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文] [82] 查無此人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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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秋凝    时间: 2010-7-22 23:45     标题: [82] 查無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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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無此人。


沒有，哪裡也沒有。
仁王蹂躪了鍵盤將近一小時後，決定放棄這種無意義的行為。這種結果通常意味著兩個可能，一是那人死了關於他的資料一併人間蒸發，不然就是他的身份對組織構成威脅被上級刻意刪除。幹他們這行的這是常有的事，但每次想起那人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無論原因是前者或後者，都令人難以相信。
這次往意大利出任務前，他還答應給自己帶提拉米蘇回來。
仁王亂抓了一下頭髮，隨手撥開文件趴到桌上去，腦海裡反覆默唸的是同一個名字──
柳生比呂士。



當晚他訂了第二天最早的班機，順便打了通電話給幸村，叫他幫忙聯絡在意大利分部的柳。幸村打趣問，「萬一他真死了怎麼辦？」
「找塊石頭刻上他的名字，有空就去吐他的嘈。」仁王哼道。
幸村聽後笑了，「柳生真可憐。」片刻又補上一句，「有時不知道真相會更好吧？」
「噗哩，我好奇心過剩。」
「那祝你好運。」

飛機準點抵達羅馬費米齊諾機場，重啟手機不到一分鐘，便收到了柳的短訊，告訴他在咨詢服務處右側的出口等。
碰面後仁王假裝客氣地說，「麻煩你了。」
柳回道，「沒什麼，習慣了。」
仁王嘿嘿地笑，把手提行李往後座一扔，鑽進車廂裡。

開車往市中心途中，柳簡單給他敘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他們一直在監視的黑手黨把組織裡的幾個線人抽了出來，故意洩漏假情報，引誘他們行動然後一網打盡。事故中羅馬分部有六個死亡，十三個重傷，兩個失蹤。幸運的是，據說柳生只受了傷。不幸的是，到現在還沒找到他。
「其餘的資料全放在光盤裡。」柳停泊好車子，從衣袋拿出一只手掌大的光盤給他。
「謝謝，為了報答你，告訴你一個消息。」他露出狡黠的笑容，像只偷吃葡萄的狐狸。「乾的嫌疑被清除了，下星期會返回關東總部。」
「我知道。」
「嘛，真沒意思。」仁王本想看他愕然的反應，顯然失敗了。他拿過行李下車，忽然又想起什麼折回去，「對了，乾託我傳話，叫你累了就回去。」
「柳生沒告訴你說謊會掉牙嗎？」柳不冷不熱地回答。
仁王完全沒有被識破的自覺，死心不息繼續說，「我跟你打賭，乾一定在等你。」
「如果要回去，在四年前我就回了。」已經四年兩個月了。
後半句說話被引擎發動聲蓋過，仁王目送他的車子從視線中消失。

坐了大半天的長途飛機，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仁王扭開花灑讓熱水淋在身上，疲憊感被稍微沖走了些。從浴室出來時頭髮濕漉漉的不停滴水，拿起毛巾擦了兩下覺得沒勁，改而使勁地甩了甩頭，弄得滿桌子都是豆大的水珠。
誰叫平時都是柳生幫他擦的呢，果然被寵壞了。

放入光盤，逐個點開資料夾，一看就是三小時。起身活動筋骨，走到窗邊發現天已經全黑，肚子也開始在抗議。他記得來旅館的路上經過一間快餐，兩三條街的距離。

羅馬這地方，一到晚上除了酒吧熱鬧些外，街上都是涼颼颼的。他靠到窗旁獨自啃漢堡，無聊地數著在他面前經過的人。
一個，兩個，三個……
人流一直維持在個位數字，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終於在喝下最後一口可樂時，他看到第十個人。那個人腰板挺得筆直，走路的步伐整齊有規律，很像某個人。
深褐色的短髮，眼神隱藏在鏡片背後，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噗哩，真是見鬼的相似……

仁王真的懷疑自己見鬼了，以至於他愣了很久。等到他衝出快餐店尋找那抹身影時，街道已恢復成冷冷清清的。
他咬呀罵了自己一聲，拔腿就跑，沒有任何方向任何目標。在地鐵入口附近，重新捕獲了那人的背影。他跟著跑下去，慌忙地四周張望。在抬頭的剎那，二人視線交錯。
仁王猛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拼命的喘氣，聲音卡在喉嚨。
對方猶疑地看他，淡漠地說，「我不認識你。」
說畢把手抽走，轉身走進列車，連一個眼神也沒留給他。
列車轟隆轟隆地長揚而去。

仁王倒退幾步挨在牆上，頭重重地垂下，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這個玩笑很差勁啊，比呂士……」
即使他再掉三落四記性再差，唯獨對柳生比呂士的一切，絕對不會遺忘。

柳在凌晨一點多接到仁王的電話，這種劣質的行為只有那只狐狸有膽做出來，幸好他還沒入睡。
「親愛的柳，晚上好。」
「怎麼了？」他真應該把手機關掉。
「啊啊，那個，你是不是忘了把一些資料燒錄到光盤裡？」
柳聽出他話裡試探的味道，要欺騙一個欺詐師，是件很費力的事。
「剛才我見到柳生，可是他不認得我。」仁王冷冷地說，「你一定知道他在羅馬的，為什麼要隱瞞著我？」
「仁王，該說的我已經說了。」
「柳，你還欠我一個人情。你也清楚我不是個按理出牌的人。」乾能這麼快洗清嫌疑，全靠他在暗中幫忙。可既然他有本事救人，自然也有能耐把他推回火坑。
「你這叫做威脅？」
「不是，我只是在討債。」一抹邪魅的笑意從他眼底掠過。
柳暗地想，自討苦吃，大概是指他這種人。
「早上九點，我過來接你。」
「好，晚安。」
柳若有所思地看著傳來忙音的手機，久了才關燈躺回床上。


這是個美麗的天氣。柳把他帶到郊外的一間醫院，蔚藍的天空襯托著眼前龐大的白色建築物。仁王用力吸了口早晨的空氣，有青草的香味。
他又重溫了一次柳在早餐時對他說的話。

面容失認症。
患者大腦皮層受損，無法分別人的臉孔。只能透過聲音、身體特徵、行動舉止來辨認身邊的人。所以那天晚上，對柳生而言他只是個陌生人。

「這是柳生的手機號碼，接下來的你自己看著辦。」
「放心吧，我不會再煩你了。」
仁王擺了擺手，頭也不回踏入升降機，自動門無聲滑上。

他依照柳的指示，找到醫院的天台。推開門，先是看見一片燿燦的陽光。而在陽光下，有人在安靜地翻看書本。他眯起眼，盯著那個背影不放，就像要把他永遠刻印在腦海裡。

從褲袋拿出柳丟他的紙條，撥通了上面的號碼。
一秒，兩秒，三秒……他看著他把手機放到耳邊。
「噗哩，比呂士竟然不認得我了。」語氣哀怨。
柳生頓了頓，「……雅治？」
「昨天晚上，真的不認得我嗎？」
「對不起。」
仁王撇撇嘴，竟然從他口中聽到這三個字，真難得。他一步一步靠近，邊跟他搭話，「算了，反正我全都知道了。」
他曾經感到不爽，不爽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幸村很早已經得悉整件事，也是柳生親自叫他將自己從系統中刪除的。然後假裝失蹤，讓「柳生比呂士」從此消聲匿跡。
柳生沒有告訴仁王，因為他相信以仁王的性子，早晚會找到自己。

「你在哪裡？」
話音剛落，便被人從背後緊緊抱住，手機抓不穩跌在地上。

「我在這裡，我的比呂士。」
扭過頭，銀色的髮絲擾亂了他的視線，滿鼻子都是熟悉的味道。

柳生伸手揉他的腦袋，「『柳生比呂士』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嘿嘿，所以這個名字以後只屬於我。」他繼續趴在柳生背上，任性地說。

柳生扣住他的下頷，注視了很久很久，儘管他完全找不到半點關於這張臉的回憶。
「噗哩，你看夠了沒？」仁王抱怨。
他笑了笑，湊近封住他的唇。

只要這個人仍然在他的身旁，呼喚他的名字，那他會記得自己愛著一個叫仁王雅治的人。



──比呂士你還欠我一份提拉米蘇。
──明天送你。
──聽說要用西西里島的Marsala酒才算正統。
──嗯，那明天去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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