印绕到阁楼后。那是小孩子的脚印。
一声枪响。
有人在叫喊,紧接着街上响起紧密的枪声。
Fuji从狭小的窗口望出去,视野所及之处一片灰蒙,从这里看不到街上的情况。他跑去底楼,房主一家三口被看守着,母亲怀里的孩子受了枪声的惊吓大声啼哭起来,士兵带着疑惑的表情在起居室门口张望,显然也不知道状况。一名下士跑进来,向他敬礼,“上尉,有人受伤了。Tezuka上校要您马上过去。”
Fuji简要地下达了逮捕房主夫妇的命令,大步走出起居室。住宅外的街道上士兵们忙乱地跑动着,短暂的交火结果已然分晓。一名亲卫队士兵中了枪。Tezuka命令立刻把受伤的士兵送去医院。Fuji走到他身后,发现他安然无恙。
“上校,我们漏掉了一个人,一个男孩从窗口逃走了。”
“你很快就会看到他了。”Tezuka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

键盘的敲击声停了下来。「……一名士兵负伤,一名12岁男孩被射杀。」Fuji注视着排列整齐的黑色字母,思绪定格在一张幼小、苍白的面孔上。

车上一阵混乱。之前被押上车的年轻女孩推开身边的士兵,急切地想看清伤员是谁。Fuji上前阻止她危险的举动。
“坐下。我不想伤害你,请坐下。”
“受伤的是谁?请告诉我。”抱着男孩的士兵恰巧转了个身,Fuji清楚地看到女孩浅灰色的瞳孔倏地缩小了。“噢,上帝啊!那是我弟弟!卡尔!我的弟弟!”
Fuji回过头,受伤的男孩躺在士兵的怀里,额角的金发沾染了浓稠的血色,鼻腔、嘴角仍不断淌出暗红的血来。
“那是我弟弟!请救救他,求您了!他只是个孩子,求您救救他。”女孩紧紧抓住Fuji的肩膀,尖锐的肩章刺破了手心,她却没有丝毫感觉。
Fuji看到Tezuka示意他过去。他挣脱开,轻声安慰说,“他会没事的。”
负责押送的士兵不满地把女孩强按在座位上。“他是孩子,但他打伤了我们的人。给我安静点,我可没上尉那么好心。”
“还活着吗?”Fuji跑到Tezuka身边,视线停在男孩逐渐失去血色的脸上。
“还活着,但是情况很坏。Fuji你送他去医院。我和中尉带他们回军部。”
“是。”

办公室的门开了。Fuji的视线掠过打字机停在进门的人身上,起身行了礼。昨晚的搜捕结束之后,Tezuka一直和Yamato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从这张和往日一样没有一点感情波澜的脸上,Fuji也无从得知谈话的内容。
“请给我一杯咖啡,放一勺糖。”Tezuka这么说着,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当Fuji端来咖啡的时候,Tezuka在翻看已完成的报告书。
“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处理?”他放下咖啡问。
“等柏林的命令。”Tezuka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送去的那个男孩怎样了?”
Fuji正回到自己桌前,整理打字机的手不禁一顿,“死了。”他抽出最后一张报告,放在Tezuka桌上,“送去医院的途中死了……那颗子弹要了他的命。”
Tezuka抬头看着他,他蓝色的眼睛睁大了,不似往日那般惬意地眯着。他见过Fuji微笑、生气的样子,但是现在在他面前的Fuji很陌生。他明白他眼中的叹息是为了那个男孩,但他看不透却隐隐感觉到这片透明的海蓝下隐藏着某种坚定的意志。很久,他们一句话也没说。最后Tezuka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你需要休息,上尉。给你半天休假到今晚。”


第九章        意外的访客
    Tezuka在Fuji准备的文件上签下名字,把钢笔插进呢制上衣的口袋。他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最后站定在窗前。那个位置正是之前Fuji站立过的地方。广场上集结的军队已经分批出发,只剩下一些后勤人员在搬运物什。Tezuka看见了Fuji。他披上了藏青色的大衣,横穿过广场。风很大,他稍稍低下头,压低帽檐。
    Tezuka知道Fuji在责怪自己,因为是他下令开枪还击,那个男孩才会被打死。但是如果换了其他人,在遭到偷袭的情况下,他们同样会为了控制局面保护己方而下令反击。Fuji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没有当面指责自己。
    他看着Fuji逐渐走远,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他能洞穿Fuji的心理,那么困扰着自己的事情又该如何解决?

Tezuka参军的志愿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他祖父的影响。Tezuka的祖父经历过三次战争。1870年普法战争时,他是骑兵部队的一名少校;西班牙内战时期,德国协助弗朗哥推翻共和党政权,由他率领军队进入西班牙;到一战结束时,他已握有陆军上将的权杖。和这个国家很多年轻人一样,Tezuka认为进入军队是实现价值最理想的途径。直到进入玛丽亚-特蕾萨军校,认识了比他高一年级的Yamato学长,他思想中某些仍处于萌芽状态的东西突然被激发成长。
“军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Yamato学长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时正值学校假期,他们在哈尔施塔特湖边露营垂钓,浓密的森林环绕四周,举目可望见重重叠叠的雪峰和淡蓝色山体。身处在世外桃源般的山水间,Tezuka无从想象他们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竟会成为他日后的困扰。
是履行对元首发过的誓言,维护军人的荣誉,还是服从军人保卫国家的天职?对于一个优秀的日耳曼民族军官而言,荣誉还是天职?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的困难不亚于回答“生存还是死亡”。

“如果不想再签订一份《凡尔赛和约》,德国就必须停止这场愚蠢的战争。”狭小的禁闭室里,Yamato见到Tezuka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观点。两人的身份立场不同,对战事的看法倒是一致。
39年到41年压倒性的胜利,已经是昨日辉煌。虽然作战总部里仍然弥漫着乐观积极的情绪,但凡头脑清醒的人都能分辨出混杂在其中自我麻痹的烟雾。随着东线上的胜利曙光日渐暗淡,这片有害的烟雾变得越来越浓。
在Tezuka看来,入侵苏联,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是失败的策略。巴巴罗萨计划是天才的战略构想,但是决定入侵苏联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疯子,尤其在西线的英国还没有彻底崩溃的时候,开辟第二条战线是非常不明智的决定。元首对“闪电战”寄予过高的期望,事实也证明了一部分当时反对这项决定的军官的担忧。这架名为“第三帝国”的战车震颤得越来越明显,却依然不管不顾地疯狂向前冲。乘坐在上面的人是否应该开始考虑自己的命运?
Tezuka坐在桌前抽完第三支烟时,勤务兵进来报告,一位自称是上校朋友的空军军官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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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插入锁孔,向右转动,弹簧“嗒”地跳起。轻轻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窗帘拢起,昏黄的天色将房间里的摆设收拢在寂静的朦胧中。
Fuji没有想到Saeki会不辞而别。得到Tezuka口头许诺的休假后,他先去了经常和Saeki碰头的那家酒馆,发现那里还没开始营业。他以为Saeki临时有事耽搁了——这是常有的事——于是在周围溜达了一圈确定没有“尾巴”后,来到Saeki的住处。之前Fuji有过等Saeki回到寓所等到无聊憋闷,试图用铁丝开锁的不良记录,为此Saeki特意复制了一把钥匙给他。
Fuji扫视过房间,有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拉紧他的神经。他注意到原先放在桌子上的玻璃花瓶没了踪影,当他想要走近一步看清楚时,墙角边有微弱的光亮闪了一下——一片玻璃碎片,反射了窗外最后一道光线,消融于黑暗中。
他猛地贴近墙,右手握住腰间的枪。
该死的!为什么才发觉,这间房间显然是被搜查过以后又故意恢复原样的啊!
Fuji旋开门锁,弹簧跳开的声音弹落在安静的走廊上。他飞快地闪到走廊的一处阴影里,斜对面的拐角是楼梯,在这个角度他可以以最大的斜角看到转角处的动静。昏暗中依稀有灰色衣领的一角。是秘密警察。他无声地笑了。
没想到你仍然在怀疑我,但是这样的待遇——他眯起眼睛,眼底冷洌的光一闪而过——你也太小看我了,Tezuka!
很久,走廊里没有一丝动静。“灰领子”凝神细听了半天,最终按捺不住悄悄地探出头。极慢的动作在额头探出墙角的一瞬间停顿,猛然睁大的眼睛被昏暗的天色镀上死灰。额头上的枪口激起了他冰冷的颤栗。他看不清面前的人的容貌,但是凭着之前在底楼入口的一瞥,他还是认出了他。
“……上尉……Fuji上尉。”男人力图使自己镇定下来。
Fuji扬了扬眉,“这就是你要给Tezuka的答案?是他派你跟踪我的?”
“不,不是上校,是施密特中尉让我负责监视这栋公寓。”
虽然有点意外,但Fuji立刻就明白过来,中尉并没有动用秘密警察的权力。如果这个男人说的是实话,那么中尉背后另有人指示,而这个人只可能是Tezuka。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对面公寓的阳台。”
“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Fuji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稍稍用力,面前的人立刻大喊,“我发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重新布置了房间,为了等人自投罗网,是不是?”
“……”
“住在那个房间里的人呢?”
“我不知道。” 枪口抵着眉骨隐隐作痛,男人哑着嗓子说,“搜查之前房间就已经空了。”
Fuji来不及细想回答的真假,左手准确地按在了男人想要拔枪的手上,“最好不要用枪,会很吵。”
他猛地扭脱他的手腕,男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牙关被狠狠地敲上咬破了舌头前端,血腥味弥漫开来。Fuji懂得如何以敏捷的动作弥补他的身高在近身搏斗中的劣势。在士官学校的时候,就有很多以为他瘦弱好欺负的高年级学生被修理得很惨。他甩开枪,用手肘勒住男人的脖子,左膝顶住他的膝关节迫使他跪下。男人挣扎着用完好的左手拔出佩枪,被一脚踢飞。没了枪的手立刻抓上Fuji的肩,惊恐、绝望深深地扣入皮肉中。男人试图把他摔过肩,Fuji忍着痛,双手交错,混沌的打斗在骨头被折断的清裂声响中终止。他喘着气看着男人沉重的躯体缓缓滑倒在地上,因为缺氧眼珠恐怖地突起。一阵剧烈的痉挛过后,男人的双手停止了无意义的拉扯,黑暗抹去了他眼里最后的光辉。
Fuji捡起枪,把尸体藏在走廊上的一堆杂物下面。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目击者后,他象猫一样跳出窗口,到对面的公寓里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回到军官宿舍,他如往常一样微笑着和站岗的卫兵打招呼,进房间换下袖口沾了血迹的衬衫,扔到一边。冰冷的水从花洒喷出,他久久地站在花洒下,任凭水流穿过发间,淌过身上每一寸肌肤。背后被抓伤的地方有点痛,但随着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伤痛也慢慢消失。
Fuji披了件浴袍从浴室出来,记起今晚轮到自己值夜。 Tezuka给他的半天休假显然不包括傍晚以后的时间。几乎是在脑海里晃过这个名字的同时,一张熟悉的严肃的脸放大在眼前,Fuji冷冷地眯起眼睛。
如果那个秘密警察的话是真的,那么Saeki应该已经躲过了搜查。离开公寓回到军官宿舍的一路上,再没有其他秘密警察出现,这说明Tezuka还不知道Saeki的真正身份,仅仅把他当作一般嫌疑对待,在公寓里埋伏监视点,是想通过和Saeki接触的人展开调查。所幸,现在唯一看到自己进入房间的人死了,而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那栋楼,这样一来即使尸体被发现,也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
Fuji随即想到前几日一次将Saeki牵连在内的混乱的抓捕。他插手了对嫌犯的审问,之后把Saeki连同其他三人同时释放,以为这样就能避免怀疑,但没想到还是被Tezuka注意到了。
他无奈地摇头,打开衣橱拿出一件衬衫穿上,站在镜子前扣上口子,镜子里的人讥讽地挑起嘴角。角色倒换了呐,Sakaki上将把自己安插到Tezuka身边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

没有到宵禁时间,路边的酒馆喧闹依旧,一群人喝得醉醺醺地踉跄着走出酒馆,他侧身让过,看到对面街上餐馆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橘色的头发在黑夜里尤其显眼。他们低声交谈着,朝街这边走来。Fuji想装作没看见他们,绕道避开,但是他们已经穿过街,站在离他不足五米的地方。他暗暗叹气,镇定地笑着迎面走去。
“晚上好,Tezuka上校,Sengoku少校。”
“Fuji!”那个橘色头发的军官先前还是一脸严肃地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闻声抬头,霎时双眼发亮,兴奋地大喊着冲过来,一把揽住Fuji的肩,“Lucky!我早就预感这次来勃兰登堡会有意外发生,没想到竟然是见到你。”
Fuji瞟见Tezuka微诧的神情,不知为何心情大好。他在Sengoku肩膀上击了一拳,就像他们以前相互招呼一样,“我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拿到了休假准备回家,顺路来看看老朋友。”他朝身后的Tezuka歪了歪头。“你呢?毕业以后,我再没听到过任何你的消息。”
“他现在是我的副官。”Tezuka听了他们的对话,稍微明白了些眼前的突发状况,他转向Sengoku,“如果叙旧结束了,请让我的副官离开。今天晚上轮到他值夜。”
Fuji眯起眼睛,视线在Tezuka脸上转了一圈,随即一笑,对Sengoku说,“我们约个时间再聊,明天中午如何?”
“没问题。”
看到Fuji的背影消失在街角,Sengoku悻悻地收回视线,对着那张严肃的脸耸耸肩,“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和Fuji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误了值夜要受处分。你是知道规定的。”
Sengoku没能想到什么反驳的话,挤弄着眉毛。再开口时,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注:
1.西班牙内战(1936-1939):德国派遣军队前往西班牙,协助弗朗哥流亡政权推翻共和党政府。
2.巴巴罗萨:德国1941年6月22日突袭前苏联的军事战略。


第十章         偷袭
    Tezuka加入空军之前并不认识Sengoku。直到39年夏末,他们同时在JG52联队①任职才相互结识。
那时的JG52战斗机联队仅仅是一支尚未成形的队伍。按照配备的战斗机数量来看,称之为中队也不为过。这支被分成3个中队的战斗机联队驻扎在德法边界到德雷斯顿市的大片地区,形成阶梯形的防御力量,共同担任保护鲁尔工业区——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工业心脏地带的任务。

JG52联队成立初期,Tezuka只是一名中尉,担任第2中队队长肯顿少校的副手,以永远没有表情出名,同时也逐渐展露出出色的判断力、战斗力和组织能力。Sengoku在结束飞行特训队的训练后,带着少尉军衔被编入第1中队,由于两人各自所在的中队分别驻守在不同的地方,起初两人并不认识。Tezuka只是从同为第2中队飞行员的Oshitari口中得知,有一个经常和他一起去酒吧、在飞机上画米老鼠、技术相当厉害的飞行员。之后,两人因计划作战、组织等事务经常在联队总部碰面,逐渐熟悉起来。1940年5月,联队加入了入侵西欧的闪电战。战场上的共同经历,加上各自对对方的能力的欣赏,更使他们结下兄弟般的情谊。

优秀的飞行员、精良的装备、近乎完美的战术,所有因素结合,造就了JG52联队在西线战场上辉煌的战果。不列颠空战之后,除第1中队仍然驻守西线外,联队的第2、3中队被调往东线战场,准备参加入侵苏联的“巴巴罗萨”作战。与此同时,已经是第2中队队长的Tezuka少校被调回柏林,任空军总部参谋。他那段被队友们津津乐道的“奇迹般的晋升历程”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家伙还真是好运。”当时Sengoku在电话里是这么对Oshitari说的,“不过作为兄弟,你们的待遇相差真多。”
“柏林不见得是个悠闲地方,我还等着擦橡树叶呢。”Oshitari玩弄着脖子上的骑士十字勋章,不紧不慢地回应电话那头的挖苦。Oshitari是联队里第一个获得骑士十字勋章②的人,对勋章之类并不特别看重,但自从发现挂上这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不管到哪都能轻易地赚得大把女性仰慕的目光,他开始对给原有的勋章添上橡树叶这件事充满无限热情。

自称升迁运不如队友lucky的Sengoku则对自己的座机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虽然他号称自己的好运来自于美女而非上帝,但闲暇时间陪伴他更多的是他的爱机而非美女。他的座机上画有一只持枪的米老鼠,因此他率领的第1中队有着“Lucky Mickey”的别号。独自带领队伍驻守西线近一年后,Sengoku也奉命开赴东线,在对苏作战前夕,与另外联队的两支中队汇合。

正当他们喝酒庆祝重逢时,一场由这份背信弃义的进攻计划引起的风暴正在数百公里以外的柏林上空逐渐成形。尽管势单力薄,反对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未取得对英伦三岛的绝对制空权之前,贸然进攻苏联无异于自杀。”
对战争局势看得最清楚的并非只有提出异议的人,也有些人私下同意这个观点,在表决时却投了赞成票的,比如Atobe。当他得知昔日的校友Tezuka被调任到统战部后,神色中带有几分惋惜地说了一句,“那个男人果然不适合这里。”

现在回想起来,不仅是Atobe,Fuji和Sengoku也都这样评价过他。“你不懂得妥协”,那个眉眼弯弯,总是温和地微笑着的人仰起头这么对他说。而Tezuka也不止一次地猜想,那个一成不变的微笑未必不是他不妥协的表现。

临近宵禁时间,酒馆喧闹依旧。两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靠在吧台一角,背向人群,隔出一块私人空间。他们站着谈话已有一个多小时,引来酒保时不时疑惑的一瞥。
“我们需要你。” Sengoku少见地一脸严肃地看着Tezuka,手里空空的啤酒杯壁上残留着白色泡沫,“司令部的那些老家伙根本不懂作战,只会玩弄数字,在报纸上吹嘘战果。后方的报纸、电台宣传上月我们在东线的胜利,可那都是假的!第2集团军被包围在北高加索,失去了一个师的兵力,可国内所有人都相信我们是完胜!”
Tezuka喝干杯子里的酒。即便他不是身临其境,也能想象出统战部内部为掩盖事实,四处打点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
“联队怎样?”
“损失挺大。补充进来的新兵没能力顶替空缺。一想到要带着一群没经验的小鬼作战就头疼。”
“空军作战指挥官还是肯顿少将吗?”
“就是那个成天围着戈林转的‘跟屁虫’少将!”Sengoku重重地放下杯子,“即使现在戈林站在我面前,我也要这么说,‘德意志第三帝国’的飞机上少掉他一个胖子会轻松许多。”
Sengoku看了一眼Tezuka,面前的人表情仍是淡淡的。
“回来吧,Tezuka。我知道只要你愿意动用私人关系,你是能够回到联队来的。不管之前你是出于什么心态选择冷眼旁观,我相信,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你不会继续保持沉默。这次我来勃兰登堡,就是想让你了解真实的情况,说服你,让你重新加入我们。”
“希望不会太晚。”Tezuka淡淡地说了一句。按照Sengoku的描述,加上自己收集的信息分析来看,东线局势的走向并不乐观。空军仅仅是作为一支辅助陆军的战斗力参与其中。表面上,开战初德国空军摧毁了数千架苏联飞机,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事实上,苏联损失的大多数飞机是被炸毁在机场上,苏联空军的核心实力——飞行员并未受到多大损失。相比德国空军现在面对缺少有经验的飞行员的难题,苏联空军在这方面的优势不久之后就会显露出来。到那时,德国空军就将面临真正的险境了。


奇怪的模糊低沉的声音穿透云层,从远方墨蓝色的夜空某处传来。空袭!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表情俱是一震。下一秒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夜空。
密集的机群突然出现在城市上空,人群的慌乱不安立即扩大成极端的恐惧,炸弹在街道上炸开,卷起一阵腥风和着绝望的尖叫哭喊。

Tezuka和Sengoku出了酒馆,顺势躲进路边的一家餐厅。食客们早就不知所踪,留下一地的狼藉。Sengoku侧头静静地听了一会,扭头对身边的人说,“B-17轰炸机。大约有30架,往西北方向去了。”
“那里是机场。如果我的估计没错,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市郊的轴承兵工厂和原油储备基地。”
出于军人的天性Sengoku掩饰不了高涨的兴奋情绪,他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问道,“怎么办?”
Tezuka回答简洁,“回军部!”

注:
①JG52联队:历史上真的有这个联队存在,而且是德国空军的王牌战斗机联队,其98%的战绩出自东线战场,因此很容易被历来关注西线战场的英、美史学家忽略。该联队自对苏联作战前夕调往东线后,就一直驻守在那里,直到德国战败投降。
②骑士十字勋章:德国对军人的极高奖励,战斗机飞行员击落敌机 42 到 65 架的才能获得。
    ③骑士十字橡树叶勋章:在骑士十字勋章上添加橡树叶,奖励击落敌机超过100架的战斗机飞行员。顺带说明,德国军队的最高荣誉是骑士十字钻石勋章。
   



第十一章 燃烧的勃兰登堡
Fuji很幸运。他在第一颗炸弹掉落之前,找到了一处掩护。
炸弹在街道上空爆炸。他趴在街边的水泥矮墙下,尽管捂住了耳朵,巨大的爆炸声仍震得他耳根钝痛。气浪掀起碎石、玻璃渣纷纷扬扬地砸下来,后背被击中,痛感瞬间穿透骨髓。一霎那,Fuji有一种幻觉以为自己被埋在了瓦砾堆下,灰尘从四面八方钻进鼻腔、嘴巴,窒息一般难受。等到周围逐渐平静下来,他摇晃着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不知道Tezuka和Sengoku怎么样了,他担心地想着,朝军部奔去。

街道尽头一幢四层高的楼房塌了一半,残存的部分裸露在外,破裂的水管喷溅出的水瞬间淹没了大半条街。侥幸躲过第一轮轰炸的市民趁着短暂的轰炸间歇,离开临时藏身的地方,淌过漫水的街道,匆忙向最近的一处防空洞奔去。Fuji逆着人群快步走,接连和几个人相撞,彼此匆匆说了声抱歉,朝各自的方向跑去。

军部大楼的一角被炸塌,楼内着了火,承受不了高温炙烤的玻璃接连炸开,明亮的火舌嚣张地冲出一扇扇窗户。医疗队的急救车停在广场上,不断有浑身是血的伤员呻吟着被抬出废墟。到处是燃烧着的残破纸片,碎石瓦砾,炙热的空气几乎要把肺点燃。Fuji伸手挥开飘荡在身边的灰烬,想要上前了解损毁的情况,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了手腕。
Sengoku惊讶地看到Tezuka象瞄准了猎物的豹子一样冲出去,拉住人群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个人踉跄着倒退一步,回头,吃惊的表情立刻又恢复往常的微笑。
Sengoku吹了声口哨,走到他们身边站定,“今晚真是意外啊。”
“是啊,少校的预感真准。” Fuji转过脸,对他笑得灿烂。
Sengoku咧了咧嘴。
“我去一下司令部,Fuji跟我来。你呢?” Tezuka看向Sengoku。
“我在这里等着,如果需要尽管来找我。” 他眨眨眼,“不过最好快些,在第二轮轰炸来之前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司令部按紧急方案已经转移到地下室,Fuji跟着Tezuka走进光照不稳定的通道,迎面过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面无表情。当他们走到临时指挥室门口时被拦下,年轻的卫兵面对比自己高出几个阶级的军官有点紧张,但仍然战战兢兢地履行了职责。
“对不起,上校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
“卡帕斯上校(勃兰登堡驻军基地上校)正在研究作战方案,任何人不能……”
卫兵的话被房间内的咆哮打断,“空战队全灭?不可能!”门外的人群里响起一阵低沉的被压抑住的惊叹,撞击在灰白的墙面上,散作低不可闻的嗡嗡声。Tezuka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卫兵,抬手推开门。
卡帕斯上校的脸色极不友善,一旁的幕僚们了无生气地呆站着。当看到进来的人,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Tezuka上校?”他的语调上扬,有几分怪异的尖锐,“我和我的幕僚们正在讨论作战方案,上校此时造访似乎不妥。”
Tezuka无视他的敌意,开门见山地说,“请您把空战指挥权交给我。”
这个建议像一颗突如其来穿透了地下室的天花板直插入地的哑弹,激起一阵死寂。幕僚们伸直了脖子,相互交换着眼神。
“交给你?”上校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立刻灰色的颊上有潮红漫过,薄薄的嘴唇开始颤抖,“不!你在干涉我的权力。我拒绝!”
“如此说来,和上校的权力相对应的,您要承担起空战队全灭的责任。”
卡帕斯上校的嘴唇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形状,“空战队没有全灭,我们还有飞行员。”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飞机了,上校。机场也被彻底炸毁了。”幕僚中有人插话。
事实无可辩驳,上校的沉默给了Tezuka机会。
“根据我的判断,盟军空袭的目标应该是勃兰登堡的军备设施。第一轮轰炸的目的是制约我们的空中战斗力,轰炸机的数量不多,但是成功破坏了机场和指挥部。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第二轮轰炸,直接指向轴承兵工厂和原油储备基地。”Tezuka指着墙上的地图——兵工厂和储备基地在地图上是两个红色圆点,两点都在勃兰登堡的东北方向,其间相隔不过数十公里。幕僚中有人开始小声附和。
“虽然这两处设施周围有地面炮火,但是对付B-17轰炸机的力量显然有限。我们必须阻止兵工厂和原油基地被毁。”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的必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失去勃兰登堡的军用设施和能源储备,无疑会对东线的补给造成极大的不利,进而影响到和苏联的作战。如此巨大的责任恐怕无人能够承担。
上校按着桌子的手有点发颤。不算太长的沉默过后,他终于开口,“你想怎么做?”
“请给我60名有战斗机驾驶经验的飞行员。”
“飞机呢?飞机全被摧毁了!没有飞机飞行员有什么用!”卡帕斯上校恼怒地重复着先前幕僚提出的事实,好像刚才强辩空战队仍存有实力的人不是他。
“我的副官会解决这个问题。”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才注意到一开始站在他身后的棕发年轻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请上校把作战指挥权交给我。”Tezuka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气坚定。
上校环视身边的幕僚,没有人提出异议,连之前的悄声议论都停止了。
“我可以给你50名飞行员,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驾驶战斗机的实战经验。你真的可以吗,Tezuka上校?”
“我会尽力而为。”他颔首为礼,转身离开,留下恐慌、嫉妒、怀疑的种子在房间里疯长成片成片的野草。

***    ***    ***    ***   ***    ***    ***    ***    ***   

当瞭望员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两点整方向有机群出现”时,正在为这次行动的成功而欢呼的盟军领队少校难以置信地重复了好几遍“你说什么!”直到他亲眼看到大约15架战斗机仿佛变魔术一般跳出云层,出现在编队前方。
“散开!变换队形!”
子弹夹杂着命令呼啸而至,轰炸机编队霎时离散开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编队免不了慌乱,混乱中,三架飞机被击中,拉着浓烟歪歪斜斜地撞向地面,炸成巨大的火球,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房舍、农田和天空中激战的机群。

Fuji耳边的通讯回路里传来一片欢呼。Sengoku带领的临时分队收获了3架战果,这个好消息让无线电通讯小组所在的指挥中心的凝重气氛缓和了许多,在机器跟前忙碌着传递通讯的士兵们也兴奋地欢呼起来。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下来,Fuji低头继续审视面前的巨幅地图,上面详细标出了勃兰登堡市区和附近的建筑、道路。代表盟军轰炸机群的红色圆点,零散地标记在东北方向的大片原野上,随着每次雷达探测的结果变化,这些圆点逐渐向西北移动。通讯兵递上的纸条记录了新的雷达探测结果,Fuji扫了一眼,斟酌了一下,用无线电联络上各自率领临时组成的队伍迎击盟军的Tezuka和Sengoku。
短短几句交谈,用的是空军的暗语。一个具体的还击方案很快得以实践。地图上的蓝色箭头是己方的队伍,其中一支紧跟着盟军轰炸机群。那是Sengoku的分队,他们以火力压制住盟军,迫使其改变方向,朝西北上空飞去,朝稍晚到达战场,埋伏在云层后面的Tezuka的分队飞去。
通讯兵紧张地监听着无线电回路,从杂乱的声音里拣出重要的信息,组成战况进展。
“见鬼!”
紧接着电磁波干扰的杂音,通讯回路里传出飞行员的咒骂,然后是一片混乱。监听无线电的士兵不明所以,向Fuji上尉示意求助,却看到同样疑惑的表情。身处指挥中心的他们无法想像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更不可能知道此时的战况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追击心切的己方飞行员忽略了Me262的高速性能,或者确切地说,这些完全没有试飞经验的飞行员难以适应喷气式战斗机暴风般的速度,在追赶过程中,居然有不少德军战斗机径直冲进了盟军的编队。当盟军飞行员透过舷窗,看到和自己并排飞行的居然是德军的战斗机,惊恐得连基本的调转反击都忘记了。当然,德军飞行员发现身陷敌军腹地也是惊得倒吸冷气,但是他们在脱离之前,依然头脑清醒,没有忘记向近在咫尺的盟军赏一串子弹。
与此同时,Tezuka的分队突然出现,再次打乱了盟军仍未重整好的队型。无数小骚乱重叠,瞬间扩大成整个战局的混乱。不幸掉队的盟军轰炸机拖着水桶般的巨大身躯成了德军战斗机的靶子。盟军的护航战斗机则很快调整好状态,反转回击。原先明朗的战局,霎时变成了双方飞行员较量飞行技术的dogfight。于是才会有Fuji听到的一片混乱。
疑惑仅仅维持了几秒,Fuji和所有身处指挥中心的人都立刻明白了,离他们数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正处在白热化的激战中。
Fuji试图从嘈杂的通讯回路中听出些端倪,最终放弃了。他摘下耳机,走到地图前。时刻有人根据最新的情况调整地图上的指示,红蓝两色在西北上空相交,很久没有再移动过。一个通讯兵递给Fuji上尉又一张写有新进展的纸条。Fuji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一直紧握的右手此时展开,手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触目惊心。通讯兵微微一怔,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指挥官。原来这个看似风轻云淡的人也会不安到如此地步。
15分钟。900秒。
秒针每走动一格,都似在撕扯所有人的神经。无线电里传出的第一个清晰的声音是Tezuka的命令。
“返航!所有人员全部返航!方向……”
没有一点停顿,Fuji立刻接了上去,“东偏南56度,方向5点钟。”
早已仔细计算出来的航向被反复播报了几遍,确认所有飞行员都听清之后,队员之间开始核实人数和损伤情况。1架Me262在设法拉升,脱离追击的盟军战斗机时,被击中侧翼坠毁,另有一架尾翼受损,其余都完好无损。盟军被击落5架轰炸机,4架战斗机。若非Tezuka和Sengoku下令停止追击,他们大概会不顾油箱的警示灯一气追至北海上空。
指挥室内一片欢腾。即便这次是匆促上阵,地面指挥和空中力量的配合也堪称完美,使得最初的劣势被完全扭转过来。
“欢迎回来。”Fuji勉力克制住即将破碎的声音,以临时指挥官身份对返航的机群致以例行的问候。通讯回路内外一片兴奋的呼喊声中,他只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我回来了。”

TBC
作者: Lizz    时间: 2010-8-4 18:32

激动……大人是要准备填这个坑了么?
静静等待~
作者: 子音    时间: 2010-8-9 00:16

回复 2# Lizz

呃……很不好意思地说“请静静地等待”(深刻bs自己爬下……
作者: 偎冰取暖    时间: 2010-8-9 20:57

本帖最后由 偎冰取暖 于 2010-8-9 21:00 编辑

我们一定会“静静地等待”……

曾经有一个美好的坑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没有跨过去,等我掉进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你的手在你的键盘上敲下去吧!不用再犹豫了!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作者说三个字:请填坑。如果非要在这份期待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马上…… .
作者: 欧小文    时间: 2010-8-13 23:23

我已经“静静地等待”了很久
so,还会继续静静地等待下去
作者: 子音    时间: 2012-6-16 21:45

第十二章 重返柏林

    拂晓的晨光照亮了城市每个角落,焦黑残破的街道垒起一堵厚重的墙,把这座城市和往昔的和平气氛彻底隔绝开来。Sengoku在昨晚临时相助之后,似乎不想惹上更多麻烦,立刻返回休假目的地。Tezuka在递交给柏林的报告里没有提他,两人心照不宣地隐瞒了见过面的事实。

    执事室内,Tezuka凝视桌上的电报,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派去的人死了?”
   “是。”前来报告的中尉声音单调呆板,“公寓楼在空袭中被炸毁,我们在瓦砾堆里找到了尸体,验尸报告称颈骨被人折断,很可能死于呼吸衰竭。”
   “人为扭断,不是坍塌造成的损伤?”
   “不是,另外尸体有明显外伤,肩部的瘀伤类似搏斗留下的痕迹。”
    Tezuka沉默片刻,向中尉确认了报告没有复本后,示意他离开。

Fuji走进房间,惊讶地发现他的上司站在窗前眺望沉思,不顾寒风把文件吹得满屋子飞。他捡起吹散的文件,悉心整理好放回桌上。
“这个时节,卢赫辛根的黄水仙应该开满了园。”卢赫辛根是他的瑞士家乡,伯瓦纳湖畔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有的只是阿尔卑斯山间最常见的湖光山色。
Tezuka的视线跟随他在房间里来回,并没有要关窗的意思,直到他的副官失去耐心,一把抓住在半空中翻飞的纸片,径直走过来关上窗户,他递过去一份电报。
    “柏林来的命令,明日9时整抵达统战部。”
    Fuji皱了眉头,“这可是件难事。我在车站听说周边的铁路都炸断了,去诺伊豪森的公路也无法通行。Sengoku因为没火车回莱比锡大发脾气,他的四天休假在路上就要花掉一半。”
    Tezuka将目光投向地图,思考片刻,“我们从克罗斯诺绕道去柏林。”

    克罗斯诺是波兰的边境城市,距离勃兰登堡不远。Tezuka计划从勃兰登堡开车到克罗斯诺,在那里搭乘前往柏林的火车,但前几天的大雪使前往克罗斯诺沿途的许多地方都难以通行。
一次Fuji想穿过森林,绕过被积雪阻断的公路,不想车子陷入林中泥地,花去不少时间才得以脱困,之后,他乖乖按照Tezuka的意思,离开危机四伏的森林,挨着冻得坚硬的坦克车辙印走,倒是没再碰到这类尴尬事,然而长时间的驾驶和糟糕的路况把他折磨得怨气冲天。
    “我们难道不是应该驾驶Me262,在勃兰登堡门上跳伞吗!”
“我欣赏你的创意,但这不见得是个好主意。下一个休息站,我换你。”
Fuji对长官的提议表示满意。
“Sengoku说他在那架飞机上感觉像有天使在背后推,一种美妙的速度。”
“他追求的刺激。”
“那些飞机扔在勃兰登堡太可惜,你认为柏林那边会怎样安排?”
“元帅(注:这里指戈林)应当会赞同你的想法,如果他有胆量说服元首,哪怕只有一次。”
Fuji大笑,“说您严肃的人显然不能理解您的幽默。”
认为了解你的人显然也不了解你,Tezuka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与其想这些,不如考虑一下自己。”
Fuji笑得发苦,“是发配去西西里还是法国,想必弗卢格中将也在苦恼着。”
“我觉得不会这么好运。”
“上校先生总是一针见血哪。”Fuji沉默了一瞬,笑容又渐渐回到脸上,“如果是东线,可能会见到Oshitari他们,这样想来也不坏。”
    弗卢格中将把他安插在Tezuka上校身边,是为了搜罗证据,掌握上校的异动迹象,以排除这颗处处和自己作对的钉子,然而他的中途倒戈非但使计划落空,还协助Tezuka在勃兰登堡赢得漂亮一仗。昨夜,他们借助一款仍属绝密武器的新型喷气式飞机,击溃盟军的夜袭,勃兰登堡市郊的军工厂也得以逃过一劫。递交至空军司令部的报告使高层想起这个被闲置的人才,等待着Tezuka的想必是嘉奖,那么他呢?身为副官又参与地面指挥,论理也应有一份奖赏,但弗卢格中将在,等待着他的又会是什么?

    临近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克罗斯诺。这个古波兰王国重城的运气比华沙好得多。战争初期的占领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老城风貌依旧浓郁,酒馆餐厅热闹非凡,如果忽略列队经过的士兵和随处可见的宪兵,现时和战前几无二致。火车站在老城郊外,战前每天都有无数货物和人流往来的克罗斯诺车站现在依旧忙碌,调往东线的士兵、装甲弹药和从前线撤回的伤员都经过这里。
    他们被告知今晚只有一趟从明斯克开出的伤员车经停这里,终点是波茨坦。波茨坦距离柏林二十几公里,但若错过这趟车,他们第二天下午也到不了柏林。Tezuka决定先搭这趟伤员车到波茨坦,再设法去司令部。他的决定让负责车站事务的少尉大为吃惊,立即表示要给伤员车加挂一节高级军官车厢,但Tezuka以避免靠站时间过长为由,断然拒绝。
   
Tezuka一进入车厢,立刻陷入浓厚的血腥味、排泄物和人体组织腐烂的臭味中。整节车厢没有隔断,也没有窗户,勉强可以通风的只有两侧木板厢壁上的狭长方孔,冰冷的空气毫无阻拦地从那里流淌进来,车厢内的温度和外面相差无几,不过也因此冲淡些许了令人作呕的臭味。
    车厢内的照明有限,只有头顶一盏暗黄的汽灯。盖了渗满血污的毛毯的伤兵横躺在两边,身下是薄薄的麦秆或硬木板拼凑的简易担架,成排的担架中间只留下狭窄的通道。他小心避开地板上的伤员,朝前一节车厢走去,一位年近半百的随军医生半跪在地板上,为伤员处理伤口。
    所谓处理伤口,在此时医用物资极端匮乏的情况下,也就是用清水冲洗以后简单包扎,尽可能降低感染风险。Tezuka从纸箱里拿出绷带,递给这位斑白头发的大夫,“我学过一些急救知识,请允许我帮忙。”
    “那太好了。”
    大夫的声音干巴巴的,连日的疲惫已经让他没有力气表达感谢或欣喜之情。他微微抬了抬头,连和他说话的人也没看清楚,挪到下一位伤兵身边,检查他的伤势。卫生员在各节车厢来回忙碌,把没了呼吸的伤员抬下车,空出的位置很快又被面色苍白、痛苦呻吟的伤员填补上。

    Fuji见清水所剩无几,便拎了空桶到车站取水。几条轨道之外的站台,一列火车趁着夜色缓缓进站,成群的男女老少被持枪的士兵赶下车,战战兢兢地排成一队,衣臂上缝了六角星。不时有士兵挥舞棍棒朝队伍里打去,隔开一段距离也能听见木棍沉闷地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和惨叫声。
    Tezuka站在车厢口,拿手绢擦拭沾了血迹的手,叫住一位匆匆朝那列火车走去的党卫军士兵。
    “那些犹太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囚犯,上校先生,送去劳改营的囚犯。”
    “包括孩子?”
    “是的,上校先生。”在Tezuka的注视下,士兵不怎么镇定,匆忙行礼离开。
    “你相信他的话吗?”Fuji提水回来,听见他们的对话。
    Tezuka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囚犯”被驱赶着乱作一团,挤上另一列火车,很快车上就装满了人,但士兵仍然试图把更多的人塞进去。
    Tezuka接过水桶,等Fuji跳上车,转身问他,“你知道些什么?”
    “什么?”
    “关于那些犹太人,关于劳改营,你也许有所耳闻。”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尤其在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况下。”
    “这与了解事实无关。”
    Fuji避开他追问的目光,直到列车开动,机车巨大的轰鸣盖过所有声音。Tezuka看到Fuji朝自己凑过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些犹太人是医生、教师、商人,什么样的人都有。克罗斯诺是中转站,目的地是奥斯维辛集中营,党卫军有数十个犹太人集中营,他们在那里像牲口一样,成批地,杀死!”
    Fuji极力克制住因极度激动而产生的颤抖,笔直地看进Tezuka的眼睛,“这就是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的事情。”

TBC
作者: 冰辰    时间: 2012-6-16 22:54

哎呀,其实这么看的话……你写得还挺快的啊www
没营养的说,等下文XDD
作者: 子音    时间: 2012-6-23 10:12

本帖最后由 子音 于 2013-10-31 11:41 编辑

20120623
第十三章  合作愉快,上尉先生
    他们在清晨时分抵达柏林。奉命在车站迎接的少尉一见到他们,满脸的焦急瞬间变成狂喜。
    东线接连数月的颓势让元首大发雷霆,此时率领几近崩溃的勃兰登堡空军奇迹般击退敌人的Tezuka上校突然出现,无疑于阴霾冬日里的一缕清新阳光。
元首读过空军司令部的报告,临时决定接见这位年轻的空军上校,而这个消息却让空军内部乱了套,担心勃兰登堡沿途铁路损毁耽搁了上校的回程,万分后悔没有派出专机迎接,所幸上校和他的副官按时抵达柏林。
    “年轻的雄鹰!帝国的骄傲!”元首对他们的赞扬翌日刊登在头版,和与元首的合影一起,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谈。
    Fuji扫了一眼粗黑的报导标题。尽管没有参与实际战斗,他作为“能力出众且尽心辅佐帝国空军上校赢得最终胜利的优秀副官”也得到了在夏洛滕堡皇宫举行的授勋仪式上和元首见面的殊荣。他对这一长串修饰词的出处感到困惑,不知是Tezuka的报告原文,还是空军司令部的加工产物。
    他折起报纸,拿起桌上的广告单。他在铁皮信箱的夹层找到这张毫不起眼的面包店广告,和其他小商铺的广告一样,为了节省成本,印在轻轻一抹手指便会沾上油墨的薄纸上。Fuji思忖着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起身换上便装,下楼从后门溜了出去。

    回到柏林,他仍然住进格特莱德街区的公寓。挂念着在东线战场的儿子的房东太太和孙女玛格莱德相依为伴,在这个缺少男人的家庭里,他俨然成了祖孙两人的依靠,被当作家人的亲切感在他进门的瞬间,就能从九岁的玛格莱德欣喜的尖叫声中感受到。年近六旬的房东太太从厨房出来,围拢了披肩,笑眯眯地上前拥抱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年轻的小伙子。
   “你安然回来真是太好了。”

亲切的问候像港口迎接远行归来小船的和煦微风,让他沉浸在其中不由自主地放松。躺在干净柔软的床铺上,他度过了难得的安宁夜晚。清晨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他有一瞬间误以为自己在卢赫辛根的家,鼻端隐约漂浮着妈妈在厨房准备的早餐的香味,甚至以为下一秒亲爱的姐姐会敲开门,唤他起床。
    走在早春清晨的柏林街头,对家人的思念如同呼出的白雾,浓烈却无可奈何地散去。和家人团聚或许只能等到这场战争结束,Fuji怅然地想到,然而在瑞士的家人至少是安全的,这个想法暂时抚平了他的情绪波纹。
    曾经是工程师的父亲自回国以后,就失去了音讯,他多方探寻也没有消息,就在他即将放弃的售后,却意外地从Saeki口中得到答案。
    “我们保证你的父亲在战后不会接受军事审判,安全地离开德国。”
    得知父亲被卷入,Fuji鲜有地发怒了,用作接头地点的面包店地下室因为他的怒意变得更加阴冷。
英国情报部对德国军事系统的渗透之深让他不寒而栗,Saeki的保证非但没能让他释然,反而更加担心起父亲的安危。
    “我拒绝继续合作!”
    “你先冷静下来。”
Fuji的怒气让Saeki暗暗心惊,他忧虑地看着友人,希望他瞬间被愤怒挤走的理智尽快回归原位。事实摆在面前:没人会给自己留下一颗不能为己所用又需要防范的棋子,倘若此时中断合作,只会给他和他的家人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Fuji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仍旧没有缓和,“你们的条件?”
“勃兰登堡那晚你们出动的飞机是全新的型号,我们需要设计资料。”
    Fuji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许多事情,他捏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拳,凸出的关节泛起白色,“在答复你之前,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他们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Saeki一早就猜到他的问题,并不打算掩饰,“我们很早就知道德国的飞行公司在研制新式发动机,但一直没得到有价值的情报,我的行动因为勃兰登堡的那次意外被迫中止,释放当晚我就离开了那里——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插手干预,我现在还在监狱里。”
    “我很高兴见到你安然无恙。”Fuji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那晚有人跟踪我。”
    Fuji扯起嘴角,“是秘密警察。我不知道你已经离开,又去了公寓,被他们发现了。”
    Saeki一惊,“他们怀疑上你了?”
    Fuji摇摇头,“Tezuka派人在公寓蹲守,说明他只是怀疑并没有明确对象,是我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不过那个人已经被我解决。我得庆幸柏林及时把我们召回来,否则按照Tezuka的行事风格,必定会追查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怀疑到我头上。”他收敛了情绪,细想了一会,“我的副官职务只是临时任命,勃兰登堡任务一结束就自动停止。在没接到新的任命之前,我也不知道以后会被调去哪里。”
    Fuji顿了一下,像是最终下定决心,“你们要的资料我轻易接触不到,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们必须保证免除对我父亲的军事审判以及其他一切形式的惩罚,保证他的安全和自由,以此为条件我会尽力而为。”

    Fuji离开面包店后巷,头脑半是清醒半是昏沉。他没料到父亲会参加党卫军,但仔细想来,父亲的确会为了国家接受一切而又放弃一切,他不就是在父亲的干涉下终止在瑞士的学业,转到德国读军官学校的吗?如果不是弟弟因为过于年幼离不开母亲,父亲很可能把他们一起带回德国,Yuta也很可能参军。
他希望战争尽快结束的念头从未有像现在这般强烈,同时又庆幸母亲当年坚持留下Yuta,避免弟弟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
他拐过街角,几乎迎面撞上来人,那人微微侧身,急匆匆地消失在街角。他抬头看清四周,发现自己走进了圣母教堂边上的小巷,片刻前,那个神色匆忙的路人就是从教堂的墓园门廊里走出来的。
这里是柏林最古老的街区,狭窄的民房挤满街道两边。他沿着围墙朝教堂正对着的弗里德里希大街走去,几步之后,惊讶地看见Tezuka走出教堂侧门,一位护士装扮的年轻女子紧随其后,两人站着聊了一会。狭小的巷子里没有遮蔽,Tezuka很容易就看见抱了一袋面包站在墙边的前任副官。

弗里德里希大街宽阔的林道上还有未化的积雪星星点点,Fuji呼吸着掺着泥土气味的清冷的空气,面包袋的分量轻了不少,可以不用那么费力地捧着。他把两块大圆面包塞给那位护士时,多少有些按捺不住好奇——这可是位美人呢。没等他的想象力开始驰骋,Tezuka就一板一眼地做了介绍。
Fuji对Oishi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他是Tezuka的挚友,牺牲在东线,留下一位年轻的未亡人,也就是他见到的圣母教堂孤儿院的管理人。
柏林实行食品配额制,现役军人最受优待,孤儿院的孩子显然不在其列。他对Tezuka专程送来食品配给券感到既意外又全在意料之中,这个男人是会拿出仅余的口粮和士兵分享,而不愿独享军官特权的人,一个让他讨厌不起来的标准的军人。
他们相伴前行,Tezuka步伐稍快,Fuji落下几步,正想着是不是借机告辞,却看见对方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等他。
“这次休假结束后,我将出任战斗机作战总监。”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Fuji吃了一惊,相比之下,Tezuka语气平静,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不是申请去东线吗?”
话刚出口Fuji就想明白了,经过勃兰登堡一役,Tezuka已经是空军部宣传的英雄。国内舆论造势少不了他,怎么可能再去前线作战?
Tezuka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多作解释,直接切入重点。
“我需要情报和实战能力都符合条件的人做我的副手,所以我对上层提出条件,保留你的副官职务。”
Fuji在心底哀嚎,“可是我已经请求调去西西里。”
“你的申请已经被驳回,下午就能拿到批文。”
“弗卢格中将不会轻易答应。”他试图垂死挣扎。
Tezuka语气笃定,“你不必担心,事实上中将也提议由你继续担任副官。我本以为要说服他得费不少力气。”
意识到自己被卖了,Fuji笑得咬牙切齿,索性挑明,“中将这是徇私报复,战斗机作战总监可不是轻松的差事,上校先生。”
Tezuka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倏而看向他,目光诚恳,“所以我尽可能给自己挑了一个能干的副官。合作愉快,Fuji上尉。”

TBC
作者: 风露清愁    时间: 2012-6-25 14:10

昨天发现的更新,读完后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我很为FUJI担心。。。。。。

前十一章怎么没了?
作者: 一湖秋水    时间: 2012-7-6 19:50

坑了几年了,此坑有填平的那天吗?
作者: 13elieve    时间: 2013-8-11 17:23

此坑是我最想要看到它被填满的一个坑了。太喜欢的文风了,好喜欢的人物设定。超喜欢的作者大人~但愿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个故事的完整版~~我在此静静的等~~~~~~

也不知道为什么,T部把F子逼到靠墙的那一段让我心心念念了好久,我 自己都有心动的感觉。
作者: 子音    时间: 2013-10-29 21:52     标题: RE: [TF] 1942 (0623更新第13章于8楼)

塚不二1029十周年贺

第十四章  庄园密谈
警卫室地方狭小,站了两个人已经感觉拥挤。Fuji斜睨着卫兵,觉得耐心快要耗尽了,内线电话另一端的管家声音平静冷漠,一再重复着同样的答复。
“Atobe少爷和Otori先生在康斯坦茨。”

去年秋天,Fuji在柏林和Atobe、Oshitari短暂相聚,之后各自前往不同的战场,Oshitari飞回东线上空,Atobe回到局势紧张的北非,在那里度过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炎热冬季。
回到柏林仅仅几天,Fuji已经听说了不少地中海对岸的消息。每次战役将军都上前线指挥,最大限度地发挥了战力,然而面对盟军压倒性的力量,因为补给线被封锁而物资匮乏,遭遇两面夹击的帝国军队仅能勉强抵抗。历经数次争夺战的要塞城市接连陷入敌手,控制范围一缩再缩,直至被逼到地中海岸无路可退。
Atobe少将在战事胶着时突然离开前线,这不寻常的调动让Fuji非常担心好友的安危。自从回到柏林,一系列事情让他无法安心享受难得的休假。
他不愿意回到后方复杂的人事关系网络,申请调去西西里,自以为万无一失,却意外地又成了Tezuka上校的副官。回想起Tezuka对他宣布人事调动消息时冷静淡然的口吻,他有一种再次跌进陷阱的无力感。
见鬼的战斗机作战总监!见鬼的副官!
然而不可否认,作为战斗机作战总监副官,他接触到机密资料的机会确实更多。Fuji一边感叹自己的好运道,一边也感到事情转变过于巧合,仿佛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情报的真实性,但事情没有涉及Saeki的利益,他本人用假情报交易的可能性很低,除非,伦敦的情报本身就是虚构,连作为传递人的Saeki也不知情。
以防万一,他需要先确认父亲的下落,再计划下一步行动,而能够调阅内部机密人事档案,同时自己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只有Atobe少将。

今晚登门拜访,管家一口咬定Atobe少爷不在柏林,但是他一再回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虽然交会仅有短短一瞬间,他还是看清了那个人的侧脸——今天早晨,在圣母教堂旁边的巷子里几乎和他撞个满怀的路人就是Atobe的副官,Otori少尉。直觉告诉他,Atobe的副官和他的上司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不会是巧合这么简单。
在外人看来,Otori只是Atobe少将的副官,但熟悉Atobe的人都知道,忠心的Otori更是Atobe的心腹和保镖。
Otori出现在柏林,那么Atobe一定也在这里。
管家在撒谎。
Fuji迅速将疑点罗列清楚。Atobe对外隐瞒行踪一定有原因,是为了避开什么人?还是不能让人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Otori和Tezuka见面必定得到了少将的授意,Atobe和Tezuka鲜有往来,此时突然接触是为了什么?
他想到几个月前他和Atobe的谈话,此时一点疑虑突然浮现,像滴水晕开的墨迹四散开来。Fuji感到了不安,希望尽快和Atobe见上面,确认一件自己非常在意的事,哪怕此时不是合适的时机,他也认为有必要冒次险。

值班室内,卫兵忧心忡忡地思忖着,是否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拦这位年轻的上尉先生贸然闯进庄园,见到他挂了电话后只是安静地离开,不由得暗自庆幸。
Fuji沿着庄园围墙,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提脚踩上石砌墙壁的凹处,几下攀爬就翻上墙头,一跃而下。花园里没有卫兵巡逻,他悄无声息地穿过昏暗的小树林,朝主楼走去。
会客室的大片落地玻璃窗正对着黑夜里的花园,窗户被厚帘遮挡得一丝不漏,但仍能隐约看出里面灯火通明。
在举行宴会吗?Fuji轻轻靠近,一边打量其他房间黑漆漆的窗户。
不,如果是宴会,不该这样安静,其他房间也不会一丝灯光也没有;如果不是宴会,那会是什么?
Fuji悄悄走上通往主楼的长廊台阶。
他光顾着思考,没注意到转角的黑暗,等他察觉危险,腰后已经被冰冷坚硬的枪口抵住。
“别动。”低沉阴冷的警告在脑后响起。
背对持枪人,Fuji顺从地举起双手。
“我们又见面了,Otori少尉。”


这处面朝群湖的住宅曾经是Atobe曾祖父的夏季别墅,也是Atobe最喜爱的居所。Fuji在柏林就读军官学校时常来做客,这间别墅也成了他的一处落脚点。他们经常结伴在深夜里翻过花园围墙溜去镇上,在小酒馆喝得酩酊大醉,迎着清晨的曙光踉跄地回来,在老管家的训斥声中被赶进浴室做一番清洗,最后胡乱和衣倒在床上。
可是Fuji现在没有心情回忆往事。他已经在这间私人会客室等候了两个小时,除了仆人送来一次茶点,再没有人出现过。在他百无聊赖地在房间内走完第九十九个圈,几乎要以为自己被软禁了的时候,门开了。
“晚上好,我的朋友。”
Atobe伸出双臂,作势要拥抱他,一如他往日的热情招呼,但是Fuji觉得Atobe和以前不太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他头上裹了绷带的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明显么?拜它所赐,我从前线回来了。”Atobe自嘲似地笑起来。
Fuji微微蹙眉,“我猜到你可能受了伤,否则战事这样吃紧,高级将领不可能轻易离开前线,看样子,你和你的副官都伤得不轻。”
他之前被Otori用枪抵住后腰,一路到会客室都没有机会转身,此时正面相对,他才注意到Otori的手腕末端缠满绷带。
“我们从托布鲁克撤退的路上遭遇了英国侦察机,我被弹片击中昏迷,如果不是Otori拼死把我救出来,我早就死在沙漠里了。”
Atobe坐上沙发,Otori已经给他倒好了茶,“英国人把我们误认成将军的巡逻车队,两架侦察机把车队炸翻了天,没炸死的也被烧死了。他们以为干掉了将军,兴高采烈地开香槟庆祝,哼,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见到你活着真是太好了,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副官。”Fuji由衷感叹。
“Otori是我亲自挑选的副官人选,”Atobe扬起头,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休养了两星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Otori的左手无法恢复了。医生判定他的状况不适合继续担任副官,我强迫他们改了诊断书。”
Fuji微笑起来,“的确是你的作风。”
“多谢夸奖。”Atobe坦然接受,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温热的红茶淌过舌尖,他细细品味片刻,视线转回Fuji身上,“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你不是在康斯坦茨吗?”Fuji想起被阻拦在门口不怎么愉快的经历,便有意反问。
“我的确在康斯坦茨。所有人都知道我受了重伤,现在在康斯坦茨休养,谢绝一切探访。”
Atobe回答得十分淡然,Fuji却从中读出另一番意味,预感到自己的猜测即将成为事实,他也不由得恼火起来,压低声音质问。
“Atobe,你究竟在做什么?”
“你为了这件事才翻墙来见我?”
Atobe径直对上他蓝得发亮的眼睛,像是在发问,语气却是十成的把握。
Fuji和他对视了一会,视线忽然转向站在一边的Otori,“今天早晨,我在圣母教堂看见Otori。Tezuka也在场。”
Atobe后仰靠进软垫,懒懒地瞥了一眼Otori明显紧张起来的脸。
“当时我以为是巧合,后来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和Tezuka是军校同期,但毕业后就不再联系,为什么突然接近他?”
Fuji直截了当的发问撕碎了原本安宁的气氛,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但Fuji不在乎,他感觉自己想要的真相已经触手可及,视线牢牢地钉在Atobe脸上。几秒钟的静默过后,他等来了完全意料不到的回答。
“Yamato死了。”
“什么?”
“你们在勃兰登堡抓到的抵抗组织首领,Tezuka的学长,已经被处决。”
Fuji觉得手里的茶杯有千斤重,一时拿不稳,敲在茶碟上。
“两天前的事,你们刚到柏林,党卫队就在勃兰登堡枪决了他。真是讽刺,Tezuka亲手抓了Yamato,又赌上自己的前途为他开脱,这些事你都知道吧?”
Fuji神色复杂,沉默地擦拭溅到手上的茶水。
Atobe扬起眉毛,“原来你不知道。”
“不过这也正常,这件事其实和你没有关系,而且情况棘手,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如果不是为Yamato说情惹恼了高层,凭他在勃兰登堡反击战的表现完全可以升上少将。现在他看似坐上了高位,实际上是接手了一堆麻烦事。明升暗贬的手段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Tezuka一定请你帮忙了?”
“没错,他请求我出面斡旋。”
“你答应了?”
“没有。”
“为什么?Yamato是他的学长,也就是你的学长,你们应该也有交情。”
“你知道处决命令书是谁签署的吗?”
Fuji看着Atobe,没有做声,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元首亲自下令处决,谁能为他说情?想要活命,除非他逃到斯大林格勒。”
Atobe语气阴冷,一会又像是想到什么,变得尖刻起来,“哼,明知是无谓的努力,那家伙也不肯放弃,真是愚蠢。”
Fuji淡淡开口,“你确定你现在做的事情不比他更蠢?”
Atobe突然嗤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倒向他了?”
“这和他无关,我在担心你。”
Atobe动手为自己添了些茶,“你的直觉还是这么灵敏。”
“这不是直觉,”Fuji反驳道,“也许我来这里之前,那种隐隐的感觉是出自我的直觉,但是我到这里以后,已经确认了一些事情。”
“哦?”虽然提高了音调,Atobe的神情却不显得有多么惊讶。
“你进门时身上有雪茄烟味,半小时前,楼下的会客室里应该有不少贵客。你对外声称伤重在康斯坦茨疗养,实际则秘密返回柏林。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但是去年我就察觉……”
“杀了那个人。”Atobe打断他的话,视线直指墙上的相框。
Fuji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沉,声音变得干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再清楚不过。”
“这是自我毁灭!” Fuji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暗杀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如果继续跟随那个人,我们只会更惨!北非已经彻底失败,斯大林格勒死了几百万人,我们有机会赢,但那是从前的事,现在、将来都不可能了。这场战争持续下去,我们只会越来越被动,但是如果除掉那个人,我们还有可能和盟军和谈。”
“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就算你们成功了,也难逃军事审判。”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到一败涂地,等到完全失去谈判资格,被英国人、被法国人肆意宰割?”
Fuji无言以对。他知道Atobe是对的,可是他不愿意好友涉险。暗杀元首,凶险难以想象,万一事发……他不敢设想最坏的结局。
“你该不会还相信四零年的胜利还会重演吧?”
Atobe已经恢复平静,但是话语里还是带上了情绪。
“当然不会。”Fuji断然否决,“东线溃败是迟早的事,盟军夺得北非,肯定从地中海登陆,把意大利变成跳板,我们已经错过了全面胜利的契机。”
他的理性闪烁着睿智的火花,压抑在深处的情感显然还在挣扎。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参与这种事?”
“战争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经历过战争的不是你一个,其他人也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无意称颂自己,也不否认其中有我的私心,”Atobe目光闪烁,“所以无论有怎样的结局,我都会坦然面对。”
Fuji知道已经无法将他劝回,深深地叹气,静默半晌,他又蹙起眉头,“你为什么找上Tezuka?”
“他虽然级别不高,但在空军内部有很高的声望,我们需要有号召力的带头人。”
“之前你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你认为这次他会同意?”
Atobe无声地笑了,“这不是一对一的交易,我亲爱的Fuji,谁也难保Yamato被处决之后,他没有一丁半点的心思。”
“那么,他同意了?”
“暂时没有。”Atobe翘起腿,似乎满怀把握,“不过我们有耐心。”

当晚直到临别,Fuji才想起他原本是为了求证父亲的下落才来见Atobe。
“三八年我离开军校,和父亲失去了联系,直到最近,我才听说他在进行一项绝密实验。我想请你查证消息是否属实,如果属实,内部的保密档案应该有他的记录。”
“我会帮你查实。”Atobe许诺。
“谢谢。”
得到了承诺,Fuji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他紧紧拥抱了Atobe,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TBC
作者: 子音    时间: 2013-10-29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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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那段我写的时候也好心动噗噗//
作者: echo2012    时间: 2013-11-7 21:30

难得见到的更新,只是,什么时候能看到结束呢?
作者: huar    时间: 2015-1-24 10:34

真的好想看完啊,太放不下了
作者: fuxiaohai    时间: 2016-6-30 12:43

这篇也是某只掉落的很老的坑,当年追到12章,时隔N年发现新更两章
不晓得还有完结一天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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