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旧文] 少年 by xueyingzi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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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春日泽    时间: 2010-7-22 23:41     标题: 少年 by xueyingzi

少年


你又想起某个夏天
热闹海岸线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骄傲的宣言
伸出双手就能拥抱全世界
相信所有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一切看起来都不会太遥远
转眼之间过了几年
轻浮的语言都已经慢慢沉淀
即使难免会变得更加洗练
我们不曾妥协
那是我们都回不去的从前
幸好还可以坚持当时的信念
世界尝试改变
当初的那个少年
那是我们都回不去的从前
当你站在那个夏天的海岸线
我们还是心里面
那个偏执的少年
————————光良/曹格《少年》



（上）

青春学园网球部的少年们一直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比起其他学校不是年老就是凶悍的教练们，青学网球部年轻美貌（当然这个词是不能当着教练的面说的）笑容温和的教练让人看着就心情愉快；
不幸的是，年轻的教练教学思想也相当有年轻人的特点——说白一点就是古怪，层出不穷的点子每每让少年们欲叹不能欲哭无泪。
教练有着特别出色的球技，这当然是幸；教练有着特别于常人的味觉，这绝对是不幸……
不过，这个教练是让人喜欢的，这是少年们唯一的共识。

望着少年们在球场中挥汗如雨拼搏扣杀，抱臂站在场边的教练笑眼弯弯。
并不高大的身材，浅褐的头发和总是带笑的眉眼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认真时冰蓝的眼眸又有着无法言传的魄力。这就是不二周助，曾经被称为青学的“天才”的人，如今是青学网球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练。




虽说天才的思维总有出人意料之处，但不二在从东大文学系毕业的第二天决定回青学执教时，还是让一群人几乎掉了眼睛——因为没有眼镜可掉——当然，乾除外，他头也没抬忙着刷刷刷记录。
“不二——为什么啊？！”和当年一样习惯粘人的菊丸，把半个身子都挂在好友身上，却在下一秒出于身为动物（？）的直觉而跳离到三尺之外。
不二的笑容完美得无可挑剔：“当然是因为——好玩啊。”
怎么看都是温和无害的笑容，为什么，让人莫名地就一阵寒冷……
一道寒光闪过，乾抬了抬眼镜：“……不二，我会协助你。改良升级版特制乾汁？”
蓝眸微张，不二的笑容更发灿烂：“谢谢，乾。”
其他人则不约而同地在心里为自己的学弟们默哀三分钟……

不愧是乾呢……这么多年来对每个人的资料研究还是很有成果的，至少他算是大概了解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也只是大概，而已。
不二微微抬头，眯眼，天空蓝得有些刺眼。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被人说“想法奇怪难以捉摸”呢……
倒也不是无人能懂的。
至少，有一个人，是能懂的，甚至不需要语言交流，也能明白天才不二周助的心思。
至少，曾经是。
当他们都还年少。




从学生时代开始，一心多用就是不二的专长。
所以球场上的少年们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教练正在神游天外，依然是一点都不敢偷懒。
“不二不二不二！”把不二召唤回现实的，是突然在耳边响起的一连串叫声。
不必睁眼就知道来人是谁。
“怎么？”微笑，语气里带点调侃的味道，“莫非网球周刊打算给青学网球部辟个专栏？”
眼前的两位记者先生，往这跑的次数已经勤得快变成每日报到了。
“那第一个逃不掉采访的就是你。”菊丸吐吐舌头，转头看向搭档，“大石，我们向主编提这个建议如何？”
“英二……”对某人异想天开的提议，大石只能微笑以对。虽说近些年来由于人才不断涌现，媒介也逐渐重视对中学网球界的报导，但要全国数一数二的网球杂志专门为一个中学网球部开专栏，未免太不现实。
看向网球场，大石的眼神一如当年诚恳认真。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不知怎么，就是想来看看……”
“是啊，好奇怪呢……”菊丸接话，“明明对这边的记忆很单调啊，除了练习、比赛，就是跑圈……”
同时想起了当年网球部常常变成马拉松社的情景，三人会心一笑。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把“绕场XX圈”当作口头禅的严肃男子。在场边抱臂静立的高瘦身影，应该定格在了每个当年部员的记忆中。
最让不二铭记的，却是手冢的眼神。
那时他以为站在场边监督练习是一件极无趣的事，也不明白为何手冢可以几乎一动不动专注上数个小时。所以他有意无意地,注意起了他的眼神。
那样的认真和专注。那样冷然的人，眼神中却闪动着那么热烈的情绪，是期待，更是兴奋。
曾经，不二不解。
直到自己也站在了场边，才发现果然风景这边独好。

那个叫藤田的孩子，个子小小却比谁都倔强，不服输的眼神总让不二联想起当年习惯拉拉帽檐说“madamadadane”的越前；灵活好动的红发男孩砂原，只差贴个标志性胶布便活脱脱是少年时的菊丸英二；那个须贺的顽强和毅力，绝对不输当年的海堂；就连部长大崎斯文又严肃的样子，都隐约有当年手冢的味道……
好吧。
不二在心底承认，自己的确是，不自觉地在这些孩子身上寻找着当年的影子。当年的自己，当年的他们，当年的那份热情和执着。
那时的他们，必然也是如此，努力，拼搏，眼神因为追逐着梦想而光彩熠熠。

如今，看着这些孩子一点一点地成长，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就像看着一块原石慢慢被打磨出了璀璨的光彩，那种心情，难以言传。

那时的手冢，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只是，自己都快24岁了，才体会到14岁的手冢的感觉……果然，那个人太过老成了呢。
不二心中暗笑，想起当初被自己调侃“未老先衰”时，手冢那一脸平静依旧的表情。


宣布练习告一段落，既是让队员们休息，也是为了大石和菊丸可以进行采访。如今这两个人的身份，是著名网球杂志的记者。当年球场上的黄金搭档，现在在工作中同样是默契十足。
当年从这片网球场走出去的少年们，选择的道路并不相同。
真正把网球继续打下去的，只有当年的部长手冢和倔强的小不点越前。两个人的名字不时见诸报端，世界排名节节攀升，很是为日本网球界争了面子。
至于其他人——乾担任某网球学校的训练员，继续把蔬菜汁威力发扬光大；桃城和海堂都当了中学体育教师，兼职学校网球部陪练；当教练的不二和当网球杂志记者的大石菊丸自然不用提，就连当了寿司店老板的河村，也不时会送来优惠券当作校内排名赛的奖励。
大家不知有意无意，都或多或少还保持着与网球的联系。
也许，没有人愿意真正放开。
那毕竟曾经是生活的重心，而且，永远是重要的一部份。

年少的时候以为，生活中不能离开的，除了太阳，就是梦想。
没有太阳的世界是一片黑暗，没有梦想的生活是一片黯淡。
后来才明白，梦想或许真的是太阳，遥不可及。
神话里，有人为了接近太阳，用蜡做了翅膀，却在渐渐靠近的过程中，因为蜡被晒化而坠落。
越是靠近梦想，就越艰难越容易受伤。
如他们，选择了观望，在心里遥遥惦记那耀眼的太阳；如手冢和越前，选择了蜕变，要磨砺出真正的翅膀去接近太阳。
没有谁，是真正放得下的。


看着和孩子们攀谈的菊丸和大石，不二突然想起了当年总是在青学网球场边的那两位记者。
是……井上先生和芝小姐吧？
当时也曾有疑问，为什么他们会对区区一个中学网球校队如此感兴趣，甚至连排名赛都不忘来采访？
直到后来自己也站到场边，发现再移不开视线，才恍然明白。
意气风发的少年，最是光彩夺目。
举手投足，谈笑嗔怒，都是真正青春年少的绚烂风华，让人无法不侧目叹服。
自己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时光，那样的神情。
闪闪发亮。


“不二不二！”菊丸向他招手。
不二走过去，迎上的是好友大大的笑脸：“我和大石策划了一个报导，要请你帮忙哦！”
“我？”
“嗯！非要你帮忙不可。”
菊丸的笑容灿烂得很，却怎么看都带了点小心思。
不二眯眼。




（下）

“著名网球选手回母校指导学弟”吗……确实是很有吸引力的新闻题材。
球场边，不时有镁光灯一闪一闪的亮。
不二微眯了眼，望向球场。
事隔数年，那个挺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这个球场上。冷俊的面容，严肃的神情，无框眼镜后锐利的目光；抬手，挥拍，完美的弧线，场内场外惊叹一片。
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思绪倒转回三天前——
“请手冢来青学？”不二微微睁眼，不是没有一点惊讶的。
“对啊~好不容易手冢才回日本一趟，机不可失嘛！正好让这些孩子见识一下什么叫世界级的实力啊！”
“也是……可是，为什么要我去？”
“……我怕部长。”菊丸吐吐舌头，看来是还没忘记那张“冷得可以冻伤人”的脸和那句“绕场XX圈”。
“再说，不二你难道不想再亲眼看看部长打球吗？”看见不二低头思考，菊丸趁热打铁。
一语中的。
“好吧。”抬头，微笑。

然后，他见到了手冢，阔别数年的重逢。
他的严肃依旧，他的微笑如故。
“好久不见呢，手冢。……不介意回青学指导一下学弟们吧？”
“好。”
“对了，我……可是教练呢。”转身之际，不二笑得灿烂。
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询，瞬间又回复深沉。
“我很期待。”
他，果然是明白的……在心底，不二无声地笑了。



确实是很怀念的。即使从前已经看过很多很多次。
那道身影，在球场上，如同笼上一层神圣的光芒，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令人惊叹。

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被孩子们围住的手冢。
很显然，手冢的冷峻并没有让孩子们望而却步。他们喜欢并且崇敬强者。
不二的唇边笑容加深。
他看得出来，手冢的神情变得比平时柔和了。想来他也一样，在这些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是一种怀念的感觉。

和以前一样，不二看得出手冢的神情。在别人看来手冢的喜怒哀乐都不形于色，不二却总是能感觉到他神情的改变，或温柔，或冷漠。
至于为什么，则是至今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于是不二走了过去。
“呐……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海边集训？”
手冢看着他，锐利的眼神一如当年，并未被岁月敛去光芒。
果然，是可以读得懂的……
不二对上他目光，轻轻说出一个地名。
“好。”
沉默三秒，简洁有力的回答。




“我知道手冢会答应的。”
“……”
身边的人默不做声，不二也不再说话。
静静站着，他在他的右边，一如当年。

曾经到过的海边，人物未变，却惊觉已是数年之前。
那时的他们，都还被称为“少年”。
记得桃城曾对着海大吼了一句：“全国大赛的优胜是我们。”“好！”大喊着响应的是菊丸、大石、河村和一年级三人组，越前拉了拉帽子也没遮住微微扬起的嘴角，乾又在本子上刷刷地记，海堂低低“嘶” 了一声应道“笨蛋，那是当然”……
站得稍远一些，不二微笑，手冢静默。
却是分明感觉得到的，瞬间燃起的激情。
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手冢，任是永远笑面迎人的不二，那份锐气也鲜明地流露出来。
挡也挡不住。
就如好剑尚未出鞘，已是光华难掩。
只有年少的时候，才会有如此直率而热烈的情怀吧……



当时年少。
这样的认知在脑海里冒出头来，便有丝丝的感伤和莫名的情绪泛起，无法命名，却是一点一点纠在了心里。

“呐，手冢……”
不二再度开口，是久违的称呼，当他还是青学网球部No.2而手冢是No.1时。他喜欢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那个柔和的语气词，然后看到那个人的脸在那一刹也柔和了些许。
他的专利。
“有时候，我怀疑我是不是已经老了呢……”

手冢微微侧过头。12CM的身高差，足以构成一个小小的俯视角度。
注视着被垂下的几缕褐发遮住了表情的人，他静静地等着下文。

不二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那个人眼里淡淡的不易觉察的温柔。
一如从前。
那时的他，总是喜欢说些出人意料或者没头没脑的话，而手冢，一直听着。
听着他在球场边点评赛况，听着他在公车上半真半假的调侃，听着他在回家路上自言自语地说起弟弟，听着他在雨中喃喃说道“可惜我好像认真不起来呢”……
只是听着，间或淡淡一句应和。
也许在别人看来，会认为是被敷衍了吧。
但是不二知道，就是知道。手冢注视着的眼睛，是温和的，甚至带着一种包容，纵容着他说下去。说多少怎么说都没有关系，他都会认真地倾听。
于是和手冢一起时候，不二的话不自觉地就多了起来。并不是因为不交谈的沉默会让人尴尬，而是他忍不住就想告诉他，很多很多的话，因为他会好好倾听，用心回应他。
那是两个人之间，未曾也不需言明的默契。

“对不起呐，又发呆了。”
“没关系。”
“……人开始怀念从前，是不是就要变老了啊？”
“……”
“我总是会想起以前呢，呵呵，在看着这些孩子的时候，想起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不二兀自笑着，连肩膀都轻轻抖了起来。手冢依然看着他，不语。
“手冢呢，会吗？”
“……”
和预想中一样的沉默。
不二在心里对自己笑，果然，果然，被回忆绊住的还是自己吧。那是他们都再也回不去的从前，怀念也只是徒增伤感无奈……

“会。”
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二猛地抬头，撞进手冢的目光里。那双眼睛依然如海一般深沉，认真的眼神让不二瞬间像被定住般无法动弹。
怔怔地，对上他的眼。
“我会，不二。”
不习惯过多言语的男人，看着眼前呆住的人，抬手扶了扶眼镜，补上一句：“我一直记得的，从前。”


从前，什么是从前？
从前，是青学网球场里奔跑挥拍衣袂翩飞的青葱岁月，是场边他抱臂静立他在右微笑的不变场景，是在山顶看日出时他难得微笑给的他淡淡应和，是在机场送别时他浅笑面容留给他的不用担心的讯息，是夕阳斜照里他在他右后半步的距离，是大雨倾盆中他在他身后眼神灼灼的默立……
从前，那些温暖的碎片，属于两个少年，之于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之间。

从来都不知道，阳光下海面泛起的金光也会刺疼人的眼睛。
有一点模糊啊……
真是的……不二有点想叹气，为什么自己总是被这个人一句话就说得无力。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个雨天，他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真正的你到底在哪里”，而后在他的伞下，自己只能一直静默无言……
这样的自己，还真是没用啊……

他很少直视手冢的眼睛。
他知道那是另一个手冢领域。被吸住了，就逃不掉了……就像现在。
在手冢的目光里，无所循形。
从高大的身材，到脸庞的棱角，在手冢身上已找不到一丝一毫当年青涩的痕迹。如今的他们，早已过了被称为少年的年纪。
可一瞬间，不二恍然看见了，当初的那个少年。会用柔和的眼神包容他，会在瓢泼的雨中默默为他撑起一片晴天……
不曾改变。


不二笑了起来。
他想他应该是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因为这笑容让眼前严肃男子的面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原来他真的不贪心，他等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记得”。

记得，从前，因为从前，是我们还在一起的从前。
尽管未曾明说，没有承诺，但是从前，我们都还是那样简单的少年。

因为年少，所以不善掩饰；因为年少，所以不敢承诺。
如今呢？




“不二老师，手冢前辈，晚饭时间到了！”远远传来学生的喊声。
“知道了。”不二应了声，却没有迈开脚步。
他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站了很久。
夜幕要降临了，沙滩上的人影已是稀稀落落。

“呐，手冢……”
沉默许久后的再度开口，不二冰蓝的眼眸微张，淡淡波光。
“什么？”
不自觉地就应和，手冢想自己不知多久以前就已经迷失在那片冰蓝里了。

曾以为的距离和时光会带来的平静，原来不过是逃避。
心底的那眼清泉不过是被覆上了盖，而非死水，现在，又开始汩汩涌出。


“从前啊……有些遗憾的事呢……”
突然地，不二把头一歪，靠在手冢肩上。
只是个很随意的动作。
果然如当年隐约想过，靠上去的感觉很好很合适。

手冢抬起手，掠起几丝浅褐的发。
轻轻地，用指尖磨擦，感觉。
真的和从前想过的一样，如丝柔软细滑。

都是，年少时曾经想过的事。
宛如，一种补完，一个纪念。

仿佛我们都还是，从前的偏执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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