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文] [TF]到灯塔去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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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清袖    时间: 2010-7-25 11:58     标题: [TF]到灯塔去

本帖最后由 清袖 于 2010-7-26 21:49 编辑

※本文所处的时代环境纯属虚构


这是一座不大的岛屿，却因为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港口而颇有些繁华。

彼得的父亲汉斯在这座岛上担任执政官，最近他有些烦恼，无论是作为一个港口，或仅仅是临海的一座岛屿，位於小岛尽头的悬崖上的那座灯塔，都是至关重要的。而现在，恰好是这座灯塔的守护人，在七天前病逝了。

这让岛屿附近的航运陷入一片混乱当中，匆忙中送去暂代职务的是一名年轻人，只不过七天而已，就已经被灯塔上单调繁重的工作弄得叫苦不迭，强烈要求征求一位专职的灯塔守护者的申请已经发过好几次，但要寻找到一位坚忍负责的长期看护者，显然并不是那麽轻松的一件事情。

这一切直到Tezuka来到这里为止，当时彼得正静悄悄的凑到办公室的後面，偷听窗户里传出来的声音。

“您好，欢迎您来到本岛。”这是汉斯的声音，可以听得出，他的心情很是愉悦，“有什麽可以帮助您的吗？”

对方的声音却沈静得多，低沈而悦耳，带著一种奇特的金属共鸣音，听起来像岛屿另一端唯一的那座教堂顶上那口古朴的锺鸣。

“我听说，您需要一位灯塔看护者。”他说。

“是的，正如您所说，我们需要，我们非常需要。”这是汉斯更加热情洋溢的声音，老实说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位陌生的来访者就十分中意，这无疑正是他希望看到的那一种人，但至少从表面上，他仍然需要保持著一点赐予者的姿态。

“但您看，我仍然需要问您几个问题。这份工作正如您所了解的那样，十分重要，我们不能随便将它托付给任何人。”

“诚如您所言，我赞同您的工作态度。”对方的声音并不因汉斯的言辞有任何的波动，仍然保持在一个固有的频率上，既不感到紧迫，也不显得怠慢。

“先生，容许我冒昧的请问您的称呼。”

“Tezuka•Kunimizu。”他回答说，“日本人。”

“啊，我知道那个国家，被大海环抱著的明珠，这样说来，您一定曾经有过航海的经历吧？”

“是的。”

“那麽我问您最後一个问题，我们需要一位长期而忠实的夥伴，您可以保证，您能够适应灯塔上有点枯燥的生活，并且一直为我们工作下去麽？”

“是的，我可以。”对方这样回答，语气平静一如既往。

汉斯後背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他哈哈大笑著说：“好吧，那麽欢迎您，Tezuka先生，我这就带您去您将要工作的地方看一看。”

彼得迅速从办公室後面绕到前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想要看一看这位陌生人的脸孔。他很快如愿以偿，汉斯显然非常高兴，看到他的时候亲热的拍了拍他的後脑勺：“来吧，小子，和我们一起去。”

跟随在汉斯身後的男人是一名典型的东方男性，有别於彼得曾经见到过的其他亚洲人，个头很高，五官立体，线条锐利，带著种近乎严苛的神色，嘴角有些微下拗，是性格固执的表现；他显然并不年轻，却也看不出具体的年纪，腰背挺得非常直，肩线宽平，结实有力，但左臂似乎有些小的问题，看起来运转不太灵活。彼得猜想他也许当过兵，这样的想法在孩子心中一旦成型便似乎成了铁打的事实，以至於他像任何一个男孩子一样开始用崇拜的眼光去注视对方了。


灯塔坐落於一座临海的峭壁之上，白色的塔身由於年代久远已经不再那麽显眼，顶部有不少海燕筑了巢穴，在上空来回逡巡忙碌不休。因为是白天，所以整个建筑物显得灰暗而疲乏，怏怏欲睡。

汉斯带领Tezuka走近这座建筑物，外层旋转的阶梯陡峭狭窄，足有三四百阶，沿著竖直的塔身蜿蜒而上，直达顶部，那里是灯塔探灯所在的位置。

守护人居住的地方在塔身底部，地方倒是足够宽阔，但正因为宽阔而显得更加冷清，里面仅有的一张单人床，一张方桌与一把椅子使得居住者与其说是工作，不如更像是进行一项神秘的印度苦修。

汉斯在带领对方参观过程中一直带著一种忐忑的心情，生怕这样简陋的环境会把好不容易找来的适格者给吓跑。

但Tezuka显然对这些都全不在意，他对悬崖外猛烈拍击岩壁的大海表现出了些许兴趣，站在灯塔顶部向下观望了一阵子，悬崖之下是大片的浅滩，防止来往船只不小心在此处搁浅也是灯塔架设在这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彼得牵著父亲的手，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这位陌生人脸上挪开过，Tezuka终於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向他看了一眼，神色柔和了一些，却没有更多的表示，他与汉斯握手告别。之後随著车辆的离开在悬崖上缩成了一个微小的点。


Tezuka在这座灯塔安顿下来，现在他感到安宁而且舒适。外间的海风带著清新的咸腥味，伴随著海鸥发出的孩童般的啼叫。海浪不断冲刷峭壁，使得下方已经被冲击出了不小的弧度，从远处看来，就像童话中魔鬼居住的阴森城堡的地基。

攀爬阶梯对他来说不算什麽，正如彼得所猜测的那样，他曾经参加过战争，并且经历过比现在更加严酷的条件。他曾经徒手攀登过比这悬崖高得多的山峰，也在不少地方漂泊旅行过。

他赶在天色全黑之前慢慢登上塔顶，点亮塔灯，白炽的灯光从里面倾泻而出，在海面上形成雪亮的光晕，漫天的星子在强光下黯然失色，白日看来平庸无奇的灯塔在夜晚披上光的霓彩，便忽然摇身变了迷人的少女，通身雪色，姿态婆娑。

海风有力的拨动他的头发，扑在他的脸颊上，他站在峭壁的尖端向远处眺望，灯塔投射的光芒自他身後一泻而下，使得他的影子在黧黑的地面上拖得老长，他一动不动的站著，远远看去仿佛是镌刻在崖顶的雕塑。


彼得第二次见到他是在一个月之後，随著给养车司机马丁一起到灯塔去。这之前的几周，他都从未在镇上看到Tezuka的身影。

Tezuka走到车边去帮忙抬东西的时候看到了彼得，他显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多说什麽。

“小夥子，既然来了就帮忙把这个拿进去。”他指了指旁边放著的一个小包裹，孩子抱著包裹从车侧跳下去，欢快的跑进屋子里。

这屋子和上次来看的时候已经全然不同，成色陈旧的床单和桌布全都已经更换一新，雪白的床和枕头虽看来并不松软，却被整理得平整规矩。桌布也换成了浅米色的大方格布，周边有短短的流苏。壁炉上方搭起了一个架子，整齐摆放著日常用品。窗户旁边用简单的木板搭了好几层，放满了书。

在彼得的坚持下，马丁答应他在这里呆上两个小时，等他从山下办完了事情，再回来接他回家。

彼得仰起头看Tezuka站在窗边检视信件，阳光从外面映进来，显得他的脸部轮廓更为深刻，他不动声色的翻过每一封信，然後把它们扎成一束，搁在书架上，并没有拆开来看。

“您在来这里之前参加过战争吗？”彼得终於耐不住性子开口询问。

Tezuka侧过脸看了看他：“是的，参加过。”

“哎呀，那麽你一定是一个英雄啦？”

“不，不是的。”Tezuka摇了摇头，然後瞟了一眼壁炉上方的架子上摆放的像框。

“那麽到底是怎麽样的呢，战争什麽的。”

“像一场噩梦。”Tezuka回答道：“你最好不要期待看到它的脸孔。”

说完这句话他把视线重新别向窗外，继续沈默下去。彼得觉得自己也许触碰到了什麽不好的地方，Tezuka显然并不像他在港口遇见过的其他来自於美洲的战士，豪爽并且乐於吹嘘自己的卓越战绩，身上随时带著曾经获得过的大小勋章，并在周边人们感叹的呼声中获取满足。

之後Tezuka带著他到灯塔附近走动，教他喂食盘旋而来的贪婪海鸥，让他趴在悬崖边往下看。

正值涨潮的时候，底下的浅滩已经一点也看不见，海浪像高墙般拍击过来，溅起巨大的浪花，制造出盘旋往复的轰鸣声，让人头晕目眩。

Tezuka站在一旁，抱著手看著远方，整片浑茫的大海对面，就是他曾经呆过的美洲大陆。他曾经在那里战斗，同时在那里失去了亲如臂膀的好友，曾经在那里拥有最值得满足的人生，包括一条完整的胳膊。但如今他已经远离了那些，独自一个人抵达了陌生的国度。


那之後彼得常常来灯塔造访，在跟他一起在悬崖附近散步休息的时候观察他，Tezuka显然不健谈，却并不厌烦应付孩子好奇的话题。但他沈默的时候的确更多，眼睛总是投向远远的海岸对面，尽管那里除了海天一线的迷茫什麽也没有。

彼得猜想以他的年纪或许已经结过婚，但他房间里的相框中只有七八个小夥子，看起来都是东方人。Tezuka显然很重视这张照片，彼得时常看到他拿著它仔细端详，每当这样的时候他平素锐利的眼神就会深沈起来，带著一种深海般的舒缓与温柔。

有一天彼得终於忍不住开口问他：“你在美洲还有亲人吗？”

“亲人？不，没有。”

“那麽你在怀念什麽呢？”

“和亲人一样重要的人。”Tezuka这样回答。


灯塔上的工作一如既往的枯燥与平淡，从日起到日落一成不变。每天灯火准时点起，照亮海面，灯塔里的人过著完全隔离的生活，逐渐被人淡忘。对於其他人来说，那仍是一个不可捉摸的人。偶尔从悬崖附近经过时，总能看到那个男人笔挺的身影，直直的站在崖边，微小却异常坚定。

Tezuka仍旧保持著自己的习惯，闲暇的时候阅读或者在退潮之後到浅滩附近走上一走。在刚开始的一年里，彼得仍然很喜欢黏著他，但随著他的渐渐成长，Tezuka身上对於他的吸引力也在渐渐减退，他也已经不再频繁的去那座灯塔，坐在Tezuka身边，看他刀刻般深刻的廓线镶著夕阳的金边。

但他并不感到孤独，他在等著有一天，有人从这个方向乘帆而来，他的眼睛海一样蓝，他的微笑阳光一般温暖，他曾经对他说，希望能够拥有一座与世隔绝的房子，周围有美丽的景色。

他攀上灯塔的顶端，他想我就在这里，并且将在这里一直等待下去。

大海像大块的深蓝宝石，横亘於他脚下，海水温柔吟唱，吞没了所有阴霾。

他在这里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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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未樱    时间: 2010-7-25 17:45

忧伤动人，很合我这种小布尔乔亚思想泛滥的人的口味：）
其实是被标题吸引进来的，伍尔芙呢……
感谢大人的信手拈来，让读者平添一份淡淡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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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冰辰    时间: 2011-4-9 12:58

本帖最后由 冰辰 于 2011-4-9 13:10 编辑

重新看这篇文就觉得……乃偷懒了！！！结尾明明没有完的感觉！倒数四段忽然就变成T的单视角了有木有！
我记得那会儿你就已经很久不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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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VETTE    时间: 2011-7-28 22:30

尊美好……
重温《庸人自扰》后很久木找到清袖大人的文了……
于是……
今天激动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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